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系列
妄想杀人事件
000
【麦】
第三解剖室。
“要喝什么？”我把饭盒放在写字台上，伸手去拉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速溶咖啡和红茶，来过许多次的我对姐姐的东西相当熟悉。
姐姐脱掉工作服走过来：“咖啡。今晚我的加班，不回去了。”
这么说来今晚又是我一个人在家。说实话我有一点失落，但是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我用饮水机里的开水泡了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以及饭盒放在了姐姐的位置上。
“今天是什么？”姐姐饶有兴味的问。因为四处打工的关系，每次带来的食物都不一样，姐姐对此充满了期待。
“还不是快餐店卖剩下的东西。老板说随便拿，我就每一种菜都装了一点。”
我捧着咖啡取暖，看着姐姐吃东西。我猜她除了早上出门前我煮的那碗酒糟蛋就什么也没吃过了。这里并非没有员工食堂，但是她忙于工作总是错过午饭时间。刚才进门时我便注意到解剖架上躺着的女性尸体，看样子最近一段时间姐姐都会很忙。
“是弯中的？”尸体身上的制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站起身走到它面前。
“11级，严格意义上是你的学妹。”
去年六月我刚从弯中毕业，与这相同的制服不知在我眼前来来往往了多少次，现在却在这种地方看见，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我打量死去的女孩的脸，虽然没什么印象，但说不定曾在学校擦肩而过。
“她怎么死的？”我问，因为还是冬天，尸体没怎么腐烂，身上也没有血迹。
“窒息。看见脖子上的指痕了吗？犯人扼住大动脉将她杀死，这样比起掐断气管的软骨要容易得多，看来是个懂医的人。”
我往尸体的脖子看去，果然在左右两侧各有一枚青紫色的指痕。尸体的表情挺宁静的，看来因为出手又快又准的关系，她没怎么痛苦，也没有挣扎就死去了。
“已经确定了死因干嘛还要加班，今晚很冷，或许会下雪。”我不再看那具尸体，坐会姐姐对面。她已经吃晚饭，盖上盖子把饭盒递给我。
“我要写报告。这种死法的尸体已经不是第一具了，局长很重视。你最近没看新闻吗？连环杀人案，死者全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什么的。对了，你也小心一点，虽然凶手的目标目前全是高中生。”
姐姐重新穿上了工作服，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要打扰她比较好，因为她一旦专注起来就会无视任何人的存在，我继续留在这里也很无聊。不过在走之前我要找一样东西，我放下杯子蹲在地上，拉开了最下面那个抽屉。


001
【恒】
“我杀人了，你帮帮我。”电话是C打来的，此时我正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今天天气很冷，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我拿着手机站在路口等红绿灯，C的电话让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C是这学期转过来的。他很高，长的不算帅却也挺吸引女孩子。但是到现在为止班里除了我几乎没几个人和他说过话。
刚来的时候男生们热情的邀请他一起打篮球，但不到一个星期就再也没有人向他搭话。我向偶尔会和我一起打球的男生打听过他，说是因为个性太阴沉了，和他在一起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第二个星期班主任安排他坐在我旁边，才从作业本上知道了他的名字。三个字都很拗口，我便叫他C。
前阵子C病了，请了快一个月的病假。
“求你了，我不知道怎么办，联络簿里只有你的电话。”C的声音很慌张，和他平时的不冷不热截然相反。
“你在哪儿？”我决定先见他，听他说说情况。
“学校后面的垃圾回收场。”
我赶到的时候C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面。这里有很多废弃的家具，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不过因为初中部的学生放学后常来这里玩，后来出了事故学校禁止我们进来这里，所以我还是第一次来。
他看见我，忙站了起来：“你没有报警吧？”
“怎么可能，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杀人了……”C抬头看着我，他看起来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像个落魄的流浪者。身上那种让人不舒服的阴沉气息又加重了不少。
C告诉我，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患上了梦游症。一个月前他在梦中掐死了他母亲，醒来却发现他真的杀死了一个因复习而晚归的女生。惊恐之下他逃回了家并请了长期病假，没想到却接二连三的在梦中杀人。因为承受不了负罪感差点崩溃，最后想到了我。
“可是……为什么你会在梦里杀死你的母亲？”
“因为我恨她。”


