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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同人】夜之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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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01-07 22:44回复
    夜之变奏 文/YOMI
    男孩是个钢琴家。
    这说法可能不十分妥,因为他并不出名,很少人知道他,很少人听过他的弹奏,更很少人看过他谱的曲子。只有那么一次,在勒克莱尔夫人家的演奏会上,他被邀请前往。
    那是他第一次做为钢琴家被邀请,他有些诧异但也开心,带上最新的作品,弹奏的时候他十分投入,三音和丅弦的低音部份不紧不慢的伴随右手一连串疾促爬音,优雅与狂暴如此不和谐又如此和谐。『甜蜜的忧伤,』他后来说,『Love Never Dies.』
    宾客瞠目结舌之际,有人站起来缓慢的鼓掌,以一种他这阶层无可想象的雍容华贵,黑色燕尾服的绅士微笑开口,『非常精彩,』口音里带着一点点可以辨别的法国味。
    男孩愣了一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得到褒奖,然而感觉完全不同。怜爱包容,艳羡与热情,甚至有一点点危险,冲动或是别的什么——这是他从那微笑中读出来的,神秘,玄疑,加上莫名其妙的诱惑感,颤抖,无力,一时间他不知所措。
    离开座位的时候那人正走出大门,他只看到他的背影,黑色的斗篷扬起在风里。他不是独自一人,身边是他的朋友——是朋友吧,还是‘情人’,有着和自己一样如夜的黑发,他不记得他的长相,但应该是很美——美到足以和他相配。当男孩跑出客厅,他们已经走远了,他追了几步又停下来,低头看看自己发皱的礼服,再抬头——那人已把一只手搭到黑发青年肩上,远处有低低的笑声传来——听不真切,但那的确是笑声。欢快、而意味深长的,如同他刚刚对自己展开的笑容。
    晚上的风有点冷,男孩吸吸鼻子,转身回到客厅。
    勒克莱尔夫人非常开心,她对男孩今晚的表现很满意。『我们不该让天才埋没,』她说,『我在附近有间房子,如果不嫌弃就住下吧。我们都喜欢你的演奏。』
    『哦真的吗?』他转头看看在一旁闲聊的绅士太太们,虚荣已经写满他们白丅痴的脸,贪得无厌,平板而乏味。他叹口气,『刚刚离开的那位客人,』他试探着问,『好象不是我们本地人?』
    『他从巴黎来,』夫人说,『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是说,他很有魅力。』
    『绝对是的,』男孩点头,『您与他熟识?』
    『怎么说呢?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他们是在另外一个聚会上认识的,也不算熟识——他叫什么来着,呃,赖柯特——大概就是这个姓。』
    『赖柯特——』男孩低声重复。
    『你想找他?』夫人望向男孩目光的痴迷,那是连弹奏中也不曾有过的投入。
    『哦不,当然不,』男孩回过神来,眼神带点惶恐,『谢谢您夫人,我明天就搬过来。』
    男孩是个孤儿,有人说他出生在萨尔茨堡,父母都是奥地利人。他的血脉里多少带些多瑙河的水质,他在修道院里学习钢琴。
    男孩很有天赋,很小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创作——他总是有着无限的激情与灵感,然而他的作品没有人欣赏,人们对它们一致的看法,『太令人不安。』主旋律上总是不断缠绕着各种装饰音,疾促而沉重,仿佛月的喘息,夜的颤抖。
    当然,偶尔他也会弹些肖邦或门德尔松的曲子,这在他那个时代非常流行。可就是那些轻快优美的曲调,在他的弹奏下也会变得无比忧伤,仿佛寂寞的精灵在指尖吟唱。
    男孩没有朋友,或者,是他认为自己没有。啊,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天天参加那些名流的聚会,穿着体面的礼服,用钢琴迷醉那些美丽优雅的小姐与贵妇们。现实一些吧,他垂头丧气,他是个音乐家——起码他自己这么认为,然而他却只能和普通工人一样,喝着廉价的搀水杜松子酒,在低矮阴暗的小酒馆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周末。
    还好他现在已不必付房租,否则他会考虑卖掉自己的钢琴。『那样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他悲哀的想,低头凝视自己纤长白皙的十指,珊瑚色的指甲窄而长圆。『像女孩子一样,』上次就有个醉鬼这么说,结果被他狠狠揍了一顿。
