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我还是忘记她
                               文/冰点燕燕
（一）
苏若生在跟一个群里的朋友介绍她家在成都一个叫花牌坊的街上的时候，所有人都问，怎么会有那么艺术的街坊。
苏若生不说话，只是笑。
她从出生就住在这条街上。那时，苏若生的妈妈开着一个裁缝店，生意红火，顾不得照顾她，苏若生平日里放学就在店铺门口支个凳子趴在上面写字，偶尔抬头看看挑着箩筐，走街串户的叮叮糖。在其他小朋友都吃巧克力的时候，叮叮糖却是苏若生的美味佳肴，尽管她妈妈的裁缝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因为她有个弟弟，他的降临剥夺了她的一切。但她不在乎。
童年的记忆里，苏若生总会跟着爷爷泡茶馆。那个时候老茶馆里都是最普通的盖碗儿茶，两块钱一碗。爷爷总是轻呷几口，跟着其他老头哼几句川剧，或是身子往后随意一仰，伴着竹靠椅嘎嘎响的声音，眯起眼睛睡觉。杯里茶水浅了，自有眼明手快、提着铜壶巡行茶桌之间的伙计过来续水。苏若生周末的时候就拿着作业本跟着爷爷在茶馆一泡就是一整天。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苏若生慢慢长大。
长大后的苏若生跟小时候性格一样，腼腆，不爱讲话，经常面无表情。妈妈的裁缝店生意不景气后，她家转开苍蝇馆子，苏若生每天放学后回去帮忙。
那是每天苏若生最难捱的时候，她在校服外面系个围裙，匆忙穿梭于各个桌子间，端菜收盘子，街坊邻居跟她开玩笑，她害羞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妈妈扯着大嗓门骂她：“越大越没教养，见人也不会说话！”她那刚刚读一年级的弟弟就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巴笑。


（二）
在学校里，苏若生也是这样。课堂上从不主动举手发言，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脸会红。但她学习一直很好，在班级总是前五名，仅有的两个好朋友也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学生。班主任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告诉妈妈，按照苏若生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话，直升入本校高中是没问题的。
苏若生也这么想，她迫切的想进入高中，住校，逃离开这个喧嚣的环境。
冬天，按照成都人吃羊肉的惯例，苏若生家开始卖起了羊汤，每天熬一大锅，不断的加肉，加汤就够了，伙计们也没以前那么忙碌，苏若生更是落得清闲。
每晚闲下来的时候，苏若生就坐在靠着门口的小桌子上，摊着英语书背课文。食客来搭讪是常有的事儿，但大都是周围熟悉的邻居。有天，一个男孩在等饭的过程中走过来翻了翻她的书：“初三了啊？”苏若生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盯着他纤长的手指，直到他转身走了，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那个男孩坐在另张桌子上，背对着她吃饭。她盯着他的背，想象他喝汤的表情，恍惚中，被妈妈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若生，收碟子啦！”她像兔子一样跳开，撞洒了旁边一桌的饭碗，引来一顿臭骂。男孩扭过头看她，苏若生躲进屋子里，委屈的掉眼泪。
第二天，她又在那个时候捧着英语书坐在门口，他依旧在那个时刻出现，背着书包。苏若生暗自微笑，他也是学生，他们是同类人。
男孩要了同样的一碗羊汤，一个白面锅盔，依旧坐在老位置，背对着苏若生。她放学就跟妈妈说明天要月考，她要复习英语，不是太忙就不要招呼她干活，她看他的过程，没有人再来打扰她。
男孩临走前望了她一眼，挥手拜拜。苏若生受宠若惊。
他走后，苏若生也端了碗羊汤，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乳白的汤面上漂着切碎的大葱叶，绿生生的煞是惹眼，她学着他的样子，直起身板，俯下身子，浓郁的羊汤慢慢地从嘴唇到舌头、到喉咙，小心地进了胃，苏若生第一次觉得那种鲜美、那种醇厚直接从心里冒出来。再喝一口下去，热气就从咽喉开始融化全身，浑身的细胞开始苏醒，舒坦无比。那香气四溢的羊汤恰到好处地熨帖着寂寞的胃，一碗下去寒意尽散。
苏若生在夜空里哈着气，满心欢喜。


