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湾的村口有一个百十米高的小土坡,坡东边有一条通往村外的石子路,朝着东边下去就是麦田,看着绿油油的一片,小坡被村西边一户养牛的人家承包了,种满了李子树,春天,从石子路走的时候朝着西边一看,白花花的一大片,我的家就在石子路下坡就可以看见的靠西边的第一排房子,我家门口有条沟,沟上面搭了一个嵌在沟两岸土里的木头,一到下大雨,沟里水位猛涨,独木桥就会被淹。家门口隔着七分地就是李子坡,沟边有一排杨树,正门口是一颗柿子树,爸爸说是他小的时候就有的,那它可能和爷爷是一辈的。家门口的土路用砖镶在地里围成了一个大花圃,里面没什么娇贵的花种,一株月季树,几乎不败,还有发了芽的瓜子撒进去,长成了的一小片向日葵,还有后院奶奶塞给我,让夏天染指甲的指甲花,在花圃里十分显眼。门口的西面有一小块地,最西边有一堆家里盖房子剩下的红砖,形成了一堵不高但很厚的墙,南边靠沟一侧,爷爷用竹竿搭了一个让葡萄,黄瓜,丝瓜的藤可以爬上去的竹竿,空地因为这恰好的三面墙,成了鸭和鸡的家园。有时候,鸡还能飞到屋檐上面。家里的院子中间是露天的,爸爸会在露天的地方搭上挤成拱状的竹竿,下大雨就拿着大的塑料布搭在拱状竹竿上面。雨打在上面的声音很多样,下小雨是闷闷的,我不喜欢,下大雨的时候,哗哗啦啦的,打在上面像是春节村里敲得锣鼓一样好热闹。一下雨,我就喜欢在塑料布下面朝着天上看,在灰蒙蒙的光调下,看着大雨点砸在塑料布上变成白花花的泡沫,再流下塑料布。大雨为我们提供了好多乐趣,一下大雨,沟里水位就会猛涨,我们就会从家里扒出来不要的课本,开始折纸船,一个本子几十页,谁会折出翻盖船,谁分的页数就多,忙活半天,每人抱着自己的心血,冒着雨,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沟边走,把自己的船放进水里,看那个船游得最快最远。石子路从坡下来遇到沟就变成一座桥,评判最厉害的船,就是看可不可以游过桥。刚下完雨,全是泥巴,我们会在花圃里挖一大块泥巴,缠着爷爷给我们捏泥人,爷爷的泥人是村里小孩都知道的,一大群人娃娃围着他看泥巴在他手里变成憨态可掬的泥娃娃。这时我当然稳占观看主位,要是我有一条尾巴,可能要翘到天上去了。第一个泥人自然归我,捧在手心的泥娃娃好像爷爷讲的狐假虎威里面的老虎,那我就是狐狸,还跟公鸡一样神气。要是平常天气,沟里几乎是没有水的,沟好深,大概有两个我那么高,爸爸跳到沟下面还会露个头,不下雨的每天黄昏,爷爷会用铁锨铲土,能挖出来好多蚯蚓用来喂鸭子和那从房檐上飞下来踩到我头的母鸡一家。春天李子花开的时候从我家门口看去好像白丝带里面镶着嫩绿色的宝石,妈妈强调过想去李子坡要从石子路过去,为了省时省力,我们会在大人不注意抄近道从门口麦田淌过去,每次抱着折的花枝回来的时候,都免不了一顿骂。后来才知道她们看见了,我们把小麦苗踩折,用它们弯了的脊柱,走成了一条不应该存在的蜿蜒小路。李子花枝插在有水的饮料瓶里,不过几天,雪白变成枯黄,还会引来一群黑色的不速之客。这时妈妈就会怒斥着把不速之客还有枯了的李子花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