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昔草打招呼。对方只是投过紧张的一瞥。经年看见酗酒的男人警觉地望过来,那肮脏的目光像一盆洗脚水泼到他的身上。他不舒服,不做停留便离开了。
莫莫在后面问:“你认识那个女的?”
他点了点头。“说过几次话。”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他愕然,并且否认。
“怎么会呢?放心,我不会一脚踏两船啦!”
她没生气,只是淡淡说:“不是就好。要是你喜欢她,会有大麻烦的。”
“怎么这么说?”
“因为她就是那个男人的小老婆。你敢追求她,弄不好会被那男人杀死哦!”
经年猛地刹停车。
心脏迅速收缩,急速跳动。
车水马龙的街边,耳膜被疾驰而过的汽车声一遍一遍地碾碎。
他回过头。有些生气。
“你怎么乱说话呀!昔草是那男人的女儿,不是什么小老婆!”
莫莫不屑一笑。
“我没乱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不是那男人的亲生女儿,只是继女。很久之前,她妈妈带着她嫁给了那男人,后来她妈妈跑了。那男人十分生气,说是母债女还,等女孩长大了就得当他的小老婆。”
“不是真的!”他叫起来,“怎么会这样子呢?不会的。”
莫莫不以为然。
“怎么不会呢?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的不可理喻。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上次我们班有个男生写了一封情书给她,结果被那男人发现了,跑到我们教室去闹,吓得那男生都退学了呢。”
经年咬了咬嘴唇,天气明明很潮湿,他的心却干燥得连声音也蒸发了。
他大口呼吸。空气中大量的水分子灌入喉咙及肺,他还是觉得渴。城市,干涸的鱼塘,他犹如一条失去水分的鱼,慢慢地风干,又或者腐烂。
然后,他一路都没有说话。
莫莫搂着他的腰。脸贴着背。两个人的体温,被一层薄薄的衣衫分隔。
她谈起很多话题,自说自话,可她乐此不疲地谈起她所见过的有钱人,穷人,她的词汇充满了崇拜与鄙视,艳羡与讥讽,统一在她独特而刺耳的声音里。她说她喜欢有钱人,长大以后就算做人家的小三也不错。她还说她讨厌穷人,因为她家就很穷。所以——
所以,她妈妈只能以卖身为生。
每天接待不同的男人。
她妈妈是***。
她再次重复这个肮脏的词,她可以丝毫不知廉耻地告诉他这件事。经年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一个孩子这样说自己的母亲,那她一定很恨她妈妈,恨她的出身。
***又直接的怨恨。好似被剥去皮的野兽,露出的骨骼和内脏,连血也红得骇然。
每个人都有其与生俱来的宿命。富有或贫穷,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是上天的安排。所不同的是,有些人试图去改变。有些人只懂得怨天尤人,然后站在路边,悲愤地看着坐宝马车来上学的孩子,嘴角试图抹起一丝不屑,却沉沦进更彻底的失败。
一模一样的女人。
只是更老一些,更沧桑一些。站在门口,朝来往猥琐的男人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