首先上授权书。

也就是说，雷也许还活著。
这样的猜测悬在红眸少年的心头，让他终究夜夜难眠。去怀抱这个希望或是接受资料上“战死”的事实，他不知道哪个更痛苦。
战后留在了ZAFT，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也无处可去。另一个原因是，他总觉得，雷会回来。
没有感兴趣的电视节目，屋里又闷得慌。真晃晃悠悠地踱上了走廊。
有那麼一瞬间他仿佛远远地看到了雷的身影，但马上发现自己看错了。
相差那麼多怎麼会看错。真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垂下了眉眼。
-
会议将在第二天一早结束。也就是说，阿斯兰的护送任务完成，将要返回奥布。
虽然几天来24小时枪不离身，在目前看来，PLANT是没有什麽异样。
——不行，不能放松警惕。阿斯兰对自己说。
“没事的，阿斯兰。”
这时候基拉走上前来，将半个苹果递给他，自己开始啃另一半。
“拉克丝和我在这里的话，卡嘉莉那边也会轻松许多。”
阿斯兰皱了皱眉头怎麼想都觉得基拉不靠谱，又不是MS战。
於是基拉只得笑笑，对於阿斯兰的结论他到底没法反驳。
“奥布呢？”
阿斯兰将水果刀接过来开始削皮——基拉那家伙当然是连皮啃了，骨头都不吐。
“阿斯兰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基拉简直就是脱口而出。
夜色发的少年不禁自嘲一笑，该怎麼说呢，基拉还是一点都没变，知道什麽话能把自己说动。
——如果觉得是说不动的事，基拉就定然不会开口。就像西西里的小岛上的那个黄昏。
想到这里，阿斯兰的眸色渐渐沉下来。
这之后有那麼一段短暂的沉默。
阿斯兰知道这多半是基拉想对自己说点什麽，所以他等著。
“——阿斯兰。”
果然，基拉开口了。
“你和卡嘉莉……”
又是这个。
阿斯兰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面对想方设法给自己和卡嘉莉制造复合机会、说话做事又小心翼翼避开自己伤疤的基拉，他只得苦笑。
——“我真是太迟钝了，阿斯兰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嘛。”
金发少女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同时他却暗暗庆幸，基拉遇到了拉克丝这个无论如何都会陪伴和支持他的人。想到他们在一起，他就多少能安心一点。但同时另一方面的不放心也随之而来——谁叫基拉和拉克丝都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任性家伙呢。某种程度上来说。
看到阿斯兰脸上丰富的表情，基拉大抵也猜到他脑瓜子里想的是啥了，他稍稍偏过头去，暖色的发丝在灯光中泛出亮色，紫色的眼深沉如霭。
“我和拉克丝……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觉悟了。”
他说的是自己重新登上自由的时候。
“我们……比起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生存，更宁愿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说到这里，基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绿色的小鸟静静停在他的肩侧。
“所以，不管怎样的未来，我们都会去面对的。”
阿斯兰却绞紧了眉。
他想责怪他。因为只要想起基拉那两次“死”，胸口还会直接绞起来，无法呼吸。
有的时候，阿斯兰会有一种错觉。基拉和拉克丝不是“相爱”的人，而是“一起爱”的人。
就像是、一起爱著这个世界。
也许正是因为即将分开，基拉才会与自己说这些话。
基拉起身，阿斯兰看著他。看他脱下ZAFT的白色军服走进套间的浴室，那下面包裹的身体用瘦弱形容并不过分。
他不是没有想过基拉身著ZAFT军服的样子。老实说，想过无数次。但会是在如今这种状况之下，倒是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听著花洒的声音，阿斯兰无意识地拾起床上随意扔著的白色军服，埋进那个人残留的体温里，嘴唇摩挲到皮质的衬领，他吻了下去。
新的制服，主人的味道还很淡薄。
这几乎是他唯一，唯一的一次遵循了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冲动。
这次分离，就是天涯海角，相见无期。自己是不是……也该从基拉那里毕业了。
阿斯兰想。
然后，他静静闭上双眼。
-
第二天一早，在某人还没睡醒的时候，阿斯兰-萨就拉轻手轻脚地自房间拖出了行李。
然后，他意外地在走廊上遇到了拉克丝。
其实、自两年前开始，他对拉克丝的感情就有些微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基拉，另一方面对於这个他本以为天真浪漫、之后却渐渐不能解读的少女，他或许始终隔一堵心墙。
他本想说基拉就拜托了，但是或许觉得对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很奇怪。绕口而出的却是，怎麼不带护卫，这样很危险。
拉克丝露出一个“果然是阿斯兰啊”的笑容。
就过往将来寒暄几句，阿斯兰正打算离开，人已走出几步，少女终於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阿斯兰。”
“？”
“基拉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阿斯兰此时背对著自己，但是不知为何，拉克丝可以感觉到他嘴角那丝复杂的笑。
