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继——感情上，一个人的心再火热再激情也总有个消耗殆尽的时候。对方对感情是否回应，决定了这份付出是否能持续下去，独角戏唱多了，总有谢幕的一天。
无以为继，所以不得不弃。
敬你一杯酒，过去不回头，未来不将就，我干杯，你随意。
愿有人待你如初，深情不被辜负。
致深爱的角色——神荼。

无以为继 1
　　“神~荼~”
明明是清脆而明亮的声音，听在神荼安岩耳里却简直有如魔音。趁着“荼”字尚未落音，神荼推了满脸黑线的安岩一把同时自己一个瞬移远离了原地十米距离。
于是随着声音从天而降的女子虽然精准地落在神荼曾停留的位置，却依然扑了个空。
清瘦高挑的女子“啧”了一声，将手中长刀一甩，刀背撂上肩头，挑着眉看站得远远的神荼。“第一千二百五十一次……又没扑到……”
一千二百五十一次？！excuse me？！该是有多无聊或者多执着才会干同一件事情这么多次乐此不疲还进行数据统计啊啊啊啊！
真不愧是协会里人尽皆知的神荼痴汉啊！这个女人心底的执念太可怕了！
安岩死劲儿摁着狂抽的嘴角，内心简直了！
这个看起来清瘦高挑似乎风吹就倒的女人叫阿九。是协会中万千 或温柔可人、或活泼可爱、或秀丽端庄的神荼粉中的一股泥石流。
对，就是泥！石！流！
“安岩，礼物！”
正出神，一团球状物从“泥石流”手上迎面抛来。安岩顺手一接——“雾草雾草雾草雾草雾草雾阿九啊！！！”
“神荼你看，我送安岩榴莲他开心得都哭了哎！”阿九随手把大刀一扔嗤地插进地面一尺有余，“神荼神荼！你猜我从泰国给你带回来什么？”
神荼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阿九双手背在身后，一颠儿一颠儿地跟在他后头三步距离。“泰国特产我就知道榴莲和人妖，就给安岩带了榴莲……”
……
神荼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不是——神荼你别紧张，我没给你带人妖！那玩意儿人家不让带，真的！你别走这么快，你回头看一眼嘛。”
神荼皱眉听着身后的聒噪声，继续走，不停留。毕竟这股安岩口中的“泥石流”前科太多，神荼一点儿也不想看她那些僵尸的辫子吸血鬼的牙齿以及乱七八糟甚至直刷下限的“礼物”。
“神荼神荼，你看一眼呗，就一眼~”
神荼正准备用上瞬移彻底远离这个女人，冷不丁听身后传来安岩一声惊呼。习惯性的脚下一滞，回身一看，跟着呼吸也为之一滞。
阿九手上一只比两个巴掌还略大些的精致小笼子已经打开。
里头扑扑地飞出无数只大大小小的凤尾蝴蝶，翅膀上的鳞粉映着月色闪烁着银蓝色的幽光，像极了神荼的灵力颜色，也像极了神荼眼睛的颜色。
蝶翅扇动的同时粒粒荧光飞舞，在月光的映衬下美轮美奂如临仙境。
仙境中清瘦的阿九对神荼笑得眉眼弯弯，“漂亮吧漂亮吧？我见到这蝴蝶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么漂亮应该让你看看。”
见神荼眼中的神色略微缓和，阿九唇角一勾，“你看我对你这么好——”同时身形一动，朝神荼冲来“——就让我扑一回吧！”
安岩单脚踩着那只扎得他满手小窟窿的巨大榴莲，看着神荼原地散成一片银蓝光点，而前一秒笑得单纯无害，下一秒痴汉附体画风突变的阿九一个猛虎扑食扑空在地上掀起尘土满天飞。
“啧！一千二百五十二次！”
安岩捂脸不忍直视。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安岩递给阿九一个碟子，碟子上是刚扒出来的榴莲肉。
阿九撑着脸，左手接过碟子放在一旁，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话说，我都被你吓一跳哎。毕竟你之前去日本给神荼带回来的……嗯……特殊的「碟片」和去印度带回的神油给人留下的阴影太大了点……”安岩尝了口榴莲，咂咂嘴，“这回的榴莲和蝴蝶怎么这么正常？不像你的风格啊。”
阿九摇头叹气。
“我以为你真会带个人妖之类的回来……等等！那蝴蝶！！”安岩忽然压低了声音，“那蝴蝶也是违禁品吧！你这么干违法了知不知道？”
阿九换了只胳膊撑脸，继续叹气。
安岩想了想，带都带回来了，现在也早飞没了，还能怎么着？“你可别在别人面前提蝴蝶的事了，咱假装没这回事，省得回头上面找你——”
“我知道了！”阿九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一声打断了安岩，“神荼的瞬移随心念而动，一般人身手再敏捷也不可能比得过转念之间的速度，应该摸清他的习惯规律揣摩他的心思在他瞬移过去的那个点堵他才对！I get！”
留下一声“安岩多谢你的提醒”，然后拎着她的大刀一个纵身窜出窗去。
安岩尔康手伸向窗户停顿半晌，欲哭无泪。
——不要谢我啊啊啊啊啊啊！！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荼听到会误会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以为继 2
　　阿九，THA协会打擦边球的人之一，在协会接任务赚钱，但又不完全隶属协会，跟神荼的情况有些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在安岩之前，神荼一直是独行侠，与协会内的其它会员几乎没什么交集，目的明确勇往直前。阿九则完全相反，明明任务接得不多，却跟谁都熟跟谁都能组队配合，仿佛没什么理想抱负也没什么脾气——不过这是遇上神荼之前。
