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Ahe:
见信安。
最近我遇到了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我不知道该用褒义还是贬义来评价。
那天啊,起初也算是平平淡淡的吧。
不过放学后,倒是出现了非常漂亮的晚霞,田野也好,河流也好,整个小镇都成了火烧云的一部分。走在这样的颜色里,我总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你也知道,这座不大的小镇子,总也热闹不起来。一天中的晨暮都泛着淡淡的如水般清蓝的光。夜晚也不喧闹,抬起头甚至看得见星星安详得如同老人眼中的光。
在这有些奇怪的景致中,我们几个女孩——只不过,我不敢确定她们是否认为我也是“我们”中的一个罢了——沿着河流旁的小径慢慢往家走。
这个时候,那条延伸到天际线的小径尽头,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推着小车的身影,远远还传来“叮当叮当”、清脆铜铃声。
简直就像是从晚霞中走出来的。
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个戴草帽的小贩。那么,小车上的就是卖的货物了。不过呢,是个陌生的面孔。我有些戒备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子,会来这里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像你这样走出去的人,倒是挺多。)
同行的女孩们,在看到这个小贩时,谈笑声就立刻低了下去,好奇地看看他,再好奇地看看推车。然后,欢欣的叫声一层层地荡开——“啊,好漂亮!”
确实。那推车上的东西每一件都十分精致,好多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可是……我紧紧地把手提包抱在胸前,看着女孩们把小贩围在圆圈中间,对车上的东西爱不释手,不时抬起水灵的眼睛,嗓音娇嫩地向小贩压价。小贩从草帽里露出来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每一个女孩。
讨厌!他想干什么啊?
我拉拉其中一个女孩的袖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怯,“喂,回家吧好不好?要是乱花钱,爸爸妈妈又要数落了……”
她有些不悦地回头瞄我一眼,“我说你啊,自己没钱买,难道也要拉着我们一起么!”
突然尖利起来的声音听上去比刮蹭黑板的噪音还要刺耳。
“不……”
“就是说,谁不知道你。连学费都是校长帮忙垫的。”
叫做惠美的女孩伸手掂起一串银色的茉莉手链,用刻薄的挑剔眼光上下查看,无所谓地随声附和。
“哈,我看呀,你是嫉妒了吧!”
佳木像是发现了什么,扇了扇没涂好的睫毛,很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很应景地从圆圈的不同地方传来,每一个音都是一支锋利寒冷的锐箭,我觉得我都快变成刺猬了。
我用力吸了口气,试着让不断变化的脸色平静下来。
这时,小贩从女孩堆中抬起头,草帽下,年轻好看的脸上有一双干净的丹凤眼,吊起的眼梢露出一点点妩媚。
我这才发现,女孩们的欣喜,也许并不全是因为那些精巧的玩意。那个小贩,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直望进了我心里。旋即,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像是狡猾的狐狸看着嘴里叼鸡腿的乌鸦,心里盘算着怎么恶作剧。
天哪……我再一次用力吸了口气。也许我不该那样说的……我指的是“像是狡猾的狐狸”。
过了很久,女孩们的交易才成交了。
佳木的刘海上多了粉绣球的发卡;惠美的手腕上套着刚才那串手链,看来她终究是没挑出什么毛病;井野要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睡莲;……巧合的是,女孩们无一例外,都买了玻璃瓶是玫瑰花骨朵形状的香水。那香味实在是很诱人吧。
我使劲地像小狗那样嗅了嗅,被熏得发晕。
“喂!你走不走啊?”
“啊……?”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女孩们在很远的地方回过头来,不满地看我。大概是走出很远了,才发现我还在原地。而那个小贩呢,低着头不知道在收拾什么。
“我……”
“要不要——跟我来一下?”
说话的,是那个小贩。他现在正握着车把,一副即将离开的打算。他笑笑,眼里又是刚才那种神色。
那时啊,我一定是被他那太过精致的面庞所吸引了,才会着了魔一样地跟着去了。不过,就算是这样状态下的我,也能够神志清醒地想象到,女孩们在背后是用怎样的眼光来戳我了。我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