他却看不见拉克丝与战争中放自己上无限正义时同样的眼神。
“啊。我知道。”
他静静地回答。
说不定，这也是基拉的残酷之处。
其实吧，以朋友而言阿斯兰对基拉的执著早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这在AA上下人皆尽知。相对来说，基拉就表现得极其博爱——与其说是都喜欢，不如说是都没有特别喜欢。他好像就从未执著于或刻意去追求过什麽东西，他就那样接受命运带给他的一切，无论从前和如今。
在黎明的青蓝之色中，阿斯兰上了穿梭机。
可就在十多小时著陆之后，报平安的短讯却怎麼都发不通了。
陪同的奥布军人说可能是一时故障，阿斯兰却越想越不对，马上飞奔回宿舍，行李一扔直接打开可视电话，同样是一片杂音连接不能。
——果然、通讯封锁。
PLANT——出什麽事了？
——“小心点，PLANT有人要对他们不利。”
金发的同僚言犹在耳。
阿斯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通天塔 - 03 迷局的另一端
在拉克丝-库莱茵空出的席位上，坐上了一名男子。
这个人看起来岁数并不大，但你无论如何都会将他与两年前在大战中死亡的劳-鲁-克鲁泽联想起来。因为他除了那一头金发与苍白的肤色，还有脸上钢冷的银色面具——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与迪兰达尔一派的渊源。但面对他背后意外强大的财阀支持以及库莱因派万分失态的现状，现任议长艾琳-卡纳巴只得闭上嘴巴。
“莱-列卢比。”
他张口自我介绍，低沉的语气是不符年龄的冷澈。那底下仿佛有庞大的暗流涌动。
此人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就拉克丝刺杀事件向库莱因派兴师问罪。
加上民间有心之人煽风点火的言论导向，民众的愤怒指向了基拉-大和的出身——奥布。出於库莱因派与奥布千丝万缕的联系，支持率自然是跌到谷底。
就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间，PLANT政界发生了剧烈的人士变动。内外交困的库莱茵派对此反应十分疲软。
伊扎克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开裂——虽然自己不是直接责任人又名声在外，列卢比一群人暂时动不到自己头上，但毕竟诛尔公子亲库莱因派是人皆尽知。伊扎克心里明白，基拉-大和嫌疑不除，库莱茵派——以及自己的立场只会越来越被动。
迪亚哥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他不爽地别过脸去。
他想到仅仅在几天前的宇宙港，基拉-大和在拉克丝-库莱茵身边微笑，旁边站著阿斯兰-萨拉，那景象可谓和风阵阵一片春光大好——他只觉得命运太无常。
-
基拉终於看到拉克丝遗体。这个PLANT的传奇女子如今被安置在花团锦簇之间，奇妙的宁静。
无视押送的人员举枪警告，他默默上前，用扣著手铐的手抚摸她颊边柔软的髪，轻轻念出她的名字，仿佛是怕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他终於滑下无声的泪。
……这是梦吧？
本以为战争已经结束，可以回到安宁的日子。
是自己的大意让事情演变成了今天的局面。又一次、又一次。那种无法保护任何事物的自责和不甘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内心深处最深的伤疤此刻血流如注。
不，不止这样。这个从不曾拒绝过自己的人，他永远失去了。就在历史展开光明一页的第一天。
他双手握住少女不再温暖的手，蹲到她的面前，哭出了声响。
押送的兵士看到这样的景象，一个个不由动容，枪也放了下来。
这真的是刺杀拉克丝-库莱茵的犯人吗？
他们自然浮上了疑虑。
“——高超的演技哪。”
哈维-密歇斯却说。
当然，对於一个见了太多政治轧压的中年人来讲，这样的结论并不奇怪。因为在他看来，拉克丝-库莱茵与基拉-大和的组合本就匪夷所思，如果说基拉是奥布的间谍，一切就说得通了。
之后，基拉就那样任由检察官搜查身体、更换衣物。仿佛丢了魂。
直到人家要把他脖子上挂的戒指收走，触到那银色金属的一瞬间，他猛然反抗起来。成功地引起了一阵骚动。当然戒指最后还是被拿走了。身上挨了些拳脚，却也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他坐在禁闭室，一动也不动。
他看著自己手上手铐的反光，想到那两年间奥布的海。他细细地回忆，回忆自己每一次和拉克丝的交谈。
如果死的是自己，拉克丝也定将战斗下去吧。
一个人，也将承担起一切。
紫色的瞳仁微微泛出亮光。
他动了动麻木的身体，开始感觉到喉咙乾渴得厉害。这才发觉自己从与拉克丝告别开始就没吃任何东西。
咽下那早已冰凉的饭菜，基拉试著将思绪笼络回现实。
——“基拉-大和”杀了拉克丝-库莱茵，立场最不利的、将是奥布。
即使基拉不是个政客，也知道这一点。
这时，门锁传来了声音。
闻讯的时间到了。
——没事的，真相终会清澈。
基拉逼迫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


面前是作为证物的黑色枪囧支和白色军服。血块已经变成黑色。
屏幕上是刺杀现场的录像，如果不是那个举枪射击的动作，基拉一定以为那个棕髪白衣的人影就是自己。
看著那个粉色的身影毫无防备瞬间倒下的画面，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但随后他吐出深深的呼吸，再次张开了双眼。
之后现场炸开了锅，护卫慌乱地开枪，击飞了“基拉”手中的配枪。却还是让凶手敏捷地逃离。
那的确是徒手握的枪，枪上却只有自己的指纹。
如果说髪色和肤色可以化装、脸庞可以整容，那指纹又如何能做到？
