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尛兔∞゛Gaara

【壹】
“你几岁？”
床上蓄势待发的中年男子踌躇的吐了个烟圈，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上一层赘肉在颤动，丑陋的身材，圆鼓的肚皮，在黑暗中一样让我感到恶心。
“十七。”
我闭上眼睛，幻想着柏原崇的模样。
实际上我刚过二十岁生日，这是我对客人所说的第一个谎话。
谎话，早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当我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是用欺骗筑建起来的时候，我对人生已经彻底的死了心。
“是自愿的吗？”
他的喉结抖动了一下。
“嗯。”
我很羞怯的点点头。
这算谎言吗？我不知道。大概在两年前，也许这个回答算是谎言，但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这种罂粟一般斑斓糜烂的生活，习惯被一具具陌生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胸前，习惯了他们的污言秽语，习惯了每次嘴里都要残留着他们发泄完情欲之后的糟粕，那种令人反胃的溶液，比粪便还要恶心百倍。
在夜幕下的暧昧嬉闹，热情招揽。
在黎明前的默声呜咽，独自怅然……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到我是自愿，他赤(百度)裸的胸膛急不可耐的压了过来。
“琪琪。”
这是我说的第二个谎话，我们从来不会对客人吐露真名。
琪琪，多么纯真可爱的名字。
当他们在我身上摇晃摆弄，迷离含情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真是一种可笑的讽刺。
我怕看到阳光，不管下雨天晴，都习惯戴着一副墨镜出门。
对于我来说，太阳，是一种轻易获得的奢侈品。


【肆】
我领着他进入房间。
简陋的陈设，一桌两椅，一张足够三人同时运动的大床和一间狭窄的浴室。这里的每间供房通常都不足二十平米，只要能容纳客人欢愉的空间就绰绰有余，只要有Luo（百度）女，男人们的视线通常不会停留在房间的大小和摆设上。
坐上床，我单刀直入的除去外衣，他却露出一副很不情愿的脸色。
“穿上吧。”
他声音很好听。
不得不承认这种音质有点近似握着吉他的酒吧歌手的深沉暗哑，如同于同龄人的青涩。
“脱了衣服是要付钱的，这是行规。”
自知这种话说出口是极为损坏气氛的，我仍一脸严肃的提醒着。
他一言不发的翻出钱包，随意的挑了几张红色的票子甩在床上。好像是在炫耀着：老子有的就是钱！
我偷瞄了一眼，整整八百块。
虽然我一直很鄙视自己拿钱的时候摆出笑脸逢迎的姿态，但是我还是再一次很鄙视自己的做了这个动作。
“谢谢了，老板。”我很礼貌的弯起眼，“我怎么称呼您呢？”
这也是一个行话，有人zuo（百度）爱的时候喜欢听到你喊他亲爱的或是老公，甚至有的人变态到让你骂他打他。我遇到的客人通常都比较正经，姐妹们时不时会在耳边唠叨着客人不规矩的事情或是稀奇古怪的丑癖。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外表人模狗样，西装领带，脱光了还不是那副德行，看都腻味了，甚至有点反射性的排斥，当你把这行当做职业的时候，就不在乎他的容貌和体态了，完成指定的服务，拿到应得的票子，OK！
“严旭。”
他不耐烦的说着，唇边的肌肉神经机械的抽动了下。
我也算懂得察言观色，连忙上前给他松了松肩膀，只要熬过这一个小时，就算交差了。
“旭日东升，这个名字真好。”
我开始言不由衷的编织着一大番违心的谎话。
旭？
老实说真的我很讨厌这个名字。
凡是能跟阳光扯到一点裙带关系的东西，都被我纳入黑名单之列。


