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苏某地的乡村和乡镇长大，中考成绩中等偏上，擦着边上到了当地县城最好的高中。说来当时家长并未认为我值得夸赞（我从更早的事开始讲起，这样好理解一点）。因为我从小就被家长拿来和他们同事的孩子比较，几乎从来没有被肯定过。小学成绩非常好的时候，是指出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初中成绩开始下滑后就有了各种责骂。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据堂姐回忆，小学有次期末考试我考得很差，被妈妈从乡下老家的院子的一头抽着嘴巴抽到了另一头。还记得的，却是更久远的回忆，幼儿园时，爸爸教我认数字，我一直不会说7，超出了他的耐心，他竟对上幼儿园的我脆弱的身体用木棒猛抽，把我抽晕了过去。初中以来的殴打变多了，到高中我的反抗对他们有危胁时又减少了。所以我心中一直对家庭有着疏离感，加上经常听到父母吵架（他们从不避讳我是否在场），我在家庭中从未理解过"归宿"和“港湾”一类词的含义。

但我知道他们也有担负起父母的基本责任，洗衣做饭还有生病时的照顾，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我左腿因为积液而丧失行动能力那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可我和他们在一起时确实无法从心底感到开心和幸福，我始终无法接受他们的控制欲，伤人的言辞和给我身体留下伤痕的暴力行为，哪怕这是出于爱……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是孤僻而胆怯的人，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有事务在身，我从不向别人主动搭话，我甚至害怕看别人的脸和眼睛，因此走路总是看向地面。因为无法和他人一同玩乐（除了性格也有我身体素质差的缘故），所以接触电子产品之前和之外，我都与书为伴，小学的我一直读中国古代史和古诗词，以及一些国内外现代小说（提一嘴，我最喜欢的词人是冯延巳，即便是已不再怎么读古诗词的现在，我也能背出他的几首鹊踏枝，只是会念出那些句子时，大概又是我在一个人emo了），大概初三那年，我的兴趣才开始向世界近代史和社会科学转变。但我也发现，我对学校里的学业兴致寥寥，成绩在初二左右有些下滑。家长的反应就如前文所述。

说来神奇，我在初三时除了由于某些契机结识的一两个朋友外，因为讲三国、唐初和二战的故事而得到一批要在初三后辍学或是上职高的、有些社会气息的同学的尊敬，他们会半开玩笑地叫我"大哥",甚至放学后请我去他们某人家中玩半小时游戏（我在高中毕业前都没有手机电脑）（父母不允许我到同学家玩，太晚父母要怀疑），甚至在我因为身体素质差导致体测不合格而被体育老师惩罚做深蹲和蛙跳（我后面累得动不了了，还被那老师踹了两脚）时，和那老师吵了起来。

原来从没有在老师和好学生那里得到好脸色的我，对从小听到大的，"好好学习，别成为xx一样的人"这类论调充满了怀疑，未来他们大部分人工作时不就是支撑起这个社会的劳动群众吗？这也是我了解社科领域及其各色思想的起点（去年关于gbc中关于"不登校"的争论也勾起了我这方面的记忆）

来到故事的中心，我的高中了，如果说之前的人生都是朦胧的灰色，那么我对高中的印象是掺杂着浓厚的黑色。
来到县城最好的高中了！
那么，对我来说，代价呢？

这个学校有着浓厚的以成绩为基准的鄙视链，仿佛不同成绩段的学生是不同物种的存在，是印度教中不同的阶层。我曾在竞赛班旁边经过时听见班主任说出与差生交往是浪费时间，浪费人生，而同一个班级内恐怕也大差不差（我也确实能感到这种氛围）。而我在这个县城最好的高中里自然是一个差生，不过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我大部分上学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别人对我态度差点也没什么，总比在家里被骂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学生都喜欢拉帮结派，后面的不幸也许都是因为我成了那个人的朋友（朋友吗？他没承认过，我也不知道)
与他的相识很普通，从听见他和别人（以下称他为"A"）谈日漫，***引，破天荒地开口向人搭话（也许是初中和不良的相处锻炼了我的勇气）开始。（我虽然没有手机、电脑，但初中时在家里的智能电视上看了约会大作战和真实之泪，从此开始看日漫也成了我的兴趣之一）