一次地下探索任务中，神荼和安岩碰巧救了被土狼群堵在墓道里的阿九。说是救，其实也就是扔了一颗照明弹赶走了土狼群而已。
谁让阿九的武器是把长刀呢。
对，墓道太窄小，长刀卡住了，根本挥不开。加上姑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似乎很是怕土狼。
虽然对她「不小心踩空掉进来」的说法表示怀疑，但安岩还是本着关爱女性扶助弱小的理念义无反顾地冲上去英雄救美——甩了一颗照明弹。
可这姑娘居然完全彻底地无视了执行扔照明弹驱土狼工作的安岩，一口咬定要对神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
安岩回想起那一瞬间神荼一脸的懵逼也是醉了。顺便在心里将这看脸看身材的世界狠狠抨击了一回。
安岩原本以为举手之劳救了一位柔弱美（？）少女，哪里知道从此以后神荼和自己身边被引入了一股强大的泥石流——加强升级2.0版泥石流！
请千万不要被阿九清瘦又清秀的外表所迷惑。
欣赏她弱柳扶风之姿之前，请先去感受下她手上那把刀。
长刀名叫「无聊」——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从这无与伦比的起名水平就能预见这主人的逗逼不着调。
刀身长三尺三寸，重达百斤——比阿九本人还重——可她就这么单手拎着挥来挥去，可想而之这女人的臂力之惊人手劲之可怕。
再看看神荼见着阿九的反应，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紧锁，冰蓝眸子危险地眯起来，全身神经肌肉紧绷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瞬移躲开或者反腿一踹送对方上天。
不能怪神荼如临大敌的态度，只能说阿九这姑娘着实怪胎。不仅力大无比，身手反应也快得很。
偏偏大脑内部不知道什么个构造，只要跟神荼有条头发丝那么点关系的事，她智商瞬间可以高出天际。
更是扬言以扑倒神荼为人生终极目标，除去两人各自正经出任务以外，剩下的时间里就跟神荼各种斗智斗勇，对神荼各种围追堵截，那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愈战愈勇的精神简直可以谱写一篇草根励志旷世佳作，其内容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真可谓是世界圣斗士国民好花痴。
神荼起先也是不以为意的，用他一贯的冰山气场漠然态度忽视蔑视无视阿九。但在大厅广众之下被阿九塞了一包“有颜色的碟片”，时隔不久又收到了她的“印度神油”之后，神荼感觉自己二十五年来建立的三观五感和持续无表情的脸皮都要一起碎裂了。
——好想一惊蛰捅死这个女人怎么办！！！！
后来，听说神荼真的抄着惊蛰跟阿九的「无聊」打了一架。
听说是阿九输了。
听说明明输了的阿九跟神荼打了个赌，发誓2016次偷袭若还是不能抓（扑）住（倒）他的话便永远在神荼面前消失。
听说神荼答应了。
具体实情经过如何已不可考，只是从除开当事人以外的唯一知情者——安岩口中偶尔流出只言片语。
安岩说「一切都是因为爱情，一切都是因为武力」时的表情特别沉痛且凝重。
协会内部资深分析学家经过精细推衍，认为神荼之所以会答应赌局多半还是因为两人打的那一场架，神荼不一定赢了，或者说，就算赢了也一定赢得艰难。
换句话说，武力上两人估计谁也耐何不了谁，打赌也是另辟蹊径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为什么神荼会顾不得人设崩塌也要收拾阿九……嗯……
安岩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
年轻人嘛，谁还没有点脾气不是？
他答应当事人双方要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他才不会告诉别人阿九那个痴汉拉着他一块儿偷看神荼洗澡被发现了咧……
其实安岩觉得洗澡被偷窥只是压倒神荼这只优雅骆驼的最后一根……嗯……水泥桩子。阿九实在挑战了神荼的底线无数次，能活到现在全凭了一身铁骨扛揍和一张脸皮无敌。
这个既不惧神荼武力碾压，又不怕神荼气场威压，内心跟身手一样强大，三观和节操炸成烟花的女汉（色）子（狼）终于在被神荼向来自动屏蔽的众多迷妹中脱颖而出，成功引起了神荼的注意，顺带还挑起了神荼的欲望——揍人的欲望。
啧啧啧。
与阿九的初见只记住了这清瘦的姑娘被土狼吓惨了，后来每次一露面都是一幅痴汉附体的女色狼模样，安岩知道能在THA打擦边球的人一定不会简单，却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阿九居然这么强。
　　

事隔许久，安岩回想起惊蛰和「无聊」拼杀在一处时那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感还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安岩觉得，神荼之所以会对上阿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试试能挥动那把刀的人究竟有多少实力。
张天师说过，强者的世界，凡人不懂。
但如果所谓强者都是像多说话会死星人的神荼或整天想着如何扑倒心上人的阿九一般，那个世界安岩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懂。
　　

3.