【伍】
“你的名字呢。”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算是一句礼貌的敷衍。
“琪琪。”
我继续我的谎言。
我已经习惯这种虚假的生活。什么都是假的，只要握在手中的红票子是真的，就够了。
某些方面我是一个出奇理性的人。
“假的吧？干你们这行都不会用真名的。”
他很挑衅的勾了勾唇，我看的出充斥在他眼中盛满的鄙夷。
我讨厌有些自作聪明的人用“你们”“我们”来区分人类，好像他们是无比的高洁神圣，而妓（百度）女天生就是用身体来取悦他们一样。
“那是当然，您喜欢怎么称呼都随意。”
我忘记是从哪本营销书上看过，与这种老鹰类型的客人打交道，唯一做的就逢迎，不可以违抗和反驳，言多必失！
“你多大了？”
他很迅速的撇开话题。
“十八。”
外貌的极具欺骗性质的，哪怕说十五也不会被人怀疑。我猜他不过二十上下，年轻人通常比较贪新，胃口不大，我试探性的只谎报了两岁。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声音突然一沉，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敌意，像是对背叛自己的女人的那种怨愤的目光。
“家里穷呗。”
我嗓子一紧。
我讨厌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既然是来逛窑子，何必搞这一套？
“就因为这个出卖自己？”
他眼中鄙夷更甚。
我打赌他一定是一个纨绔子弟，拿着父母的钞票大方败家，浑然不觉当衣食温饱成为首要问题的时候，廉耻早可以抛之脑后的痛苦。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逼你掏钱吧？”
我忘记自己只是一个提供性（百度）服务的妓（百度）女，开始跟他杠上了。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他生气了。
我终于看到他除了面瘫之外的一个表情，原来男孩子眉心皱起来的时候比高潮来的更好看。
“没什么，如果您愿意花八百块钱来聊聊天的话，我很乐意奉陪。”
他把自己当什么？天皇老子还是救世主？他算那根葱？
“你觉得你自己值八百吗？”
他的话明显是在刻薄我。
“我艹！老娘这笔生意不做了！”
忘了说，在姐妹们中，我的脾气是最暴躁的。
我做了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动作，虽然心疼和惋惜，我还是很决然的把口袋里的八百块钱尽数扔向他的脸。
以前总渴望钞票漫天纷飞，现在总算是长了点眼见。


【玖】
房间里气氛很僵，我们一问一答的模式很快结束。
“为什么要吻我？刚才。”
他脸色肃然的质问。
噗！我一口水喷了出来。这种事也需要理由？我觉得他泛红的脸天真的让人忍不住想挤压。我放下茶杯，慢慢解开扣子，直到胸前有些凉意，我停止了动作。“要继续吗？”我望着他暧昧一笑，他发觉我的用意，很快把脸别开。
“抱歉，我没什么兴趣留下来喝茶。”
他径直走向门口。
“严旭！”我用力扯住他的胳膊，没想到他的力气大的吓人，我非但没有拉住他，却反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人成了倒栽葱，我狼狈的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不顾形象的大骂：“你算什么狗东西！妈的！马上从我家滚出去！别让老娘在看到你！”
“这么喜欢自称老娘？等你真正老的时候会不会整天说自己是女生呢？”
他居高临下的眼神更为轻蔑。
“你这个混蛋！”
我讨厌别人羞辱，正要甩给他一个耳光。谁知腕上一痛，他抓住了我突然进攻的右手，我左手一挥，却再次被截。他的手像钳子一样将我两只手牢牢禁锢，无法动弹。他将我拉向他，眼神炽热的可怕。
“我想提醒你，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喜欢你们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


