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战场上翻检尸体,战甲四处零落。血液把砭骨的惨光反射到他苍白的脸上,仿佛盖下了世界上可见的一切。独属于亡灵的气息纠结在风中直往脸上扑。腐食动物在空中啸叫,它们展开翅膀遮蔽了正在凋零的苍空。
一阵狂躁的风卷过来,漫天沙尘的尽头紫发青年看到一个身影。
拉普拉多鲁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像一根针直至扎进我的鼓膜,如此疼痛而凄凉。风沙迷了他的眼。
我没有看清那男子的面貌。
但我想我知道他是谁。
场景转换。
一袭柔和的光缎。
教会的钟响起来,清响荡漾。灰尘在彩色琉璃筛下的光线中沉浮湮灭。
拉普拉多鲁虔诚地合眼祈祷,他旁边的红发男子轻轻颔首,止不住眼角倾泻的温柔。这温柔平和安静地与空气合为一体,像风和流水一般一层层地泛开。光点密密麻麻溅满地板,轰击无声地震荡在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那圣母的脸是模糊的。
接下来是一瓶药水……然而并不是他造的,尽管他是第七区最好的药师。那瓶药水的味道对于他而言十分陌生,他却并未察觉到异常。
……教皇的馈赠没有理由怀疑异常。
他的灵魂也不容许他怀疑异常。
然而那气息对我而言却再熟悉不过。
——安特洛丽丝鸢尾。
只有安特洛丽丝才能配制出的药剂,呈现出如天空和海洋般明亮清澈的蔚蓝色。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安特洛丽丝噬魂水。
安特洛丽丝死于奇点之战,因为她拒不交出自己的药谱。没人敢碰这位“毒女巫”,她是绑的严严实实,被宪兵用枪抵着脑袋打死的,就在我面前。
她粉白色的脑浆与鲜红的血液溅到我的长袍上,绘出诡谲的图案。嚣张的惨笑声戛然而止,余音还在空气之中震荡。那一幕像是最后的挣扎与恐吓,充斥了我十六岁中所有的梦境。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的脑浆与鲜血什么也不能做,被后来的宪兵草草抹去。黑鹰抄了她的家,搜出药谱,杀掉了那房子里的所有人。从此安特洛丽丝鸢尾成为军方专用的秘药,而我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
世界开始闪烁旋转。
接下来无数画面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感到一丝风如水般沉凉。那些画面大多明亮却失却温度,照在我眼底粼粼地泛动,然后缠绵消弭。
……花园中沉睡的青年……白塔投下仓皇的影子……紧紧相靠的后背……厮杀,微笑,血痕,泪光,亲吻,绝望……
他怎么样?
突然窜出的声音使我猛地一惊,迅速切断与小虫子们的联络,将视界切回身边。一旁窥伺已久的冰冷与黑暗使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一个窥视者无论何时都是不光彩的。
红发男子的眼在混沌的空气下暧昧不明。我输出口令让身边部分躁动的助手安定下来,另一部分为我传递信息。
还好。他的病因你清楚吗?
对方缄默,我感到他的视线从我脸上散开。许久从虚空中掷出一句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字字明了。
“北城之战里面,被斯拉卡人下了毒。”
呵。
瞬间意外后我反应过来。
——上面的行动怎么会让他们知道真相?一年前与南方斯拉卡人的北城之战无疑是最好的借口。斯拉卡人是仅次于诺伊曼巫师的炼药者。
然而我依然让他细述了那次战争的详细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