　　阿九从斜斜伸出去的树枝上倏地倒挂下来，双手猛地往从树下经过的神荼身上捞过去。
神荼不躲不闪几乎同时抬腿一记侧踢正中树干，及腰粗——王胖哥的腰——那么粗的树干应声而断轰然往后倒下。正正好，阿九的魔爪从神荼头顶上方一寸位置擦过，跟着树一块儿倒了。
顶着一头绿叶的阿九从倒地的树冠中蹦出来，望着早已远去的颀长背影咬牙切齿，半晌，忽而长叹一声，“……一千七百零五……”
嗡嗡嗡的震感从腰间传来，阿九掏出手机，“喂，是我阿九……噫？你确定？……我接我接我接！！”
阿九如旋风一般卷进会议室时，神荼安岩还有一位……嗯……楚楚动人气质脱俗如白莲花的少女已经等在那里，似乎恭候多时了。
阿九冲到离神荼三步远的距离时在神荼杀人的目光瞪视下稳稳刹住，谄笑两声“哈，哈哈，好巧啊，路过也能碰上。”
巧你个头！安岩忍不住就是想怼一怼阿九，“原来你只是路过啊，既然不是来接任务的那就请出门左转不送。”
“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阿九自动屏蔽安岩，一本正经满脸严肃地问拿着平板扶额叹气的瑞秋。
“阿九，这次的任务刚刚已经跟神荼哥哥他们说过了，你——”
“那太好了，一会儿神荼给我再说一遍就行了！”阿九转脸，两只眼睛亮晶晶望神荼。
神荼转身走开往靠近门口的墙上一倚，垂着眸子不吱声。阿九抬脚就想要追过去，这时瑞秋啪地把平板摔在桌面上，“阿！九！你再不切换成正常模式我就让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跟神荼哥哥一起出任务！”
“是，女王。您吩咐，我照办。”阿九瞬间权衡利弊，迅速收腿，端正坐下，做出一副乖乖聆听教诲的模样。
瑞秋连续三次深呼吸，告诫自己不大不小是个领导，绝对不能自降身份跟这不着调的家伙一般见识。
任务是四人组队为先锋，前去四川九寨沟无人山区内一处险境找一种药草，找到之后通知张天师等后援即可。也就是说，这四个人是去踩点并清扫障碍的。
“阿九！我知道你向来做事有分寸知轻重，但这次任务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神荼哥哥和安岩还有你算是极强的战力组合了，但也切记不可掉以轻心。”瑞秋严肃地盯着阿九，俊俏的小脸上写满了只有阿九能读懂的「你给我矜持点敢因为贪图神荼哥哥的美色误了我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九眨眨眼，表示收到，再指指身旁不远处倚在窗前45度望天正好将通过室外的光线高光阴影处理后完美的侧颜展示给在座众人的温婉少女，“所以说，这位是？”
“哦，这是你们随行的医护人员。”瑞秋道。
少女听到话题终于说到了自己，走近几步露出亲切完美的笑脸，“你们好，我是白瓷，请多指教。”
安岩笑笑，“我是安岩，那个不爱说话的是——”
“我知道，神荼。”白瓷的双瞳中仿若剪了春水，带着夏的炽热往神荼的方向涌着秋波。
可惜对方属性为不解风情的寒冬。
“我是阿九哎~”忽然一张放大的笑脸凑到了白瓷的面前，正好将那两潭秋波生生截断。“请问随行的医护人员是个什么鬼——不是——是个什么……嗯。”
“无人深山老林中多毒物，这一路进去总得有个懂行的人随时保障你们的战斗力，我说过，那个地方很危险！”
瑞秋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树冠浓绿几乎遮天蔽日的丛林深处，阿九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和安岩一道在离神荼不算太远的地方蹲着，两人相互间正用眼神做着激烈的交流。
「医护人员就是这样保障我们的战斗力的？」——阿九的眼珠子往神荼方向斜睨过去。那里白瓷正垂着脑袋绞着手指头轻声说着什么。
「这……大概是什么新的保障手法吧！」——安岩翻个白眼。
「你继续扯。」——阿九也翻白眼。
「有本事你去问啊！」——安岩挑眉。
「哟呵！我等的就是这句呢！回头瑞秋找碴你作证啊！」——阿九奸计得逞咧嘴一笑。
不等安岩反应，倏地蹦起来窜到神荼身旁三步远站定，“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呃……？？”
阿九不正经的调笑在看到神荼有些犯青的脸色和白瓷泫然欲泣的样子时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这是怎么了？”
“刚刚……在躲避那群鬼头蛛的时候……药箱掉在那里了……”白瓷眼眶一红，“……里面都是急救药品……”
“掉就掉了呗，急救药无非止血镇痛绷带之类，出来混……呃…出来冒险的没几人随身带那些，都有别的法子。”阿九轻轻拍拍哭得梨花带雨的白瓷姑娘。
“里面有所有血清。”神荼冷不丁一句话惊得阿九一个没控制住用力过猛地拍了白瓷一个趔趄。
“我雾了个青藏高原上的冬虫夏草啊！！”阿九忍不住捂脸。
“神荼哥哥……对不起……呜呜……”白瓷终于憋不住，哭出声来。

安岩听到动静过来，正巧听见血清丢失的消息，也是唬了一跳，“这可怎么办？那些血清都为了进这山里应付毒物特殊定制的，弄丢了我们继续往里就危险了。”
神荼沉默了一会儿，一纵身上了树，刚想再动，阿九已经蹲在了他正前方的树枝上，大刀一挥拦下他，“想一个人回鬼头蛛老巢找药箱？”
神荼皱眉。
阿九看着神荼，“血清丢了，最正确的 m方案应该是保持实力原路退回才对。我是不知道这山里头除了任务中的那棵药草之外，还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东西。不过——”
神荼瞳孔微缩，手指微张。
阿九笑笑，“不过，带上我，就不拦你哦。”说着，长刀一扬，撂上肩膀。
神荼看了看树下一个忙着哭一个忙着哄的两人，没出声。
“在这里安岩可以保护自己和白瓷，但鬼头蛛的老巢，你一个人做不到全身而退——快点，太阳下山 m更不好办了——喂！说走就走你好歹打声招呼啊！”阿九话没说完，神荼身影一闪，就见前方树稍微颤，人已经跑远了。
　

　　4.