004
【墨】
“你的意思是，如果证实他是精神病患者，就可以让他逃过刑罚？”麦听完恒的叙述之后这么问道。
广丅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天空飘着雪花。我们一人捧了一杯奶茶。
“嗯，他患有严重的梦游症，所以才会无意识的杀人。”
恒逃了下午的课，反正从明天开始迎来假期，下午不过是做考卷复习资料什么的，所有人都想着放假心浮气躁的，有人提前跑了老师也不会管。
“心理医师我倒是有几位熟识的，不过如果他精神正常呢？”
“那就只能让他逃走。”恒叹了口气：“他篮球打得不错，虽然人怪了点，但不像坏人。”
“你以为是少年漫画吗，坏人都长得像坏人。”我忍不住吐槽。
看样子我们都被牵扯进了麻烦事里，帮助杀人犯潜逃可不是小罪名。不过这让我稍微觉得有点有趣。
我的想法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我喜欢看到有人死去，特别是被人杀死。人类的数量多到我们不需要为个把人的死去感到伤心。当年吃到师娘的尸肉时也没有觉得恶心，反而让我多了一种体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尝到人肉的，不是吗？
而麦在很多方面与我想法相似，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成为朋友。至于恒……
“说起来，《断掌事件》我看完了，还给你。”恒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麦。
对了，用《断掌事件》里的人物来比喻的话，我和麦是神山，恒就是森野了吧？（注1）
麦接过书，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她是乙一（注2）的忠实Fan，偶尔会借他的书给我们看。她有一个当法医的姐姐，因此总能接触到许多不同的尸体和事件。她们两姐妹最让人费解的地方，莫过于夏天里也能坐在腐烂发臭的尸体旁边若无其事的吃饭聊天了。我虽然喜欢事件，喜欢死亡，但绝对忍受不了切开尸体后蛆虫在里面蠕动的景象，也受不了腐烂得恶臭。会吐出来是人类该有的正常反应，更不用说吃东西了。
雪下得太大，我们决定先回去了，恒还要给她的杀人犯同学送吃的，麦也准备去联系她的一位心理医师朋友。
我走在街上，后悔出门匆忙没戴上手套。我把冻得通红的手指放进我持续呵出的雾气中，希望他们能暖和一点，忽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站牌底下等车。
他穿着蓝色的羽绒服，和我一样正在和气暖和自己的手指。
“孙老师！”我跑上前去叫他，他回过头来，果然是我高中时的医务室老师。
我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高中时经常受到他的照顾。后来他和一个小我一届的学妹恋爱，还受到了学校的处分：“是我，XX墨，还记得吗？”
“啊，是你。”他露出微笑：“现在身体好一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孙老师要去哪里？”
“Z高，接我妹妹。你呢？”
“我准备回家。”
这时候车来了，孙老师对我挥了挥手上了车，我便向家的方向走去。
注1：《断掌事件》里的两个人物，神山代表杀人者，森野代表被杀者。
注2：日本人气推理小说家，作品以残酷温情兼备著称。