加上自己身上染血的军服。
一切的指证……
完美无瑕！
如果这是陷害，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对手。
基拉稍微垂下头，身心的打击使他显得更加憔悴。
但面对对方越来越失去耐心的逼问，他依然试图沙哑著嗓音解释，不是我做的。
审问官终於忍不住动了粗，一拳招呼到了脸上。血顺著嘴角流了下来。一旁的副官急忙上前将他拉开，冲著基拉喊，证据确凿，你就快承认吧！不然……
基拉聚拢因自白剂的作用而髪花的视线。
不然……？
不然，会被杀。
不，承认了才是真正被杀。从人格上。
他细细地吸了一口气。
此时，随著某种冰冷的直觉划过脑海，闻讯室的门开了。
“这里交给我。”
基拉转过脸去，然后稍微瞪大了眼睛。门口是银色面具的金发男子。
劳-鲁-克鲁泽？不对……太年轻了。
相符的年岁……基拉不由得想到另一个人。
联想到那个一切源头的短讯，基拉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审问官被支开，他看著银色面具的男子……不，也许用少年称呼更加合适，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屋内仅剩两人，空气仿佛要冻结。
——最高的调整者，感想如何？
对方没有开口，基拉却明明白白地从他嘴角读出了这样的话语。
瞬间，他多少明白了。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雷-萨-巴雷尔，那多半是把情绪混乱之下射杀至亲之人的帐算到了自己头上。
“暗算拉克丝的，是你吗？”
基拉抬起头，那紫色的眼里涌出强烈的痛楚。
对方不置可否。却开口说：
“像她那样的人不该支配这世界。还有你也是。”
“真是令人厌恶啊。天生拥有一切，高高在上，任性妄为的家伙。”
基拉皱紧眉头。
即使他知道自己的理想不会为所有人所承认，但被当面否定的瞬间，依然会感到伤痛。
他一直以为在战争的最后，这个人能够开枪射杀迪兰达尔议长，是因为否认了他的主张。
“……为什麽你如今又……”
“那个‘明天’是如何黑暗，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吧？基拉-大和。”
少年的声音冰冷彻骨。
“你知道反对你们的人又是有怎样不堪的‘明天’！”
这句话。基拉无法反驳。
每个政党都有其私敌，一旦失势总难逃落井下石。更何况雷-萨-巴雷尔一直被视为前议长的心腹。
感受到那种对人与人之间矛盾与争斗深深无力的苦痛，他动了动受伤的嘴角，终於说。
“这就是你作为雷-萨-巴雷尔选择的道路吗？”
对方顿了一会儿，似是要把有些激动的情绪抚平整。
“不。”
“是作为莱-列卢比。”
基拉抬起带血的脸。他并不能理解他话语中的意味。
“承认吧，基拉-大和。只要承认你杀了拉克丝-库莱茵，这件事说不定就能到此为止。”
“莱”将手臂撑上桌沿，金色的髪垂下来，煞是好看。
紫色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动摇。如果说到此为止是指息事宁人，那麼是不是就能避免更糟糕的后果。
但是，于理，他无法认同对方的做法，于情，他不能看杀害拉克丝的人逍遥法外。
所以他当然还是摇了头。
“是吗……那就没有办法了。”
莱按响铃，几名部下鱼贯而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基拉一眼。
“让这个杀人犯认罪吧，不管用什麽方法。”
丢下话语，他便转身离开。
-
伊扎克在长长的走廊上遇到了莱-列卢比。於是抬手敬礼。
对方的回礼很熟练。
伊扎克看向审问室，然后看着莱的背影消失。
他往前走去。屋里似乎还有动静，他便按响铃，自报家门。裏面的人没有什麽拒绝诛尔队长进入的理由，只得开门。
面前的景象却直接让伊扎克僵硬了。
被几名兵士摁在地上的褐色髪少年挣扎虚弱、身带青紫单衣淩乱。看到进门的伊扎克，基拉牙一咬就地翻身果断夺路而逃——就算身背罪名，他可没有被男人强暴的打算。通过取证洗清罪名已是不可能，他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伊扎克那一瞬间有两个选择，是拦住他，还是放走他。
他KUSO了一声暗骂列卢比做得出来，只得装作被撞得踉跄几步，顺手将桌上一堆资料一抹——手铐的钥匙叮呤当啷地被扫到了基拉脚下。
基拉一愣，回应他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还不快走！！！
伊扎克狠狠地瞪上去。
就在之后的五分钟，ZAFT军本部警报大作。


光大啊，在自己家看到神作真激动

通天塔 - 04 无限正义
阿斯兰赶到辉夜港的时候，得到的是PLANT对外港口封锁的消息。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当然，不通过宇宙港到PLANT的方法不是没有，比如用无限正义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军港出口冲进去——只不过这也未免玩大了点，更何况战后，自由正义就和永恒号一起，留在了PLANT进行改装。
他觉得自己焦躁非常。值得让PLANT封囧锁消息的事想来想去就那麼几件，件件都跟那两个人有关。
——“比起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上活著，我们更愿意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所以，不管怎样的未来，我们都会去面对的。”
他想起基拉最后说的话。
尽管脸上依然是沉稳的微笑，那紫的瞳孔里深不见底的悲伤他触不可及。
