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犯]
偶一寒鸦点水而过，却被风中渗出的声响震惊的振翅高飞。天空阴的几欲汪水，空蒙的氤氲处，一抹荒烟，几点残红。
风声一一碾过微弱的声线，像是在深埋荒芜残垣里飘忽的阴湿。
“高杉，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
银时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嗓子里声嘶力竭扯出来的。
被寒气侵蚀得七零八落的咳嗽声，支离破碎，像是尘土，灭了人气。
高杉放下手里的刀，纤长的血红花瓣裹住锋利的刀刃，蔓延而上，遮掩住斑驳的刀锈。
“谁知道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唯一视物的右眼。
“我的这只眼睛，除了仇恨，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呐，我们接吻吧。”
还在用手背抹淡脸上血迹的高杉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拥抱，不由得一惊。
“银时，你怎么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似秋末的满地碎金。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里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银时的话语在他的皮下埋了一锅的热水，在无声的沸腾。
高杉伸出手臂抱紧了他，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衣领里。黑色的头发滑进了银时的脖子，银时的身体忍不住轻微的颤抖。
两个人闭着眼睛在尸体堆里疯狂的亲吻，拥抱使他们呼吸急促，嘴唇被激烈的亲吻弄破，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游荡，一种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绝望的快感让银时游离在窒息的边缘。


银时的手覆盖在高杉右眼的绷带上，仿佛不这样做，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就会哭泣。
荒地石砾上的火红烧到云端，天空终于从欲摧的乌云里倾倒出无数直冲而至的水珠，贯穿交融，响彻耳畔。
[我们粉身碎骨的扑向了岁月，而他们都淹死在过去的河里了]
“金时阿，我有一个梦想，，“
“去你个梦想，连别人名字都叫错的人没有资格谈论梦想！“
“是嘛，啊哈哈。”
        辰马挠了挠头发，身后的战友拍拍他的肩膀。
“梦想什么的，就是能回老家娶个媳妇过完下半辈子吧。”
“那个阿，我想要得，”
辰马顿了顿，
“只是这一片不属于任何人的天空。”
青玉一般的凉风微微撩起银时耳边的头发，他摩挲着因为挖土而有些磨损的手指头。
屋外拱起的小土包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在浓稠的夜色里映下了银白的弧线。
高杉背对着银时，眼睛望向窗外，一直手盖在银时的手背上。
银时的腰杆也软了下去，索性靠在对方的背上，呼吸着有点呛人的烟气。
[朝夕孜然又繁华，我们只待月光染满衣袖，润华圆满]


老师死了。
高杉从屋内冲出去的时候，银时正跪在雪地里，抱着裹着白布的吉田松阳。
“人被幕府还回来了。”
高杉的感情因为波动而有些浑浊，而辰马和假发没敢再跟他说一句话。
[巨大的信仰也高不过溶解在虚幻后面的真相]
凉风携来的清冽气息，将一夜无眠的氤氲全数洗去。
银时坐在老师的身旁，死死握住他的一只手。
早晨冬日特有的冷冽的日光大片大片的涌进房间，银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惊觉于老师手心的温度，他连忙抓住了被角，有些失去控制的低吼着。
“老师？老师？”
残酷的寂静后，他才想起来，他握住了老师的手，一整夜都没有松开。
那温度，不是老师的。
以前老师在他生病的时候握住他有些凉的手，一边轻轻的摩挲着银时的手心。
“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记忆像水底的尘沙，被眼泪翻滚了上来]


掌纹繁乱细密的人多心事，那次病后，吉田松阳这样告诉银时。
手心里盘曲纠缠的曲线，能否解开，又由谁解开，银时没有想过。
四个人一路走过沉默的森林，身后的月光切下清冷的白霜。
老师的墓碑上什么字也没有写，银时想，无论写什么都是惘然。
老师只要属于他们四个人就可以了。
高杉伸出手掌，缓缓握住银时的手。
默默渗进掌心的是满满的欣慰。
[有一些隔绝开空间和时间的界限，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你我之间拉开沟壑]
黑压压的包围的中心圈慢慢的缩小，银时红色的瞳孔骤然聚焦，挥刀砍下去的时候，银时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刀身划裂组织的沉闷声音和手心的触感非常的熟悉，高杉不禁有一些的兴奋。
银时是四个人里面第一个挥刀杀人的。
在巷道里他反手一挥刀切断了对手的喉咙，举起手看黏稠的血液沿着手被滑下。
现在作为令人惧怕的白夜叉，银时有些忘了第一次杀人的情形。只记得自己就那样，穿着一身的血衣回到了老师那里。