005
【麦】
从恒那里我得知了C的住址，现在他家里应该没有人。我决定一个人去他家看看。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来到那条路上，两边都是旧式的平房。以前我和姐姐也住过这样的房子，这里不像小区，没有警卫，要翻进去也十分容易，因为每一家都是连在一起的，中间的天井仅由一面矮墙相隔。
正好C家隔壁的门开着，一位老太太刚出去在不远处的杂货铺买东西。我走进她家，从天井的矮墙翻进了C家。
C说了谎。因为没有人会在梦游的时候那么精准的掐住大动脉，而且被杀的是同一个年龄段的漂亮女生，分明是凶手锁定的目标。如果C真的是凶手，恒在他身边就会很危险。
他的房间和所有高中男生一样乱，地上掉落着很多书，其中还有一本相册。
是个长发的漂亮女人，直觉告诉我这就是C的母亲了。从相册的磨损程度来看，他应该翻过无数次了。
既然恨不得杀了她，为什么又会如此频繁的翻看她的照片？
我环视四周，发现墙上有许多铅笔涂鸦。画的都是照片上的女人，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没有眼睛。
再看相册里的照片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给姐姐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怎么了？我刚忙完。”
“姐姐，帮我用警丅察局的电脑查一个人的信息好吗，关于他的任何事都要。”
“好是好，你查这个做什么？”
“有点兴趣。顺便今晚我不来给你送晚饭了，记得在食堂关门之前自己去吃。”


006
【恒】
我陪C吃过晚饭，打算坐最后一班车回去，C突然拽住我：“你报警了对吗？”
“没有。”我谅解他的神经质，这种事情换成是我也会这么紧张的。
“你骗我，你报警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后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反正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再多杀一个也没关系。”
他疯了。他完全不像那个我认识的沉默的C了。我用手抓住他的手，使得自己不至于窒息而死。但是渐渐的还是呼吸困难，失去了意识。
一阵剧痛让我清醒过来，有什么东西刺进了我的眼窝。我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地上的C。
一定是没想到我还活着，所以受到了惊吓。C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上面沾着我的血。他没有伤到我的眼球，因此两只眼睛的视力还是正常的。
“你在干什么？”我捂着流血的地方问，伤口不深，但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特别疼。C什么也没说，他飞快的从地上捡起一截废弃的钢筋向我的头挥舞过来。我慌忙躲避在沙发后面，砸下来的钢筋立刻让沙发里的棉花飞了出来。
他抡起钢筋，准备挥第二下，忽然面朝着我倒了下去。他的头骨碎了大半，全都嵌进了白色的脑浆里，血柱立刻冒了出来。
麦扔掉手上的石块，走过来拉起我，然后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墨说：“她眼睛流血了，你帮她包一下。”
帮我止完血，她们两走到C的尸体旁蹲下，像是在商量什么。然后墨把一个行李箱搬过来。
“把尸体扔进湖里吧，湖面已经结冰了，不会有人发现。开春化雪的时候也早就被鱼吃光了。”
“骨头怎么办？”我走过去加入她们，一起把C的衣服脱掉。
“骨头沉入湖底的淤泥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点点头，把赤裸的尸体塞进行李箱。


尾声
麦的姐姐告诉了她我曾经因为殴打他人致残而进过监狱，我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心脏病发离世的。
没错，我爱着我的母亲，所以才会将与他交往的男人打残。但没想到我这一举动导致了母亲的死亡。
从看见恒的第一眼，我就发现她的眼睛像极了我母亲。我要求老师让我坐在她旁边也是为了看见那双眼睛。我憧憬有一天可以将它挖出来，钉在墙上，让那双眼睛永远看着我。所以在电视报道连环杀人案时，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游戏。
我知道恒同情我，想帮助我，因为她认为我是病态的。因此若我向她求助，她一定不会拒绝。
我告诉她我因为梦游杀了人，躲在学校后面的垃圾场，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样方便杀了她得到那双眼睛。
但没想到还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麦用尽全力把石块砸向我，我几乎是立刻就死了。
不久之后真正的犯人落网，原来是一位姓孙的医务室老师。他与学生恋爱后被学校处分，为了保住工作他准备与恋人分手，但女孩纠缠不休。他失手杀死了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决定做成变态杀人案的样子。他挑选与恋人容貌相似的女孩，用同样的方法杀死她们。却在Z高杀人时被发现，当即被捕入狱。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因为无父无母，我的失踪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诶？我是谁？我是C，现在正躺在湖底。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