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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十二国记】原著小说——东之海神·西之沧海(第五章~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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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之海神·西之沧海 - 第七章 
译者:清音 
 
Ⅰ 
——事情不该如此发展的。这是元州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声。

自顽朴城上往下方看,可以俯看到漉水流域。在其对岸的沼泽地带,正林立着王师的旗帜。

长久以来,斡由就一直是元州的支柱。即使身处于雁州国有如折山的荒废之中,元州与其他各州比起来,仍是个治吏与建设良好的地方。元州并非完全没有受到荒废的波涛影响。但比起其他各州郡,元州的荒废仍是较轻微的。当其他州的州民因灾祸而人数锐减,失去本应有的安稳生活,失去原有的秩序时,只有斡由所统治的元州仍努力与荒废抗争。

当灾祸持续不断,妖魔嚣张跋扈,失去原本所居之地而欲逃往其他国境的难民,在途经元州时都会发出如此的赞叹。——元州竟是如此的丰裕、顽朴就宛如是人间仙境……等。

但……当新王登基,开始整顿国土之时,元州却被莫名的遗留下来。随着他州逐渐苏醒的绿意、日渐增加的人数,元州与其他州的距离愈来愈大,旅行途中经过元州的旅人,也不再像从前那般赞美元州了。

本以为其他州郡能承受百样恩泽,那元州理应承受千样恩泽,到时元州将会变得有如梦中仙境般的丰裕。——但……事实上……。

国府主张应先整治低洼地区为最先考量。元州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对这项决定感到怨恨。所有人都这么想——如果陛下没有收回各州郡的自治权,斡由应能使元州更加富裕才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顽朴山三道关门的护墙上,一名自墙上向下眺望漉水的士兵如此喃喃自语。而同样站于城墙上眺望漉水的另一名士兵则没有回答。

“卿伯之所以起兵,不就是为了让陛下归还各州的自治权,使元州更加丰裕吗?”

许多人都如此幻想着——如果能纠正陛下的错误,使陛下归还各州的自治权,这样元州一定能率先复兴国土的。也说不定,其他各州的人民也会因此而感谢元州,对元州抱有敬爱之意,也或许元州会就此成为整治国土的首要中心。

——但……事实上又是如何?

“这下子我们被当成逆贼了。——到处都可以听到人民谩骂元州企图篡位的话。”

在漉水所集结的王师人数,已接近三万人。更何况其他里城现在也集结不少要与王师共战的人民,一列列地往顽朴不停地前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到开战前,王师的人数增加到多少已不重要。因为王师与州师的兵力已相差太多。实际上,在平静的表面下,州师正快速减少中。之前特意自服刑人犯中征召的兵马,现大部份都已逃亡。而强行自人民中征召的士兵,大都在三天之后逃亡。有些逃亡的人更辗转投靠王师旗下。

“……你知道目前流传着某个凭言吗?”

其他士兵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私下低语着。

“听说牧伯在七天前就死了。”

“——嗯。据说是为了让台辅逃走,而自行选择死亡。”

“但我听说是卿伯在得知胜利无望,焦急之中想袭击台辅,而牧伯则是为了庇护台辅而死的。”

“怎么可能!卿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我当然也是这么想。但……事实上流言就是这么传。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要是以往,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传言的。”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在彼此交换视线后,所有人一同看向王师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王师还不攻过来。——怎么一直留在对岸……。”

“——为什么王师一直待在对岸按兵不动!”

斡由自房间的阳台上眺望漉水。

“难不成王师在等那群民兵到来?像那种没受过任何训练的杂兵,即使数量增加了又有何用……”

白泽不予认同的回了句“可是……”

“王师在沿途中招募二万兵力,并在漉水河岸上堆起沙袋。”

“——你说什么!”

“似乎是为了筑堤吧!沿途所招募的士兵似乎并没有持着武器,以这情形看来,这些人很可能是专门筑堤的役夫。”

“现在才想到筑堤?该不会是为了收揽人心吧?”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王师领着役夫,似乎打算自漉水对岸的新易,一路筑堤到顽朴下方的洲吾。”



18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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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他们想用水攻!”

    “微臣也是如此认为。”

    斡由不禁眉头蹙起。顽朴城被蜿蜒的漉水所包围,是靠着长期所筑下的堤防才得以阻隔河水氾滥时所带来的水患。斡由也曾秘密下令持续顽朴城的筑堤工程。不过,一旦下游的水道被阻断,顽朴城内再怎么坚固的堤防也挡不住漉水的逆流。

    “混帐……”

    由于顽朴是座地势偏低的城镇,所以才有水攻的危机存在。但漉水对岸的地势比顽朴还来得低,如果采水攻,四溢的河水势必也会波及对岸,所以王师才会在对岸筑堤。一旦漉水对岸所筑的堤防高过于顽朴城的堤防,则河水会全部倒灌于顽朴。一口堤防约是岸边延长线的一半之数,一般只需一万左右的役夫,但王师却刻意招募二万的役夫筑堤。

    “顽朴目前正处于被包围的状态,一旦漉水倒灌,则城内不少士兵会因漉水倒灌而损失惨重。”

    雨季时所降下的雨量可不是往常所可比拟的。如果真全数逆流往顽朴而来,不仅之前用来预备作为野战用的周边地带及顽朴城外的农地会全数毁于一旦。严重的话,连顽朴山的基部都会没入水中。

    “还得再加上兵粮不足的问题。”

    顽朴城内所存有的兵粮已不多了。虽正值收获期,但元州已没有多余的粮食用于囤积。

    “本以为光州一旦举兵,则局势就会早日解决。但却没想到真的举事时,光州反倒按兵不动,只让元州独撑大局。现在元州势必得做长期抗战,但城内却面临存粮不足的窘况。”

    白泽的口气里隐约含有责难之意。

    “没办法了,先到附近村里里征收食粮吧!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正好是收获期。”

    白泽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

    “卿伯是想强取人民除了租税以外的东西吗?人民于自家仓库及里库中所储的榖物,都是人民为了将来一年的生计所储存的啊!”

    斡由则冷冷地看着白泽。

    “那么~你是想让州师挨饿?”

    白泽看着仍一脸傲然的斡由。——斡由开始焦急了。自从骊媚死于血泊之中以来,六太至今仍未回复意识。几乎所有发生的事,在在都违背斡由原先所预期的。

    “首先,现在不适合向人民强征粮食。即使向附近村里强征粮食,但凭这些微薄的粮食,州师又能撑多久呢?”

    斡由以凶狠的眼神看着白泽。

    “反正能收多少就算多少!——还有……”

    斡由环视着在场所有官员。

    “派出一队州师去切断王师在漉水所筑的堤防。”

    刹时,州司马蹙着眉,回应了声“请等一下”。

    “州师方面的兵力已比王师少很多了,即使如此,卿伯仍坚持要分散兵力。”

    “那就叫州师全军出动吧!”

    听到斡由所下的命令,州司马不禁低声暗骂“混帐!”。

    “请卿伯再仔细考量一下吧!目前王师的兵力为我军的三倍之上,如果不守城而战的话,是绝无胜算可言。”

    斡由粗暴的回应“这我明白!”。

    “在雨季开始之前,就自州师中拣选精锐部队,派他们将顽朴对岸上游的堤防全数破坏。”

    白泽闻言瞬间脸色铁青。

    “——卿伯可知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斡由此时也同其他官员一般乱了方寸。人数逐渐增加的王师、光州的背盟、目前尚未回复意识的宰辅。每件事都无法照着斡由原先所预期的进行,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斡由感到措手不及。

    “雨季即将到来了,请您打消这个念头吧!”

    “所以才得切断堤防啊!等雨季开始时就太晚了!一旦对岸筑起能阻挡下游河道的堤防,到时漉水的河水都会倒灌进顽朴来的!”

    “难道要为了顽朴而牺牲新易!州城位于凌云山上,万一新易没入水中,那顽朴城对外的一切都会断绝的!请卿伯再三思,千万不可如此啊!”

    “我不是说除此外别无他法了吗?就照我的话去做!”



    六太睁开眼。沉重的眼皮令他一时还无法看清视野。

    “——您醒了吗?”

    六太这少察觉到身旁有人。那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但再怎么样,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骊媚了。想到这里,六太不禁再次呻吟。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是为了国王?
    