　　鬼头蛛个大如犬，全身坚硬如钢铁，一般人只能靠巧劲和身手攻击蛛头处白色骷髅状的标记——那是鬼头蛛唯一的死穴。
不过………阿九这个怪力女处理起来就比较简单粗暴。百斤重的大刀加上她的变态臂力再加上她的身手，小个头的鬼头蛛直接劈成两半，大个的切不开也能砸扁，再大些的可以敲懵——之前四人不小心惊动了蛛群后就是这么着冲过去的。
不过……神荼和阿九也实在没想到，他俩的运气能“好”成这样。
他们要找回的急救箱，那个银白色的精致小箱子，此刻正被一只庞然大物“拿在手里”——和一辆小皮卡差不多大小的巨型鬼头蛛，如钢刺一般的前肢已经扎透了药箱，箱子像冰糖葫芦上的小山楂果串在鬼头蛛的前肢上。
这要想拿回来，非得弄死这只蛛母不可。可蛛母一死，气息外露，势必引起这群鬼头蛛的疯狂报复。而且，看这箱子的受损程度，里头的血清还能不能留下几管都是未知。
这个险，冒得有些大……要是玩脱了怎么办？
阿九瞄了一眼神荼，发现对方眼中不变的坚定和执着，暗自叹息。
行吧， 玩脱就玩脱了吧。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长刀一挥，气势如虹，霸道的气刃卷过蛰伏的鬼头蛛群，摧枯拉朽地辟出一条小径直通开始暴躁起来的鬼头蛛母。
几乎同时，神荼身影一晃，冲了出去……
　　安岩安抚住了因内疚而哭泣不止的白瓷，开始担心去闯鬼头蛛老巢的神荼阿九两人。
原地转着圈，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一小时地过去，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安岩终于忍不住，“白瓷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找找他们。”
“那可不行。你怎么忍心将白莲花一般的小美人单独留下？给山里的野兽叼跑了怎么办？”阿九的声音从左侧的灌木丛后传来，安岩惊喜回身，就见阿九和神荼一前一后走近。
两人都是满身狼狈黏黏哒哒的，惊蛰被神荼收起来了不知怎样，但看「无聊」整个刀身扯着黏丝滑了吧唧的样子，猜想惊蛰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样？受伤了吗？”——安岩
“怎么样？找到了吗？”——白瓷
阿九听着安岩和白瓷相似又不相同的问话，勾了勾唇，却也不点破，“废话，本姑娘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说着大拇指向后，指指神荼。
“收好！”神荼将手中拎的银白色小箱子扔给白瓷，拔开灌木往前面走去。
“美女，再弄丢一次可就找不回来喽。”阿九作势去攀安岩的肩膀，安岩捂着鼻子退开三步，“雾草什么味儿！这黏哒哒的是什么？”
“我们从鬼头蛛母手上抢东西顺带屠了人家一大窝子子孙孙时沾上的各种体液啊。”阿九见安岩欲呕的表情不禁抬高了声调，“喂！你那嫌弃的表情什么意思？我蹭你满脸信不信？”
“噫~臭死了，你嗅觉都坏掉了么？前头有条山溪，赶紧跟着神荼洗洗去！”安岩挥手将阿九赶开。
“山溪？洗洗？好呀好呀好呀~”阿九眼中冒着兴奋之极的精光，嘴里打着呼哨，“呀嘿~神荼等等我~一起洗白白~”几个纵身，真的追过去了。
安岩嘴角猛抽。
——完了，他好像一不留神说错什么了……
“那个，我也去把药箱洗洗吧。”白瓷脸色泛着青，捧着滑腻腻臭哄哄的箱子扯着嘴角强笑跟了过去。
……
“神~荼~”
哗啦~水花四溅。
阿九从溪水齐腰深的山涧中探出头，呸出一口水，“一千七百五十四！”
神荼斜斜飘过来一眼，目光中“蠢货”二字如同实质咣咣砸在阿九头顶。
然而阿九无所谓得很，她满眼都是神荼被湿掉的白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的结实的胸肌腹肌子弹肌劲瘦的腰修长的腿……
阿九猛地一仰脖子，捏 m着鼻子啪地一下往冰凉的溪水仰躺下去。
——天呐！只是脱了个外套湿了个身，T恤裤子都穿着呢就如此色气诱人，她都快把持不住鼻血狂飚了好吗！
阿九真的好后悔当初偷看神荼洗澡为什么要拉上安岩这个叛徒，否则的话……不能想！会失血而亡的！没被鬼头蛛弄死却死于自己的脑补，她阿九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写的囧。
嗯，机会难得，神荼不脱，她自己脱也是一样的嘛。
这么想着，阿九在水底将外套一扒，打底的小背心往肩头一扯，钻出水面，酥肩微露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往神荼的方向窜过去，“神……！！！雾草什么玩意儿！！”
猛冲的去势过半，百媚横生的脸瞬间崩溃泪奔，阿九揪着衣服狂退开去好几米，扒在溪中一块岩石后面哆嗦着手指着神荼，“你你你你你……什什什什什……狗狗狗狗狗狗………”
“豹。”神荼淡定地掬起溪水洗脸，他身旁一只银蓝色的豹子如同主人一般优雅地在水中站立，一双蓝琉璃般的兽曈虎视耽耽盯着阿九藏身的岩石。

阿九欲哭无泪地看着神荼将一头柔软乌黑的短发浸进水中冲洗过后，再仰头一甩，水珠四溅。打湿了的黑发贴着额前脸侧后颈，衬着白皙的肤色看起来诱人之极。水珠从发稍滚落，一丝丝顺着脸部轮廓滑至下巴，再滑过微突的喉结，直到浸入纯棉的T恤里。
