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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长安呓语·完结篇·「洞仙歌」(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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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离开了长安却还是逃不出怪谈的诅咒嘛?李琅琊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但也很快进入了状态观摩起四周地形——怎么说呢?原本已经是幽暗昏惑不见天日的环境,然后甚至相称地加上脚下的狭窄通途、无处不在的嶙峋怪石,以及不知在什么高度上的穹顶正以某种固定频率掉落水滴——此起彼伏的滴水声和诡异的回声让人对这区域的规模有了一个不太乐观的估计。
     司马悠于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夏末夜晚——独自在城外闲逛的时分,然后惊喜又后怕地邂逅了传说中的异境。其实在那之后司马悠得出的结论是「那种神秘兮兮的地方还是不要乱闯」,因为亲身经历过这么一场往生梦再把自己的人生变得天翻地覆之后,她已经没有这多余的力气再被一些什么事情拖下水了——要是再遇见个把上官猫或者皇甫端华这样的,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玩吧?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能幸存于这群贵族少年(和猫)之间热火朝天的枪林弹雨(……)和那些随时可能一命往生的奇闻怪谈中真是被流星砸中却又安然无恙的可怕奇迹……
     所以在这谜一样的山中曲折了许久仍然一无所获的时候众人依旧保持着淡定。如果说终于有什么让他们开始不淡定的话——眼前那间小石室看起来好生眼熟,跟之前出来的那一间真是如出一辙呢~咦?!
     开什么玩笑从那间机关石室进入山腹的路只有一条啊!这总不能是原路返回吧?
     「竟然不知不觉就被调换了方向,还真是太小看这里了……」
     诸葛语的一声冷笑无疑点着了端华:「我说,神叨叨的状元郎?你倒是有没有办法?」
     「……笑得好恐怖。」司马悠在一旁拽着长孙欣柔的袖子不安地跟上一句。
     玄衣的青年郎君挟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侧过脸去扫了几眼去而复返的石室,又把视线缓慢移到幽邃的穹顶,望着正上方的一片幽暗,语带笑意——「……办法、自是有的。」
     幽暗中的四人都不自觉地有过一瞬间的冷颤——你才是真的上官猫吧?!
     诸葛语似是听见了众人的内心的疑问,换回了正常语气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是很有趣?」
     ——这都什么怪物?端华翻了个白眼小声质疑,却照样被当事人听得清楚,不无客气地回了一句「那么,不是怪物的中郎将大人最好小心毒蛇哦。」
     端华吃了一惊往四下张望,于是顺着司马悠配合指点的方向——前方一处阴暗的山石底部居然是个隐蔽的蛇穴,数尾略有眼熟的细长青蛇正从洞穴钻出,还有几尾近在二十来步的身后,纠缠着有逼近这几个不速之客的趋势。
     「……毒……蛇?」端华一挑眉。
     「咦?中郎将大人不会不知道蛇类的颜色越鲜艳毒性就越强么?有些红毛花蝴蝶什么的……外观太招摇的一定不是什么良人啊。」玄衣青年一撇嘴角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端华并没有纠结于「红毛花蝴蝶」的兴致,他有些不安地回过头去看那群只差在黑夜中发光的青蛇美人,额头迅速飙出一滴冷汗——「不是你自己说没毒的嘛?……司马悠!咳、长孙小姐也是……你们还是离远一点,这蛇怎么看都绝非善类。」
     「切~」司马悠白端华一眼,轻巧地躲开了端华因关怀而拽向他的手,「欣柔有给我苗疆特制的香包,只要带在身上,毒虫毒蛇什么的才不敢碰我。」
     「在下不过是不想吓着那上官小公子而已。」诸葛语浅笑一声补上解释,甚至善良地向端华投去了「相信对中郎将大人来说小小的毒蛇必然不在话下」的信任眼神。
     端华僵了僵嘴角把眼神投向了李琅琊寻求安慰,于是在李琅琊从袖中拎出一个小香包表示无压力的时候顺利地被压上了通往抓狂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我不干了!」
     对此长孙欣柔也只能有些尴尬地解释:「……这,实在是因为香包只有三个,原本是想带给禤羽和雅柔的,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早知道多备一些就好了……」
     (……原来端华你被挤兑从来都不是那只猫的问题……)
     「哼!接着!」
     等到端华从莫大的绝望里清醒过来,一物已经沿着抛物线落入他不明所以摊开的手心——咦?