（三）
英语课上，苏若生第一次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尴尬地坐下。
整整一天，那个男孩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由于晃神，苏若生被老师暗示了两次，批评了一次。她暗自责备自己，千万不能有意外发生，这样才能进入重点高中，才能住校，才能逃离这个家。
责备归责备，放学后，她跨入花牌坊那条熟悉的小巷子的时候，好不容易克制着不去想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里。苏若生又坐在那个位置上，等待着。
他又来了，妈妈笑脸迎上去，他却径直走苏若生面前，递给她一套英语题库：“这是我用过的，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妈妈怪怪的看了她一眼，讪笑着对男孩说：“要多帮助我们若生进步啊！”他坐下后，苏若生打开封面，扉页写着名字，林嘉楠。字如其人，干净，秀气。
从林嘉楠坐下到走，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林嘉楠走的时候刻意经过她身边，苏若生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止，却没有抬起头看他。他径直走过去，那本题库捧在苏若生手里，满是温暖。
第四天，他们有了交谈，很简单，苏若生初中部三年级，林嘉楠高中部一年级，他们同校不同院。
谈话刚刚开始，苏若生就被妈妈叫过去收拾桌子。回来的时候，看到弟弟拿着水枪喷了林嘉楠一身，头发上也满是水珠，他尴尬的对苏若生说没事儿，裹紧了衣服离开。苏若生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后，抄起一本书撵在弟弟后面，在一个胡同口凶神恶煞地抓起弟弟，扬起巴掌在他屁股上忽了几下。弟弟哭着去找妈妈了，这是她第一次打受万千宠爱的弟弟，但她不在乎了。


（五）
回到学校安生了几天，苏若生收到那个女孩的一封信，约她在离学校不远的茶馆见面，后面注着她的名字，周景甜。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茶馆，玻璃上全是藤蔓，藤椅上软和的靠垫，桌布上精致的刺绣，苏若生有点紧张。周景甜煞有介事的问，你叫苏若生是吧。她点头。周景甜又问，你知道我这次找你来的目的吧。苏若生又点点头。周景甜笑容很甜美，她凑近苏若生，用很小的声音说：“没想到，外表柔弱平日里话都不敢说的好学生，在抢起别人男朋友的时候，竟是如此凶猛。”苏若生盯着桌布，抿起嘴巴不做声。周景甜又凑了上来：“在林嘉楠面前就没见你害羞啊，跟你那卖饭的妈妈一副谄媚德性，贱兮兮。”
苏若生猛地抬头，她做了这辈子最勇猛的一件事，拿起茶杯直接泼周景甜精致的脸上，在尖叫声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馆。
走回去的路上，苏若生去了爷爷曾经喝过茶的茶馆，周围高楼林立，唯有那一片儿是几排显然已经年代久远的老房子，要不是互相依靠着，它们一定早就倒下了。好多年没出来喝过茶了，爷爷走后，她跟着爸爸去过一个小公园喝过茶，那也是一棵棵树下的盖碗茶，有些人聊天，有些人搓麻将，没有争吵，没有烦恼。
那个年龄多好啊，仅看着一堆小老头儿喝茶，就让她觉得那是最快乐的事情了。原来，长大是件如此麻烦的事。


（六）
所有的课苏若生都心不在焉，她静不下心。同桌不是提醒她翻书页，就是提醒她做笔记，她抱歉的笑。同桌安慰她，如果不舒服就请假回去歇着吧。连续两天，周景甜带着一帮小太妹在学校门口堵她，明摆着没有好事儿。苏若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景，她心惊胆战，每天一放学就从操场绕过后门离开学校。这天，放学铃刚响，门口哗啦啦围上来一群高年级女生，带头的是周景甜。
同学们基本上都还未离开，那群女生就围在教室门口若无旁人的指着苏若生：“唔，就是她，专门勾引别人男朋友，狐狸精！”同学们议论纷纷，疑惑地看向她，苏若生紧紧抓着同桌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她没想到的是，同桌直接甩开她的胳膊，书包都没拿，径直离去。苏若生脸涨得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周景甜抱着胳膊在那群女生中，得意的笑。
外面闹得越来越凶，说的话也令苏若生越来越难堪，在苏若生倍感绝望的时候，喧闹声突然静止了。林嘉楠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紧跟在后面的是气喘吁吁的同桌。那个好成绩好脾气的同桌走到座位上，轻声说了句，我见他天天来接你下课，应该能帮得上你。苏若生的眼泪唰的流下来了。
周景甜看到林嘉楠，脸色大变，那帮小太妹立马闪到走廊另一边，还没离开的同学直愣愣的看着门口的两个人。他俩在苏若生的泪眼里模糊的只剩下影子，这时候她才真正的感受到，门口那两个人郎才女貌，是多么的般配。
林嘉楠什么都没说，瞪着周景甜，看着她怯怯的往后躲，才大步走进教室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把苏若生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看都没看周景甜一眼，拉起苏若生的小手离开了教室。