阿九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内心是崩溃的。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怎么可以这样！！一边露出这么诱惑的样子，一边又整只豹子守在一旁！
好想扑却又不敢扑的阿九揪着自己的外套感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意境。
淡定，要淡定，绝对不能让神荼知道自己怕狗……不，是怕一切毛绒绒的动物！
这时，那双冰蓝的眸子映着溪涧上方的一线星光，似笑非笑往阿九这边睨了一眼。
阿九一呆，旋及一口咬上手中的外套狠狠拽——她有没有看错她有没有看错？！刚刚那一眼里分明满满都是挑衅啊！！
咚一声轻响，打破了溪水中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银蓝灵豹倏地消失不见，神荼随手扯过清洗后的湿外套穿上，瞪向溪边的小灌木。
“是……是我……来洗一下药箱。”白瓷从灌木后钻出来，满脸通红地蹲下身子去够掉落在溪水里的药箱，羞涩的目光掩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小心翼翼地往神荼身上瞄。
一只纤细的胳膊伸过来，把尚沾染着黏液的药箱顺着水面拉过，阿九湿漉漉笑眯眯的脸对上白瓷，“我帮你洗呀~保证洗得干干净净哦~”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白瓷伸手拉住用力回拽。
“哎呀~别这么客气嘛~”阿九挑眉，往手上又添上半分力气。
“已经麻烦神荼哥哥和阿九去找回来，清洗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白瓷连连摇头。
“好吧。”阿九果断松手。
白瓷身子微晃了一下，稳了稳重心对阿九笑，“嗯。”
阿九也笑，咕噜噜吐着泡泡慢慢将头沉入水中。
神荼离开后没一会儿，白瓷也洗好药箱走了。
阿九坐在水底靠着岸边的岩石，磨磨唧唧清理掉满身的狼狈，这才敢抽出颈侧被神荼扎入的金针，清新的水汽和林间的木香扑面而来。
啊，世界真美妙。
之前一时脑热为了美色勇闯鬼头蛛窝，切碎的鬼头蛛组织液臭得跟用了几十年的厕所没冲过似的，熏得阿九头晕目眩直想吐几乎连刀都握不住。
幸亏神荼的金针大法好，直接封了嗅觉，不然两人肯定被熏死在蜘蛛窝里回不来了。
“几分？”
神荼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身后，阿九眼中一亮，转身趴上水边岩石，眯眼瞅着神荼的脸，心想哎呀怎么能这么好看？怎么就这么好看啊啊啊啊啊啊！
嘴里则不正经地说，“嗯？你问什么几分？喜欢你么？当然是十分啦！”
神荼皱了皱眉，默默地幻出了惊蛰，惊蛰剑身上的电光噼里啪啦一阵闪。
阿九一愣。
“哎哎哎神荼你想干嘛！这可是活水！上游下游指不定还有人呢！就算没有人电死了小鱼小虾也是不好的佛曰那什么放下惊蛰立地成——雾草神荼你来真的！！！！”
……
“五分力……妥妥的……”
阿九四肢并用抱在露在溪水上的一大岩石上，看着以自己所在的岩石为中心的四五个平方范围内，不断有小鱼小虾翻着白肚皮浮上水面，她满脸黑线赶紧正经回答神荼的问题。
居然用了五分力……
神荼收了惊蛰，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燃着篝火的地方，那里安岩正忙着烤干神荼和阿九的外套，白瓷则看着火上安岩抓来宰杀干净的野鸡小心别烤糊了。
“我敢打赌，这白美人不简单。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阿九不知什么时候从岩石上蹦跶到神荼身旁，依旧保持三步远的距离站定。
神荼瞟她一眼，原本嫌弃的眼神忽然一滞，飞快地转了开去，人也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火堆。
“哎？神荼你别不信啊！我可是难得跟你说次正经话你还不当回事儿太让我伤心了！你没听见我的玻璃心已经碎成渣渣的声音吗？”阿九理了理湿哒哒的头发，快步追上。
嗯。原来传说中叫「自知之明」的东西她居然也有，还知道自己总是不正经——神荼内心鄙夷，脚步倒是更快了。
临近火堆处，已经到了的神荼忽然抓起火边阿九的外套往身后一扔，正好将阿九兜头盖脸遮了起来。
阿九揪下半干不湿的外套，忽然想起来，自个儿是一个小背心从水里钻出来的，再联想一下神荼T恤尽湿的样子——哦哦哦哦哦！
“神！荼！你是不是怕我走光被别人看去了？好体贴！我真是太感动了！”阿九一把扔了外套泪眼婆娑的样子就往神荼身上扑。
“我就知道你是最温柔哒！——哎呀？！”
扑通一下重物落水声响在静谧的丛林深夜里。
“别人”一号——安岩捂脸，完全不忍直视。
“别人”二号——白瓷懵逼，偷偷翻个白眼。
　　

“一千七百五十五。”
被神荼反身一脚踹飞的阿九坐在沁凉的溪水里，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轻抚浸泡在溪水中消毒的长刀「无聊」，她抬头透过溪水上方的一线天空看着星星月亮，微不可查地嗤嗤轻笑。
　　

5.
