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 ‖ 大脑袋李光的幸福高三‖

                           1
     李光这人特好认，小脖子上架一又粗又大脑袋，比范伟还大上一号，像倒置的葫芦，你只看一眼便会记住万年。他要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你准会担心他自个儿不小心把脑袋给晃断了。记得第一次全校**，我们班像一盘散沙谁也找不着北，后来李光一来，大家对着他脑袋飞蛾扑火般聚在一块，瞬间队伍排好。李光脚特臭，他一脱鞋，周边十米空气指数立马变负，我们寝室养过一只龟、两株花和三棵仙人掌，都没活过两周。高三整整一年，我就没敢把饭菜打回寝室吃过。可以毫不夸张大胆假设，只要把李光腿往江水里一泡，一半以上渔民找我们拼命。为啥？鱼都死光了呗。那天校领导检查卫生，在李光床铺（后来才知道下面摆着4、5双臭鞋）和我们亲切交谈，中途退出来语重心长对我们说：“虽然高三学习紧张，可也要搞好卫生，最基本一条，上厕所要冲水啊！”那天之后，我们规定李光的鞋不准带回寝室。


李光肚子特圆，他要是单手靠在墙上腆着肚子，那就一标准地球仪。往往在楼梯拐口，其人未到其肚先行，好比国家领导人开路车。但李光不是胖，别人胖大多因为天生所以分布均匀，他的胖属于后天造化，哪里营养丰富哪里肉多，那圆肚子就是喝啤酒给整的。李光好喝酒，一喝就醉，一醉就胡说八道，第一句话往往是：“我跟你们说，我没醉！”，第二句话是：“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没醉，你再说一遍，小心老子我跟你急？！”醉后的李光特能折腾，没少给我们寝室惹事，比如对着女生楼唱歌、抱着饭堂楼柱子哭泣、对着大树喋喋不休，拉着门卫的手喊岳父等等，最让人惊讶的是，李光第二天醒来全然忘记，一问三不知。


以上都可原谅，毕竟年少轻狂理解万岁，最让人纠结的是李光的慢性子。李光不知为啥说话做事总是不紧不慢，给我感觉不是慢一个节拍，简直比李清照的声声慢还要慢。然而慢性子的李光最爱说的口头禅却是：“你再说一遍，小心老子我跟你急？！”每次cs，最后一个存活的人必是李光。当我们都在前面拼死拼活之时，李光就在不停找地图出口，等我们都尸横遍野之后，李光在烟雾弹中挺身而出，一番张望后发出呐喊：“喂，人都到哪去了？”那次足球赛，我们把李光放在中场，因为脑袋大目标就大也好传球。谁知这娃接到球后，转身低头往后跑，连晃带跑绕过后卫，对着自家球门抬腿就要射。把我们吓得喊不出声，他倒也识趣地抬头瞄准目标，发现是寝室的宋康在守门，自言自语一句话：“原来搞错方向了。”然后自己又带球辗转往对方那边冲………
       从此再也不敢和李光做一队踢球。


                                 2
      众所周知，高三生活是紧张而快速的，慢性子李光对此抱怨连天，不是想到五百万就是想到死。刚开始整天想中五百万结束高三，一个月后，觉得中几十万心已知足，再过一月觉得中一千也行，最后便不怎么提了，偶尔说一句，也是喃喃自语，他说：“要是大家别那么快，都停下来，让我也心安理得吃顿好的，我高三就死而无憾了。”那时学校规定六点二十得到教室早读，可李光的生物钟是睡到七点才醒，但不到教室又挨扣分。为此李光很苦恼，好不容易起床去教室，一到教室就想睡觉，一觉起来就放学了。高三试卷特多，有时一道题目出现在好几套试题里，对此李光相当气愤，那天写烦了，李光写下一句话在试卷作为评价：how old are you？我说：“哇塞！都用英语跟题目问候了，看来你已经进入高三至高境界了。”李光一瞪眼，说：“境界个啥？你没看出来吗？我意思是说——怎么老是你？”


