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白氏斜倚在廊前。
因为受伤的关系,他只穿着几层白色的衫子,披一件绣有团花图案的唐衣,散着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
“啊呀,好酒呀。”
白氏闲闲的啜了口酒水,一点也不像个伤患。
“您才刚刚醒过来,就要喝酒了吗?!”
雪樱生气的说,扭过头去不看白氏了。
“哎。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好好的享用这酒啊,因为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所以起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必须要珍惜已经拥有的才行。”
白氏优哉游哉的说。
“您又说这种丧气话!您又……”
雪樱轻声说着,语带哭腔。
“哎哟!我身患神智不清的毛病,时常说一些连我自己也弄不懂的疯言疯语,相信你是不会把我这疯人的胡说八道放在心上的,对吧?呃?”
见雪樱动了气,白氏只得嘻皮笑脸的向她赔罪。
“哈哈。”
藤看了这有趣的场景,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
在他的身边,坐着一名漂亮的女子。
虽是一名女子,但也戴乌帽,穿狩衣,裤脚处收紧,裸露着一双雪白的玉足。
“大人,今晨拓也大人派人来说,已将在荒宅中找到的首级,与樱树下的无头尸体合葬,只是,如何处理纯荷姑娘和那男人遗骸,还要请您定夺。”
女子一边说,一边替藤斟酒。
“这个嘛……”
藤一边啜酒,一边咪着眼睛眺望着庭院,陷入沉思中。
“把他们分开来葬吧,都已经纠缠一世了,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呀。”
白氏突然说道,语气颇为欢快。
“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一说到纯荷姑娘的事,雪樱的神情就变的十分落寞。
“呃?”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事发生。”
“你不明白?”
“是的。不明白。”
雪樱老实的点了点头。
“雪樱,你还记得‘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的典故吗?”
——“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是《三国志》里的一段小故事,说的是:
蜀先主尝因旱禁酿酒,吏于人家索得酿具,欲与酿酒者同罪。时简雍从先主游,见一男子行道,谓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先主曰:“卿何知?”雍曰:“彼有淫具,与酿具同。”先主大笑。
意思是说,蜀国的皇帝曾经因为天旱而禁止人们酿酒,官兵在一户人家的家里找到了酿酒的工具,他准备把这户人家和酿酒者论为同罪。当时简雍和皇帝一起出游,路上建议男子通过,然后他对先主说:“这个人将行淫事,为什么不把他给抓起来呢?”皇帝说:“爱卿怎么知道的?”简雍说:“他有淫具,这和抓有酿酒工具的事情差不多。”皇帝大笑起来。
“行罪孽的,是人们的心,还是人们的身体?”
白氏笑咪咪的说。
雪樱好像有些明白了,但脸上立刻又现出更迷糊的神情。
“嗯。我们以水来作比喻吧。”
“水?”
“是啊。水是没有形状的。当你看见一条河流时,水就是河流的形状;如果你从河流中舀起一杯水,那它就成了杯子的形状;如果你把它倒进盆中,它又成了盆的形状,对吧?”
“这倒是的。”
“所以,人也是一样的。人之所见所感,皆由心起。纯荷的心里面住了一个魔鬼,她不想失去,只求不断的得到,在那个混沌可厌的环境里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么,您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纯荷姑娘自己招致的祸事吗?”
“以纯荷来说,是这样。”
“这又是什么意思?”
“假如你换一个角度,以那个薄幸男子来看,他的祸事,也是自己招来的。”
“……大人呀,您刚刚一说,我仿佛有点明白了,可现在,又给您弄糊涂了。”
“迷糊了?”
“是,迷糊的很。”
雪樱老实的说。
白氏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好阳光啊……”
藤的酒杯一空,那女子立即替他斟满。
“……”
白氏扬了扬眉毛,凝视着庭院里的草丛。
秋天已过,庭院成了草类的天下。
各种叫的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草药,这儿一丛那儿一丛的生长着,异常茂盛。
“……是呵,好景色啊。”
白氏轻声说着,伸了个懒腰。
初冬。
暖洋洋的午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