没什么朋友的我和没什么能好到一起吃饭的朋友的A，不知何时达成了在学校规定的吃饭时间里闲聊的默契，我似乎曾问过A如此做的理由，A却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是在利用你，只是你这样迟钝的家伙是不会明白的。"
我不知道A在我视野之外做了什么，好像很多人很讨厌他，不过我只知道A是一个对acgn中各领域广泛涉猎，对人文社科有些研究，又有时有些神神叨叨的人，我没有理由放弃和他交往，况且通过他我又认识了一些有悲伤故事的人（这些人由于跟我本文主题关系不大，就不提了）。

我了解的A的故事，暂且不说，因为很支离破碎，我怎么也拼不完整，我也没办法像罗兰巴特一样进行零度写作。我只说一点，A在高三上半学期，多次说过被班主任处罚的事，A甚至说，他父亲用椅子把他砸昏过去，最后，他在2024的春天（那时我在上高三）留下一封像遗书的告别信给我（我已经找不到这封信了）,A叙述了他与已决裂的挚友"瓦格纳"的嫌隙（A是尼采的书迷）和一段自己被殴打的描述。

我在自己的班级本就因为较差的成绩和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成为老师用来取乐其他同学的笑料，向父母倾诉也只会得来"你为什么不更努力"的回应，A也走了以后，我更加落寞。只是没想到A的离去给我带来了别的灾厄。
A离去后，那些讨厌A的学生盯上了我，从此我遭到不仅是老师和同班同学精神与言语上的欺凌，我确信了，我确实处在校园霸凌之中。
我曾问他们为什么盯上我，我和A并没有特别深交，他们却说A只是个契机，说到底是我这种又没地位身体又弱的太适合了

他们干的最过分的事，就是在必然不会有监控的厕所里，把我扼在地上（我那差劲的身体素质没法挣脱），把我的下巴放在小便池人脚站的台阶上，命令我去说"我要喝你们的尿！"，我说了，才能放开我，我一开始当然出于自尊不肯说，迎接我的就是被拽起来，两三个人控制我的身体，一个人对我一顿乱打（他们不会真让我喝尿的，因为这样是落了把柄给我）（为什么县城最好的高中会这样？你问我吗？)我被警告不要去告老师和父母，因为没有监控，也没有人会为我作证（这我明白，因为我只听到厕所里人的笑声，而父母也不会为我受点非重伤去找警察，而没监控，到时候他们互相留点小伤，说是互殴，不是霸凌，又有谁能知道真相)（至于录像录音之类的，对不起，我不是小说里的人物，没有这个能力和把握）。说来可笑，我第一次挨他们打时，竟有种熟悉感，因为我爸爸也这样打过我。

后面我麻木了，比起什么自尊，更想少受点苦，直接高呼“我要喝你们的尿”，我现在想起来也很痛苦。他们刚开始时还放声大笑，这样几回之后便觉得无趣，结束了他们的“游戏”。

除了霸凌外，学校里其他事情也在摧残我的精神。在换了新校长后，学校对监控的利用率大大提高，用发奖金的方式激励教师看监控抓不良行为，很多人很快因为上课传纸条和误变爱等问题，被抓往教务处，被骂的同时还要记过，以及收罚款。我也因为上课睡着被罚过50块钱。有人好奇为什么罚款吗？在我看来，这是新校长敛财的手段，高二高三间的暑假收的费用（强制补习）比以前高了两千，有的班级学生甚至被要求模考名次没进步也要罚150元。同时假期也变短了，上学时间也变长了，有段时间甚至全体学生被要来上到晚上11点，每周由放一天到放半天，甚至国庆市只放一天。没有人举报吗？当然有，可是所有向教育局的投诉全部石沉大海。这又不得不提，这个校长在到我所在的高中当校长前，在二中当校长，有个学生在他调来前，在二中跳楼自杀，而他没受到任何影响还升职了，到这所县城最好的高中当校长。越想越觉得这背后是我们这群孩子和普通的父母不能与之对抗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