     「我跟欣柔一起走就好。」司马悠一脸不情愿,甚至把脸扭到一边去,「要是哪个态度恶劣的金吾中郎将活该被毒蛇咬了,我只怕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长安了吧?」
     「喂你——」端华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司马悠生硬打断——
     「走不走啊?再慢一点说不定连猫汤都没得喝了——」
     「出发吧。」诸葛语刚刚从蛇穴的方向折回,回到队伍前方的诸葛语配合地接过话,一面把稍稍停留在端华和司马悠身上的视线收回到手中的黑玉八卦,把指尖不知从哪里蹭来的露水滴在太极图的阴之区域,又随意地将中央凹陷的太极拨转过一圈,蓦地就有点点荧光从中漫出,围成一小道通透的灵力之壁,其中深深浅浅的脉络轮廓像是人体的经络一般曲折交错。
     虽然见惯了上官猫朱鱼师夜光司马承祯乃至安碧城的各种诡异术法,后面那四人还是不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家伙的实力只怕比上官猫有过之无不及吧?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IP属地:上海30楼2010-12-29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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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仙歌•••拾肆>>
         诸葛语所指点的走走退退甚至转身折回似乎毫无规律。托这个家伙的福在胡乱转悠了一刻钟后,居然到达全未见过的另一封闭的端点。端华再也不敢倚靠在石壁上,而是改用指节轻佻地敲了敲冰凉的石壁换来手指骨和石头相互抵触的沉闷声响,不无佩服的语调维持着他的一贯风范——「那么,这回的机关是在哪儿呢?」
         「在找到机关之前,不先判断下它通往哪里么?」诸葛语正忙着令人费解的事情——用手背靠近石壁缓慢地偏移位置,像是在感觉什么的灵力一般,对于端华的问题他只是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过了许久又接上一句,「要是开了机关发现里面是吃人的凶兽,中郎将大人预备拉着谁逃跑?」
         「啊?!」
         倒是长孙欣柔以袖掩面心领神会地轻笑了一声,很快也正了神色道:「语少是在检查这山壁是否有通风之处?」
         「没错。如果藏有暗门,多少会有些过风的罅隙——这山腹中气流的方向和水的走向很是诡异,至少还应有个一处不小的藏有水源的空间在……」
         「万一……是蛇洞怎么办?」司马悠小声嘟哝着,欣柔松了她的手也帮忙去查探风口,她也正纠结着要不要跟过去,却见端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侧来,似是嘲笑一般地「你也会像个女孩子一样怕蛇的吗?」
         「什么叫「像个女孩子一样」啊!!」司马悠的羞愤再次被激发,扬手就要给端华一点教训——结果并无意外,被端华很容易地抓住了手强行阻拦住了动作,司马悠早已算到有此招,轻哼一声就要用左手肘去撞端华胸口——可是等等,手心里那软软的东西是什么?
         唔……居、居然是刚才那个香包?司马悠转移注意后力道不免松了下来,又气又恼地别过头去。端华居然也不和她争辩,只是松了手下来却并没有走开的意思,那种明摆着的「有我在这里」的意味让司马悠暗骂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居然就有点感动?
         而且、这微妙的暧昧气氛到底算什么嘛!