阿斯兰常常觉得，基拉明明有副可亲的外表，骨子里却无自觉地透出那种强者的傲慢与余裕；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两年前的战争其实已经让基拉失去了人生追求，所以他能义无反顾地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一筋到底，结果如何甚至不是他关心的。
而那之后，也再未见过他开怀笑容。虽说基拉倒是常常笑的，出自他温柔的本能。
如果没有那段互相残杀的经历，自己说不定就真能将他当做一生的亲友。只是那份窒息的伤痛、失而复得的后怕，总将那个名字血淋淋地刻进自己的灵魂骨肉，成为自己内心深处最脆弱和柔软的所在。
阿斯兰望向青空彼端。
就在这个时候，行动电话响了。那头是卡嘉莉惊慌失措几乎带哭的声音。模糊说是PLANT那边发来了官方消息。
辉夜的航空港人来人往。
阿斯兰听著听著，手机终於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
这麼快对奥布发表声明并不是PLANT评议会的本愿。
但是问题出在，就在对强袭自由加强警备的同时，他们一定程度上疏忽了隔壁的无限正义。
红色机体腾空的瞬间，真-飞鸟接到了莱-列卢比直接发来的追击命令。听到回路里那副声线，红眸少年彻底僵直。
“听到了吗！真！真-飞鸟！”
“雷…………？”
真只觉得自己的嗓音颤抖得厉害。
“雷！是雷吧？！”
回路那边短暂的沉默。
“莱-列卢比。”
然后他纠正。
真一盆冷水到脚底，他再次看向电子屏幕上那张脸。
……确实，虽然那耀眼的金发绝不会有错，但是，面具之下、脸部的轮廓细看终究不太一样。
他有些痛苦地咬紧牙关，关闭了通讯，跑向了格纳库。
虽说，有离子加速翼的命运高达论瞬时速度搞不好是当代第一，派自己去追击逃犯情有可原，可是——身为评议会议员的、姑且叫做“莱”吧，又怎麼会知道自己的私人通讯号码！
真一边跃上机体，一边烦躁地甩了甩脑袋。
只听见脚下的整备士断断续续的交谈。
“奇了，基拉大和怎麼会知道无限正义的系统密码。”
“什麽脑袋！无限正义的机师是阿斯兰-萨拉呀。”
“那又怎样？”
“你以为他们什麽关系！”
真浑身一凛。
基拉-大和……无限正义……
是的，这个人他不久前才见过，就在奥布的海边。青色的机械鸟叫声清脆，那少年的笑容飘渺如霞。
——难道说……
真带著满腹狐疑，踩下了离合器。
命运高达腾空而起。
-
在高速加速的不适感中，基拉忍不住放开操纵杆，捂住自己左臂的枪伤。
血珠悬浮在失重的空间里。
也许自己真不该在逃命的时候还跑到取证课去拿东西。就是在那里，糟糕的身体状况让自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枪。
但是，那真是重要的东西呀。
拉克丝的戒指。和TORI。
之后利用路过的倒楣鬼的ID进了无限正义的格纳库——上了机体就简单多了。本来在卫星外壁上开个洞明显更快，但终究打不下手，还是冲向了红色戒备的军港。好一阵狂风暴雨过境从密密麻麻的火力中抽身而出，失重的瞬间自己几乎要虚脱。


“啰嗦！”
先不说他会遭到怎样的拷问……
“死无对证就真麻烦了！”
其实迪亚哥觉得伊扎克说得有道理，基拉-大和一直是迪兰达尔一派的眼中钉，他们没理由放过这个除掉他的机会。但是这一放他走，莱-列卢比甚至不需要掌握他在奥布的证据，马上就有了针对奥布的理由。甚至说不定，早早放弃追击，也是出於这样的考量。
“开战也没什麼坏处不是吗？对我们来讲。”
迪亚哥看著伊扎克的脸色，故意说。
“好好表现一下的话，说不定会被现在的评议会赏识哦？”
瞬间，一只杯子从迪亚哥脑袋边上呼啸而过。
迪亚哥吐出一口气，看著低气压的银色风暴，放心地笑了。
-
通讯屏幕前是正在等待退伍申请批下来的玛琉-拉米亚斯。
听到奇萨卡发来的关於拉克丝与基拉的消息，她愣了好一会儿。
之后，她决定与穆一同去探望基拉。
“基拉君……没事吧……”
在基地的电梯，她无意识地自问。
“别担心。”
穆皱著眉头笑笑，说：
“那小鬼可是最完美的调整人……是这麼叫吧，命可是比我硬多了。”
玛琉张大眼睛。
“最完美的调整人……？”
穆露出一副“我没和你说过吗”的表情。然后开始凭著记忆漏洞百出地解释。
结果就是玛琉一路沉默到病房门前。
战争给这个孩子带来的伤痛与成长，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可是，他的沉重身世，身边人群环绕却独自背负的孤独，她想不到。
战后基拉性情大变或者有这方面的原因也说不定。
此时，穆却突然停住了。低头发呆的玛琉险些往上一撞。
穆示意玛琉安静，他静静地看著病房内，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玛琉不由得探头，只看到那个夜色髪的少年坐在床前。她於是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金发的恋人。
-
阿斯兰回到基拉床边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似乎是做著噩梦。模模糊糊地喊，拉克丝。
下意识地替他擦去汗水，阿斯兰露出少许痛惜的表情。
或许因为挣扎的关系被角落了下来，正要替他拉平整的时候，阿斯兰整个不动了。
他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和淤青。
一瞬间他知道了什麽叫血液逆流。
就在他离开的这三天里，基拉到底是接受了多少的打击，受到了怎样的对待。光是想像就让他呼吸困难。他将自己颤抖的手伸向少年暖色的髪，就在此时，基拉睁开了紫色的眼。不知怎麼的，自己竟像心虚一般地、将手缩了回来。
基拉初醒的眼神深处还透出那种深渊般的惊惶。但很快，沉淀为一贯的温和平静。
“阿斯兰……”
他用温柔沙哑的声音喊出这个怀念的名字。