（七）
在林嘉楠暖暖的手心里，苏若生心潮澎湃，她告诉自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林嘉楠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肩并肩，最重要的是，在众目睽睽下拉着她的手离开，无不表明了他的心态。苏若生告诉自己，不要懦弱了，不要自卑了，认准了，就是他，跟上吧。
林嘉楠一直把她送到了路口，她看着他，无比笃定。林嘉楠轻轻的把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说，乖，快回去吧。苏若生欢天喜地的回到小店里，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之前所有的委屈都不重要了，她摸着顽皮捣蛋的弟弟的脑袋，觉得他从没像今天这么可爱。
那一夜，苏若生不停的傻乐，自己折腾到天快亮才睡着。过完了充满期待的一天后，林嘉楠又来接她，他们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骑着单车，靠在背上，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林嘉楠给她唱歌，她靠在他背上，揽着他的腰，闭起眼睛，傻笑。
快乐的日子在持续，自卑的心情也在持续。苏若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若无其事坐在他背后看着他吃饭，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当着他的面收碗端盘子。她觉得那是过去的苏若生，有了林嘉楠后，她性格有了转变，心态有了转变，生活也要有所转变。
她不能拒绝不去自己家的店里帮忙，但却能阻止林嘉楠到她家店里吃饭。幸好冬天过去了，成都如火如荼的羊汤季节也过去了。苏若生小心翼翼的对林嘉楠说：“以后你不要到我家吃饭了好不好？”林嘉楠握着她的手：“没关系呀，反正我父母经常出差，也没人给我做饭，你们家做的家常菜很有家的味道哎！”
第二次劝他的时候，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苏若生突然发火了：“你就是要去看我难堪的样子对不对？”林嘉楠被吓到了，他从未见过苏若生扬起嗓门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缓了缓神，林嘉楠好生安慰她，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没过几天，又开始发这种无名火。林嘉楠终于也忍不住了：“那好吧，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冷静……”没等他把话说完，苏若生扭头便走了。


（八）
几小时过去，苏若生便后悔了。下午放学，她硬撑着不去高中部，一是等着林嘉楠来认错，二是怕遇到周景甜会难堪。等了许久后，一个人乘公交回去了。第二天，仍旧是。第三天，还是。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直充斥着苏若生的脑袋，林嘉楠说彼此都冷静会不会只是给分手一个借口？他挺身而出为自己解围，是不是要为了给以前一个交代？他女朋友还是周景甜，他俩吵架，只是利用她，然后又和好了？林嘉楠在自己终于要答应的时候，还会想到她卑微的性格和卑微的身份，临阵退缩？苏若生没办法听课，没办法写作业，坐公交还会坐过站，生活乱得一团糟。
但这么久以来所经历的事情，让她第一次有了不服输的信念。苏若生拿出攒了很多年的零用钱，花大血本购置了一批她以前从来看不上眼的，只有周景甜那样的小太妹才会穿的衣服。红色，绿色，紫色，蓝色，黄色，蕾丝，流苏……各式各样的衣服堆满了她小而简陋的衣橱。
苏若生借口快要考高中了，功课紧，不再去苍蝇馆子帮忙，每天晚上蹲在小阳台上洗衣服。苏若生每天都要把白天穿过的校服洗一遍，脱水，然后拿吹风机一点点的吹干。她不信任洗衣机，食指和中指都被衣服磨破还要用手拼命搓。她觉得她身上肯定有苍蝇馆子里羊汤的膻味，只有这样才能把那股怪味驱除掉。她开始像学校里那些大胆的女生一样，只穿校服上衣，敞开拉链，里面是菜园子一样花里胡哨的颜色和样式。
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她的时候，同桌终于忍不住了。她旁敲侧击的告诉苏若生，以前的样子最适合她，单纯，可爱，虽然不爱说话，却依旧招人喜欢。但苏若生不信，她始终相信，只有像周景甜那样的女孩，才能真正讨得林嘉楠的喜爱。
林嘉楠，你怎么可以把感情放在我心里，等我接受它的时候，又硬生生的抢走它。