“你以为你的那几百块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毫不在意的笑着，“严旭我告诉你，你给我的这些还不够我买一件内衣！！！”我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零食全部撒在他的身上，幸好都是一些干货，不然他一身白衣就遭殃了。我以为我没脾气了，而往往火山就是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爆发的。
“昨晚的费用我已经都给了，至于你如何挥霍是你自己的问题。”他盯着我好半天，又阴侧侧的加上一句，“扔掉也好，烧掉也好，随便你！”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我奋力的拉住他。
“你瞧不起我是吗！！！”我生气了，真的气了，我想反驳他无理的指控，可我发现没有什么言辞可以替这种立贞洁牌坊的妓丶女来辩白。我狠狠的瞪着他，一身洁白的他，几乎毫无岁月沾染痕迹的他，活在幸福校园的他，嗓子里梗塞作痛。“我的钱不是抢的不是骗的，是靠我自己工作赚来的，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呢，你给我的钱只不过是从父母那边伸手拿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教唆我的不是！！！”
他怔住，眸中的冷冽明显退却了些。
“你们的工作？迷惑男人破坏他人家庭就是你们的工作！！”
他反勒住我的手腕，激动的说了一些我不明白的话。我承认当初是对他有谄媚的因素，但还不至于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知道我们的客人大多数是有家室的，但是男人只是在床上对我们甜言蜜语，下了床，开了灯，走出了门，他们依旧是街头西装革履的大款老板。
男人对妓丶女通常都是嗤之以鼻，除了做丶爱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一段悦耳的和铉铃声。
他依旧捂着电话，神神秘秘的嗯了几声。不知道何时起了风，我将发丝挽到了耳后跟，几分钟前熊熊燃烧的火气明显也消退了。
“你先回去吧，我现在有事。”
他大步流星，神色匆匆。
“不行，我今天跟定你了，你去男厕所我也跟着。”
我脾气就是这样倔，有时候你偏不让我做的，我偏要做，哪怕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做。
“我拜托你别玩我了！”他无可奈何的说，“爸爸在校门口接我，我现在真的要走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去跟叔叔打个招呼！”
我紧紧挽住了他的胳膊，俨然是一个体贴周到的女友。他尴尬的推了我一次，却没成功，周围来往很多学生，他左顾右盼，只得把我拽到了一旁，低声警告：
“琪琪，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现在要走了，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琪琪？”
他很诚恳的叫着我的名字。
“好吧……”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的父亲，只是想趁机捉弄他而已。“不给我打电话就是小狗。”我故作撒娇。
“好的，一定打，一定打……”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辆白色奔驰行驶过来。
我还握着他的手，可以感觉到脉搏震动的厉害。
车窗摇下一半，探出一只手，招呼了几下。严旭站在原地没敢动，我好意推了他一把，顺便给他使了个“放心去我不会打扰你爸爸”的眼色。
“是同学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车内传来一个温婉的中年声线。
“严叔叔您好，我是严旭的同学，我叫……”
琪琪，这两个字还未吐出，我顿时傻了眼。
缓缓下降的玻璃窗后，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典型的“甲”字型，和严旭如出一辙的轮廓清晰，眼神深邃，只是多了一分沉稳和老练。看到我，他弯起的眼角皱纹明显也颤动了一下。
我不会忘记，妖精拿着她和那个大款去欧洲旅行的合照在我眼前炫耀，我也不会忘记，妖精带进门的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我不会忘记他朝我绅士的伸出右手，他眼角的皱纹很好看。
他温柔的说，
琪琪，很好的名字呢，初次见面，我叫严一哲。