         讨厌!司马悠默默皱了皱鼻子跟去长孙欣柔的方向,算是生硬地中断掉这让她不适应的气氛。与此同时长孙欣柔却低声迟疑了一句「这是——」而停下了动作。
         比常人腰线高一些位置上,明显的夹带着湿气的流风。顺着细小的罅隙被剪成小缕,无声地透过这个狭长的风隙钻进这个空间里来,像是无声潜藏在角落里的妖兽的呼吸。
        
         细长的水流从高处的穹顶边缘垂下,边角突起的岩石已被经年累月的冲刷打磨得圆滑,低沉而清脆的水声隐在山洞的一角,连回声都没有。上官猫盯着那不能称之为瀑布的细小水流溅起的水花,默默地咬着下唇,脸色很是不好看。
         「……那后来呢?他真的就没有再找来?」良久的沉默之后,白衣的神明小声地问道。
         「为什么要找来?开什么玩笑……如果他知道我娘是那样的身份,肯定躲都来不及吧?」上官猫攥着拳头分明是在生气,「娘自己都说了他根本不可能找到浮玉山来,说不定完全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吧?」
         「这又是何苦?」白衣的神明叹了口气,他确实不明白这凡间的女子如何能为一份飘渺的感情执着至此,他从来不懂,也并不愿意去懂。
         「……我的出生在族里是不允许的,娘一直隐瞒着我的事情,但后来还是被发现了。娘带着我逃走过,可仍旧被长老们捉了回来,把娘关在禁室里严密看管。」
    


    IP属地:上海31楼2010-12-29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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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姑姑说,因为娘始终不肯认错,被长老们禁止饮食关在冷冰冰的禁室里面整整一个月。娘是留着最后一点力气提早生下了我,之后就一病不起……后来长老们也没再追究我的事情,只是不准我和娘见面,把我交给青姑姑来照顾…………直到现在,我也只见过她两次。」
           猫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话音停下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神明也明白这般心情,一直未去打搅他,直到上官猫沉下了心情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再度开口。
           ——「你一定也觉得我娘很傻吧?那么不懂得疼惜自己,为了一个……一个可能根本连她是谁都忘记了的人……」
           神明一时也有些愣住,竟不知要如何应答。确实自己也是有过这番想法,但是在上官猫方才长久沉默之下,他又蓦然觉得自己这么想似乎是错了……
           ——「可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娘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我爹的吧?就算自己受了那么多苦、那个人仍旧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一点都没有后悔的那种喜欢……」猫少年突然侧过脸望向一边的神明,认真的眼神中似乎有着一种让人不得不被说服的力量,「……就像落夕那样吧?」
           神明不由得呆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不能置信眼前不过十几岁的猫少年居然能几句话将自己堵到哑口无言满脑空白,那些原在自己接触领域之外的东西,竟这样轻易地被赋予了一击致命的力量。
           「所以至少,我希望你也可以知道……她赌上自己的所有,希望传达给你听的心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选择了你……」
           「那是对她来说最珍贵的心意。就算、就算你回应不了……我不希望她像我娘一样……」
           猫少年的话多少还是打动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每次想着狠下心不去管她……可是每次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在千钧一发救下她之后又会动摇,或者是不是干脆见她一面……可天规和人律不同,我一个不冷静,也许就害了她……」
           「你是喜欢她的吧?虽然你不想承认……这样的顾虑也能理解,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的心意呢?你擅自这么决定……可也许,她宁愿坦坦荡荡地接受私恋神明的惩罚,也不愿意这么不清不楚地灰心绝望……」上官猫的音量逐渐降低。
           「那你呢?你不也是替别人擅自决定?」神明忽的就想明了什么一般,像个长辈一样轻拍了上官猫的肩道:「其实我大概也明白,你母亲为什么始终不愿说出你生父的身份——你家在灵异界的地位,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吧。所以宁愿把真相永远瞒着却也希望可以保护他,就像你说的……直到现在都不曾后悔的心情……」顿了一顿又补道:「我原也希望,她就此不记得我……」