其实李光这人很有上进心，就是做人有点钝，有点慢。吃饭比别人慢，洗澡比别人慢，睡觉倒是比别人快；写作业比别人慢，交试卷比别人慢，就是听笑话反应也比别人慢。往往一个笑话，等大家都笑得差不多了，李光就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原来这个笑话是这个意思啊。哈哈…”有次我跟他说：“李光，别笑了，都成冷笑话了。”李光淡淡“哦”了一声，似乎已经明白。过了半天他又才反应过来，悄声问我：“什么是冷笑话啊？”         
         李光不止一次对我感慨：“我老了，我真的老了。”那天看到楼下一群高一女生课间踢毽子，李光的感慨又来了，他转头对我说：“我老了，我真的老了。”我说：“为啥？”他说：“恐怕我现在连毽子都踢不动了。”我看着他的巨大身板，顿时感到一阵酸溜溜，劝他说：“李光，其实你可以踢得动毽子。”他一手搭在我肩上，关切地说：“你这么笨蛋，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这是借代手法。我不是说我真的踢不动毽子，而是说没有踢毽子那份心思。明白吗？”我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我们这里冬天冷得很厉害，这种冷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地上冒出来，仿佛有一个大冰块埋在地下在慢慢融化蒸发。好不容易有一天太阳暖照，把足球场晒出一片浅黄色。于是寝室商量着去踢球。那天李光反应倒是挺快，我方中锋一个斜插从边路杀出，后卫的他竟然闪电般冲过去，挥起一脚，只见那球“咻”一声飞出，直往边上飞去，撞在一个正在跑步的女同学腿上，把人家打了一个趔趄，大叫一声摔在地上。大家都慌了，赶紧跑过去查看，这时有人围了过来，顿时议论纷纷。有的说：“这脚法，国家队的吧？”有的说：“这般精确导航，专往人家腿上打，真准！”那女同学在地上喊疼，我说：“李光，你好歹陪人家去校医院看看啊？”李光看我一眼，好像猛然下定决心走过去，蹲下把那女同学就往背上放，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同学已经不停叫唤着：“你干嘛？你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李光充耳不闻就往校医院方向跑去。


                                3
           事后李光告诉我们，当时他也全没注意，心都乱完了，老想着菩萨保佑别踢出个残废来。听到我说陪人家去校医院，他误听为“背”字。这傻汉赶紧照做二话不说背起就跑。不过后来没怎么碍事，请人家吃顿饭，算是赔罪。春节回来有天李光问我：“啥药物能去脚臭啊？”我一阵高兴，说：“你终于良心发现了？要为寝室造福了？”他一阵脸红，把我拉过一边，神秘兮兮说：“不是，我一直不觉得我脚臭，真的，不过有天她跟我说我脚真的很臭。我才信了。”我说：“谁啊？有这么大魅力？”他又期期艾艾说：“就是那个啊…你忘记了？那个啊…”我一阵烦躁：“谁啊？”李光说：“就是那个被我球踢中的女生啊。”


真是世事难料祸兮福兮，李光和姑娘对上眼了。先是互写情书，接着聊天吃饭，后来发展到牵手漫步公园的时候。人家姑娘眉头一皱，说：“李光，你身上是不是有狐臭啊？”李光发誓说没有。要说人家姑娘也够天真，她坦白说：“那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股怪味道啊？你多少天洗一回澡啊？”李光说：“每天。”姑娘继续分析，说：“每天都洗，那怎么会有股怪味道呢？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啊？”李光顿时尴尬在哪里，认真回想，说：“好像是海飞丝。”姑娘又问：“那洗发水呢？”李光回答：“飘柔。”到底姑娘家不懂事，喜欢追根究底，接着又问：“那你洗澡是先洗头再擦身呢还是先擦身再洗头？”李光挠挠后脑勺，又认真回想，最后说了一句话，彻底把姑娘雷倒并且征服，他说：“我觉得人脱光了，洗澡过程都是一样的吧？”姑娘后来红着脸告诉我们：“李光脚虽然臭，但心就一个字，单纯。”我们都被感动了，谁也没有反驳她那是两个字。


