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尔笑:“你不仅长得像她,有时候就连性子都像她。”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着顾念安的脸颊,“其实我不怪她恨我,我只恨她选择离开了我。”“可是有很多时候,我们别无选择,唯有离开。”顾念安轻叹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玄青色的夜里,悬着一轮月黄色的下弦月,弯弯的样子,宛如一道伤口。
【闭上眼睛是天黑】
“念安姐,我是小雪,敬维哥他出了车祸,你赶快来医院啊。”凌晨一点的医院走廊,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又空又长,顾念安走得很慢,纤细的鞋跟敲打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空旷且清晰的回音。手术室外站着赵沁雪,她茫然无措地看向来人,潮湿的大眼睛里是一片散不去的浓雾。雪白的灯影幢幢地落下来,如同铺开一卷水色的纱帐,轻飘飘地笼着她,衬得那张青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一旁的长椅上,坐着正在低声哭泣的童妈妈,她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头。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是……尘封多年的画面迅速被翻出来,杨晚晴的脸陡然浮现在了眼前——即使隔了十多年,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这个害死自己丈夫的女孩,尤其是那一双看似无害的大眼睛,漆黑如同宝珠。“杨晚晴!”童妈妈站起身来,颤巍巍地指着顾念安,“你,你是杨晚晴?”似是询问,却又满是确信。赵沁雪疑惑地扶住身子颤抖不停的童妈妈,转而看向停下的顾念安,她看看她,又看向童妈妈:“童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她是念安姐啊。”顾念安并不理睬童妈妈的质问,瞟一眼亮着的手术灯,然后平静地看向赵沁雪:“小雪,我问过医生,敬维的情况不是很糟糕,江先生也帮他联系了最好的医生,所以你们不必太担心。只是,以后不要再让他酒后驾车了,逃得过一次,并不代表次次都这般命大。”“江先生?念安姐,难道你真的和江卓尔在一起了?那敬维哥怎么办?”赵沁雪有些意外听到江卓尔插手处理这起事故。“酒后驾车,而且还伤了人,这不是我们的能力能够处理的了的。敬维还年轻,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有了污点。”“敬维哥他之所以喝那么多酒是因为知道你怀了江先生的孩子,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怀了江卓尔的孩子?”顾念安沉默地一笑,喃喃道,“哦,原来他知道了。”原来他不仅知道了,而且怀疑了她对他的感情。“你到底是不是杨晚晴?”童妈妈突然打断俩人的对话,甩开赵沁雪的手冲到了顾念安的面前。她看着她,仔细,小心且仇恨,“你是,你一定是。”“妈妈,我是杨晚晴,杨泽鹏的女儿,害死童爸爸的罪魁祸首!”顾念安凄凉地一笑,揭开真相的这一天终是到了。她缓缓地向着童妈妈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妈妈,是我欺骗了你和敬维。”她抬起头看向惊愕的赵沁雪,“小雪,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所以,还请你以后好好地照顾他和妈妈。”“啪”一声,童妈妈扬手扇了顾念安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瞪着她,双目缓缓蒙上一层潮湿的雾气。她的嘴唇气得有些颤抖:“你,你没有资格叫我妈妈!杨晚晴,你这个害人精,当年害死我丈夫,现在又来害我儿子,我……我……”然而这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完,童妈妈的气息一凝,双目垂下去,僵直地瘫倒在了地上。“医生,医生……”走廊里,顿时响起赵沁雪惊慌的呼救声。顾念安看着眼前的一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敬维,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谁的伤口在流泪】
在电梯间,文少娜遇上了前来给童敬维送便当的赵沁雪,她冷哼一声,径直错过她的身子走出电梯。在她的想法里,就是因为赵沁雪的存在,当顾念安离开的时候,童敬维才没有去机场追她回来。赵沁雪自是明白文少娜的想法,她半垂着头,转身走入电梯。光洁的电梯厢壁上,映着她憔悴的面容——自从顾念安走后,童敬维便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埋头工作,不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洒然男人。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她伏在童敬维的病床边,安静地陪着他。皎洁的月光穿透纱帘映入病房内,他的浓眉紧紧地锁着,眉宇间满是不安与彷徨。她忍不住抚上他的脸,试图熨平那一道道深邃紧蹙的皱纹,微凉的汗水缓缓渗入她的皮肤,是一种陌生的凉意。他似是从她的掌心得到了慰藉,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喃喃地低声唤着:“念安,不要离开我。”如果,不是他苏醒之后,从童妈妈那里知道真相——顾念安之所以一直不敢见童妈妈,是因为她就是当年那个害死童爸爸的凶手杨晚晴。或许,在顾念安离开的那一天,他会去机场挽留她。因为她记得清楚,在事故发生前的一刻钟里,他在电话里对她说:“小雪,我明明知道她和江卓尔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是爱她。我是不是很傻,面对一个不能接受我的家人,并且背叛我们爱情的女人,我竟然还是狠不下心肠去恨她。”又像是自语着,他突然降了几分音色,混着浓浓的酒意,似是带了哭腔一般说,“念安,你不是说你爱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吗?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走了?哈哈哈哈,童敬维啊童敬维,你又拿什么和江卓尔比呢?他能给念安的东西,你永远都给不了……”同一时刻,在大洋彼岸。“你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他。”江卓尔看一眼墙上挂着的照片——一脸温润笑意的童敬维搂着笑容甜美的顾念安。顾念安虚弱地一笑,缓缓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满怀歉意地接着说:“谢谢你,江先生。如果不是你,我在这里就不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房子住。”“要想真谢我,就好好地照顾好我的干儿子。呵呵,真希望是个女孩,最好和你有一样的眼睛。”江卓尔看一眼顾念安的腹部,似笑非笑地说,“你的眼睛最像她,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可是,我却最终让你成为了例外。”顾念安仰起头,淡然地一笑:“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呢?以你的能力,找一个人应该不是很困难吧?”“找她?”江卓尔微眯起眼睛,“有很多时候,不是想就可以去做的。就好似你,明明还爱着童敬维,却还是选择了离开。我们都是一样的,怕痛,于是就避开了那道爱情的伤口。”顾念安不说话,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蓝灰色的天空上,白云以奇异的姿势向着远处蔓延……她忽然想起童敬维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可以,我希望早点遇见你。如果可以,我希望早点遇见你,那时的我,不是杨晚晴,只是顾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