    他住在迪梅恩,那是个在当时社交界颇出风头的街名。勒克莱尔夫人就住在那条街上。男孩偶尔会被邀请,应那些排遣无聊的绅士淑女们的要求,弹些洛可可风格的曲子,比如斯卡拉蒂和库普兰,当然他们也喜欢巴赫或者海顿,可他自己并不喜欢。勒克莱尔夫人总说他是个古怪的孩子,一天到晚闷在家里,研究他那些精灵哲学。
    『精灵哲学,』他喜欢这个称谓。他总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被什么从天上下来的人带走,远离这丑恶的现实,远离身周一切。他甚至幻想着自己可以回到故乡,他想象那里喷水池中天使的雕像,大教堂和宏伟的天顶画,钟楼,以及养育他的小修道院。『一切都是那么美,』每当他在夜里独自一人穿过阴森森的圣路易公墓,他都这样想。
    可是没有人来,他简陋的小窝棚平日根本无人拜访。夜晚的迪梅恩大街,载着贵族的马车来来往往,他就趴在窗户上看,看天上的星星,看人们手里的烛光。然后他开始弹琴,弹那些自己谱出的古怪曲调,弹上一整夜。『有月亮在听,』男孩点点头,话音很肯定。
    『你确定它会喜欢你的曲子?』一个声音带着笑。
    指尖轻颤,落下一个完全不和谐的震音,男孩回过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见到了来接引自己的天使,然而对方的头顶没有光环。黑色的礼服,黑色的披风,他摘下礼帽,那一晚用黑丝绸系着的金发已经散开,被月光纹上一层乳白的光晕。
    『我路过这里听到琴声,而你的门没有上锁,』他歉意的微笑。
    无可比拟的优雅,男孩在心底叹息,对方的金发晃着他的眼睛。『那一定很柔软,』他想,忽然有种冲动,他想把它们攥在手中,感受它们的细滑。
    灰色的眼睛笑了,他走近男孩,『我很喜欢你的琴声。』
    男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来人只是把他轻轻按到钢琴前。
    『弹一曲,随便什么,为了我。』
    


    2楼2011-01-07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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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19:4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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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冰凉的手指滑过男孩的脸,留下的却是温暖,『我相信你会。』
      『所以——』
      『我讨厌固执的人,』莱斯特笑,『你放心,我不会有多余的要求。』
      那天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一家意大利的小餐馆,很小,但雅致异常。莱斯特就喜欢这样的地方。男孩狼吞虎咽吃下两盘吞拿鱼意粉,而莱斯特只是微笑看他,他什么都没吃。『我吃过了,』他总是这样说,但其实他也没有喝下一滴水。
      近看的时候,男孩发现莱斯特的皮肤其实白的怕人,光滑的像蜡一样。尤其当灯光打上去的时候——它几乎能够反光。『你的肤色——』有时候他也会问,『我贫血。』莱斯特总这么回答,干脆极了,也一并解释了他身体的低温。『啊我还怕光,我有眼疾,见光流泪——』莱斯特说,『所以我总喜欢在晚上出门。』他这样告诉男孩,但男孩盯着他的眼睛看,灰色的,清澈而带着一丝邪魅——怎么也看不出那里有什么疾病的迹象。
      莱斯特给他钱,大把大把的钱,他从未问过那些钱的来路,而莱斯特也好象对此毫不在乎。他租下迪梅恩大街最昂贵的公寓,他找最优秀的设计师来为他设计礼服。他沉迷于各种上流社会的演奏会与沙龙派对,莱斯特则喜欢去剧院,男孩几乎陪他看了每一场莎士比亚和韦伯斯特的戏剧演出,甚至连业余演员演的都看。莱斯特能够完全背诵里面的台词,每次去剧院他都兴奋的像个孩子。
      白天莱斯特不知所踪,但一到傍晚他就会出现在男孩面前,『今天我们要去哪里?』他依旧高贵,举止依旧无比优雅,但,并非最初高高在上的不可接近。男孩的生活已经完全改变,他无所顾虑的弹琴,再也不必看那些贵族的脸色——莱斯特经常从他那里拿回一些曲子,他总说他喜欢它们,男孩的创作热情就更加高涨。
      每晚他们都玩的筋疲力尽才回家,有时候莱斯特就和他住在一起,但每当他中午、或者下午醒来,莱斯特总是不在。男孩从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没有比初见时双手相触更亲昵的举动,每个晚上,莱斯特穿着柔软的白绸衬衫蜷在床上,托着腮听男孩弹琴——他的领子和袖口上总是缀满华丽繁复的18世纪宫廷蕾丝——那是他的最爱。当男孩弹累了就去睡觉,躺在莱斯特身边,理所当然的靠在一起取暖——虽然莱斯特身上总是冷的像冰——他也从未感觉到任何不妥。
