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姑父咧开三瓣嘴笑了:“那颗心被什么填满了呢?整个图书馆的书吧。或者是K王子的名字,再或者是……整个天下。”
“死老东西,你整天躲在他们背后,我知道的东西,不可能不知道。”兔姑姑突然站起来,狠狠瞪住他,“你知道K王子并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他并不是不在意,而是无计可施。他比谁都着急找到他的名字。”
“所以呢?”兔姑父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所以同同在做一件毫无意义、而且结果已经可以被预见的事。”兔姑姑用力抓住他的爪子,“身为她的长辈,我们有义务提前终止这场事故。”
K王子怎么想,很重要么?“兔姑父突然问,灯光在他的兔脸上,相当严肃。
“当然!”兔姑姑斩钉截铁,“一厢情愿算个什么?!感情这种事是双边会谈!”
“你应该在意同同怎么想。”兔姑父继续严肃,“而不K王子。”
“我跟你完全无法沟通!”免姑姑又想揍他了。
“别生气啊。”兔姑父赶紧摆摆手,放缓语气,“能遇一个可以让自己真正爱上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是难得。有一部分家伙恋爱,结婚,生子,老去,到了临终那一刻蓦然惊觉,在生命的尾巴上,自己惦念的竟不是身边守多年的妻子或者丈夫。有另外一个人可想的,还好,码是真正爱过一个。就怕那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想,生便终结在稀里糊涂的空白里,何其遗憾。所以,你搞错了重点。”
他又挠挠头,说“不过你放心,我临死的时候,脑子里惦记的那个人,一定还是你。”
“滚!老不正经!”兔姑姑怒得很虚假,心里明明有座正在化开的冰山。
总之我的建议是,只要她没有在这件事上伤害到别,就顺其自然吧。“免姑父微笑着,雪白的兔牙闪闪发亮,“要是同同能种出白色苹果,事情的结果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了。”
“白色苹果?”兔姑姑像踩了地雷似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兔耳朵道,“你自己疯也就算了,不准把这种无稽之谈灌输给同同!”
“不能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成功,就否定这个事实吧!”兔姑父忍着痛,誓不投降,“我以我的兔头向你担保,白色苹果,一定有人能种出来!这是红帽女巫的承诺,她不会欺骗这个国度里的任何一个人!不然你以为这漫天遍野的苹果树是怎么来的?!”
“那些想种出白色苹果的人,都是疯子!”兔姑姑松开手,喃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疯子是什么。”
“来!”兔姑父一把抓起她的手,嗖一下蹿起来,从窗口跳了出去,直飞到最高的树梢。
闷热的天气并没有因为昼夜的交替而减缓,他们眼的国度,依然沉睡在无形的蒸笼里,空气中飘荡的异味,卷裹了植物与泥土的气息,竟变得不那么让人难受。细碎而密集的沙沙声,水波般柔缓地涌入耳朵,是苹果树的枝叶在争相抖
动。可,现在没有一丝风。
树梢上,两只兔子的眼睛里,倒映出了月色,还有一丛又一丛, 自好些民居里的苹果树上飞散出来的点点荧光。这些漂亮的小东西们不是萤火虫,它们围绕着树干,聚集成一个又一个人类的形状,高矮胖瘦,只有轮廓,没有面容,半透明地飘动。
尤其在北边,被一大片苹果林包围的墓地,这些荧光更是热闹非凡。眨眼看去,像一群突然自远方归来的人,齐聚一堂,高谈阔论。
兔姑姑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归来之日,又到了么。一年真快。”
“国度里每个人都在期盼白色苹果,活着的,逝去的。你看那女人,多幸福的样子,哪怕眼前只是个残缺不全的虚像。”兔姑父扶了扶眼镜,指着某个小院一—一个老妇人,双掌合十,欣喜无比地站在苹果树下,念念有词。
隔着这么远,兔姑姑还是看到了了老妇脸上的笑容,那真是幸福的笑。
“白色苹果……苹果……”兔姑姑低声念叨,毛茸茸的兔脸上交替着各种无从解释的奇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