           见上官猫神情复杂地跟着转过身来,神明却流露一丝笑意嘴角一撇道:「你的那些朋友们来找你了……不知道他们听去了多少?」说罢衣袖一拂展开一道白色灵力光线落向瀑布右侧的石壁,听得山壁发出轰隆的巨响,隐藏的机关石门从中间裂开缝隙,一时间水汽和尘土弥漫成一片,隐约可见石门背后的一片幽暗中泛着几点暗蓝色的冷光,而司马悠、长孙欣柔几人则是自是各异地齐齐愣在了那里——长孙欣柔保持着向后退了一步的自是,一个袖子被司马悠死死拽着,端华拔出剑横在两人面前一副守卫的姿态,李琅琊倒是无惧无畏的样子用袖子挡住口鼻避免吸入尘土,旁边诸葛语托着黑玉八卦在手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盯着山洞内,无数细小尘埃在其上的暖色灵光中盘旋飘舞。
           上官猫有些诧异,联想到刚才自己和盘托出的那些隐秘之事却听瑶泽说来叫这些损友不知道听了多少去,当下觉得又羞又窘,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们……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IP属地:上海32楼2010-12-29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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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华第一个被这奇怪的态度招惹到,不由自主地便气恼了上来,当下收剑回鞘,胡乱用手挥开面前那些浮尘跳进了山洞:「亏我们全部都担心得要死,九死一生一路曲折地过来救你——你、你居然在这里悠闲地和这白衣服的聊天喝茶?!」
             上官猫一时有口难辩,又不好发作,想说什么又咬了咬牙咽回去,正憋屈的时候却听见司马悠的声音紧跟其后不甘示弱地造端华的反——「你这红毛什么也不知道就别乱说!你才没资格这么说他!」
             端华竟是被这么一句话给撂懵了,表情一时间从义愤填膺正义凛然转化成震惊不可置信大受刺激,音量似是自言自语地质问着「你说什么」回头去和司马悠对峙。
             「山、山猫……?你、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吧?」司马悠向来沉不住气,方才长孙欣柔示意让她细听里面的声音,她便不知所以地照着欣柔的动作附耳在缝隙处屏住呼吸竖着耳朵探听,谁知模模糊糊入耳的第一句话竟是上官猫语调哀伤地说到母亲因为生下他而被关在禁室至今仅仅见过两面的一段,虽然夹杂着沙沙水声的声音不算太清楚,但那种无法隐藏的作为猫的熟悉语调却可以十分地确定——说出这些绝无可能出自上官猫的话的是如假包换的的确确的上官猫的声音。司马悠不免要回想一下认识上官猫这大半年来他到底有没有提及过任何有关家乡和家人的相关……想到这平日里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家伙竟然是从小就落单,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后文也漏掉了大段,好不容易才一手捂住嘴一手拽住欣柔的袖子继续屏息静听。
             后面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和长孙欣柔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语气这种逻辑,才不可能是她们所认识的上官猫吧?所以在眼前的石门突然洞开的时候她们反应慢一拍地愣在了原地,欣柔又危险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后退一步,不过此时的司马悠显然已经是呆滞状态,于是端华很是惊讶地抽出剑挡在两人面前一副护卫姿态,形成了瑶泽和上官猫所看到的一幕。
             然而此时的这一内幕除却她和欣柔之外的另三人却似乎并不知情,上官猫也未作任何反应并没打算要回答的样子。如此状况让司马悠有那么一点无措,虽然用膝盖想想也能知道想要逼问那只猫说出什么来根本就是不可能事件嘛……再说这会儿的气氛着实有点诡异——说起来那个白衣服的是谁?
             正当司马悠后知后觉地退后小半步,警醒地打量着白衣神明的时候,长孙欣柔下意识地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对方底细不知莫要乱出头,于是司马悠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而转向己方投去询问的眼神。
             诸葛语已经收起了黑玉八卦挂回腰上,随意地拂去些衣摆上的粘灰,颇有把握道:「我们已经到齐了,那么洞神大人是不是也应该把该解决的事情一起了结了?」
             此言一出,长孙欣柔李琅琊四人俱是一惊。若是原先并没有上官猫策划的那一场假扮洞神的戏码,也许倒也早就有此猜测而有些心里准备。结果那一场真假洞神以后反而弄得心里各种没底,如今又要一瞬间接受被假扮的神明就站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事实,怎么样都是强人所难吧?