在那一瞬间，阿斯兰甚至觉得，至今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基拉胸前的戒指反了光刺伤他的眼。他终於困苦地开口，到底是怎麼回事，基拉？
干枯的太阳花静静地躺在字纸篓里。
基拉的双眼瞠大了。
那紫色眼眸中的静谧柔情瞬间被撕碎，他稍微挣扎起来，阿斯兰急忙捉住他。扣住他的双肩，喊，基拉。
少年有些淩乱著棕色的发，他花了一些时间将呼吸平整过来。
阿斯兰始终在那样近的距离里看著他，那眼神是他无比熟悉的，对这个总是拂逆他的自己，强压著种种情绪的沧澜之海。
“……如果那时、我阻止拉克丝去PLANT……”
他终於用低哑的声音开口说。
阿斯兰说不出话。他低下头，直到眼前的人被自己双手不自觉收紧的力道掐得发出疼痛的喘息。
他看著基拉的眼泪转了转，默默地淌了下来。
基拉倒是没有打算再哭，可是从小就是这样，面对这个人的关心、本收起的委屈总能决堤而出。
“可恶……！！”
将拳头送到床沿、阿斯兰再次诅咒著自己的无力。
遭到自己暴行的壁柜啪啦一声打开了，战后拉克丝没来得及带走的几只HARO叽里呱啦地跑了出来。
【HARO、HARO、LACUS——】
两个人的动作都定格了。
感觉到自己手中的肩膀明显地抖动起来的同时，阿斯兰喉头一烫，眼泪也滑了下来。
这个时候很自然地、基拉隐约靠上自己的肩膀、阿斯兰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把他往怀里圈。
也就是这个时候、床头的通讯声响起了。
PLANT发来了公开声明、要求引渡基拉-大和。


其实身为千金小姐的她对於厨艺并不擅长，但她还是喜欢做。也许只是出於一种女性的心态、享受那种将热气腾腾的食物端到喜欢的人面前的感觉。可是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她也默默安排了自由高达的藏匿。
拉克丝-库莱茵就是这样的女人。
可那棵卷心菜还在冰箱里，机枪就扫进了窗玻璃、基拉也乘上了Freedom。
大天使号在星屑降下的残浪中驶出深海，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之后置身战乱，拉克丝不止一次地想，有一天，她要为基拉做那道菜。可战一打就是大半年。
等战争结束，一觉还没睡醒，评议会的邀请函就发到了家门口。
这个时候拉克丝有两个选择。
是回到PLANT、当世界的歌姬，还是回奥布去做那道卷心菜。
这是她第三次面临这样的选择。
第一次面对父亲下野、战争恶化，作为库莱茵小姐通往核机库的ID卡握在手里，那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第二次炮火烧到了脚边，面对紧闭的门扉。那裏面是封存的剑。
事实上，两次都是基拉为她做出了决定。
这一次也是，当她切断联络、看向那双薄紫眼眸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无论作出任何决定，基拉都会尊重她。但她想，这个人在的话，自己就有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决意和勇气。
在离开奥布之前，拉克丝与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一告别。基拉在身后看著她。
离开的时候拉克丝被稚嫩的手抓住了裙角。
“不要走、拉克丝……”
孩子闪著一眼的泪花，央求。
少女露出一瞬伤感的表情、随后稍微将笑容展开。
“我还会回来的。”
她说。
孩子抬脸看著她，她便直视著孩子的眼睛。
“一定。”
TORI的鸣叫将她从少许思绪中拉回。基拉还是在身后看著她。
在拉克丝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他将稍微沉重的视线收起，对她露出安慰的微笑。
-
就在阿斯兰和基拉护送拉克丝抵达PLANT的那一天，在宇宙港遇到了前来迎接的伊扎克。
银色风暴并从来没有见过自由高达的机师，包括任何照片。不过，在三舰联盟话语权的如今，PLANT从不缺少自由与正义两名王牌机师并肩作战的美谈。关於这两人的事情，他多少也从迪亚哥那里听说了一些。所以当他在宇宙港，看到那个阿斯兰-萨拉对著身边棕髪少年露出那种他从没见过的柔软表情之时，他想，这就是了。
伊扎克眯了眯眼，那少年真不是特惹眼的那种类型，倒是清秀柔弱，不见锐气。之后他与基拉-大和握手。少年点头微笑，敬语自然上口，显得稳重和蔼。伊扎克看着面前三人春风拂面的画面，不禁感叹这家伙真是人生的赢家，一边是温柔女神深情款款，一边还有至亲好友为他牵肠挂肚。
同时伊扎克终于忍不住瞥了一眼阿斯兰。尽管当时是情势所逼，但对於他离开ZAFT的事情，银色风暴自然还是耿耿於怀。而随著第三势力的战胜，阿斯兰-萨拉台面上的名誉早已得到恢复。本来这次拉克丝归国还打包带上基拉大和，于情于理正是阿斯兰名正言顺回到PLANT的机会。他不知道这家伙还窝在奥布是意欲为何。
——你不回来吗？
这话伊扎克终於没能问出口。
这事阿斯兰当然也有阿斯兰的考量，一方面自己在PLANT的关系诸多尴尬，另一方面就是比起有拉克丝和基拉在的PLANT，奥布显然更让他放心不下。
另外一个私人的原因是，他想逼迫自己远离那个人。
-
这是PLANT记入史册的一天。
所有的电视转播上都是拉克丝库莱茵归国的追踪报导，首都港口人满为患交通瘫痪只为一睹芳容。真-飞鸟显得有些无聊地关掉电视，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当初迪兰达尔前议长为何要伪造歌姬。这个柔弱女子的存在对於PLANT确实是非同小可。
当然，比起这个，真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战后清理弥赛亚战场、营救和回收资源的时候，没有发现雷-萨-巴雷尔的遗体。


也就是说，雷也许还活著。