    19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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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走近用双手掩住脸的六太,担心的询问着。

      “您现在觉得如何,还很难受吗?”

      六太仅是摇头回应着女子。

      “您已经昏迷了好久,奴婢真的十分担心。”

      六太猛地放下双手想坐起身,但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却朝着六太袭来。

      “——我昏迷了多久?”

      六太眼前的女子看来约莫三十左右,身着官服,看来似乎是一名下阶的内官。

      “台辅已整整昏迷七天了。”

      “七天——那王师……”

      难不成……在自己昏迷之时,战争已然开打。六太心怀恐惧地看着女官,但女官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不……王师仍于漉水对岸按兵不动。”

      说着,女子还困惑的笑了笑。

      “而且正于对岸积极的建造堤防。”

      “这是怎么回事?”

      六太不禁心想——现在才想收买人心吗?不过值得庆幸的——战争尚未开始。

      “您可以下床走动吗?”

      六太点点头。但事实上,六太仍感到强烈的眩晕。可现在并不是让六太能躺着休息的时候。正当六太想走下床时,他瞬间愣了一下。

      ——一定得在战争开始前想个法子阻止才行。

      但六太心里却没有任何可行的方法。

      突然,女官将一件外衣披于六太肩上,接着扶起六太的手帮他穿上袖子。六太则是顺从地的让女官替他着衣,一个冰凉的感觉自六太额上传来。

      ——是石头。

      六太轻触着额上的石子,却刚好见到女官满是歉意的视线。

      “真是非常抱歉。您一定感到很不舒服吧!可惜奴婢不知该如何取下这个石子……”

      “……不要紧的。”

      六太呆然地低语回应。

      ——石子并未封住犄角。虽仍贴于额上,但位置却是在犄角之上,只感觉到一种坚硬且冰凉的感觉,丝毫感受不到咒力。

      六太在内心里低唤着更夜的名字。石子虽再次悬于六太的额前,但不知是因为六本身厌恶,亦或是为了六太的身体着想,犄角并没有被封住。

      “您能走动吗?”

      听到女官的询问,六太讶异的看着女官。只见女官笑着自身旁拿出一个布包六给六太。

      “这里头已放了些必要的东西。——请您快点逃吧!”

      “这……”

      “虽然奴婢也背叛了陛下,但那完全是因想为民谋福利,进而受人利用迷惑。绝不是想让国家走向毁灭。只要仔细想想陛下存在的真意为何,就会明白奴婢们眼下所做之事,是多么眼光短浅及欠思量。认真思量,奴婢们为眼前元州的荒废,进而愤愤不平有何用处。请您赶紧跟王师会合,早日回转宫城代元州向陛下请罪。”

      “可是我这么做的话——”

      女官却催促着六太,将布披于六太头上。

      “以前奴婢曾听闻台辅是位慈悲为怀的人,现在才知道人们所言不假。台辅竟为了一名婴儿而自愿为人质。如果台辅能一直随侍于陛下身旁,陛下决不会成为一位无情的暴君。在漉水对岸已群集了许多仰慕陛下,而自愿从军的人民。——元州当真是做了件最愚蠢的事。”

      接着女官轻推着六太的背催促着。六太不禁感到困惑,元州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城内人民是如此仰慕着斡由,而今却像是一块块崩落的岩石般,慢慢地自内部开始瓦解。

      “那斡由怎么办?如果我逃了,对斡由而言就等于是失去一张最大的挡箭牌。”

      女官瞬间变了脸色。

      “元伯已经变了。他曾是那么的为民着想……”

      “——咦?”

      正当六太想质问女官时,却被女官往房门的方向推。

      “出了房间就请往右走,直直走到角落后,就会有一道弯曲的阶梯。走下阶梯后就可以到达通往内宫的地下道。长明殿就位于这座城的最下最深之处,只要到了最下层,就可以自地道走出城外。”

      “可是……”

      “求求您了!奴婢知道您的身体还相当难受,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就不知何时才能走得了。趁现在只有奴婢一人在此,求求您快逃吧!请快点回到关弓,千万别辜负了牧伯最后的遗愿。”

      女官将六太推出房门。

      正当六太想说“这么做的话,你不会被处罚吗?”时,眼前的门却被无情的关上。

      ——为什么……。

      


      20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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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好像迷路了。”

        六太朝着龟裂的细缝中看去,但里头却十分的黑暗,看来似乎是一道很深的龟裂。

        “迷路?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迷路?”

        “我只是想散步一下……。请问……这里是哪里?”

        一阵高亢的笑声突然自龟裂里传出。

        “这里是怨岳!”

        “……那大叔您又是谁?”

        “无礼的家伙!你连自己主子的声音都认不得了!”

        六太不由得感到震惊。能自称为顽朴城的主人并不多,忽地——那名被锁链拷于牢房中的老者的脸瞬时浮现于六太眼前。

        “难不成……您是元魁?”

        “连你都直呼我的名讳,看来我早已毫无地位可言了。”

        一种好似自嘲的笑声自龟裂里传来。

        “元魁——不……是元州侯听说身体不好。”

        那名老者果然不是元魁。……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不好?应该是不好吧!我都不知有多少年没喝水吃东西了。”

        元魁笑着对六太说明自己的处境。饿了就只能吃岩壁上所生的青苔,渴了就只能喝岩地上所流的地下水。

        “他们没派人送食物给您吗?而且您这样可以算得上是幽禁吧?”

        “幽禁?这样叫幽禁?还不如说我被舍弃还比较妥当。我早已忘了是多久以前掉到这地岳之中,也没有人来看过我。”

        六太哑口无言。州侯也是仙人之一,也同样拥有无限的生命。除了削除仙籍及斩首之外,仙人不论是受到多么重的重伤皆可痊愈,决不会轻易死去。——国王及麒麟也是如此。

        “自那之后就没再听过人的声音。”

        “……真是混帐!”

        在听到六太的低语后,元魁终于停止笑声。

        “到底过了多少年?老实说我都记不清楚了。那家伙对我说他想要州侯之位。但我并不是陛下,所以无法答应他。州侯是陛下所任命的,并不是我想循私让给谁就成的。他自己也明白这道理说!”

        六太抓着岩壁的手微微颤抖。

        “……难不成——您口中的那家伙指的就是斡由……?”

        不应有这种事才对!斡由是以广施仁道,为人民着想,更深受人民所赞扬的令尹。更夜也曾对六太这么说过。斡由是更夜的恩人,在六太无法帮助自己的友人时,适时对更夜伸出援手。主张为了人民、为了正道而举兵的斡由,是不可能幽禁元魁的。

        ——但……既是如此,为什么斡由会对那名可怜的囚虏置之不理?

        “当然是那个奸夫!”

        元魁毫不迟疑的回应,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怨恨。

        “他说我不配当州侯。甚至于对我说,如果我真要如此下去,干脆就自立当国王好了。我也不是不想得到玉座,但没有承接天命的我也是无能为力。没想到他却说我是以天命为由,根本就没有坐上玉座的才能。还说我不过是只会看陛下脸色,藉以阿谀奉承的垃圾。”

        六太心想——元魁所指的陛下是枭王吧!也曾听说元魁自枭王时代就不曾出现于公开场合。

        “——确实,我曾为了奉承陛下,进言逮捕意图谋反的逆臣;但我也曾奏请陛下放过人民,对谋反之人能从轻发落,减少无谓的杀生啊!结果,我反倒被陛下怀疑是因存有谋反之心,所以才上奏包庇犯人。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不得不下令斩杀那无罪人民。——倒是陛下凭崩了吗?”

        “没错……听说只要交出逆贼的尸首愈多,枭王所赐的犒赏也愈丰厚对吧!”

        “决不是——决不是如此,请相信我。”

        元魁饱含憎恨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传进六太耳中。

        “斡由说我没有足以担任州侯的才干,所以将我扔到这种鬼地方来。——但……他也不想想,他能当上令尹又是托谁的福。要不是我向冢宰进言,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吗?我才是州侯,是陛下亲自把元州赐给我的!”

        “……但您不也为了保全地位,连人民都一起出卖!”

        “那是出于无可奈何。”

        “斡由是唾弃您这一点吧?虽然斡由曾向您进谏言,但您可曾回答说这一切是无可奈何的,可曾说过凌虐人民并目您的本意,而是因王命不得不从?”

        “当然——我说过!”