      那天夜里男孩不知道因为什么醒了,他感觉似乎有蚊子——或者是别的小虫,弄得他脖子很痒——他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他看到莱斯特在他身上。他有点吃惊,对方肌肤冰凉滑腻的触感激起了他深埋已久的欲念,他咬紧嘴唇,初见之时的那种感觉,对方银灰眸子里映射的罪恶,还有使他沉迷其中的、那种不可抵制的诱惑——无数的感觉在瞬间复苏达到顶峰,箭已在弦上,千钧一发,而莱斯特一无所知。
      他就趴在男孩身上,用猫一般的优雅,轻啮男孩的颈,缓慢的,以冰凉的小舌吻舐。男孩简直要爆炸了,指甲掐进肉里,但一动都不敢动。他呆在那里,他不知道莱斯特要做什么,他们之间从没有——尽管希望过——但从来就没有——
      轻微的刺痛——极其轻微——如果不是男孩注意力过于集中——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坚硬的,切入他的颈,锋利而快速——但伤口很小——很浅很浅——仅比擦伤严重一点点——更绝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两道微乎其微的小伤口。
      


      4楼2011-01-07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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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血鬼冰冷的吻印上他的发,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挺直的鼻梁,他柔软的嘴唇——他扬起颈,感受对方同样温润的唇,因自己的肌肤而变得温暖——它从耳际滑落,一点点冰冷锋利的东西蹭过颈部突起的动脉,男孩一颤,深深的呼吸,他等待着它们戳入自己的皮肤,等待着如前夜般销魂的吸吮——他在吸血鬼的吻舐中等待,而对方的吻只在这里稍做停留,便一路向下,淌过锁骨,迂回——然后再向下——
        无可抑制的颤栗,男孩伸开双臂紧紧拥住他,抓住他柔软的金发——头脑间再度空白,眼中只剩对方那对亘古不变的灰色瞳仁——里面凝驻着北部冰川的寂静天空,一片云霞灿烂。
        沐浴在圣光之下,眼泪被微笑稀释,而痛苦只是升腾到更高一级欢愉的台阶。神恩无限。他躺在吸血鬼的怀抱中喘息,他吻过对方环绕自己颈项的手指,他把脸埋入那蓬灿亮的金发间——月光有魔力,是的,苍白美丽的月,以无限柔情融化周遭一切——男孩的心因不可能拥有的东西而破碎,他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
        最大限度的啜饮愉悦,然而男孩的颈下没有伤痕。
        『为什么?』他不解。
        『LOVE,』吸血鬼说。
        『爱,你管这个叫爱?』男孩闭上眼睛,痛苦的表情,『你闯入我的生活,你天天逼我创作,你在我睡觉的时候吸我的血而从未和我说起——你管这个叫爱?你认为这就是LOVE?』
        吸血鬼静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笑起来,『我的确被你吸引,』他说,『过去是,现在仍是,我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我?』男孩无望的笑,他抚摩自己的颈——那里昨夜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吸血鬼靠近,男孩后退,『不要。』
        『别这样,my love,』吸血鬼拉起男孩的手,感觉它们的柔软细致,他低头把吻印在上面,『你不知道我有多爱这双手和手的主人;我爱你的那些曲子,也爱你的琴声——』
        『那就放了我,不要留在我身边,』男孩低声说,『你总有一天会杀掉我。』
        『永远不会,永远永远都不会,』吸血鬼说,『我发誓。』
        男孩轻笑起来,『发誓?你对谁发誓?撒旦?』他抽回了双手。
        细沙在空气中滑落,抓了一满把,却全都从指缝中漏出,一颗不剩。
        『你还欠我一份曲谱,』静了许久,莱斯特开口,『暗夜随想曲。』
        『我现在就弹给你。』男孩走过他身边,坐在钢琴前打开盖子。
        他没有看琴键,他闭上眼睛,流畅的琴音如多瑙河的流水,穿过奥地利的疆土,延伸。那是故乡的土地,空气中跳动着音符,透过歌特式教堂的十字拱穹顶和彩色大玫瑰窗,喷泉溅射出七彩琉璃,蛊惑人心的阳光之吻。
        然后暗夜来到,男孩被赶出了修道院,一个人踏上了陌生的土地,空气不再是温暖而芬芳,而充满了潮湿,酷热,忧郁的主旋律萦绕,有微弱的星光,煤气灯的闪烁,男孩来到了新的城市,弹着谁也听不懂的曲调,之后破旧的阁楼出现,窗外透出月光。