　　神荼安岩和阿九轮流守夜，让唯一非战斗人员白瓷好好休息，但白美人在经历了下午蛛口大逃亡的刺激后情绪很不稳定，不停地发噩梦，嘤嘤直哭，娇弱的小模样看得人心疼不已——呃……正常人看的话……
阿九啧啧砸嘴，首推暖男安岩过去安慰，安岩表示自己屌丝多年真不会安慰女孩子，被阿九鄙视道「不会安慰人你也敢信安？！」
两人正推搡，就听躺在火堆旁的白瓷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扑向离她不到一米远位置坐着的神荼。
“神荼哥哥……呜……好可怕好可怕……神荼哥哥……”白瓷沾着泪的脸往被搂住的人怀里拱着，浑身轻轻颤抖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奶猫。
“唔……我说妹子啊，我是很乐意安慰你的，但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身材啊。”头顶上传来一本正经的清亮女声让白瓷懵了一瞬，抬头，正对上阿九似笑非笑的脸。“呐，我虽然瘦了点，但你也不能把我当男人抱啊，我是有胸的好吗！”
安岩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作为一个习惯了阿九和神荼“光速残影版躲猫猫”游戏的旁观者，他很清晰地捕捉到刚刚那一瞬间神荼的“躲”和阿九的“拦”。
可怜的白瓷妹子啊，你对这两货的速度简直一无所知。
白瓷脸色微变，离了阿九的怀抱轻轻拭泪，向远远闪去一边的神荼鞠了一躬，诚恳道，“对不起，刚刚做了好可怕的梦，一时情急……我……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程度的任务，没有经验，让你们费心了。”
“啥？第一次？！”阿九本还沉浸在「原来神荼的瞬移不仅只是用来防她一个人扑」的喜悦中不能自拔，忽然听得一惊。不由又开始怀疑瑞秋的脑子里面是不是煮麻辣烫了？！这种鬼地方整个新手……唔……表面看来的新手——这是想闹哪样？
“瑞秋说任务的时候阿九你是不是尽顾着看神荼去了？”安岩扶额。
阿九挑眉，一脸的「正是如此你懂我」。
“我们要找的那东西只有白瓷认识——别提你那灵魂画风！那药草分公母，一棵母的藏在一片公的里头，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别说一张画，就是把实物搁你面前，除了药理世家白家的人估计还真没别人分得出来。”
“那干嘛不等我们障碍清除以后跟张天师他们那一队进来，不是安全得多么？”阿九问。
“因为「虚勾草」进入成熟期后半个小时内不采摘就会枯萎，我和张天师带着特殊的容器一前一后进来，防止「虚勾草」提前成熟，以备不时之需。”此刻白瓷恢复了精神，仰起尚带着泪儿珠的小脸，微笑着回答阿九。
哦哦哦哦……懂了……原来是开着外挂来的。
阿九也笑，“好厉害哦！原来你是药理世家白家的人呐！”
“嗯，我父亲是白家现任家主白剪，我是他的独女。”白瓷一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望向神荼。
哦哦哦哦——有家世，有背景，有前途！
“哇！这个大腿够粗！要抱的！是不是安岩？”阿九这边拍拍安岩的肩，那边却相当及时地拉了准备往神荼身边走的白瓷的小手，“来来来，白大小姐这边请，别害怕，姐姐保护你。”
“不……”
“别客气嘛~我跟你讲哦，我有个特~别好的方法帮你克服恐惧迅速进入冒险状态哦~”
“不用了……”
“我可是看在你是白家大小姐又长得这么可爱的份上我才舍得教你哦~”
“呃……”
“难道你不想尽快调整好状态在未来的冒险中不仅不拖“神荼葛格”的后腿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吗~”
白瓷“……”
安岩“……”
神荼葛格“……！！！”

　　次日，神荼和安岩就见白瓷顶着一对乌青的黑眼圈跟在神清气爽的阿九身后，满身怨念都快化为实质了。
“你昨儿跟她说什么了？怎么这个状态？”安岩偷偷问阿九。
阿九背着长刀「无聊」，双手高举用力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啊，练胆嘛，我搂着她不让跑在她耳边讲了一整晩的鬼故事~而~已~”说完一颠儿一颠儿往前追神荼去了。
安岩挠了挠下巴，嗯……荒山野岭夜深人静……这气氛渲染得不错啊……
回头看一眼明显昨儿一夜没敢合眼的白瓷，安岩摇摇头，出来混——啊呸！给阿九带偏了——出来冒险，胆量确实得练起来啊。
前面跟在神荼身后三步远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的阿九忽然身形微微晃了两晃，“呀嘿”一声，又往神荼身上扑——一言不合就扑倒，阿九真是简直了！
这回阿九用的是堵字诀，一个纵身直接扑到了神荼前面，满以为神荼瞬移后就正好入怀，却不想神荼这次压根没动，就这么双手环胸挑眉看着她。
阿九嘴角抽抽，脚下一滑吧唧摔倒在地上。
摔倒了也不爬起来，反而直接横在地上撑着胳膊哼哼，“哎呀，宝宝摔倒了需要神荼亲亲才能起来。”
神荼脸色一变。
“好吧，那抱抱就起来。”
“……”
“那拉我一把总可以吧——喂喂喂喂喂！要不要这么狠啊！！”
阿九的长刀「无聊」横举挡在自己脸上，双手用力抗衡着踩在刀面上的那只棕色长靴，“居然一言不合就踩脸！我是女的哎也是要靠脸吃饭的哎！！”
“哦？”
良久，踏在「无聊」上的靴子总算收回，神荼不咸不淡扔下一个意味深长带着问号的“哦”字自顾自走了。
阿九一个鲤鱼打挺拎着刀跃起来，“神荼神荼，我不服！你居然质疑我的女人身份？”
“……”
“为什么？我女的不够明显么？”
“……”
“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女人呐不信你检查下。”
“……闭嘴！”
“好哒！”
……
走在后头的安岩白瓷无言地看着阿九毫无节操原则地撩拨神荼，安岩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毕竟阿九一千七百多次扑荼未遂大部分安岩都在现场。
白瓷垂着眸子感慨，“神荼跟阿九看起来感情真好呢。”
“是吗？你也会说是「看起来」了。”安岩抽着嘴角呵呵干笑。
从以往两人的无数次抗衡来看，阿九刷下限掉节操的段位越来越高了，神荼的反应……嗯，越来越镇定，不过同时也越来越暴力了。
阿九整天朝气蓬勃精神饱满没脸没皮地对神荼各种骚扰各种表白，神荼则是能忽略忽略能无视无视，毕竟对手太难缠，武力无法镇压。然而神荼就是神荼，每次不还手则已，一还手一定能让阿九老实个两三天。
嗯。可惜，也就两三天而已。
这种诡异方式维系的所谓“感情”，安岩还真是说不上来到底好不好啊……
　　

6.
