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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小五年级的夏天,他们骑车穿越整个神奈川县。一大群男孩子一路闹著,追著JR白色的列车疯骑,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像是要飞起来。
没有人能够追上他。
铁轨向前延伸、延伸。
周围没有人。
只剩下呼呼的风,吹的那麽用力,带著从太平洋上吹来的潮湿的咸味。
他突然觉得疲倦,他停下来,单脚支著地。他专注地看著地面,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凝成一个漆黑的点,那黑色愈来愈浓,深邃的像要把自己吞进去一样。
他隐约听见有吵闹的声音,是夥伴们经过身边。他想去应答,却本能似的闭上眼睛,让明晃晃的阳光包裹住自己。
大概是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的时候,只有丸井一个人,他抄著手,在铁轨上摇摇晃晃地走著,嘴里吹著一个又一个绿色的泡泡,他红色的脚踏车倒在路边。
……
Learned of love and ABCs.
……
他们都走了?
嗯。
是这样啊……
喂,慈郎,其实总有一天我们要分开的,不是吗?
嗯,是这样啊……
……
Skinned our hearts and skinned our knees.
……
天空光华流离。淡紫色的霞光落在丸井的瞳孔里,凝成真诚的笑意。
那天他们调转车头慢慢回家。
妈妈站在门口,向他们晃了晃手里的入学通知书。她轻笑著说,你们是假冒的双胞胎。
他们的脸颊上有对称的泥痕,他们对看了一眼,大笑起来,互相推搡著说,你这家夥居然学我。
後面的故事又简单起来。
他们一起去念横滨的立海大学附属国中,一起参加网球社,一起在放学後去甜品店吃东西。
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定一些伟大的人生目标,会被同班的白狐狸骗去做值日,翘了部活去隔壁湘北高中看高中生的蓝球比赛,回去乖乖地被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队友打头。
而直到很久以後,慈郎依然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场荒谬至极的比赛,幼年时期那个并不值得庆祝的结局是否就会成为他和他的终点。
国二的秋天,冰帝和立海相遇在全国大赛的四分之一决赛。
慈郎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第三单打。他照例在比赛前睡得不省人事,又突然被人提著後领扔到球场上。
他揉著惺忪的眼,一手把球拍抱在怀里,却又在下一刻怔忡地看著前方。
他知道的是,球场对面的那个男孩子在风里飞扬起金棕色的纤维,他的笑容骄傲到神圣,他的眼神纯净到耀眼。
在那些神圣和耀眼的感觉湮没他之前,他的心底浮起些微近乎苦楚的感动,却最终在那些光芒中不知不觉地飞散。
他听见他用不容辩驳的语气对说。
慈郎,我会赢你,然後你和我回冰帝。
他不说如果。
不说如果的迹部从来都是个任性的孩子。
而慈郎不知道的是,迹部走进球场的时候看见有个金色头发的精灵在看台上沈睡的时候,他的衣服上有落拓的皱褶,於是他便用优雅的狂放的字迹把名字填在第三单打那一栏的空白处。第一单打?谁都可以。他揉著眉心在冰帝的看台落座。
慈郎看见的是,他和小景依然站在像草一样碧绿的球场上,白色的压线便成结界,周围的喧闹急急消退,他长高了,他也长高了,而这依然是他和他的花园,在他们之间穿梭的黄色小球,便是在这明净的空气中盛开的花朵。
而空气里,隐约飘散开意义不明的馨香。
他看不见的是,自己眼底划过稍纵即逝的情绪,惊喜的,依恋的,憧憬的,迷惘的,热烈的,安静的。那些感情他自己都捉不住,但小景都看见了,他把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空出来,再把这些眼神装进去。
他好惊讶,原来只要放进一点点,整颗心便有满涨的感觉。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慈郎。
风穿过拍子上紧绷的网线,萦绕著他们没有休止地歌唱。有晶莹剔透的汗水砸在地上,化出深绿色的叶脉。
奔跑跳跃的时候,满场寂静,只剩下零落的脚步声。球落地,闭著眼睛也能看见那瞬间优美却又忍耐的形变,然後,带著隐忍下来的苦痛,用力反弹。
球在拍面上滚动,手腕能感到那细小的战栗著的喜悦。只有抬高手臂在空气中划出弧线,才能全力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