这样的猜测悬在红眸少年的心头，让他终究夜夜难眠。去怀抱这个希望或是接受资料上“战死”的事实，他不知道哪个更痛苦。
战后留在了ZAFT，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也无处可去。另一个原因是，他总觉得，雷会回来。
没有感兴趣的电视节目，屋里又闷得慌。真晃晃悠悠地踱上了走廊。
有那麼一瞬间他仿佛远远地看到了雷的身影，但马上发现自己看错了。
相差那麼多怎麼会看错。真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垂下了眉眼。
-
会议将在第二天一早结束。也就是说，阿斯兰的护送任务完成，将要返回奥布。
虽然几天来24小时枪不离身，在目前看来，PLANT是没有什麽异样。
——不行，不能放松警惕。阿斯兰对自己说。
“没事的，阿斯兰。”
这时候基拉走上前来，将半个苹果递给他，自己开始啃另一半。
“拉克丝和我在这里的话，卡嘉莉那边也会轻松许多。”
阿斯兰皱了皱眉头怎麼想都觉得基拉不靠谱，又不是MS战。
於是基拉只得笑笑，对於阿斯兰的结论他到底没法反驳。
“奥布呢？”
阿斯兰将水果刀接过来开始削皮——基拉那家伙当然是连皮啃了，骨头都不吐。
“阿斯兰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基拉简直就是脱口而出。
夜色发的少年不禁自嘲一笑，该怎麼说呢，基拉还是一点都没变，知道什麽话能把自己说动。
——如果觉得是说不动的事，基拉就定然不会开口。就像西西里的小岛上的那个黄昏。
想到这里，阿斯兰的眸色渐渐沉下来。
这之后有那麼一段短暂的沉默。
阿斯兰知道这多半是基拉想对自己说点什麽，所以他等著。
“——阿斯兰。”
果然，基拉开口了。
“你和卡嘉莉……”
又是这个。
阿斯兰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面对想方设法给自己和卡嘉莉制造复合机会、说话做事又小心翼翼避开自己伤疤的基拉，他只得苦笑。
——“我真是太迟钝了，阿斯兰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嘛。”
金发少女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同时他却暗暗庆幸，基拉遇到了拉克丝这个无论如何都会陪伴和支持他的人。想到他们在一起，他就多少能安心一点。但同时另一方面的不放心也随之而来——谁叫基拉和拉克丝都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任性家伙呢。某种程度上来说。
看到阿斯兰脸上丰富的表情，基拉大抵也猜到他脑瓜子里想的是啥了，他稍稍偏过头去，暖色的发丝在灯光中泛出亮色，紫色的眼深沉如霭。
“我和拉克丝……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觉悟了。”
他说的是自己重新登上自由的时候。
“我们……比起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生存，更宁愿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说到这里，基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绿色的小鸟静静停在他的肩侧。
“所以，不管怎样的未来，我们都会去面对的。”
阿斯兰却绞紧了眉。
他想责怪他。因为只要想起基拉那两次“死”，胸口还会直接绞起来，无法呼吸。
有的时候，阿斯兰会有一种错觉。基拉和拉克丝不是“相爱”的人，而是“一起爱”的人。
就像是、一起爱著这个世界。
也许正是因为即将分开，基拉才会与自己说这些话。
基拉起身，阿斯兰看著他。看他脱下ZAFT的白色军服走进套间的浴室，那下面包裹的身体用瘦弱形容并不过分。
他不是没有想过基拉身著ZAFT军服的样子。老实说，想过无数次。但会是在如今这种状况之下，倒是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听著花洒的声音，阿斯兰无意识地拾起床上随意扔著的白色军服，埋进那个人残留的体温里，嘴唇摩挲到皮质的衬领，他吻了下去。
新的制服，主人的味道还很淡薄。
这几乎是他唯一，唯一的一次遵循了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冲动。
这次分离，就是天涯海角，相见无期。自己是不是……也该从基拉那里毕业了。
阿斯兰想。
然后，他静静闭上双眼。
-
第二天一早，在某人还没睡醒的时候，阿斯兰-萨就拉轻手轻脚地自房间拖出了行李。
然后，他意外地在走廊上遇到了拉克丝。
其实、自两年前开始，他对拉克丝的感情就有些微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基拉，另一方面对於这个他本以为天真浪漫、之后却渐渐不能解读的少女，他或许始终隔一堵心墙。
他本想说基拉就拜托了，但是或许觉得对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很奇怪。绕口而出的却是，怎麼不带护卫，这样很危险。
拉克丝露出一个“果然是阿斯兰啊”的笑容。
就过往将来寒暄几句，阿斯兰正打算离开，人已走出几步，少女终於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阿斯兰。”
“？”
“基拉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阿斯兰此时背对著自己，但是不知为何，拉克丝可以感觉到他嘴角那丝复杂的笑。
他却看不见拉克丝与战争中放自己上无限正义时同样的眼神。
