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夏白有一个足够完整的大家庭,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围绕着他转。但是夏白认定,这一辈子,都会有一个发光发热的球体围绕着他转,是他的太阳。
轻轻地剥开夏白的胸膛,里面藏着一颗小小的心脏,心脏上有好几个大小不一晶莹透亮的水珠。但是最大的一颗却紧紧地镶嵌在室间沟中。那是夏白心底最深的疙瘩,是母亲的泪珠汇合成的记忆。原来太阳也有眼泪,滚烫如火焰般。
太阳积蓄在体内的怒气一触即发之后,迸发出浓烈的岩浆,毁灭着整个世界。在喧闹声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闭门声后,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夏白很害怕,他说他害怕黑暗中的一切事物,那些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那些玻璃破碎的嘈杂声充斥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夏白只能有双手掩止住小耳朵,蜷缩在床脚。那些并不奢华的慰籍统统滚蛋把。
如果说寂静是一种略带忧郁的安详,那么此时此刻只能用死寂来形容。捂得生疼的双耳被释放在黑暗中的那一刹那,轻声的抽噎如利剑般划破夏白的耳膜。他恐惧的望着四周,寻找着发声处,死命地用手臂包裹住自己的双腿,唯恐被吞噬进这暗的邪界。 “妈妈— ”原想张嘴喊出声的他被自己长久哽咽的嗓音吓得发不出声音。那微弱的呼吸声也停止了,他屏息地爬起来摸索前进,向着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迈开了小步伐。月光透过破碎的窗倾泻而下。呈现在夏白眼前的仅是一片混乱的杂物,破碎的桌椅。一个陌生的女人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当她看到那个小身影时,停止了抽噎。只是抬起脸静静地对望着。顺着她脸颊滴落在衣襟上的仿佛不是泪,而是那滚烫的岩浆,烧灼着她的身体也烫伤了夏白的身体。那阴冷的月光淡淡的泼下来,止住了疼,却扑灭不了火焰。一场无休止的战争终于找到了导火索爆发了,那四分五裂的是份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爱,任洪水肆意地冲刷走了。万籁俱寂的黎明,只是暴风雨前夕仅有的静谧。
那年,夏白五岁,她二十九。
俄想俄这辈子做对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没有当面拆穿她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尊严。
—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