        背后有深深的叹息,男孩听到了,然而他让琴声继续。快板转为急板,左手连续快速的小三和丅弦,右手开始爬音。夜色愈浓,风中送来血液迷幻的甜香。黑色的斗篷扬起在风里。金色的卷发。暗夜里有什么在偷窥,以一种无法遏止的激情,幻想,曲调越来越疾,越来越高,然而终于在最高点跌落,一滑千尺沉入黑暗,挣扎,浮沉,坠落,消逝。世界归宿永恒。
        没有声音,空气的微粒凝滞,男孩叹了口气,他站起身。
        


        6楼2011-01-07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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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已经没有人,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卷叠翻飞如蝴蝶的翅膀。
          他倒在床上,一点点的余温,在他身下寂寞蔓延,他枕着臂,凝视窗外黑色的天空,那里有黑色的树,黑色的枝头上站着一只黑色的鸟。他突然想起那与自己有着同样黑发的青年,想起了莱斯特搭住他肩膀的手,想起了他那些温柔的吻。伸手碰触自己颈项的伤痕——那里早就不痛了,只是有一点点痒,记住吻感的痒。
          『他去进食了,』男孩想,『天色还早,他会回来找我。』
          深秋的风已经很冷了,但他没有关窗户,也没有盖被,只是斜靠在床边,枕着臂静静的睡了。
          那一晚,莱斯特没有回来。
          男孩感冒了。很严重,他什么也不吃,只呆呆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他把仆人全撵了出去,他发着烧,嘴里喃喃低语,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三个晚上过去了,莱斯特始终没有来。
          『这个样子不行,』男孩对自己说,『我得去找他。』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大门,走上迪梅恩大街,他去每一个他们去过的餐馆,剧院,咖啡店,甚至街道和公园,他连续两夜在城市的角落游荡,像幽灵垂死的影子。最终他在皇家大道遇到了路易,那个莱斯特身边的黑发青年。
          哦,他真的很美,男孩感叹着,他的绿眼睛沉如最深的海水,又像那些永远徘徊在创世神宝座前的六翼天使,高洁,纯真,毫无瑕疵。他的皮肤和莱斯特一样白,他的嗓音柔滑如丝网。
          『莱斯特走了,』路易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
          『他说了什么?他有没有留给我什么东西?』
          对方的眼睛里露出疑惑而痛苦的神情,他摇了摇头。
          男孩用虚弱的手抓住对方的袖子,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他一定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他一定提起过我的——』他因病痛而消瘦,突出的眼睛死盯着路易,『那是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啊————』
          头顶的煤气灯摇晃出昏暗的光晕,路易在钱夹里摸索。『这是他留给你的,』他无奈的说,『把钱收好,他的确提起过你,他说你应该继续作曲,这非常重要。』
          『哦,继续作曲,』男孩呻吟了一声,『就这些吗?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他还希望你好,他不希望你生病,』路易看着男孩苍白的脸——它几乎和自己一样白了,散发着一种潮湿的微光,『你在发烧,』路易说,『回去睡觉,好好休息,他不希望你这个样子。』
          男孩的眼睛发光了,他的声音很快活,又像带着哭腔,『那么他提到我了?他关心我?他还想着我?』
          『是的是的他关心你,他一直想着你,』路易低头回避对方的目光,『但他很忙——你知道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坐船走了,他过一阵就会回来——--』
          男孩贪婪的听着每一个字,好象听不够似的,『可他为什么要走?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事情太急了,莱斯特让我向你道歉,』说到这个名字,路易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表情,但是男孩没有注意,他还沉浸在路易刚才那些话里,他死死抱着那叠钱——就好象那是莱斯特的遗物。
          『怎么了?』路易问,『如果你想要什么,我会帮你————』
          『他是我的朋友,』突然男孩背转身子,肩膀不住抽搐,『莱斯特是我的朋友!』他重复。