        “那么您既然无法纠正国王的错误,至少也该让出州侯之位,但您却以州侯之位应由国王所赐为由拒绝。所以斡由在不得已之下才将您弃于此地……”
        


        24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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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斡由认定元魁没有肩负到执政者应有的责任,所以基于为民着想及正道,才将元魁幽禁于此。枭王既已失道,那为了正道理应举兵讨伐。但元魁虽明知这道理,但他却为了保全自身的地位,不惜阿谀奉承枭王来凌虐人民。所以……在为民着想之下,斡由不得不将元魁强行幽禁于此处。由于当时仍处于枭王治世,所以斡由以元魁病重为由,谎称元魁将政权全移交由斡由掌管,到此六太都能理解。——但……那名可怜的囚虏又是怎么回事?

          元魁对六太的质问默然不语。

          “如果我的运气好,一定会回来帮您的。”

          六太对元魁许下承诺。但六太所指的运气好,是指平定内乱、王师能得胜的话。

          轻叹口气,六太努力撑起无力的双脚站起身。在离开元魁不久后,却自后头传来一道道宛如凭咒般的声音。

          “我其实很明白。……斡由只不过是想要侯位。”

          六太闻言仅只是停下脚步。

          “不论任何理由都行,只要幽禁我的理由够充足就行。”

          啪啦!六太仿佛听到牙齿断裂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斡由对自己的箭法十分有自信。”

          “……这个嘛……”

          “在所有盛大的射礼中,斡由从没有输过。但……有一次他却意外没射中靶心。”

          元魁忽然低声笑起来。六太为了听清楚元魁所说的话,而微倾着耳朵。

          “那次失误,斡由却把责任归咎于准备用具的下仆。他说是下仆故意将用来祈求天神降临驱逐妖魔的祈愿标靶放斜,以致于让他射偏了准头,企图以此引起凶事。并且将那名下仆处刑。”

          六太微蹙起眉。

          “斡由是个相当有才干的人,没有什么事他做不到。也是个通情达理、胸襟广阔的人。但……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

          元魁呵呵地笑起来。

          “我问你——枭王凭崩后,斡由有没有升山?有没有向延麒询问天意?我想应该是没有吧!如果他升山向延麒询问天意,而延麒却说他并非国王的话,斡由是受不了种耻辱的。”

          “但是——”

          “你想说斡由不是被人称为胆识过人且万能的长才吗?那只是虚有其表!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头上,这样就没人相信他曾犯过错。长久下来,难道不会造就他胆识过人、通情达理的假象!”

          六太感到目眩般的将视线落于脚边。元魁所说的话一句句传进六太耳里,心中的不安渐渐升起。

          ——那个囚虏。

          “他相信自己是十全十美的,所以也要别人相信。即使受伤也会视而不见,为了隐藏自己的过失,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因为他就是这种人!”

          六太双脚发颤的走离元魁所在之处。

          斡由曾说他是为了人民而站出来。就因为斡由说的话有其道理,所以六太才会对元州的绑架行动默不吭声。但……六太却忘了,满口正义的人,并不一定是代表正义的。

          人总是标榜自己是正义的。如果国王及君主不是打着如此的旗帜,又如何能操纵士兵,其本质根本就算不上是正义。因为如果真是为了伸张正义,那又怎么会将人民带入苦难之中。

          六太曾一再对斡由进谏,一旦引起内乱,首先受苦的便是人民。但嘴上老是说为民着想的斡由,又为何执意要举兵叛乱?如果真是为民着想,理应放弃这种会使人民陷入苦难的叛乱。六太常在说服斡由之时,感到一股沉重的无力感,这是否因为斡由本身并不是代表着正义——。

          “……斡由……”

          六太不禁想起那名可怜的囚虏。

          “斡由……那名老者该不会就是元魁的替身吧!”

          为了隐瞒元魁被幽禁于地底的事实,于是便在内宫中安置一个替身。

          ——快住手!老者当时无言的呐喊仍在六太耳边回荡着。

          在不见天日的牢笼中,老者谨守着斡由所说的话,确实扮演着元魁的替身。但……长久的时间下来,老者终究也受够这种暗不见天日的生活。

          ——您弄错了!快住手吧!放我出去!

          斡由派人将老者用锁链拷于屋内,为了怕他吐露实情,便派人拔去老者的舌头。

          “……斡由……你这混帐……”

          六太清楚的感受到,即使已远离元魁所在之处,元魁怨恨的咒骂声,却好似鬼魅般挥之不去。
          


          25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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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夜带着女官往顽朴城下方走去。一直走到位于凌云山深部底处,一排暗不见天日的牢房。这里并不如六太所居的上等牢房,但为何会有这一排牢房的存在,是为何而设置于此?早已无法自史书中考查。但很明显的,这里是无法公开于各种文件中的场所。或许,在州侯到任之时,州吏便会私下奉上书简告知此处的存在也不一定。

            更夜带着女官走过一排牢房,就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一般。这里通常关着等待处决的犯人,也有些被质疑是谋反份子的犯人被带来关于此处。——当然,即使是斡由也无法杜绝臣子们的叛变。不论是居于上位者是贤、是愚,都定会存有反叛份子。

            “进去吧!”

            更夜打开牢门,将女官带进位于最后头,也是这整排牢房中最大的牢房。在黑暗中,更夜押着女官进入牢中,手则是暗中将牢门反锁,接着他在房间一角点起油灯。除了房间内的一盏油灯外,更夜手中也持有一盏,这二盏灯火照亮整个室内。牢房建于高低不平的岩壁上,里头则放着几样必备的家俱。更夜解开绳索,女官则颤抖不已的立于一旁。

            “坐下来吧!”

            更夜视线移向不远处的床榻。女官面露不安的神情,视线来回看着床榻及室内。在一阵犹豫不决后,她还是在床榻上坐下来。

            “——为什么你要如此仇视卿伯?难道你不明白元州目前的处境吗?”

            更夜语带淡漠的问着。

            “奴婢明白。但那完全是元州背离正道,违背天意所造成的。”

            “那不是打一开始就明白的吗?”

            “奴婢所听到的却不是如此!”

            女官深深叹口气。

            “奴婢所听到的是——卿伯是为了正道而起兵,并不是起兵叛乱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卿伯竟妄想推翻陛下,射士可明白元州是在做什么样的行为吗?”

            “卿伯是为人民着想的,这不是元州诸官及人民都明白的事吗?”

            女官失声笑着。

            “为了人民?那为什么要切断堤防!你可知王师兵数共有多少人吗?无论如何元州是输定了。卿伯难道看不清这个事实吗?胜负都已成定局,那为何卿伯还执意切断堤防,有必要再继续这可能令人民受苦的战争吗?这是为人民着想的人应当做出的事吗?”

            更夜沉默不语。——但……既以举兵,就不允许败北。

            “奴婢的友人是遂人府的府吏。”

            女官说着,视线移向灯火。

            “她是我的童年好友。她一直不停地告诉我,卿伯不应任意掌理元州的。”

            “但……那是因州侯他将……”

            “没错。卿伯是因州侯身体不适才暂代元州的政务。内宫的内官们也都曾听见州侯那模糊不清的叫唤声。时间都过了十五年,州侯现在连话都没办法说,所以卿伯才代理元侯治理元州。”

            更夜只是静静的地注视着女官。

            “既然明白,那你又为何?”

            “奴婢也将同样的话对她说。——但……她听完奴婢所说的话却十分愤怒。她说——卿伯的确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副圣人君子的样子。但如果卿伯真是个公正无私之人,为何不将元侯的情况上奏国府,并且把元州的治理权交还国府。元州是陛下赐与元州侯的,能决定州侯人选的就只有陛下。即使国王不在玉座之上,也应上奏六官,等候六官所下的指示,这才合乎正道不是吗?然而卿伯却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想紧握手中独揽的大权。即使陛下登基后,卿伯也没有归还政权!”