（九）
一周过去了，苏若生不再认真听课，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打造外表的时候，林嘉楠终于又出现了。苏若生欣喜若狂，一周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苏若生，林嘉楠皱起眉头：“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你喜欢呀。”苏若生无比羞涩，“看，你不是又来找我了嘛。”林嘉楠哭笑不得。他揽着苏若生的肩膀，轻声说：“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只是给你一周的时间让你想清楚。我见你的时候，你穿着大围裙在小店里忙，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依旧是中规中矩穿着校服的样子。你不用像任何人，我喜欢的就是你，真实的你。”苏若生目瞪口呆。
她一直都明白，这么久以来，是林嘉楠一直在助长她的坏脾气，他给了她自信，他对她的宠爱成了她自持骄傲的资本。
坐在林嘉楠单车后面，揽着他的腰，听他唱歌，眯起眼睛看后面追上来的周景甜和那帮小太妹。她挑衅似的赶超过林嘉楠，把车子横在他们前面。林嘉楠下车，搂着苏若生的肩膀并排站着。周景甜一把推过苏若生，环起林嘉楠的腰，踮起脚，苏若生站在林嘉楠侧后方，眼睁睁的看着她和他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她被这举动吓到了，在林嘉楠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苏若生就已经离开了。她飞速的跑开，穿过那群吹口哨的女孩，躲得远远的，生怕不小心破坏了他俩的氛围。
苏若生把身子缩成一团，原来，她真的是林嘉楠用来刺激周景甜，达到重新和好的手段。
回到家里，苏若生把衣柜打开，取出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胡乱塞在一个大纸箱里，苏若生站在垃圾堆旁喘着粗气：“我不要学任何人，我要做一个全新的苏若生，什么乱七八糟的色彩乱七八糟的衣服，统统见鬼去吧！”


（十）
第二天上午课间操过后，上课铃还没响，周围闹腾得乱七八糟，苏若生心烦意乱地坐在教室里塞着耳机，声音开得很大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在回想这么多天所经历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但她却理不出头绪。突然，她发现周围同学都在看她，紧接着，同桌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跟她讲话，她茫然的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直到被扯掉耳机她才知道，校园广播里正在说她。她只听到最后一句：“所以，亲爱的苏若生，相信我吧。”主持人开始说：“这是高一年级林嘉楠写给初三年级苏若生的一封信，不管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误会，我希望他们能重修和好，给与他们最美好的祝福。”
苏若生傻了。这究竟是演的哪出戏啊？
后面两节课，苏若生一直不敢出教室门，每到下课总有其他班级的学生跑过来要见识一下这位被高一年级校草追的女孩。中午，苏若生被同桌牵着手去吃饭，所经过的地方都有同学在议论：“瞧，就是那个女孩。”突然间成为公众人物，苏若生乱了手脚。
午饭过后，同学从外班带回来消息，中午的主持人是校广播站站长，和林嘉楠是哥们儿，他冒着被革职的危险，林嘉楠冒着被学校处分的危险，共同策划了一封名为道歉信的情书。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使得苏若生和林嘉楠一时间成为学校最热门的话题。
很多女生主动跟苏若生说话，旁敲侧击的打听她和高中部校草的细枝末节，最后不忘赐予羡慕的眼光以及祝福，苏若生坐在座位上，手忙脚乱的应付一波波的询问以及教室外面蜂拥而至的女生。
课间去厕所的时候，苏若生在长长的走廊上，在无数羡慕者的眼光中，不自觉的挺直了瘦弱的小身板。整整一个下午，苏若生一直心潮澎湃，她主动举手发言，虽然声音还是不大；她微笑着不厌其烦地告诉那些八卦女生，她和林嘉楠仅仅认识了两个多月。小小的心快乐地膨胀着。
放学后，苏若生像往常一样收拾了所有书本，然后才离开。走出楼梯口，她看到林嘉楠抱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毛毛熊站在她面前：“听到广播里我的信了吗？”苏若生拼命点头，其实她一直想偷偷问同桌，广播里究竟讲了些什么，但那些话在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苏若生第一次被林嘉楠牵着手走在校园里，她依旧是那身校服，依旧害羞，但她不再低头走路，她像孩子一样把林嘉楠的胳膊甩来甩去的荡着，挺直了腰开心的看着周围人羡慕的目光，并对他们报以感谢的微笑。林嘉楠俯身在她耳边说，你微笑的样子，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