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庆班”是昆弋班兼唱二黄戏,武生弟子有李顺亭、张琪林、迟定儿、朱小元,所以谭改学老生。可是老生大班有卢胜奎、殷德瑞,过堂的有孙菊仙、汪桂芬。在孙、汪离开“三庆班”后,谭嗓子出来了,可还得老师程长庚传他昆剧《宁武关》,又向昆丑杨鸣玉学《五人义》,还请徐小香教了一出《石秀探庄》。
谭看到程师已有隐退之意,有志执掌“三庆班”,不料光绪四年(1878),杨月楼在上海开鹤鸣茶园失败,回到北京,正逢程长庚有病,杨到百顺胡同程宅探病,结果程把“三庆班”委托杨月楼代理。杨进“三庆班”,给谭的压力甚大,因为杨扮相、嗓子,武生戏、老生戏,都不是谭所能比拟,因此谭只唱中场戏。光绪五年九月中程长庚病故,杨月楼当上“三庆班”班主,谭鑫培只好带了花面大奎官、花旦孙彩珠、青衣常子和赴上海进金桂茶园演出。可见从少年到青年时代,谭鑫培一直都是难以抬头。
再说所谓有人捧他。就说内廷供奉吧,谭初入选时,其地位居于孙菊仙、汪桂芬之后,谭受慈禧青睐,也在孙、汪离开北京之后。而所谓捧角,是在民国初年时军阀、财阀们兴起的,在谭鑫培青年时代,北京的官僚名士是不敢公开与演员接近的,更不敢公开捧角,个别的也只有捧旦角,而谭鑫培从小是“猴脸”,有谁为他投资捧场!
那么,谭鑫培靠的什么成功的呢?要我说,靠的恰恰是主观条件太差,客观环境恶劣,特别是湖北人在北京吃不开。当时在北京唱戏的,老一帮是苏州籍,都是昆班名伶后代;新一帮是安徽籍,他们虽无苏州籍的老资格,但官僚名士中有不少是安徽籍的,而在北京经商的安徽大同乡则更多,这种政治势力和经济力量其影响是非常之大的。谭鑫培出道时,余三胜已上年纪,被张二奎压倒;在此前,因程长庚的成名,也使得湖北老生王洪贵失去了号召力;另一位湖北籍的做工老生李六,也已沦为唱中场戏。
正是在这样的情祝下,谭一方面着重于演武生,一方面动脑筋、找窍门,而不是单凭苦干、实干。谭有自知之明,承认自已唱不过王九龄、杨月楼、许荫棠、孙菊仙、汪桂芬、龙长胜,做不过张胜奎、卢台子(胜奎)、孙春恒、李六和晚辈刘景然,于是他就另辟蹊径
首先是他有勇气敢于推翻传统,把戏班群体制改为明星制,由他个人挑大梁,成立同春班(光绪二十二年);首创乐队依据角儿调门定弦,推翻了原来以正工调为标准的歌律,而一扫穷喊直叫的高调门唱法。这样就可以把多余的气和力,用在字正腔圆的工夫上,做到了唱者顺口,听者顺耳。
另外,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武生底子的优势,以卓绝的身手腰腿工夫显露在舞台上,所以无论是褶子戏、官衣戏,还是穿蟒扎靠戏,都边式好看。
再者,他脸上的神气、眼中的神情和嘴上的出语,用今天的话来说,都已经具有了“个性”,而一扫前辈老生的一般化
还有,谭鑫培极力回避当时著名同业的看家戏,而唱冷戏,甚至唱开锣戏,如《盗宗卷》、《天雷报》、《庆顶珠》、《琼林宴》、《伐东吴》、《黄金台》、《南天门》、《乌龙院》等,而且把这些戏演成了自己的看家戏。
他还在一些“戏”上做文章,如《洗浮山》后面添《托兆》,唱大段“反二黄”,《失街亭》后面演出《空城计》,再接《斩马谡》,花面戏《沙陀国》改为老生唱,化名《珠帘寨》等,谭鑫培就是这样从多方面入手,在看似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而终成大器的,正所谓“穷而后工”。
《艺坛》第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