             ——而且,要说眼前就是确实如假包换的神明的话,之前影山迷雾里的那场真假难辨倒更像是真的了……这些设局的人不免由心里没底变成了彻底糊涂。


        IP属地:上海33楼2010-12-29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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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冷场并没有持续太久。纵然上官猫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这里的大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即使是怀疑也并未持续太久。神明在几人的无措之后轻淡地摆下一句「你们叫我「瑶泽」也无妨。仙神也好妖魔也好,只是不同种族而已……我与你们并无两样。」
               话头一开,司马悠这些人原本就无恃无恐,就更放下心来。想想上官猫这种不积口德的家伙既然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和神明并排而站,那么多半这个神明也没什么危害性。司马悠在这件事上再次表现得仿佛她才是当事人——「既然你——你都知道吧?那、那为什么不阻止我们?明明那不是你的心意……」
               瑶泽便只是摇头。这个问题原先就让他苦恼了许久,尤其是面对那么多义正言辞的知情人来审问的时候,那种压力让他习惯地背过身去不想做任何回答。
               「我也问过。他原希望我们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难题吧……」上官猫苦笑一声替为回答,却换来司马悠忿忿的一句「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别人怎么可能替你解决?!就算我们可以替你把所有事情说给她听又有什么用,落夕只是希望你亲口对她说,哪怕只是一句话也——」
               司马悠的话在最激动的部分却戛然而止,生硬地切换成一句:「如果你不喜欢她,你凭什么要让一个女孩子为你承受那么多闲话长短?」
               神明霎时无话,许久才艰难地点头。而旁边的上官猫却不以为然的样子,以手掩嘴闷声偷笑,这样的动作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神明和司马悠都不明所以地横了他一眼,只是上官猫对此杀气腾腾的眼神视若未见,反而换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语调掺着不怎么善意的笑声道:「小悠你这花说得实在太好,可惜你没看见方才端华的表情,那当真是——十分精彩。」
               轻飘飘的一句话使得端华不得不替代了视线焦点,李琅琊和长孙欣柔忍不住悄悄转移视线去观察端华的反应,只见他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恨不能把上官猫砍成两半的模样。至于司马悠,她是没好意思去看端华的表情,也没那个位置条件——事实上在上官猫恶趣味的戳穿之下,她此时的表情亦是十分精彩……
               「——那么洞神大人,就算要我等相助,您也理应把事情的始末经过解释清楚吧?在下也很想知道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位什么样的神明呢。」诸葛语轻咳一声扭回了被上官猫偏到诡异方向的话题,重新指向眼前的神明。
          洞仙歌•••拾伍>>
               即是神明,又如何生出凡人的感情?又怎知道这便是所谓的恋慕心情?