          路易轻轻叹了口气,『你身体不舒服,』他说,『你需要休息。』
          男孩怨恨的眼睛透出血丝,他紧咬嘴唇。
          突然路易眼睛睁大,他看到了男孩脖子的伤痕。『那些是什么?』
          『没什么,』男孩警觉起来,他伸手去摸索,那里的伤口已经快愈合,一种甜蜜的麻痒。『虫子咬的,』他说,『它们哪儿都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嗯——』路易迟疑着,『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没关系。』
          男孩摇摇头,『我还有东西欠他,我还有些话想告诉他,』路边斜冲过来的马车,男孩一惊,离开原先的位置,却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到路易身上。
          


          7楼2011-01-07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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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说什么?告诉我。』路易轻扶男孩瘦弱的肩膀,以一种欺哄的语气。
            男孩轻笑,他的鼻音很沉,听来好像带着哭腔,他在对方怀抱中抬起头。『你又不是他。』
            昏黄的街灯摇曳,潮湿的雾气在窄巷里浮沉。男孩侧身避过对方的手,即使隔着衣服他也可以感觉到,路易的皮肤和莱斯特一样冰凉,毫无温度的死神之手。他仰起头,看着对方几乎完美的脸庞,『他们是白蜡做成的雕塑,』他想,他看到对方绿色眼瞳蕴涵的痛苦,带着弥塞亚的救赎,背负着人类最初杀人者的罪,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他们在无尽的夜里踯躅。
            男孩紧抱着那叠钱回家,他躺到床上,继续发了两天的烧。但现在他开始吃东西,他不再拒绝仆人们的照顾,后来他渐渐的好了,他连续几夜在街上游荡,他没有再见到路易。
            大概过了快半个月,很深的夜里,他喝醉了,摇摇晃晃的回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有什么人站在那里。走近后他嗅到沼泽腐烂的臭气,那个人全身蒙在一些破布里,布上挂着密西西比河的沼泥。
            他提过手里的灯,他想看清楚,但对方只轻轻一拦,他的灯飞了出去。『不要看我。』嘶哑、低沉、无比痛苦,但那是莱斯特的声音。
            男孩扑上去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眩晕的感觉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感知,他只是抱着他,一直抱着,莱斯特的身体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冰冷,坚硬,他不记得他是这么瘦小的,一点柔软感都没有,男孩感觉自己抱着的只是一副缠绕布帛的骨头架子,毫无生气。
            莱斯特轻轻靠在男孩的肩头,『带我进去吧,』他说,同样嘶哑的声音,『外面很冷。』
            男孩把瘦小的吸血鬼抱起来,天,他好轻,像一阵烟一样,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男孩紧紧的搂住他,天色很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感觉对方纤细瘦弱的手,抓住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不要点灯,』莱斯特重复,痛苦的声音,『不要看我,求求你。』
            『你怎么了?你到底去了哪里?』男孩一直一直搂住他,感觉瘦弱的吸血鬼在自己怀中不停的颤抖——他全身冰冷,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冰冷,仿佛来自极地的冰川,又如死神镰刀闪亮的刀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让那刀锋贴近自己的颈,他吻过死神毫无温度的手,他以自己的身体给对方温度。
            莱斯特在颤抖,无可抑制的颤抖,他蜷缩在男孩的怀里哭泣。房间里没有灯,但有月光从窗间静静流泻,男孩看到了莱斯特的脸,他无法形容——那本是一朵白蜡雕成的花,如今却已完全融化。清亮的灰眼睛成了两个恐怖的血窟窿,他的皮肤上全是伤痕,纵横交错。
            男孩惊呼一声,但他没有放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磨蹭着对方依旧美丽柔软的金发,落下自己的吻。
