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在烦闷中走到堤上去散步，一会儿就有人叫他。
“痕老师，下来坐坐吧。”
那人的船停在岸边，是二黄。
“阿敏说，你要是走了，他就来跟我们住。”
痕的背脊骨一冷，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说，他妈埋在这里，他怎么能走开呢？如果住在我家里，村里人不会反对的。”
“你们为什么要赶我走呢？”痕虚弱地说。
“并没有人真的来赶吧？你太夸大了。”

水在船下汩汩流动，像无数鬼魂在低语。痕暗想，要是二黄现在来杀他的话，这船上会发生怎样的搏头呢？现在他肯定是瞧不起自己了。这倒没什么，反正从来就没人瞧得起他，连那个窝囊废一样的桂兰也如此。
“开会的时候你真不该走掉。”二黄责备地说，“那是你的会，你走掉了，我们还开什么会呢？你太傲慢了。阿敏是不错的，他很爱学习。”

有一个活物在堤上跑动，越跑越近，定睛一看，是他那只烟色的猫。猫在痕的对面站住了，两眼发着绿光。痕曾打算万一搬家的话就把猫也带走，可是猫自己到底想不想走呢？也许它早已习惯了这种阴暗的生话吧，农村毕竟天地广阔啊。

痕心里讨厌，就起身离开二黄。二黄在他身后哼起了小调。
痕早就下了决心稀里糊涂下去，所以眼前的景物就像同他无关了。但今天夜里有一点异样。他快到家的时侯，看见家门口的路上有个妇人席地而坐。妇人怀里抱着婴儿，是桂兰。

“痕老师，我看见你出去的。”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然后用力亲了一口婴儿的脸。婴儿睡得很死，一动都不动。痕不知怎么地觉得她的举动有点恐怖。

桂兰站起来，让到一边等痕过去。痕觉得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自己脸上。一直到进了屋，闩了门，从窗口望出去，女人还抱着婴儿站在那里。她并不像是来监视自己的，倒像是在等着看他的事有一个结果。以往他在夜间出来走，很少碰到人，今天却接连碰到两个。刚才二黄说的“不要认为大家都没安好心，有些事是很好的”莫非是真话？要如何才能领悟这个“好”呢？

痕躺在床上仔细地听，他想看看桂兰会不会搞出什么动静来。但是她并没有搞出什动静。

第二天一早醒来也没看到桂兰，却是满英在那块地方指手划脚地对几个人说什么。他一出去，那几个人就都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