               可既然知道,又为何……这般残忍。
          


          IP属地:上海34楼2010-12-29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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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泽闷声走到了山洞深处去,想了许久。下定决心再整理头绪毫无疑问是个漫长纠结的过程,等他对着山壁叹过气深呼吸艰难开口的时候听众都快等到失去耐心,齐齐被突如其来的温柔语调惊了一惊。
                 「在你们那一出真假洞神的故事之前……我极喜爱清晨时候在山中赏景,而那时候她每日清晨必会来雾泉汲水。常常看见她,便偶尔关注了些。」
                 神明说着转回身面对众人,迷失在回忆里的眼神温柔。
                 「温柔懂事的女孩子,就像早春的初阳一样让人为之心悦……」
                 「后来便有了习惯,每天早晨会在雾泉边等她。她看不见我……不过我并不在意。」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风大了些,她抱着坛子被沙子吹迷了眼,一个没站稳险些从山路上滚下去,我就在不远处自然随手扶了她,之后又用乱石堵了通往雾泉的陡峭捷径。那本没什么,翌日她却像是察觉了什么,捧来了一坛子酒放在雾泉边,说着要答谢神明。」
                 「我很是惊喜地收下了那坛子美酒。作为回礼,我在她到来之前用酒坛汲满了泉水放在旁边,算是省去她等待的时间。她看到的时候惊讶却不害怕,高兴地接受了我的回礼。」
                 「之后每一天,我都会替他盛满泉水等待她到来。」
                 「怎样的清晨阳光能比得上她看到酒坛时候露出的美丽笑容呢……」
                 「她每次开心地捧走泉水,时不时再带一坛子酒来。只是也没有持续很久……」
                 「她也许会相信,那是一个喜欢喝酒的慈祥有趣的仙人吧?」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每天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约定而心情愉悦的自己,竟是不知不觉……有点喜欢上这个温柔的女孩子了呢……」
                 「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出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不一样……我突然很想见她,很想——如果她能看见我……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以什么身份去见她。一方洞神司一方山水,并不能离开自己的辖地太久,就算我偶尔可以去栖凰落看她,却也不能长留在那里。」
                
                 「隔了十多天后她再次回来,在她刚踏进影山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于是我想到了山腰的终年不散的迷雾。一面想着她能不能猜出是我……却也害怕她猜出来……」
                 「我小心地问她,倘若我想要逃出神明的禁束来企及一个心愿,会不会成为她的束缚呢?我期待着……也许她会告诉我,那也是她的心愿。」
                 「可是她却不那么认为。他说那是我无法背弃的归宿,我突然就不知道我还能追求什么,那一瞬间很是憎恶自己的身份,明明无法背弃这样的身份却还想着剥夺别人的自由……」
                 「人的感情何尝不是一场戴着美丽面具的囚禁呢。」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是很自私地想把她囚禁在身边……可是神明铸造的牢笼,一定会让人想要挣脱却又再无退路地脱逃不了吧?」
                 「……到我困不住她的时候,她就落入真正永无归途的禁锢之中。我本该安心当那个贪酒的神明,一丝也不能触及这不属于我的领域。」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她走近来的时候我心中一片慌乱,她伸手欲触的时候我便想也没想地急忙逃开了。她看到了地上摆着雾泉边的酒坛,只是呆了一瞬,就把里面泉水倒下了断崖。」
                 「……看到这些的我知道,她不会被困在坛中永失自由。到此,该结束了。」
                 「之后,你们也该知道了。我硬下心肠再不见她,可她却开始常常到迷雾那里对我说话,时常还会留一坛子酒在雾泉边,我却再也不敢碰那酒,甚至绕开那里。」
                 「她几次失落地来问我为什么不再出现,我不敢回答也不敢见她。谁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她一天天消沉难过,我亦是心如刀绞。」
                 「再然后,便是最近。她心情反复,时而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便要丢了性命。我不可能当成没看到,却只能救下她几次,仍旧忍着不见她。若她能确信我并不存在,应该会好过些吧……那天晚上我不放心去看她一眼,她竟然醒过来还追了出来……你们中间也有人发觉了——」
                 「……我并没有一座江山,也没有一座城池,甚至一座宫室。所以连我自己都不能擅自离开的狭小山野,凭什么换她困在其中永失自由呢?何况就算可以,仙凡殊途终不会有结果,唯有不见才是最好。可你们告诉我的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样,如此又觉得,这样是错了……」
                
            