            吸血鬼在哭。一直一直在呜咽,他紧紧抓着男孩,蜷缩着,像一只被人遗弃的脏污小猫。
            『告诉我,我的朋友,我的情人,我的爱,』男孩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蹭过对方丑陋的脸,吸血鬼哆嗦起来。『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我的恶魔,我的天使,我最亲爱的——--』
            艰难的把嘴唇移开男孩的脖子,咬紧牙齿,吸血鬼缩到男孩的胸口,他攀附着对方温热的人类躯体,他听见男孩强健的心跳,一声一声击打在他毫无知觉的身上,像一面小鼓;他听见皮肤之下血脉流动的声音,奔腾跳跃的年轻的血液,温暖的,心中一阵渴求的冲动,是欲望,枯瘦的手指嵌入床单,指甲插到肉里,他想要离开,一股陡然升起的强烈饥饿感,他无法忍受——
            但是男孩不让他走,他有力的臂膀牢牢把细弱的吸血鬼锁在怀里。『不想对我说?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他轻笑,抬起吸血鬼的脸,『饿了?来享用你的晚餐吧。』
            『不要——』吸血鬼挣扎着,从男孩的怀抱里挣脱,『不要靠我这么近——我受不了!我会伤害你的!』
            『来吧——』男孩温柔的低喃,『你是上帝的使者,你是撒旦的宠臣,除你之外我一无所有。带我走——我最亲爱的——无论地狱还是天国——』
            『决不。』
            


            8楼2011-01-07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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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叹了口气,『我看到路易,』他说,『他告诉我你有事情要处理,你坐船走了——他在说谎,对不对?』他凝视着莱斯特的眼睛,他看到那里面的恐慌和愤怒。
              渐渐的,吸血鬼平静下来,『他们杀了我,路易和,歌迪亚——我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她骗我去喝死人的血,她下毒,她割开了我的喉咙,他们把我扔到了密西西比河的沼泽里——那里全是鳄鱼,』吸血鬼哆嗦起来,目光里流露出极大的恐惧,『它们咬我,把我的身体咬的七零八落——很疼——锥心刺骨的疼痛——』
              男孩抱住他,吻他的头发。
              『——后来我喝鳄鱼的血,还有青蛙,蛇——密西西比一切腐朽恶臭的生命——逐渐的,我恢复了形体——可是我失去了力量,我无法袭击人类——饥饿——寒冷——孤独————』吸血鬼在男孩的怀抱里颤抖,他无法忍受对方温暖躯体带来的诱惑,他在颤抖,他要挣脱,身下的血管里流淌着鲜活的血液,甜美的,芬芳的,吸血鬼露出了尖牙,但咬上了自己的唇。
              『为什么要违背你的本性——』男孩伸手抚摩对方残破的嘴唇,无比冰冷——他分开那唇,滑入自己的手指,触摸那对尖尖的牙——对方咬住了他的手指,生命一滴滴由指尖流逝,开始是慢慢的,轻柔的,是前奏,暗夜里独自一人的喃喃低语——
              他抓住吸血鬼的手渐渐放松,吸血鬼停止了吮吸。『不要逼我,』他艰难的呼吸,『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永远永远都不想——』
              『谎言。』唇边扬起寂寞的微笑,男孩仰起颈,『来我这里,来。』
              颈下突起的动脉,男孩皮肤红润的颜色挑逗着他,他附身过去,他无法呼吸。以唇轻轻摩挲男孩的脖子,落下自己密布的吻,如同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的接触,男孩在吸血鬼的怀抱里颤栗,但他无比安静,轻柔的喘息,他紧紧把吸血鬼搂在怀里,渴望的,等待的,几乎没有任何疼痛,他感觉对方已经咬住了他,用那两颗可爱的、精巧的牙齿。
              微弱的月光在夜风中摇曳,天花板上的小天使们在触手可及的天国间嬉戏。头顶笼着一片静谧的昏黄,好象月儿的暗影,蔷薇花香,星光在脉脉水波间摇摆沉浮——喷泉涌出的水流,跳动的,他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安静,安详,他全身无力,但是感觉安全,温暖,如同圣母怀抱中的圣子——『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血——』呼吸逐渐变的困难,身体越来越轻,他看到自己已经飞上了天空,他虔诚的去扣响天国的门。