　　一路上，阿九在人形GPS神荼的指挥下舞着她那把大刀披荆斩棘，往深山老林里开辟出一条小径。
途中安岩觉得老让阿九一个姑娘家干这种开路的粗活有些不厚道，但在试了几次都无法挥动「无聊」后无奈放弃。不得不怀疑瑞秋之所以会让阿九加入，说不定正是因为她和她的刀都很适合……嗯……砍柴。
神荼一开始也用惊蛰开路来着，可白瓷说「虚勾草」对灵力很是敏感，最好别用免得惊扰到——也不知是真是假。
阿九一边拿「无聊」劈柴一边腹诽——莫非那「虚勾草」跟人参娃娃似的还会跑？这丫头该不会是故意报那一夜鬼故事之仇吧？！
而神荼正好也觉得，能找点事给阿九来做，消磨消磨她太过旺盛的精力也不错，省得她整天闲着就想着怎么扑倒自己。
于是乎，可怜的阿九在三位国民好战友各怀心思顺水推舟之下挥着「无聊」劈了一天的柴。
一天下来，四人也没能前进多远，好在协会内部专业地图显示，穿过这一片原始丛林，就能到达一处山谷，那里地势平缓又因常年背阴植被覆盖率较低。而他们，总算已经接近了这片丛林的边缘。
听得神荼这么说，阿九不禁抱着她家「无聊」泪流满面——呜~可怜的无聊啊，好歹也是宝刀一把居然沦落到被当柴刀~还好还好~再坚持一下，明儿就能熬出头了……
入夜，因为神荼说晚上会有雨，几人便找了处背风岩壁凹陷处，「无聊」和惊蛰同上，生生劈出一个可供几人容身的洞穴。这才生起了火，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各自休息。
果然，到了半夜，山风的走势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大大小小的树冠被风卷得东摇西晃哗哗直响，各种树叶小枝更是漫天乱飞，几欲迷眼。
没多会儿，一颗颗巨大的雨珠子开始啪啪地往下砸，层叠浓密的树叶根本阻拦不住，直接被雨珠砸出个个小洞。
“这叫雨吗？这简直冰雹啊！”阿九蹲在洞口感慨。就这一句话的功夫，雨势忽地变大，他们所在的洞穴瞬间成了水帘洞，洞外的景物完全被洞口的雨帘遮了个干净，一点儿也看不清楚了。
洞穴是人工随手劈出来的，也没什么讲究，大小不尽人意，洞内壁也不甚光滑。总之，睡不好明儿起来估计得落枕。
　　仅管条件恶劣，但雨声，凉气和篝火，加上白天赶路的疲劳，没什么经验的白瓷扛不住困倦开始昏昏欲睡。
阿九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盖在白瓷身上，又推了推安岩，让他往神荼那边靠靠。
安岩拧开水壶，睨她一眼，那意思——你怎么不往神荼那边靠靠？
阿九一挑眉，薄薄的唇轻轻开合，无声说道，「你们出去我就过去。」那意思，很明显在表达着一些少儿不宜不可描述的内涵。
噗！！！安岩一口水尽数喷在篝火上蒸成了股股白气，指着阿九直摇头，屁股却实实在在往神荼那边挪了挪。
　　神荼阖着眼坐倚在石壁边上，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被火光映成浅蜜色的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呼吸轻缓气息平和，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仿佛一点儿不知道阿九和安岩之间的互动。
阿九坐在安岩腾出来的位置上，拿小棍拨了拨篝火，对安岩轻声道，“睡会儿吧，我守上半夜。”见安岩困得打了个哈欠，不去睡却拿眼瞄神荼，不由嗤嗤轻笑，“怎么？还怕我趁你们睡着吃了他不成？”
这时，神荼忽然睁开眼，默然踱到洞口处，略微回头，道，“我守夜。”
“……那什么……痴汉也是有尊严哒！小女子也是一言九鼎哒！说了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情就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奇怪的事要做也要留着回去以后花前月下……呃……好吧，我守下半夜。” 阿九嘴角抽抽，但在神荼回眸一瞪之下乖乖停了胡说八道。
“我守整夜。你们休息。”神荼在洞口挑了一个视线最宽阔的位置坐下。
“可是……”安岩不乐意。
阿九也不乐意，“这场雨大得离谱，明儿的路一定不好走，你整睌不睡……那要不明儿我背你？”
“明儿「无聊」还得当一日柴刀——闭嘴。去睡！”神荼望着洞外的雨帘，头也不回冷声轻喝。
阿九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随手扔在角落里的「无聊」，忽然一个纵身往神荼扑去，“呜哇哇哇！我就知道神荼你是心疼我哒！”
神荼一个闪身避开，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瞪向阿九。
阿九一面嘀咕着“一千七百九十九”，一边星星眼忽闪忽闪作万分娇羞状，开口便是宝岛玛丽苏言情剧中的腔调，“你看我砍了一天柴很辛苦对不对？你想让我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对不对？矮油~讨、厌、啦！神荼你真是口嫌体正直傲娇得不行一点都不坦白哎！”
安岩对这两人一碰面一对话就开始斗法早已见怪不怪，他打了个呵欠，蹭着背包躺下，“你俩慢慢斗吧，我扛不住了……神荼下半夜叫醒我跟你换班……”
神荼看着阿九那张强行娇羞做作的脸扶额摇头，“……下半夜换安岩。”
“好！”阿九瞬间收了娇羞模样，滚到角落里搂着「无聊」阖上眼睛。

神荼在轰鸣如瀑的雨声中清晰捕捉到那个聒噪的女人在一呼一吸之间，便入了眠。他回头，眼角余光看向阿九怀里的长刀。
「无聊」……这不着调的名字还真是符合主人的顽劣性子——也不怕委屈了这把曾经的上古名刀。
虽然重塑了刀型换了个刀柄，但萦绕在刀身上的上古诅咒依旧存在。神荼有点搞不懂，为什么阿九拎着这把上古三邪器之首四处乱走居然没被诅咒反噬。
莫非这至邪之物碰上了没节操不着调的人也如自己一般束手无策？
总不会，这个女人，心里一点可供邪气趁虚而入的阴暗面都没有……
怎么可能！
神荼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藏在雨帘后的，漆黑洞外的密林。
怎么可能会有完全没有消极阴暗情绪的人——那样的人，简直，不是人……

　　7.