为了除掉脚臭李光是煞费苦心软硬兼施。先是换鞋，接着买药。每天晚上泡半个钟头，那水一泡出来跟黄河水没啥分别，要命的是李光老把水往卫生间倒，一想到我每天都在那刷牙，我就犯吐。更难得的是他的物理疗法。每天中午，他来到走廊尽头拐口，把鞋袜脱了双脚以45度角仰望天空，然后让寒风吹，让日光晒，达到消毒杀菌目的。那天，寒风阵阵，李光穿着大衣光着脚丫在那吹风，嘴里喝着热水，哈着热气，脚上冻得发紫，这一头一尾局部气温变化太大，看着让人觉得又是搞笑又是心疼。


       李光床上有三个闹钟，买了几个月，从来没有响过。有天突然铃声大作，李光骨碌爬起来，到学校小花园读英语去了。我们问为啥，他回答说：“我想报考军事学院，她说她喜欢军官。”寝室刘重赶紧摆手，说：“李光，不是哥打击你，你这性格，你要是当了军官，俺真不放心把国家交给你。”

李光说：“你再说一遍，小心老zi跟你急，我当了军官第一件事就是拿枪毙了你！”刘重呵呵大笑，说：“你那眼神，给你开十枪，打中我算我倒霉。”李光抓起一个枕头，吼道：“别动！哥拿导弹轰你。”说罢，把枕头丢过去。刘重一把接过，说：“别用导弹，你只要把脚伸出来，原子弹都得逊色！”李光哀求刘重道：“刘重，我现在脚不臭了，真的，不信你闻闻？”
           闻就不必了，不过寝室空气确实好很多。感觉李光比以前好多了，做啥事都勤快了，连梦话也说得频繁了。都是他们村那里方言，根本听不懂，要命的是说到一半还会笑，笑完了又继续说。我当时就在想，李光，你又梦见了谁，如此开心，这般幸福？


                                  4
      再大的事汇入生活的河流也会变得平凡，尤其在高三时代。大脑袋李光一阵狠狠学习之后，发现自己历史学得“超级无敌棒”（他的原话）。说起来也是纳闷，这小子学起历史毫不费劲，时间一记一个准，每次单科考试都上一百，让我们羡慕得咬牙切齿。每天晚上李光泡完脚，就趴在床上阅读军事书籍，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等，有天我发现他在看《厚黑学》，我对他说：“李光，这玩意咱可不能学，害人！”李光说：“我是只学皮毛，又不学内涵。你急啥？”我说：“李光，你觉得军官是你的理想吗？”


   李光翻身过来，然后坐起来，圆肚子对着我突起，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好过没有理想。说实话，像我这种人，这种身材，我也知道，当兵是不行的。我有三高…”我打断他：“啥叫三高？我只听说过高三。”李光笑了笑说：“三高是指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压。”接着又说：“苏樱（那姑娘名字）能看上我，我很满足。”刘重不知趣，悠悠来一句：“她不会是看上你的三高吧？”李光说：“你再说一遍，小心老子我跟你急，我就把脚放在你嘴里。”刘重立马闭嘴，只漏出一句：“别！我祝福你们还不行吗？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李光说：“没用的，她高一，我高三。走不到一块的。”我们异口同声叫道：“高一？！”李光一阵迷惑，说道：“是啊，怎么了？”我说：“那你们？”李光敲了我的脑袋，说：“你们想复杂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我觉得有时候为一个人而努力奋斗也是一种幸福，即使最终得不到。总好过碌碌无为，总好过无所事事。我看得开，开水都没有我看得开。”


一模成绩出来，李光没达线，离重本差十几分。每晚下自习，李光就留在教室学习，这时苏樱就会带点零食上来补充营养，有时是奶茶，有时是糖果，有时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那香味把我们弄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两人吃完东西，就会顺时针绕着校园走一圈。如果走完一圈，还没打睡觉铃声，两人又逆时针继续绕。如果还没走完，就又顺时针再绕一圈。总之在一个个如此宁静的夜晚，他们一步步走着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直到高考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