              思绪渐渐飘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吸血鬼的身体逐渐温暖,而男孩却逐渐冰冷——仅存的意识,他害怕起来,求生的本能使他开始衰弱的挣扎——但莱斯特的手臂紧紧的箍住他,他无法移动分毫。他细弱的哭喊,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全身渐渐麻痹,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血液的流动,把生命从他身边剥离,一点一点递交到死神摊开的手里。
              强烈的眩晕,眼前再次出现幻象,有什么东西穿过他的身体而去,尘封的一切,面貌依稀的亲人,朋友,还有故乡的小教堂,一段又一段的乐曲,无数的幻象,如水气一般在空气中升腾,穿过他的身体,越飘越远——而他自己却慢慢下沉,一点一点,无可依抓,无法控制——周围只是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他看到自己的泪,落入身下永恒的黑暗,滴答一声,破碎。
              那是甜蜜的死亡之吻,他看到了持着镰刀的死神,他对男孩微笑,宽容的、神的微笑,如同对神子的宠爱。他对男孩招手,让他走入自己的怀抱——温暖而寒冷的、神的怀抱,男孩哆嗦了一下。他忘记了自己的呼吸,衰弱的心跳正在身体中挣扎,最后的一根弦牵扯着,挣脱不开。
              『不愿和我来?』死神笑了,他松开他,一丝淡淡的嘲讽。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男孩跪在他的脚边哭泣,紧紧抓住他宽大的黑色披风——『带我走,请你带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死神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送到男孩嘴边,『喝了它,』他的话语无比轻柔。
              男孩颤抖着接过莱斯特裸露的手臂,那里有甘美的血,分不清是谁的,他张开干裂的唇,那是他一直等待着的生命之源——他吻过那些滴落的血液,滚烫的,带着甜蜜的芬芳,先前所有的失去已再度流向他的体内,只是更加甘美,更加灼热——他的眼泪涌了出来,冰冷的,划落自己苍白的脸庞。
              男孩再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强健的,如一面鼓,越来越近——然后他听到莱斯特的,他们慢慢的糅合,渐渐——男孩的每一根血管里都跳动着莱斯特的心,而对方亦然——一声声如教堂神圣的钟乐,遗忘,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希望,只是一片平和的静谧,世界在一瞬间睡去,生活不再真实,他所拥有和不能拥有的一切,在神的光芒下消融,因不能拥有而破碎的心,在圣光下渐渐愈合,身体上的伤痛、寒冷以及所有可感受到的一切,在吸吮的快感中与自己逐渐剥离,缓缓上升,消失在空气中。
              莱斯特抽回了手腕。
              男孩在他的怀抱里粗重的喘息,睁开双眼,月光从半开的窗帘射入,玻璃的狭长影子浮现在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黑暗里的静寂,整个世界已经离他而去了,遥远的歌声,天堂里的弥撒,生活中再没有了边界,他看到了自己美丽家乡的教堂。
              『什么都不要想,』莱斯特轻吻他的脸,『什么都不要想,你太累了,我最亲爱的——你再也不会见到日出,你已经永远告别了光明——当你再次苏醒,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是死神,你是黑暗之王,你已经和我一样。』
              - END -
              [一百四十年之后,1985,萨尔茨堡,男孩死于阿卡莎苏醒时的那场劫难。同年莱斯特复苏,他创建了自己的摇滚乐队,他在旧金山准备首演,他的身边陪伴着路易。]
              by YOMI
              28th, Sept. 2002
              [BGM:Debussy - Clair de Lune]


              10楼2011-01-13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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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楼2011-09-10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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