            更夜仍是冷淡的注视情绪激动的女官。

            “这叫无私?这叫正道?奴婢不明白,但她却十分清楚。斡由是个伪善者,是个披着圣人君子外衣的暴君。他所追求的不是权力,也不是富裕的财源。奴婢直到现在才明白,斡由想要的只是他人对他的赞赏及拥戴。”

            “我无法容忍你说出如此偏激的言论。”

            “不、奴婢已知道朋友所说的话都是事实。斡由只想要赞美,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赞美才想获得权力。他不是为了人民也不是为了正道,他只是不甘屈于自己只是个受人拥戴的令尹。”

            女官扭曲着一张脸。

            “奴婢悔恨自己没有早些发觉到这件事,更替这个与朋友争论不休的自己感到愚蠢。——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不是吗?卿伯是真的为人民着想吗?事实上并非如此,然而斡由身边就只剩下被他所欺骗的愚者,还不时于各处散播斡由所持的信念。但那些看清斡由本性的聪明人到哪去了?奴婢的好友又身在何方?”
            


            26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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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夜低下眼。

              “奴婢听说她在某天对斡由怒声大骂,后来就被射士您所逮捕。之后她便辞官出宫,连往何处去都不得而知。大仆曾对奴婢说过,由于城里崇敬斡由的人十分多,如果将她安置于城中,势必有人会暗中加害于她,所以才下令她离开元州。——这是真的吗?”

              “正如你所说的。卿伯是那种不会处罚罪人的人。即使对方对他加以批评,卿伯仍是会原谅对方。”

              “那为什么她会音讯全无?她最重要的东西都还留在这里啊!——你回答我为什么?”

              “这个嘛……”

              “怪物……”

              更夜叹了口气,抬起眼注视着女官。

              “你把她让妖魔给吃了吧?就像你想把奴婢喂给那妖怪一样——你这个人妖!”

              更夜仅只是看着女官,接着笑起来。

              “看来你是不会改变心意了。——这就没办法了。”

              女官惊骇的站起身。

              “……果真如此!”

              “这是我应尽的本份。不巧的是——我正是你口中所说的愚人,我相信卿伯所说的道理。你现在如此诽谤卿伯,那你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这是斡由的命令!”

              更夜摇了摇头应了声“不是”。

              “卿伯并不知道这件事。一旦知道,卿伯也一定不会原谅我。可是……不论怎么说,我这都是为了卿伯好。”

              说着更夜梳着妖魔身上的毛发。

              “卿伯是个和善的人。但要排除异己时,就一定得斩草除根才行。”

              接着,更夜没有任何感慨,转身催促着妖魔。

              “‘六太’,这是你的食物。”

              随着锁链解除的声音,女官快速地往后逃去。妖魔欢喜的在室内跳跃。在本性使然之下,妖魔享受着杀戮的喜悦。

              ——斡由并没有命令更夜这么做。

              更夜听着女官的悲鸣思考着。斡由从未要求更夜执行杀戮的行为,但他却不时在更夜耳边重复着相同的话。对所有事情抱持着苦闷、不为人所理解的痛苦、对于反叛份子的怨恨、对被捕的谋反者所抱持的不安。

              ——说不定他们会趁机逃出来,伺机袭击我。

              ——如果说那时更夜不在我身边的话,那时我该怎么办。

              斡由只是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他的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情,只是用令人费解的神情看着更夜,不停地重复相同的话。如果更夜建议赐死的话,斡由则会斥责更夜。但斡由又不停地向更夜诉说,牢中的谋反者是多么令人感到危险。

              于是更夜瞒着所有人,独自来到牢里。——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

              更夜对斡由请求将所有犯人全权交于自己处置。在斡由应允后,他便带着妖魔走向牢房。只要“六太”将这些人都吃掉的话,就不会有尸首存在。确认过牢里连一滴血都不存在后,更夜全身颤抖的回到斡由身边回报。回去后,更夜向斡由报告说所有的犯人都放逐于城外。

              每个人都相信更夜这看似合理的谎言。但吕律却感到事有蹊跷。为何眼前所见的人,要如此浑身发抖的报告?

              斡由则是笑着说了声“是这样啊~”。接着将手放置于更夜头上。

              ——你真是个能干的臣子啊!

              接着,更夜看着自己的双手,妖魔咀嚼猎物时的声音仍在耳边缭绕。

              斡由在说话时的眼神闪烁不定,但仍是满脸笑容。

              ——即使我没说出来,你也能自话里明白我的愿望。能有你这样的臣子,真是令我高兴。当斡由将手放置于更夜肩上时,更夜终于明白斡由的真意。斡由打一开始就是如此希望,所以一直在旁唆使更夜。

              自从斡由在诸官面前称赞此事后,便宣告以后犯人全交由更夜处理。

              也就是说,更夜成名了暗杀者。不仅是对斡由有所危害的人,只要是对斡由立场有所危害者,为了彻底消除其存在,更夜都会驱使妖魔。

              眼前的女官当然也有着相同的命运。当她公然违逆斡由之时,就注定她成为妖魔食物的命运。接着更夜就如往常一般,仔细检查地上是否还残留血迹。之后就全交给妖魔处理,自己则回斡由身边报告。——他已将女官放逐,让她自行回乡。

              这是斡由及更夜间无言的秘密。斡由决不会下杀人的命令,更夜则是为了斡由,于忠义之下杀人,但这种事是不能公开。所以他对斡由报告说,他已将女官放逐。而更夜也在诸臣中得到“仁慈的射士”这个称号。
              


              27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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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习惯了。

                更夜冷漠地看着女官被撕杀的始末。

                听着其他人对斡由的弹劾、听着女官所发出的悲鸣、自己染满鲜血的手。

                ……至今都令更夜感到无动于衷。



                在离开元魁没有多久后,六太听到地下隧道附近传来脚步声。

                六太不加思索的躲于岩壁洞中。刚好听到有人传来“找到了吗”的叫喊声。

                “没有找到人!”

                “如果再往下走就么烦了,这里很容易迷路说。”

                “你们二个再往上头找一次。”

                六太听见二个应答声,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你们二个跟我来,到下头找找去。”

                不同于发令男子的紧张声音,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回应着。

                “该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六太不禁双眼圆睁。——那个声音!

                “麒麟目前不是无法使用犄角吗?一定是迷路了。”

                “混帐、你给我安静点!”

                “是是……”

                六太走出岩洞,心里不停地叫喊着。

                ——不可能的!不应该在这个地方的!

                “对了!大仆,我们会不会也跟着迷路啊?”

                虽没见到人影,但前方的通路却渐渐明亮起来。六太大声的叫喊出声。

                “有人在吗?快过来啊!”

                瞬间,许多脚步声朝着六太所在的方向跑来。通道前头所射出的光亮也自远而近的移动着。不知道是叫了声“在那里”的声音。六太感到一种比灯火更为明亮的奇妙光源朝着自己靠近。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最先跑来的人,六太不由得想哭。抬头向上看,眼前的人正露出苦笑。他转过身,向远处招招手。

                “大仆,这个小鬼——不……是这个小少爷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向后追来的男子点头大叫“没错”。

                “您没事吧!卿伯及诸官都为台辅担心不已。”

                “我想找更夜,可是迷路了……”

                “请让微臣带您去。”

                六太对着那名官居大仆的男子应声“好”,接着伸手捉住某个男子的脚。

                “我走不动,背我。”

                六太抬头看着那名男子,男子则是面露苦笑。他默默地弯下腰,让六太攀着他的肩。——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该不会又有什么让朱衡叹息不已的怪念头吧?真是受不了你!——说到这,六太再次紧抓着男子的衣襟。

                就在六太紧抓男子衣襟时,一个微小的声音伴着衣服的磨擦声传了过来。

                “……这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更夜自牢房回来的途中,正好碰见前来回报的大仆。

                “射士,臣等找到台辅了。”

                一转身,更夜的视线正好对上自远处走来的大仆。

                “……台辅似乎是迷路了。”

                大仆说着,示意一名小臣往前走。这名小臣名为风汉,是自顽朴游民中登用的小臣。更夜看风汉背上所背负的六太,神情复杂的叹口气。

                更夜之所以没有封住六太的犄角,其用意并非是想让六太逃走。而是记起六太是更夜第一次遇到给予他许多东西的人。虽明知为了斡由,不得不封住六太的犄角,但只要一想到六太可能因此而死,更夜就下不了手。

                “——六太。”

                更夜急忙跑至风汉身旁。

                “他没有事。但情况却相当不乐观。”

                背负着六太的风汉如此说后,更夜只见六太闭着眼趴于风汉背上,似乎已失去意识。

                “……先带台辅进屋吧!看情形好像真的很不乐观。”

                “没错、这件事比较要紧。”

                更夜指示着风汉先往内宫某条通路先行。本来更夜是想自后头跟上,但刚举起的步伐却被身后大仆所传来的笑声打住。

                “哪~——那名女官怎么了?”