一个长着许多手的天人舞刀的速度非常得快，凭人类的肉眼几乎只能看到银白的丝线。
银时努力的挥动着手里的白刃，却不小心因为旁边倒下的伙伴而露出了破绽。
天人的刀扎进了他的右腹。
浓郁的血味让习惯了烟味的高杉也皱紧了眉头。
银时双手抓紧了刀刃,目光投向了高杉。
银白的刀光冷然骤下，刀刃划过密密麻麻的血管，直到抵住白骨时的僵硬。
筋骨断裂，肉块缓缓掉落却在这喧嚣的战场里激不起一点的声音。
天人的头在地上滚了滚，辰马低头望着一滩的血，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好像我故乡的花田阿。”
已经分不清脸上厚重的液体是汗水还是血水的银时，弯下腰，捂住了嘴巴。
“好想吐。”
刀剑刺穿身体的声浪一波一波的推远到天的尽头。


[两条相交线之前漫长的准备只是为了短暂的磨合，然后各奔殊途永不相见]
银时俯下身子去摸细长的红色花瓣，他夹了一朵在手指的缝隙间。
微风踩过叶尖掀起血红的潮水，银时将花瓣扯宽，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
花瓣的尾梢有些发黑卷曲，一汪的深红色也能被埋没在他的瞳色里。
[世界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
然后他仰起头，慢慢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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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云层明朗可见，体积庞大的飞船从头顶掠过，进入银时的视线，又渐次的退出，动作缓慢，声响轰鸣却枯乏。
“辰马那个白痴，脑袋里的营养全部被卷发吸光了吧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吧。”
旋转的碎草散在脸上，有些痒，银时用手背揉了揉眼角。
前几个晚上辰马兴冲冲地拉着银时高杉和假发品尝家乡的黑猪肉。林子里的世界流淌在黑夜里，浮浮沉沉的。
四个人团坐在火堆的周围，脚下一动，带动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假发愕然看着银时手里往下掉糖浆的猪肉，再转头盯着高杉手里还泛着粉色的黑猪肉，果断的把自己的猪肉连着长叉扔进了火堆里。
“假发，这种黑猪很难捕抓到的哦，你伤了我的心啊括号哈哈哈哈。”
“不是假发是桂！作为四个人里面将来要承担追寻黎明的责任的我，当然要敢为人先。。”
“你的敢为人先就是把猪肉烧焦么然后用手去火里拿你去自燃吧快点去，还有辰马你是白痴吗你是怎么从那忧伤的语气转到哈哈哈的还用括号你以为是在写作文么你们是父母从垃圾厂里面捡回来的吧绝对是捡回来的孩子吧。“
银时悲痛的哀悼掉在地上的糖浆，然后扯扯高杉的袖子，指着泛着粉红的部分。
“高杉君你口味好重。“
黑发少年抬了抬眼睛，把猪肉递到银时的眼睛前，特意让没有熟的部分对着他。
想到天人的头颅，银时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过分啊。”


“我们应该安静一点，免得让天人发现了。”
“假发，你对我们这一群深更半夜烤肉的人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烤肉结束后，辰马一抹嘴边的油光，正儿八经的对银时说：
“我要走了，家里人为我准备了飞船。”
银时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像是头顶飞过的天人的战舰的庞然大物。他忍不住踢了一脚，然后揉着脚在原地跳了几圈。
辰马深吸一口气，在花田里，大吼了一声：
“我要去宇宙拉！”
然后他直视着蜷睡着的云，半天没有说话。
临近花期的结束，银时听到耳边花朵掉落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不久尸体将要躺满一地，火红色将逐渐化为腐朽的黑色，枯萎成一地的寂然。
阴凉的黑影压了过来，掌心里覆盖上了纤长的手指。高杉半跪在花田里，注视着身下的银时。
“是你让辰马走的吧。”
“心都不在这里了，留下人还有什么用。”
银时看着对方消瘦的下巴，，胸口淤积了一团无形的物质在无限的膨胀，感觉快要无法控制他们了。
“要不我们也走吧。”
慢慢闭上眼睛，银时能感觉到高杉逐渐凑近的身体。
“现在我不准。”
“我知道，因为老师，，”