“啊。我知道。”
他静静地回答。
说不定，这也是基拉的残酷之处。
其实吧，以朋友而言阿斯兰对基拉的执著早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这在AA上下人皆尽知。相对来说，基拉就表现得极其博爱——与其说是都喜欢，不如说是都没有特别喜欢。他好像就从未执著于或刻意去追求过什麽东西，他就那样接受命运带给他的一切，无论从前和如今。
在黎明的青蓝之色中，阿斯兰上了穿梭机。
可就在十多小时著陆之后，报平安的短讯却怎麼都发不通了。
陪同的奥布军人说可能是一时故障，阿斯兰却越想越不对，马上飞奔回宿舍，行李一扔直接打开可视电话，同样是一片杂音连接不能。
——果然、通讯封锁。
PLANT——出什麽事了？
——“小心点，PLANT有人要对他们不利。”
金发的同僚言犹在耳。
阿斯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拉克丝的遗体被安置在首都的白色剧场——此时也同时被改建成了博物馆。基拉在网页上看著这个消息，默默地咬了下唇。
然后，有人开门进来了。
此时已是入夜。但不用看基拉也知道来的是谁。
“阿斯兰。”
“怎麼不开灯。”
棕色发的少年在笔电前抬起脸，紫的瞳孔被光线染上一层薄蓝色。
想著他肯定又是因为聚精会神没有发现夜色低沉，阿斯兰摸索著打开电灯开关，一瞬间有点愣住了。
基拉又将房间依拉克丝在的时候重新布置好了，尽管小挂饰的蝴蝶结什麽的打得实在称不上好看。桌上的花瓶里是方才的女孩子送的花束。阿斯兰怔了一会儿，走到好友的跟前。
“……应该还有一点时间，我回一趟PLANT。”
阿斯兰坐到床边，直接开口就说。
基拉愣了一愣，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露出一点感激的微笑。阿斯兰无疑是想赌一把，只身涉险寻找证据——在这太有限的时间里。
没有人比他更愿意相信阿斯兰。但是，他还是说：
“等一等。”
“？”
“阿斯兰在的话，说不定有更好的方法。”
碧绿的眼眸流露疑惑。他看著基拉转身看向自己，那脸色依然很糟糕。
“阿斯兰觉得、那个莱-列卢比的目的是什麽？”
被设问的少年微微低下头。在种种假设都被他推翻之后，终於说。
“看来、果然还是……”
“嗯。”
他看见基拉点了点头。
“命运计划。”
如若不然，为何、又何须直接针对奥布。
但阿斯兰实在想不通。如果那个是雷，当初他明明愿意开结束战争的那一枪，又为何走回这样的道路？
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疑问，基拉的眸色暗淡下去。
“政派的失败好像让他遭受了不幸。”
阿斯兰稍微顿住，随之皱紧眉头、偏过头去，表情埋进了刘海的阴影里。
他听著基拉继续说。
“想来也是……自由的明天带来的，不仅有希望，还有绝望吧。阿斯兰。你说得对，言语再怎麼动听，也扳不过现实的疼痛。”
“但我是真的不想要命运支配的世界，因为我……”
说到这里，基拉停住了。
对面的少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他说不出来。
——因为我是。
（背负著人类的梦想、人类的野心，最完美的协调人。）
对自己身上的基因像是有著近乎厌恶的心情，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生被它支配、由它定义。
（力量不是我的一切。）
——这样的基因、不是我的一切。
——不是。
——我的价值、不是这样。
他……说不出来。
“……基拉？”
面对他突然的语塞，阿斯兰有些担心地呼唤。
基拉终於有点回神，勉强地笑笑，说，没什麼。阿斯兰看著他，叹口气，说，那麼，然后呢？
这一提点基拉才发现都忘了刚才说到哪，想了一下，说，哦，对。
“如果目的真是命运计划的话、他们应该会准备基因定位的数据库才对。”
阿斯兰想了想，不由得张大眼睛看向基拉的脸。
“难道你想……”
基拉点点头。
——盗取那个数据库、作为和PLANT方交涉的筹码。
目前的状况是，外交手腕最多就是拖延一下时间，该来的迟早要来。天时地利人和都在PLANT那边，奥布手上没有任何底牌可谈条件。
阿斯兰仔细考虑了一下，对於ZAFT的信息系统，他还算是熟悉的。於是觉得这个似比自己没有合法身份、只身跑到PLANT调查要有可行性。
他抬起头。
基拉也不出声，就是静静地看著他，一直等著他的回答。
阿斯兰不由得对他露出一点久违的怜爱神情，眉头却没有展开，他说：
“在那之前你先睡一觉。”
基拉嘴角稍微挂上笑容，只得乖乖回答，是。
-
真在格纳库的升降梯上看到了莱-列卢比。
技术员与整备士在机体上下忙忙碌碌。他正面对著灰色装甲的命运与传说。其中一机的主人已不在。


也就是说，雷也许还活著。
这样的猜测悬在红眸少年的心头，让他终究夜夜难眠。去怀抱这个希望或是接受资料上“战死”的事实，他不知道哪个更痛苦。
战后留在了ZAFT，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也无处可去。另一个原因是，他总觉得，雷会回来。
没有感兴趣的电视节目，屋里又闷得慌。真晃晃悠悠地踱上了走廊。
有那麼一瞬间他仿佛远远地看到了雷的身影，但马上发现自己看错了。
相差那麼多怎麼会看错。真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垂下了眉眼。
-
会议将在第二天一早结束。也就是说，阿斯兰的护送任务完成，将要返回奥布。
虽然几天来24小时枪不离身，在目前看来，PLANT是没有什麽异样。
——不行，不能放松警惕。阿斯兰对自己说。
“没事的，阿斯兰。”
这时候基拉走上前来，将半个苹果递给他，自己开始啃另一半。
“拉克丝和我在这里的话，卡嘉莉那边也会轻松许多。”
阿斯兰皱了皱眉头怎麼想都觉得基拉不靠谱，又不是MS战。
