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用抽屉锁住自己的秘密
在喜爱的书上留下批语
信投进邮箱, 默默地站一会儿
风中打量着行人, 毫无顾忌
留意着霓虹灯闪烁的橱窗
电话间里投进一枚硬币
问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枝香烟
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
透过烟雾凝视着自己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
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


走吧,
落叶吹进深谷,
歌声却没有归宿.
走吧,
冰上的月光,
已从河床上溢出.
走吧,
眼睛望着同一块天空,
心敲击着暮色的鼓.
走吧,
我们没有失去记忆,
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
走吧,
路呵路,
飘满了红罂粟.


把手伸给我
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
不再打扰你
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
苦难也不是记忆
记住我的话吧
一切都不会过去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
像没有铭刻的墓碑
在路的尽头耸立
落叶也会说话
在翻滚中褪色, 变白
慢慢地冻结起来
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
当然, 谁也不知道明天
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
那时我们将沉沉睡去


古老的陶罐上
早有关于我们的传说
可你还是不停地问
这是否值得
当然, 火会在风中熄灭
山峰也会在黎明倒塌
融进殡葬夜色的河
爱的苦果
将在成熟时坠落
此时此地
只要有落日为我们加冕
随之而来的一切
又算得了什么
----那漫长的夜
辗转而沉默的时刻


汽笛长鸣不已
难道你还想数清
那棵梧桐上的乌鸦
默默地记住我们
仿佛凭借这点点踪影
就不会迷失在另一场梦中
陈叶和红色的蓓蕾
在灌木丛上摇曳
其实并没有风
而藏匿于晨光中的霜
穿越车窗时
留下你苍白的倦容
是的, 你不顾一切
总要踏上归程
昔日的短笛
在被抛弃的地方
早已经繁衍成树林
守望道路, 廓清天空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路通向窗户深处
月亮的背面一定很冷
那年夏夜, 白马
和北极光驰过
我们曾久久地战栗
去吧, 你说
别让愤怒毁灭了我们
就像进入更年期的山那样
无法解脱
从许多路口, 我们错过
却在一片沙漠中相逢
所有的年代聚集在这里
鹰, 还有仙人掌
聚集在这里
比热浪中的幻影更真实
只要惧怕诞生, 惧怕
那些来不及戴上面具的笑容
一切就和死亡有关
那年夏夜并不是终结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醒来, 临街的窗户
保存着玻璃
那完整而宁静的痛苦
雨中渐渐透明的
早晨, 阅读着我的皱纹
书打开在桌上
瑟瑟作响, 好像
火中发出的声音
好像折扇般的翅膀
华美地展开, 在深渊上空
火焰与鸟同在
在这里, 在我
和呈现劫数的晚霞之间
是一条飘满石头的河
人影骚动着
潜入深深的水中
而升起的泡沫
威胁着没有星星的
白昼
在大地画上果实的人
注定要忍受饥饿
栖身于朋友中的人
注定要孤独
树根裸露在生与死之外
雨水冲刷的
是泥土, 是草
是哀怨的声音


如果有天你要离开
我不会挽留
也不会伤心
你可以踏踏实实的走
不用内疚
不须再挂念
也不必再回头

塔影在草坪移动, 指向你
或我, 在不同的时刻
我们仅相隔一步
分手或重逢
这是个反复出现的
主题: 恨仅相隔一步
天空摇荡, 在恐惧的地基上
楼房把窗户开向四方
我们生活在其中
或其外: 死亡仅相隔一步
孩子学会了和墙说话
这城市的历史被老人封存在
心里: 衰老仅相隔一步


永远如此
火, 是冬天的中心
当树林燃烧
只有那不肯围拢的石头
狂吠不已
挂在鹿角上的钟停了
生活是一次机会
仅仅一次
谁校对时间
谁就会突然衰老

心有郁结
只因不满足现状
不到最后又怎知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波澜不惊的生活
与不时涌入的小风浪
没有撕心裂肺
没有惊天动地
没有大悲大喜
还求什么呢
一切没有绝对
只是模棱两可的平衡
何不欣然享受已有的
如若你总想追寻更多

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
只能俯下身, 盘旋在黑色的唱片上
盘旋在苍茫时刻
在被闪电固定的背景中
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幽香
昨天打开一把把折椅
让每个人就座
那些病人等得太久了
他们眼中那冬日的海岸
漫长而又漫长
我只能深入冬日的海岸
或相反, 深入腹地
惊飞满树的红叶
深入学校幽暗的走廊
面对各种飞禽标本


许多种语言
在这世界上飞行
碰撞, 产生了火星
有时是仇恨
有时是爱情
理性的大厦
正无声地陷落
竹篾般单薄的思想
编成的篮子
盛满盲目的毒蘑
那些岩画上的走兽
踏着花朵驰去
一棵蒲公英秘密地
生长在某个角落
风带走了它的种子
许多种语言
在这世界飞行
语言的产生
并不能增加或减轻
人类沉默的痛苦


在昼与夜之间出现了裂缝
语言突然变得陈旧
像第一场雪
那些用黑布蒙面的证人
紧紧包围了你
你把一根根松枝插在地上
默默点燃它们
那是一种祭奠的仪式
从死亡的山冈上
我居高临下
你是谁
要和我交换什么
白鹤展开一张飘动的纸
上面写着你的回答
而我一无所知
你没有如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