                更夜转身看向大仆。而走在前头的风汉也回过头来看着二人。

                “我奉命让她出城去了。反正城内也无她可容身之处,就随她想去什么地方吧!”

                “或许她被妖魔吃了吧?”

                “别说这不可能的事!”

                更夜接着转身走人。——更夜心里明白,城里的每个人都怀疑更夜。虽然更夜对任何人都说,他将所有的犯人都流放回故乡。但并非所有人都对更夜深信不疑,一旦有人失踪,每个人都会怀疑更夜,决不会怀疑斡由。

                更夜催促着风汉往前走,但风汉却饶富兴味的看着更夜身后的妖魔。
                


                28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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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个突然插进来的声音,令更夜及六太同时看向风汉。男子则若无其事的走至六太床沿处坐下,面带笑容的看着更夜。

                  “我不会叫六太杀人的。叫他做的话,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快。”

                  “……你……”

                  “尚隆!你这个笨蛋!”

                  尚隆的手轻推了正想努力坐起身的六太额头。

                  “好好睡吧!——现在还不知道谁才是笨蛋!”

                  “——延王……。”

                  更夜低语着看向尚隆。

                  “——你就是更夜吧!如果你真是六太的朋友,就拜托你让他回玄英宫吧!虽然是个麻烦的小鬼,但他不在多少还是有些困扰。”

                  更夜的手缓缓伸向妖魔的颈子。

                  “是指麒麟不在而使得政务大乱吧!”

                  “不……是诸官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

                  见到男子豪爽的笑容,更夜抓着妖魔的手更加使力。

                  “……您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元州?”

                  “看看有没有人跟我一样会临机应变啊!”

                  “难道是指卿伯?”

                  更夜暗地想松开紧抓妖魔的手,六太却在此时大叫。

                  “更夜——住手!如果你敢对尚隆动手,我绝不会原谅你!”

                  更夜微倾着头看向六太。

                  “直到现在,你仍想保护陛下?”

                  六太毫不迟疑的点头,即使六太不出声回应,更夜也能明白。在连阳光都无法射入的地底迷宫中,尚隆仍能清楚的见到六太的存在。——尚隆是国王,这已是无可否定的事实。

                  “我不是说过了?我是尚隆的臣子。”

                  “而我则是卿伯——是斡由的臣子。”

                  更夜白皙的脸带着淡漠的表情看着六太。

                  “只要斡由的命令我都会照做。我是为了守护斡由而存在,所以只要是有人仇视斡由,我就会杀了他。”

                  “即使斡由令你背起谋反的罪名?你明白斡由是逆贼吗?明白他说不定会被讨伐啊!”

                  “我当然明白斡由被称为逆贼及想谋夺上王之位。我也明白身为逆贼是会被讨伐,但那又如何?想灭亡国家或想要上王之位都无所谓,我只要能帮助斡由就好。”

                  “哪~~我呢?”

                  六太抬起头看着更夜。他们彼此都是同于深夜醒来,被双亲所舍弃的孩子啊!

                  “……我喜欢更夜。但……现在身上满是血腥味的更夜,却令我无法靠近啊!”

                  “这也是无可奈何。就好像六太你要守护尚隆一样,我也要守护斡由。”

                  “为了这个理由杀任何人都无所谓吗?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六太心想——不可能会如此的。他所认识的更夜并非是这种人。

                  “只要是斡由说好的话,那你就可以毫不在意地杀人、毫不在意地举兵违背天理、毫不在意地任国家倾倒。更夜,你想制造出更多与你有相同遭遇的孩子吗?”

                  更夜却对六太悲痛的叫喊报以冷漠的回应。

                  “其他人根本就不明白!”

                  更夜的表情罩上一脸苍白。

                  “国家灭亡真有那么可怕吗?”

                  六太不禁瞪大眼。

                  “——更夜……”

                  “为什么人不可以死去?只要是人总有一天会死的,国家也总有一天会灭亡的。不论再怎么珍惜、保护,最终还是得毁灭的。”

                  更夜是妖魔之子。妖魔是徘徊于荒废国土之上,所以更夜也可说是于荒芜中长大的孩子。

                  “只要是斡由说好的话,那就好了。”

                  六太呆然地看着更夜——为什么更夜不明白。不论更夜心中是多么的悲凉,但也不应如此无动于衷。

                  “六太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斡由却与六太你对立,我也不愿带给六太或其他人痛苦,也不愿毁灭国家,但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只要斡由说没关系的话,那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更夜!”

                  “国家灭亡真的那么可怕吗?如果害怕荒废、害怕死亡,那我告诉你一个更轻松的解决方法。”

                  更夜说着放声大笑。

                  “——全部让它灭亡不就得了!”

                  “……即使斡由死了也无所谓。”

                  面对六太的质问,更夜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

                  “如果斡由想死的话,那也无所谓。”

                  “这里可是你的国家啊!”

                  突然,尚隆的声音插进二人的对话之中。六太及更夜都用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眼前突然站起身的尚隆。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只有斡由不是属于你的!”

                  六太移开自己的视线乡。

                  “尚隆……没用的。”

                  “——别开玩笑了!”

                  尚隆对着六太大吼后,回头看着更夜。

                  “国家灭亡也无所谓?也就是说你死了也无所谓!你可是我的人民啊!连人民都说出这种话,那我又为何存在?”

                  更夜抬头看着尚隆。

                  “没有人民的国王,那又有何意义可言。我之所以为国王,就是因为人民将国家托付于我!如果人民都认为国家灭亡无所谓的话,那我又何必存在于此!”

                  尚隆的记忆回到那遥远的过往——不停向残兵败将所射的无情箭矢,居于城中及领地上的领民皆消失于火炎之中。

                  “我是为何而苟且偷生活至现在!曾交托于我手上的国家灭亡了。难道我是为了再次听见人民为国牺牲,再次感叹国家灭亡而来的吗?”

                  ——你想要个国家吗?这是六太曾问过尚隆的话。

                  “我是为了给你一个丰裕的国家而存在的……更夜。”

                  更夜有好一阵子呆然地看着男子。

                  “我……不会相信世间有如此美好的事。”

                  更夜站起身子。自己何尝不想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更夜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就有如自己绝对到不了蓬莱一般,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安居之处。不论是国家或是人民——皆是如此。

                  “我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知道。”

                  更夜扭曲着表情转过身。

                  “……风汉,这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台辅的内官马上就到了,在这之前……台辅就麻烦你照顾了。”

                  “更夜……”

                  更夜回过头。

                  “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有意加害卿伯的话,我一定会叫妖魔袭击你的。这一点你可别忘记。”


                  30楼2006-04-15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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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群混帐!难不成是想破坏堤防?”

                    当兵士们闻声回头看时,勇前身旁的女子也跟着大叫。

                    “快回去跟里民们报信!就说州师要来破坏堤防!”

                    见到朝自己跑来的士兵,站于勇前侧边的男子抓起地上的石头扔向冲来的士兵。

                    “——你们做什么!”

                    “别开玩笑了!快给俺滚回去!”

                             ※       ※       ※

                    成笙得知消息时,正是勇前一行人与州师起冲突不久后的事。这时天空仍残留着些许黄昏色彩。

                    “元州师出现在北围!目前正与州民打成一团!”

                    成笙大惊失色的叫着“什么!”,接着朝自己的座骑跑去。

                    “派一旅的人跟在我后头!”

                    说着成笙手脚俐落的跳上骑乘。成笙所骑乘的是枭王所下赐的妖兽,名为吉量。虽然成笙憎恨下赐吉量的枭王,却不憎恨赐与自己的骑兽。他对着同样骑乘妖兽、天马的部下传达命令。

                    “你们先赶过去!记得先驱散人民!”

                    命令其他部下先行前往后,成笙带着一旅五百人的士兵往东侧前行,没多久就抵达双方对峙的现场。

                    不久后,成笙事前所派于北围附近的一师二千五百人也跟着到达,并在北围排开布起兵阵。

                    “可恶的斡由!还真的这么做了!”

                    成笙低声咒骂,一一指示着随后而来的士兵。

                    “守住堤防!”