於是基拉只得笑笑，对於阿斯兰的结论他到底没法反驳。
“奥布呢？”
阿斯兰将水果刀接过来开始削皮——基拉那家伙当然是连皮啃了，骨头都不吐。
“阿斯兰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基拉简直就是脱口而出。
夜色发的少年不禁自嘲一笑，该怎麼说呢，基拉还是一点都没变，知道什麽话能把自己说动。
——如果觉得是说不动的事，基拉就定然不会开口。就像西西里的小岛上的那个黄昏。
想到这里，阿斯兰的眸色渐渐沉下来。
这之后有那麼一段短暂的沉默。
阿斯兰知道这多半是基拉想对自己说点什麽，所以他等著。
“——阿斯兰。”
果然，基拉开口了。
“你和卡嘉莉……”
又是这个。
阿斯兰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面对想方设法给自己和卡嘉莉制造复合机会、说话做事又小心翼翼避开自己伤疤的基拉，他只得苦笑。
——“我真是太迟钝了，阿斯兰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嘛。”
金发少女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同时他却暗暗庆幸，基拉遇到了拉克丝这个无论如何都会陪伴和支持他的人。想到他们在一起，他就多少能安心一点。但同时另一方面的不放心也随之而来——谁叫基拉和拉克丝都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任性家伙呢。某种程度上来说。
看到阿斯兰脸上丰富的表情，基拉大抵也猜到他脑瓜子里想的是啥了，他稍稍偏过头去，暖色的发丝在灯光中泛出亮色，紫色的眼深沉如霭。
“我和拉克丝……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觉悟了。”
他说的是自己重新登上自由的时候。
“我们……比起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生存，更宁愿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说到这里，基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绿色的小鸟静静停在他的肩侧。
“所以，不管怎样的未来，我们都会去面对的。”
阿斯兰却绞紧了眉。
他想责怪他。因为只要想起基拉那两次“死”，胸口还会直接绞起来，无法呼吸。
有的时候，阿斯兰会有一种错觉。基拉和拉克丝不是“相爱”的人，而是“一起爱”的人。
就像是、一起爱著这个世界。
也许正是因为即将分开，基拉才会与自己说这些话。
基拉起身，阿斯兰看著他。看他脱下ZAFT的白色军服走进套间的浴室，那下面包裹的身体用瘦弱形容并不过分。
他不是没有想过基拉身著ZAFT军服的样子。老实说，想过无数次。但会是在如今这种状况之下，倒是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听著花洒的声音，阿斯兰无意识地拾起床上随意扔著的白色军服，埋进那个人残留的体温里，嘴唇摩挲到皮质的衬领，他吻了下去。
新的制服，主人的味道还很淡薄。
这几乎是他唯一，唯一的一次遵循了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冲动。
这次分离，就是天涯海角，相见无期。自己是不是……也该从基拉那里毕业了。
阿斯兰想。
然后，他静静闭上双眼。
-
第二天一早，在某人还没睡醒的时候，阿斯兰-萨就拉轻手轻脚地自房间拖出了行李。
然后，他意外地在走廊上遇到了拉克丝。
其实、自两年前开始，他对拉克丝的感情就有些微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基拉，另一方面对於这个他本以为天真浪漫、之后却渐渐不能解读的少女，他或许始终隔一堵心墙。
他本想说基拉就拜托了，但是或许觉得对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很奇怪。绕口而出的却是，怎麼不带护卫，这样很危险。
拉克丝露出一个“果然是阿斯兰啊”的笑容。
就过往将来寒暄几句，阿斯兰正打算离开，人已走出几步，少女终於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阿斯兰。”
“？”
“基拉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阿斯兰此时背对著自己，但是不知为何，拉克丝可以感觉到他嘴角那丝复杂的笑。
他却看不见拉克丝与战争中放自己上无限正义时同样的眼神。
“啊。我知道。”
他静静地回答。
说不定，这也是基拉的残酷之处。
其实吧，以朋友而言阿斯兰对基拉的执著早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这在AA上下人皆尽知。相对来说，基拉就表现得极其博爱——与其说是都喜欢，不如说是都没有特别喜欢。他好像就从未执著于或刻意去追求过什麽东西，他就那样接受命运带给他的一切，无论从前和如今。
在黎明的青蓝之色中，阿斯兰上了穿梭机。
可就在十多小时著陆之后，报平安的短讯却怎麼都发不通了。
陪同的奥布军人说可能是一时故障，阿斯兰却越想越不对，马上飞奔回宿舍，行李一扔直接打开可视电话，同样是一片杂音连接不能。
——果然、通讯封锁。
PLANT——出什麽事了？
——“小心点，PLANT有人要对他们不利。”
金发的同僚言犹在耳。
阿斯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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