            IP属地:上海35楼2010-12-29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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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泽说了许久。众人对这故事十分在意,加上敬他是神明,包括上官猫在内都不敢打断他,直到他终于停下了讲述,安静了许久之后才小声地感叹起来。
                   实在是和想象中的渊源相去甚远呢。之前最忿忿不平的上官猫和司马悠听完的时候全噤了声,什么话都驳不出来。换了自己未必就处理得更好吧?还是长孙欣柔先开了口道:「这样缘由,确实也无可奈何。只是落夕姑娘积郁成疾,如此反倒成了下策了。你们都放不下才相互折磨,现在看来若能摊开说明了才是最好吧?这一点,我们几个终是爱莫能助的了……」
                   瑶泽落寞地摇了摇头,并不回话。一时再次陷入可怕的沉寂。上官猫的表情变了几番,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尽管如此,她也有权知情吧」的意味不言自明。
                  
                   「我们也不需要这么为难嘛。」沉寂之中,诸葛语却无声地浮起一抹笑意来,「如此——倘若她现在可以出现在你面前呢?一定有很多话该说吧?」
                   瑶泽脸色骤变,而其余人尚在疑惑之中,不知这深不可测的诸葛语又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深知其实力不俗的同时又并非对上官猫那般知根知底,自是生出一层敬畏和疏离,于是错愕中几人跟着诸葛语转回身后的视线朝着来时的通途注目,怔怔地看着一抹纤细的女子身影拐进视野逐渐靠近愈发分明,淡淡的表情仿佛蒙在晨雾里,并无意外的单薄轮廓,慢却坚定的脚步。
                   「你……你怎么也来了?」
                   神明的声音掩藏不住地颤抖,他并非没想过有朝一日不得不坦然相见,却不曾设想过这样的情境。方才自揭伤口将这些年的情绪宣泄出来,然后再次自责心软无法宽恕自己,如此的心无防备下她却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容色淡淡、安静地一言不发,像是期待着解释一般地看着他,连他那一句「你怎么也来了」也置若未闻,嘴唇一动不动全没有答应的意思。于是他开始慌张无措——这些年来最害怕这样的光景,以至于一直担忧躲避一直无从自处,而落夕却始终勇敢却笃定地站在自己的对面等候一句无论是什么的发落。
                   ——自己又何尝不是残忍的?神明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为难着要用什么话来开启自己尘封许久的从何说起。而上官猫早已背朝瑶泽比了个手势将那些外人推将出去——原本司马悠这些人也在为难,人家两个肯定有着无数的话要说,他们杵在这里当烛台实在是不止一点尴尬……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似乎出声就是罪过,于是就连「你们聊我先走了」都说不出口并且无法不告而别地继续杵在那里。
                   虽然说,事实上他们每一个都对即将发生的后文有着非常热忱的关怀。是故在逃出山洞之后不免都心有戚戚,鉴于上官猫喧宾夺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一齐把问题抛向了上官猫——「把他们两个这样单独留在里面真的可以吗?」司马悠依旧是那个不负众望地问题众人心中压藏着的八卦问题的人选,之所以是压藏着则是因为那着实不是一个有技术含量的问题,纵然它终究是个问题。
                   上官猫似也有所犹疑的样子表情古怪着并未及时回答司马悠擅自代表群众的提问,自顾自地不知想着什么。倒是最后出来的诸葛语颇有把握地替为答道:「放心吧,刚才瑶泽说的那些,落夕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想必她现在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犹若一声惊雷吓醒那一众尚在半梦半醒中的凡人,于是他们异口同声地爆出一句「啊?!」来。
                   上官猫略眯起眼睛,浅褐色的瞳孔细长尖锐,视线穿过睫毛的阴影锁定那个成竹在胸的迷之少年,不动声色地将眼前人又打量了一番之后动了动嘴角不客气道:「我早就想问了呢……你到底是怎么说服落夕的?让她跟着你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并且藏在你的方外之阵里不被身为洞神的瑶泽发觉……你的胆子似乎也太大了点吧?」
              


              IP属地:上海36楼2010-12-29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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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仙歌」外篇心愿
                     上官猫跃下屋檐的时候并未曾想到还会有第二拨不速之客在下边等着自己,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这时候如何也不可能在空中再转弯溜走,便只好乖乖落下。
                     想想也是,落夕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里适宜夜游的大小角落。而上官猫会睡不着跑去哪里看星星,完全就是在她踩点多年的掌控之下。
                     之前是为什么才会觉得她很好骗啊?上官猫在心中暗自叫嚷一声,却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一副风雅赏月的假象,「意外」地向落夕打着招呼。
                     毫无特殊的凡俗女子又怎么可能入得了神明的法眼?落夕理应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只不过……咳咳,越是聪明人,钻起牛角尖犯糊涂的时候就越难搞定。