高杉摁住银时的手臂，硬生生的掐断了接下来的话。
他细细的咬着银时的嘴唇，要描绘着对方美好的唇形，然后粗暴的抬起对方的下颚，狠狠地吻了下去。
银时不小心咬破了舌头，口腔里是清冽的气息里游走着丝丝的血腥味道。高杉吮吸着柔软的舌头，手上的力度慢慢增大。
[倘若不能强大到与你走向更光明的未来,那我一生都不会在出现在你面前]
“幕府与天人签订了停战协议，攘夷队伍将要被遣散”的消息在队伍里传开的时候，辰马已经不在了。
他提早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虽然想“跟你们三个在一起的日子真算是没白过”却也知道若自己要走，只可能是一个人。
攘夷队伍里的人纷纷揣测消息的真假，长着npc大叔脸的队友在热烈的讨论过后，心里无不升起对故乡的向往。
隔开的房间里，银时手里拿着一壶清酒，与高杉隔着一个肩膀坐着。对方有些苍白的手指握着琴拨，压紧了琴弦后缓缓滑开，弦音以不同的高度在声部先后出现造成此起彼伏连续不断的模仿，自始自终的追着另一声部，它们互相羁绊，却无法谋面。
银时没有背过身，也没有红了眼，心里是急速下降的空落感。


银时在高杉的脸上见到了久违的轻笑，他想，亲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银时盘算好了，把一切都归咎于那壶酒好了，然后他贴过去，轻轻的吻了高杉的脸颊。
“。。。“
这可是你自己的错。
高杉一手搂住银时的腰，将他整个人摁在软塌上。
吻的味道有些呛人和生涩，是银时嘴里清酒的味道。高杉的头脑里比灯火还要热，嘴唇一路从对方的鼻尖索取到锁骨。
“高杉，等，等一下。”
抗议无效，高杉懒得回应，也不愿撤退，握着银时的手，指尖紧扣。
他慢慢的温柔的吻着银时雪白的手指和曾经染满了稠血的手背。
银时安静了下来，抬起手，指尖停在高杉左眼的绷带上，然后缓缓的贴住了高杉的脸颊。
“现在，你的这只眼睛里，已经可以看到我了吧。”
窗户紧紧关着，听不见任何的风声，热度在这土地的每一寸缝隙里繁衍生长，每一丝都能膨胀成漫无边际的火海，吞噬一切，留下灰黑的余烬。


而假发一个人跑到最高的地方，叉着腰，看着夕阳将轻薄的云绵延成绚烂的线条，澎湃的快要哭出来。
这是假发看过的许多黎明中的一个，却又与以往有所不同。
假发还是与过去相似的假发，却又已经不是过去的他。
[在这微小却又巨大的差别里，他朝向了自己认为的所谓光明的方向

十日内，幕/府正式与天人签订了停/战协议，攘/夷队伍解散，部分成员编入新选组

越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高杉站在桥上，看着排成一列的人头，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天空向浓黑的深黑倾斜，银时和假发打晕了守卫，用棉布裹好头颅然后撒腿就跑。
而高杉带着几个幸存的鬼兵队成员，点燃了要员的官邸。
如果背负枷锁却不顾一切是毁灭自身的涅磐，那就让一切的枷锁臣服于我，他是这样决定的。
明亮的火焰染红了愈见幽深的绿瞳，高杉走出城外，没有回头。黑稠的云岚淤积，火舌沿着富丽的官邸烧到了花田，像是要突破压抑的禁锢。
2010-11-26 19:32 回复  


假发拉开木门，屋内只有银时一个人。
“高杉人呢？“
“他走了。“
一头银色卷毛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往手臂上缠裹着绷带，头也没有抬。
“废刀令已经颁布，刚来了人收刀。”
银时瞥了一眼假发腰上的武士刀。
“算了吧，假发。”
“我才不会放弃呢！”
黑发的少年赌气的往外走，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手上的伤，，”
“嗯，没错。”
银时用双臂环住双腿，把头埋了进去，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