严一哲？严旭的爸爸？
我震惊了。
我早该想到，对，我早就该想到了，我太蠢了，堂堂的名校大学生为何屈就一个妓丶女，我现在才觉得懵懂的世界豁然开朗，原来他那晚不是为了我，而是妖精。他的那句“你们的工作？迷惑男人破坏他人家庭就是你们的工作！”也不是为我，还是妖精。他要我的电话，和我回家，为的不是我，一直都是妖精。
他要找妖精姐，那个撬开他家门的无耻第三者！
我的手抖了一下。
“你……好。”
中年男人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站在他们父子之间，像一面镜子，在我眼里，他们的隐私已经荡然无存。我们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捅破这张谎言的白纸。严旭很平静的向他的父亲，也就是妖精的情人介绍我的名字。
“爸，她是琪琪。”他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开，“这是我爸爸。”
“严叔叔您好。”
我的嘴角抽搐。说出这个矫情又恶心的称呼我多么想扇自己耳光，我为何站在这里，我真的是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太贱了，妖精带他进门的时候，我暧昧的招呼他严老板，现在却要把他当做尊敬的长者。我想吐，为我自己的虚假和他的面具而呕吐。当初他说自己婚姻不幸福，可见一个乖巧的儿子在身边，哪里还有不幸福！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我在心里一遍遍诅咒着、却不由衷的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初次见面，你好，旭这个孩子挺不会和女孩说话的……”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向我开始喋喋不休他的宝贝儿子，我却将拳攥的紧紧，连指甲掐都进了肉里。
“爸，你不是还有事吗？吃饭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严旭终于捺不住了。
这样也好，早些摆脱这难以呼吸的困，这比扒光了衣服在街道上任男人围观还要尴尬。
“没关系，琪琪不是要回家吗？那我先送她回家。”
他发出了邀请，并打开车门。我从他眼睛里可以隐约读出一些讯息。他大概是要单独和我说什么。我没推辞，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样……我也一起吧？”严旭踌躇的看着我。难道怕我会胡说些什么吗？在外面过了这么多年月，我口风严的很。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看到了装作没看到，听到了装作没听到，人生难得糊涂。
“没事的。”
我抛给他一个笑眼。
车发动了，中年男人一言不发的打着方向盘，而我也没有开口，静静的靠在软垫上将脑袋撇向了车窗，严旭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车子直接驶向了妖精的住所，严一哲摇下了玻璃窗。风灌了进来，我冷不丁的打一个寒噤。
“你们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他没有看我，加快了车速，“以为你勾搭上了我儿子，我就会对她回心转意了吗？”
“你说什么？”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踩住了刹车，猛地侧头看向我。
“我说妖精！是不是她叫你去找我儿子的？你跟她说，这种小儿科的戏法对我严一哲没用。钱我已经给她了，好聚好散。”他抽出一根烟，急急的点燃。我记得妖精说过他烟瘾特别大，如果是毛躁的时候，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抽光一包。就为这事，妖精还苦苦劝过他好多次。


“说吧，你要多少？”
他将一半的烟头直接扔出了车窗外，开始翻自己的钱夹。
“什么？”
“离开严旭……”他偏头冷昵着我，不耐烦的说：“你要多少？”

“离开 严旭… …”他偏头冷 视着我，不耐烦的说：“你要多少？”

因为这一段百度用文字发不上来，所以只好弄图了

一瞬间我如遭雷劈。
“怀（百度）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我**他**的现在根本就是在推卸责任！我**！”我气急败坏的骂着。我并不是真的替妖精感到不值。说直白一些，这种事对妓丶女而言不算什么。我只是恨西装革履人面兽心的男人，他们偏爱把自己最恶心的溶液不负责任的遗留在女人的体内。这是最可耻的！
“我……我是真的爱他，我也是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妖精抚着自己的小腹，虔诚的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可这个孩子并没有错……他为什么要抛弃他……”她低低的抽泣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温柔的眼泪。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不要这个孩子？”
我走近她，她却将脸别开，来回擦拭着眼角。
“他说如果我还想继续留在他身边，这个孩子不能要……”顿了顿，她又颤声道：“是绝对不可以要！”
“所以你们起了争执？”
她点头。
“所以你一怒之下回来了？”
她没表态。
显然，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借口。那个畜（百度）生如果真的爱她宠她，就不会说出这么残忍决绝的话来。


大概等待她们的只有地狱深渊。
不公平！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百无聊赖的在屋内踱了一圈之后我决定拨出了严旭的号码。
“琪琪？什么事？”
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疲惫。
“亲爱的，我想见你。”
我用我自认为最恶心的声音娇滴滴的说着，一只手握着电话，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攥紧拳。我感觉到自己手心的皮肤被指甲都快划破了皮。
“抱歉，琪琪，我头疼的厉害，改天吧……”
“我去找你！”
“男生寝室不让你进的……”
“那你到楼下来！”
“对不起，你有什么事吗？”
“就这样，我等你！”
我挂了电话，心里忐忑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