                    勇前用力拂开即将砍到自己身上的太刀,转身躲过对方一击,伸手抓起石头。——即使会失去性命,也绝不能让漉水好不容易筑起的堤防被破坏。

                    河堤边有着州师二百人,以及与其对峙的里民数十人,二方正相互乱斗扭打成一团。虽然普通里民并不是正规士兵的对手,但每当士兵打倒三人时,马上就有三人再次爬起来往前冲上来。

                    慌乱中,勇前听到有人正高声喊着“撤退!”。勇前不禁暗想着——州师想趁机撤退吗?

                    勇前抓紧石头,将石头往上朝着眼前的士兵打去。当太刀再次来袭时,勇前再次躲过擦身而过的砍击,再次抓起地上的石头。当勇前正想再次扔出石头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哄闹的声音。

                    有人正大叫着“王师!”

                    “王师来了——!”

                    成笙面露嘲笑,将手中的长枪收进鞘里。

                    ——只要在漉水筑堤,就可以试出斡由。

                    这是尚隆委托毛旋所写的文书中的内容。如果斡由派兵破坏堤防的话,则王师就有战胜的转机。

                    “虽是个漫不经心的家伙,但也不是个笨蛋!”

                    成笙骑着吉量,一边低语一边看向对岸的顽朴山。



                    “——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听到斡由的问候,六太仅摇头回应。

                    “还不算太好。”

                    “那么、还是不要任意走动比较好。您这么特意来这里,是有事想拜托微臣吗?”

                    “……我……想回关弓去。”

                    斡由顿时双眼圆睁。

                    “真是对不起,请恕微臣无法替您办到这件事。”

                    “这城内有太多的血腥味,让我无好好休息。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的话,至少让我出城。”

                    “办不到!”

                    斡由斩钉截铁的回答六太,接着以眼神向更夜示意,命令更夜将六太带回牢中。

                    “斡由、我有事想问你……”

                    “——台辅想问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幽禁自己的父亲?”

                    斡由闻言不禁瞪大双眼,在下的元州诸官也都一脸惊讶。

                    “虽然我目前身体不适,但我的头脑还清醒的很。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元魁是因病引退,而将政权全部交予你的。应该不是因为被你幽禁,所以政权才会落入你的手中吧?”

                    斡由站起身,轻皱起眉头后,接着笑了起来。

                    “父亲真的是身体欠安,如果您所看到的并非如此,那请告诉微臣那个人目前正在何处,微臣想亲自询问,他为何要冒充微臣的父亲。”

                    “那么……那名被关禁于内宫之中的老者又是谁?”

                    斡由的表情瞬间转为阴森。

                    “内宫——。那正是微臣的父亲。”

                    “你将自己的父亲锁上脚拷,并把他囚禁于内宫之中?”

                    六太的视线直直看向斡由。

                    “不旦锁上脚拷,也不派人前去照顾他,就这么任他自生自灭?而且为了怕他说出真相,甚至于还拔掉他的舌头是吧?——斡由、你回答我!”
                    


                    32楼2006-04-1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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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六太转身环视着在场的元州诸官。

                      “……你们都知道这真相吧?知情还帮着斡由?那你们这群人正是盗取元州侯位的盗贼!”

                      大部份的官员都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斡由,只有少数几人正偷偷移开与六太正对的视线。

                      “斡由,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曾说自己施行正道的你,事实上又是做了什么?不是诱拐、就是幽禁!——这是行正道者应有的行为吗?”

                      “微臣对于用卑劣手段请台辅前来一事感到万分抱歉。——当初射士说要请台辅前来时,微臣也料想不到射士会是用此种手段请台辅前来。”

                      听到斡由说出这些话,更夜吃惊的抬头看着斡由。只见斡由脸上正满是苦闷的表情。

                      ——你真是位能干的射士啊!

                      如果这句话里另有什么含意的话,更夜这时也完全明白了!

                      ——你是个难得的射士,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

                      这句话里的真正含意是——即使是处于对自己不利的境地,斡由也不希望失去像更夜这样的好帮手。

                      只有斡由一人会在乎更夜的性命。

                      见到更夜若有所悟地低下头,斡由的视线再次转回六太身上。

                      “——但、臣下的行为的确是微臣理应负起的责任。微臣不知该如何表达微臣的惊慌及歉意,请台辅务必原谅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微臣的确不知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微臣一定马上派人凭查是谁如此苛虐父亲的。”

                      六太的眉头整个纠结成一团。正当六太想再次质回斡由时,一个人影大叫着“等一下!”直冲进室内。来人正是元州州宰·白泽。

                      “——卿伯!您到底是怎么了——!”

                      白泽急忙跑到前方,在斡由的脚下屈膝叩首。

                      “难不成您是真心想破坏堤防——!微臣不是一直请您放弃这个念头!”

                      有不少官员在听到白泽所说的话后,都发出惊慌的声音。

                      斡由不悦的挥手制住这场骚动。

                      “白泽,你给我退下!”

                      “——不!卿伯不正是为了人民、为了正道而举兵吗?但现在您却下令破坏王师为人民所筑的堤防,这样子……人民将会认为何者为是、何者为非啊!您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白泽!”

                      “州民为了守护堤防进而与州师起动突,但州师竟挥剑砍向原本应守护的州民,到头来还是王师派人前来解救州民。——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顽朴城里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已开始纷纷离去。之前向附近征凭来的民兵及元州州师的兵卒,有不少人都打开城门,企图逃出顽朴!”

                      “——什么!”

                      斡由急忙奔到窗边,但云海的下方被许多雨云所覆盖,根本看不清下界的动向。

                      “这下……元州是真的完了。想必这才是卿伯真正所持的本意吧!卿伯现在真的成了天下第一逆贼了!”

                      白泽转身看着在场脸上露出动摇表情,及私下议论纷纷的元州诸官。

                      “你们也快点逃吧!现在到王师那边告罪,或许还能得到宽恕。州师的一部军队已往北围前进,战争眼看就要开始。如果再迟疑下去就晚了,到时连同你们都会被问罪的!”

                      斡由的肩大大地抖动着。突然他松开紧握窗棂的双手,用力转过身,脸上则露出狰狞的表情。

                      “白泽!”

                      斡由快速地朝白泽走去,用力掴起白泽胸前的衣襟向旁扔去。

                      “在身为令尹的我得意时,你就支持我;等火烧到脚边时,你就弃我不顾!你不是身为州宰!有责任弹劾州府所做出的错误决定。虽然我说要谋反,但你不仅没有纠正我,反而支持我去做;而现在我被冠上逆贼之名,你反倒吃里扒外,舍弃被你奉为主人的我!”

                      斡由看着在下方不知如何是好的元州诸官,嘴里则大声叫骂着“你们也是!”

                      “——说要建堤防的不就是你们!还说元州必须回复实权,才能行使治水的工程、才能将土地平均分配给诸官,为了人民我必须站出来的不是吗!——更何况、你们都曾对我誓死效忠,而不是远在天边的陛下!”

                      斡由边大声咆哮边朝着白泽走去。

                      “白泽!——教唆我的人不就是你!”

                      “——微臣……”

                      “你不是说再让陛下如此放纵下去,天下将会失去正道。为了让正道有所规正,有为的人就必须挺身而出。”
                      


                      33楼2006-04-1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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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伯,微臣是……”

                        “你不是说除了我,没其他人能做到这件事!”

                        “微臣——是这么说过……”

                        “你这个混帐!所谓逆臣指的就是你、白泽!”

                        “斡由主上——!”

                        “你利用我为人民着想的心情,进而教唆我成逆贼。一旦事迹败露,就想让我顶罪好趁机脱逃吧!——任用像你这般的奸臣,真是我的失智之举。”

                        斡由说完这有如感慨万千的一席话后,转身看向更夜。

                        “——把他带下去。”

                        “卿伯……”

                        无视于更夜脸上所浮起的悲伤神色,斡由又转身看向州司马。

                        “为了防止人民趁机叛乱,请一定得死守住州城。——我亲自将台辅送回玄英宫,并将这一切的始末据实禀告陛下,请陛下亲自裁定谁才是真正有罪之人。”

                        六太呆然地看着斡由。

                        ——即使真有错误发生,斡由也会为了隐藏这个过失而不择手段。

                        六太看着眼前的斡由正一脸苦闷的表情。如果不知内情而站在客观角度来看,斡由此时所表现出的,正是一名被臣子背叛、被奸夫所陷害的悲情令尹。

                        “台辅,微臣真是个时运不佳之人。但微臣一定会拚上自己的性命将台辅您平安地送回关弓。启用奸臣是微臣的用人不当,微臣一定会接受王上所裁定的处置。但还请台辅能在王上面前说情,请陛下不要将罪责降到元州诸官身上。”

                        六太看着眼前正一脸悲叹的男子。

                        “斡由……这就是你的本性吗?”