　　雨一直下，势头变小了，但依然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凌晨一点，阿九猛地睁开眼睛，回头，洞口处空无一人。
她看了看沉睡的安岩和白瓷，眸色微微一暗，轻轻走到洞口处， 手上拎的长刀“嗤”一声入地三分，宽大的刀身泛着寒光如守卫矗立于洞口。
龙牙、虎翼、犬神分别为上古三大邪器，相传原料中使用了许多恶毒之物，并有多种诅咒。史料记载商汤攻入夏朝太庙，三邪刀化为三股妖风，汤王持轩辕剑将之击成碎片封印于地下。北宋铁匠韩蕲在深山发现商朝太庙遗址，并开启封印得到三邪刀碎片，后铸成降龙、伏虎、斩犬三把铡刀，相传被宋天子赵祯赐予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先斩后奏”之用，宋亡后，三把铡刀不知所终，后世均当以传说听之。
阿九这把「无聊」的确为三邪之首「龙牙」碎片——即「降龙铡」——所炼制，刀可随主人心念而动，此时插在洞口邪气外溢，山中的猛兽精怪见之唯恐避之不及，护着洞中安岩白瓷二人绰绰有余。
做完这些，阿九一头扎进了雨帘，快速在湿漉漉的林子里穿梭跳跃，往原本该是第二日要走的丛林边缘奔去。
——————
神荼站在这一线天的山谷前，略有些踌躇。
趁着他们睡熟了，他独自冒雨来到这里。
可是，到底进，还是不进？
神荼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最多凌晨两点，他的离开就会被发现。
不能再拖了。
神荼甩了甩早已透湿的黑发，凛了凛神，抬脚要往山谷中走。
“呀嘿！找到你了！”
身后传来让神荼脑仁发疼的熟悉女音，随着雨帘被劲风破开，神荼条件反射一个下腰紧接着翻身跃起上了身旁一棵歪脖子老树。
阿九又一次扑空，趔趄了两步，仰头冲神荼笑，“一千八百整~”
“你来做什么？”神荼冰蓝的眸子掩在滴水的刘海下，眼神危险——比预料中来得更快……这家伙的生物钟之准，追踪术之强，简直可怕。
“约会呀~荒山野岭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实在是气氛极佳啊——虽然下着雨然而湿身play什么的似乎更添情调呢！”阿九眨眨眼，嘴里没羞没臊地说着调戏之词。
“……”神荼脸色一变，手心银蓝灵光闪过，惊蛰已经握在手心。
“喂喂喂！为了约会我可是连「无聊」都没带出来，你居然杀气腾腾用惊蛰？——哦？还是说，你就喜欢这个调调？”阿九继续调笑，眼珠子却已经死死盯着神荼的手。
同时脚步微微后错，双手摊开，阿九抛出一个媚眼，“来吧来吧~不必怜惜~”
“惜”字尾音尚在口中，惊蛰就以雷霆之势迎面俯刺下来。
阿九疾退数步，猛地一纵身躲开惊蛰，凌空一个倒翻，落地时人已经堵在了进山谷的入口处。
这山谷一线天的构造使得它中间的通道又深又窄，两侧山壁陡峭险峻之极，被大雨一浇如同山洪倾泄，大股浑水顺着两侧山壁冲刷下来，再落到谷底通道中击起水花带出激烈的水流。
神荼再厉害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踩着山壁从阿九头顶上飞过去。
阿九身后，是通过山谷的必经之路。
“让开！”惊蛰瞬间回到神荼手中，在手心旋了半圈反握剑柄，修长的身影如丛林中的猎豹，一个纵身向阿九扑去。
“哎噫？难得你主动扑我一回，如果没拿着惊蛰——”阿九原地站定，瞅准了时机照着神荼持着惊蛰的手腕猛地抬腿一记侧踢，“——那就更好了！”
神荼略一抬手，轻松避开，去势不变，惊蛰改为横削直逼阿九咽喉。
阿九心下警铃大作，惊蛰来势汹汹，角度诡异刁钻，倘若「无聊」在手，直接以臂力隔挡回去便好，如今「无聊」不在， 不论阿九是侧身避离还是下腰让过，或是上跃躲开，都会给神荼留出通往身后山谷的空隙来——果真是又厉害又难缠的角色啊！
看来，少不得再无耻一回了。
眼中神色一变，阿九忽然收势站定，仰着脖子似乎等着挨削。
惊蛰划破脖颈上的皮肤，带出一溜血珠子，眨眼间被大雨冲了个一干二净。
神荼反射弧惊人的短，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得心应手。剑尖触到阿九脖子那一瞬间，惊蛰在手心旋过，改以小臂撞过去。
哗的一阵水响。
被狠狠撞在山壁一侧的阿九顾不得被卡得不得不拼命仰起来才能勉力呼吸的脖子，更顾不得兜头兜脸浇在身上的浑水，胳膊一伸，将神荼劲瘦的腰紧紧搂住，双手紧扣。
此时两人浑身尽湿，气息凌乱，躯体几乎紧贴在一处，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上传来的热度。倘若彼此都能收了周身不断散发出的那股子煞气去，这原本也能勉强算个活色生香的画面的。
阿九扯着嘴角勉强笑道，“这算不算……我扑倒成功了？”
“……不算。”神荼冷哼一声，惊蛰剑起，往勒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狠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