                     情况并未和上官猫估算的相差太远,落夕似乎早知道他在此,上来第一句就是——「上官公子每每都令人吃惊呢。早先还差点把公子认成了女孩子,不想原来是医术身手都十分了得的少年呢。」
                     上官猫自知败露,在黑暗中不由得面上一红,干笑道:「哪里算什么了得,不过生得这般女气,实是一大败笔。」
                     落夕不答,亦是轻笑一声。此番她仅在单薄的寝衣外披了件外衣,倒也像是睡到一半出门来的。于是上官猫心中有鬼地想起两日前落夕被催眠倒在自己怀里结果被落依撞见的事端,顿觉尴尬不已,可落跑又不得其道,便讪讪道:「这么晚,落夕姐姐也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嘛?」
                     落夕倒不避讳,顺遂地就应道:「白日里……一下子被告知许多事,心里总是乱的很。虽然我知道洞神之说只是个误会,却还是不能那么快放下……可能是除了这以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想些什么,反而就睡不着了。」
                     话音刚落,上官猫就先叹了声气,道:「这种事情总是这样的。什么东西突然没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要有别的能填上倒也罢了,否则总是要难受一阵子的。」
                     落夕惊疑:「上官公子好像什么都知道?」
                     「……放不下就放不下嘛。」上官猫喃喃自语,「以后还有那么长呢,我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怎么能因为这一个两个放不下就停在原地?」
                     「上官公子也有放不下的人吗?」
                     上官猫闻言点了下头,转而又摇头,「有。很多。不过和你不大一样,但那又如何呢?我总有一天是要走的。」
                     「要走?去哪里呢?」落夕被上官猫的语气带了进去,「其实,我也真羡慕你们,这么多人可以在一起四处游历,到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听各种各样的故事……可我只能留在这里。」
                     「……其实很多时候,表面的自由只是拘禁以前最后的放逐而已。虽然说被拘禁起来也未必是坏事——愿意把你捆在身边的人一定也非常珍视你,如果有这样的人在……」上官猫说着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住了口。
                     落夕稍许黯然了片刻,抬头道:「那样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愿的话,不如说给星星听吧……或许有一天,对方会听见的。」
                     「哦?」
                     「我曾经对着星空许过愿望。那时候我好不容易装病回绝了黎家的求亲,在栖凰落呆了好些天没有离开……那时候我想,如果我能见到那个神祗就好了……如果,他就是我每次都在影山看到的那个白衣身影就好了。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多希望他能出现在我面前……」
                     上官猫沉默了一阵,才道:「……那你现在?」
                     「尽管我相信你们所说的,可是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希望——如果有一天,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可以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其实他记得我……」
                     「星星一定会听见的吧。」上官猫忍不住打断了落夕最后的话,望向星空轻声叹息。
                     ——这样的心情,娘也是一样的吧。
                    
                     远方的人总有一天能听见……吧。
                


                IP属地:上海38楼2010-12-29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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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长安……到此也不必回去了吧。
                                                           反正自己原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可是娘明明也有给自己起过很美的名字……
                                                           ……夕颜。仿佛是天亮后就会凋零的名字。
                                                           再不会有什么别的人叫出这个名字了。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铅华洗尽的一瞬,善缘、孽缘、过客,全无是类,撒手成灰。
                                                                ——《长安呓语》下卷《梦与花殇》敬请期待。
                  


                  IP属地:上海41楼2010-12-29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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