                        斡由闻言惊讶的抬起头。

                        “说是为了人民而举兵叛乱,但却为了获胜而不惜破坏堤防。虽自称是元州诸官的主上,却让更夜及白泽背负起所有的罪名!”

                        说着六太转身直视着在场都已然不知如何是好的元州诸官。

                        “这个幽禁元魁,并擅自稳坐于元州侯位之人,就是你们的主上吗?”

                        在场的官员没有一个人回答六太的质问,六太灰心地转身就走。

                        “台辅,您要到哪去?”

                        “……我要回关弓。用不着派人送我,我自己会向陛下说明这一切始末。”

                        更夜看着六太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深深地叹口气。

                        ——完全崩毁了。

                                 ※       ※       ※

                        元州诸官深信斡由是位清廉洁白人,就因为他们是如此深信,所以至今才未遭到更夜的毒手。但……更因为他们是一群理想崇高的官吏,一旦发觉到斡由所做之事,也会毫不迟疑的舍弃斡由所赐的荣华及对斡由的忠诚,选择投身于正道。

                        斡由看着六太慢慢远去,嘴角浮起歪斜的笑容,不时喃喃念着“原来如此……”。更夜则默默地看着六太离去,手紧抱着妖魔的颈子。

                        “连台辅都要陷我于重罪之中……”

                        六太本想回应“不是的……”,但想到这根本毫无用处而作罢。

                        斡由忽然大叫一声“白泽!”,神情忿恨的瞪着州宰。

                        “——难不成、你跟台辅及陛下联合起谋害我!”

                        “——卿伯!”

                        “难道不是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台辅设计的?陛下想必是妒嫉我的人望比他高,所以派你来教唆我成为逆臣的。……我说的没错吧?”

                        六太深叹口气,无力的说了声“斡由……”。

                        “尚隆不会做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事。”

                        “您以为微臣从没听过六官于王宫中感叹陛下的愚昧无知吗?啊~如果当初微臣能多一些自信而不是顾虑太多,直接升山询问天意的话……”

                        “没用的。”

                        六太低声说着。

                        “你并没有身为君王的器量。”

                        “——您是说微臣还不如陛下!”

                        “跟尚隆相比,你就像个垃圾!”

                        六太说完再次转身移动自己的步伐。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回头看向斡由身后的一群小臣。

                        “我有言在先,刚刚所说的话可不是在褒奖尚隆!”

                        白泽看着怒喝而去的麒麟,及自己方才仍深信不疑且奉为主人的男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着斡由身后的小臣下达命令。

                        “如果你们内心还存有正道的话,就把卿伯抓起来……”

                        说着,白泽忽然瞪大眼睛。在斡由身后的小臣中,有一位看来竟相当眼熟。

                        “不可能吧——”

                        被白泽所注视的男子则回以一笑。白泽摇着头,不停低喃着“这是不可能的……”。而男子则在回应白泽的视线后,带着些许困扰的表情,自小臣中走出来,直直朝着斡由所在走去。
                        


                        34楼2006-04-1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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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斡由看着这名朝自己走来的小臣。

                          “你……真的明辨出善恶的分际?”

                          小臣在斡由跟前笑着回答“不是”。

                          “但……有件事却是卿伯非知道不可的。”

                          斡由倾着头看向眼前的小臣,嘴里则重复“非知道不可”。

                          “记得你是自州师里登用来的。——你有事要向我禀告?”

                          “没错,托您的福。”

                          “是这样啊、——那……有什么事禀告?你又叫什么名字?”

                          男子面露笑容的直视着斡由。

                          “我叫小松尚隆——こまつなおたか——”

                          男子所说的话语有着奇异的音凭,斡由不解的倾头思量。

                          “也有人称呼我为延王·尚隆——しょうりゆう——”

                          出奇不意地,男子往前踏出步伐拔出太刀,刀锋毫不迟疑的抵在斡由的喉头上。

                          “——你……”

                          “更夜!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斡由就会人头落地!”

                          本想动身驱使妖魔的更夜,却被尚隆的视线慑的呆立于当场。

                          “任何人都不准动!听我的话把武器放下,退到墙角边去!”

                          说着尚隆的视线移向正伫立于门槛上的六太。

                          “难得会听到你说我一、二句好话。”

                          “我不是说那句话不是在褒奖你的啊!”

                          尚隆握着抵住斡由喉头的太刀,高声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

                          斡由看着尚隆低声怒骂。

                          “你不是想试探天意。——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

                          “斡由!如果你真想知道世上是否真有天意存在,根本就用不着惊动人民,只要我跟你二人单独对决就成了。——难道不是吗?”

                          斡由用憎恨的眼神看着尚隆。尚隆只轻轻笑了笑,站在原地环视着元州诸官。

                          “给我听好——都不许动!”

                          不知是想逃离亦或是想帮助斡由,人群中有几个人正微微地移动身体。

                          “我是承接天命而即位的。即使你们对我有不满及怨言,那我也无可奈何。但诛杀国王的话,也就等于是诛杀上天的旨意。如果真想确认天命是否存在,根本就用不着动兵,也用不着夺取人民所努力积存用以存活至明年的食粮,用来当做军粮充数。如果天意决定斡由在这里杀了我,之后就是你们的天下。要复兴亦或是毁灭雁州国都随便你们!”

                          说着尚隆的视线移向更夜。

                          “更夜——可以的话叫你的妖魔不要轻举妄动,我可不想在他主人面前斩了它。你也一样,我可不想让六太恨死我。”

                          尚隆说着,接着将视线移向后头所有人。

                          “如果还有能为斡由舍命的忠臣,或是他周边的人也好,谁去帮斡由拿件武器,即使是拿斡由最擅长的武器也行。”

                          尚隆虽这么说,但却没有人移动自己的步伐。

                          “怎么了?没有人肯帮斡由吗?”

                          尚隆再次出言催促,但仍没有人移动步伐,尚隆不禁苦笑。

                          “原来如此。——斡由,你竟被舍弃到这种地步。”

                          “可恶……”

                          “至少也帮斡由拿件武器吧!”

                          尚隆对小臣中的一人如此示意,小臣则犹豫地在斡由身边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把自己腰间的太刀解下来交给斡由。斡由则双手颤抖的接过太刀。

                          “——微臣惶恐,陛下。”

                          白泽率先平伏于地,紧接着其他诸官也都纷纷跟着平伏叩首。

                          “陛下——微臣深感羞耻,这就是元州谋反的真相。”

                          “真是不太光荣的谋反啊!”

                          “没错。——就如同陛下亲自御凭讨伐卿伯一般,如果您真的厌恶无所谓的争斗,就请到此为止吧!也请您对卿伯能从轻发落。”

                          尚隆苦笑的说了声“原来如此……”,视线再次转向斡由。斡由则是立刻放下太刀当场跪下。

                          “斡由,打开州城的城门,连州师也一并解散掉!”

                          “微臣……诚心领命。”

                          斡由深深地垂下头。尚隆则转过身,收起太刀自干由身旁离开,对在场的其他小臣下令。但六太却察觉一种莫名奇妙的异样感。

                          “总而言之,先把斡由拿下吧!要从宽处置或是严加重惩这之后再议,派人看好斡由,别让他自寻短见。”

                          突然,斡由自尚隆后方举起太刀。

                          “——尚隆!”

                          尚隆迅速地抽出腰间的太刀迎击。尚隆与举起太刀往前砍杀过来的斡由仅有三步之差。是举起太刀砍杀而来的斡由快,还是拔出太刀迎击的尚隆快。
                          


                          35楼2006-04-1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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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每个人都摒息以待。

                            “——俐角!”

                            “——‘六太’!”

                            更夜及六太同时大叫出声,这三步之差就决定了所有一切。

                            ——二人所驱使的妖魔几乎同时移动身形,但俐角的动作更快。斡由的喉头顿时被俐角咬住而冒出血泡。

                            六太惊愕地看着更夜。虽然二人是同时大叫出声,——但……更夜却是为了阻止妖魔。同时所发出的救命之声及阻止的叫声,就注定了斡由的命运。

                            太刀自斡由的手中落下发出钝重的声音。俐角在准确咬住斡由喉头后,随即往后一跳。而本来因惊讶而往后跳开的尚隆,则拾起斡由掉于地上的太刀,自后头走至之前俐角所在之处。

                            不幸的是——由于斡由身为仙人,即使首级被啃咬掉一半,但仍存有气息。斡由抬起自己被血糊所染红的侧脸,空洞的眼神不知正看向何处。

                            “……现在,就让你解脱吧!”

                            尚隆说着,高举起太刀往下挥。斡由首级被斩的声音及钢铁敲击地板的声音,重重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环视四周因呆然而无法动弹的元州诸官,尚隆收起太刀。

                            他叫唤更夜一声后,接着笔直朝着更夜所在的方向走去。更夜带着空洞虚无的表情,抬起眼看着尚隆。

                            “更夜——真是难为你了……”

                            更夜低声回了句“可是……”,接着声音突然变得相当微小。

                            “……我……”

                            “他是在向你道谢。”

                            六太也跟在尚隆身后走到更夜身旁。

                            “……更夜。”

                            更夜“嗯……”地微微点头。接着在尚隆跟前屈膝跪下,垂下头伸出脖子。

                            “不论是何种处罚,罪臣都诚心领受。”

                            “——更夜!”

                            尚隆看着更夜的脸。

                            “……更夜,我不会杀你的。”

                            “一般对大逆不道的罪臣都是处以斩首极刑,就请陛下您依例将罪臣斩首吧!”

                            “我拒绝!”

                            更夜抬起头,表情扭曲地大叫着。

                            “我不是特意要帮你的!”

                            妖魔发出一声低鸣,将嘴靠在更夜的肩上。

                            “——我不是要救你,而是想救斡由!可是……我却不由自主的叫住‘六太’。救您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您自己!因为对斡由见死不救,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

                            “——更夜。”

                            “为了斡由,要我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即使是杀人也无所谓。所以,就算国王死了会造成国家坏灭,造成无数人民及孩子们受苦,我根本就不在意!”

                            “更夜,我不是曾对你说过——我是为了给你一个丰裕的国家而来。如果失去了可以给予的对象,那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

                            “那就给其他想要的人民吧!应该有不少人想要您所给予的国家。”

                            “我是个贪心的人,要给予百万人民或百万零一个人民的话,我会选择后者的。”

                            更夜垂下头,伸手抚摸一直用嘴来回于更夜肩上摩娑的妖魔。接着“啪哒”一声,一颗斗大的泪珠自更夜的眼里落下。

                            “……但,我跟大家伙是无处可去的。”

                            “——更夜。”

                            “无论这个国家如何丰裕,却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可安身之处。……因为我是妖魔之子……”

                            说着更夜再次抬头看着尚隆。

                            “即使国家变得丰裕,就好似梦里的仙境一般。但对我而言,却只是带来无止尽的悲哀及憎恨。就好比蓬莱就在我眼前,但我却永远无法进入其中一般。如果您真的怜悯我,就请不要再让罪臣心存无谓的幻想。”

                            “你虽然一心想求死——但我是不会答应的。”

                            尚隆在更夜跟前弯下腰。

                            “妖魔生来就会袭击人类。就有如妖魔袭击人类会令你感到痛苦;其他人在受到妖魔袭击时也会感到痛苦的。但妖魔却选择了你,所以不是被拣选的人,是无法与妖魔共同生存的。”

                            “大家伙不会袭击人类的!”

                            更夜双手紧抱着自方才就一直不停用嘴摩娑他肩膀的妖魔。

                            “它很听我的话,也不会违背我去袭击人类。虽然妖魔是不袭击人就无法生存的生物,但它却为了我而拚命忍耐。”

                            尚隆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么——”。

                            “我就给予你一个你及妖魔都能安居的国度吧!”

                            更夜笑了笑,那是种令人看了都会为之心痛的笑容。
                            


                            36楼2006-04-1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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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所给予我的将会是何种牢狱?想必是那种连栏栅都是用银所做成的华丽牢笼吧!”

                              “我要给予你一个妖魔都不会袭击人类的国家。”

                              尚隆伸出手,将手掌覆于将嘴深埋于更夜肩上的妖魔头上。站于更夜身旁的“六太”先是紧崩着身子瞪大眼,接着便安下心来接受尚隆的抚摸。

                              “——人类之所以害怕妖魔,是因为妖魔徘徊于荒废的国土上,所以才会袭击人类。只要国家能复兴,自然的一切都能得到凭和,妖魔也就不会再因挨饿而到处袭击人类。如此一来,人们不会再害怕你及养育你的妖魔了。反而会说——这是只多么珍奇的妖兽啊!”

                              见到更夜一脸吃惊而瞪大眼睛的表情,尚隆则是面露笑容。

                              “如果我处罚你,那元州诸官也得视为同罪。我可不想让雁州国所剩不多的人民,再继续减少下去。”

                              “可是……”

                              “我不会削夺你的仙籍。……给我一些时间,十年或二十年都好,我一定会给予你一个不论是你或是养育你的妖魔都不再被追杀的国家。在那之前,就请你在玄英宫中暂时住下吧!”

                              更夜抬眼看着立于眼前的男子。

                              “那样的国家可能存在吗……?”

                              “更夜,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啊!”

                              更夜愣了愣。长久以来深埋于内心的希望,似乎在这瞬间再次浮现。

                              “……那么,我在金刚山等着那天到来。”

                              “更夜,一起到关弓吧!”

                              “有‘六太’陪我,我会在黄海过的很好。我就在黄海等着,等雁州国成为那样的国家……”

                              说着,更夜更用力的环抱妖魔的颈子。

                              “……不论要花上多久的时间,我都会一直等着……”



                              妖魔振翅往西边飞去。六太站在阳台上目送着妖魔远去的身影,一直到它消失于视线之中。

                              ——当时更夜大叫“六太”是为了阻止妖魔,但六太却是为了呼唤妖魔。

                              到头来,俐角成功地解救尚隆的危机。

                              说到底,六太仍十分珍惜尚隆的性命。即使自己身处于战火血腥漫布的战场上,六太仍不停地在逃难的人群之中呼叫俐角。

                                       ※       ※       ※

                              尚隆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无限伸展薄凭色的昏暗天空。视线摇晃不已,是因为自己濒临死亡之故?亦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在眨了几次眼后,尚隆听见微微的海浪声音。吹拂在身上的风带有一种特殊的海潮味。在已落日的天空上,几点白色的星光正忽明忽灭地闪烁。这时,尚隆这才明白之前所感受到的摇晃感,正是船随着海浪漂流所产生的晃动。

                              他侧着头看向船尾方向,有个孩子正端坐于船舳之上。那是尚隆之前所捡回来的孩子,当他见到这孩子倒于岩场附近时,他曾一度以为这孩子死了。本想好好埋葬他而抱起孩子时,这才发现他仍存有气息。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尚隆低声询问,但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到连自己都为之吃惊。为了让人民能顺利逃走,尚隆一人死守着退路。但就在他分身不暇之际,逃离的人民却被村上军给团团包围。本想冲过去杀出一条血路,但尚隆却被困在原地无法前进。如果当时手上仍有一、二只箭矢的话,多少可以阻止村上军的包围。但可惜的是,当时手中的箭矢早已被自己用尽。

                              尚隆仍记得自己斩杀了三名士兵,用夺来的枪突杀二人后,正想举枪攻击第三名士兵时,却感到背后有只枪直刺入自己身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尚隆扭曲着表情坐起身。不知是那个地方受到重创,但却无法辨识出伤口位于何处。全身刺骨的疼痛令尚隆觉得自己仍活着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难不成……是你救了我?”

                              面对尚隆的询问,六太仅只是点点头。即使到最后,六太仍是迷惑不已,但他却无法对尚隆见死不救。在漫天血腥的战场里,六太痛苦地向俐角求救。——接着带着尚隆逃离战场。

                              “其他人呢?”

                              六太仅是摇头回应。多希望这里不要血流成河啊!六太在诸国流浪的期间,早就被漫天的血气薰得受不了。小松家的战乱更是让六太彻底病倒,他已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解救其他人。
                              


                              37楼2006-04-1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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