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凌晨三点,回民宿的路上美英靠著椅背睡著了,认命地把人抱上了楼,脑袋不断重复播放美英的话。
「我爱林允儿,我爱上过去那个温柔忍让的林允儿,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你身上还是散发著以前的气息,不管你有没有失忆,你终究还是林允儿。」
坐在床边,手情不自禁抚上熟睡的人的脸颊,适才天真的眼神逐渐流露出爱怜,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显得黯淡,过往的回忆准备将她拉入痛苦的深渊,在沦陷之前收回自己不受控制的手,眼角逐渐泛泪。
「对不起,我想忘掉,但终究我没有失忆。就算重重地伤了自己一次,该死的我还是记得一切。」
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什麼也放不下,见到美英的第一天,她在天台上的想法不过是一直以来她小心维护的宗旨,她可以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但是却碰上黄美英这个对她来说热力超强的太阳,之前她能信誓旦旦地说她不在乎过往,是因为美英没有出现,而她以为她们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才三天,她这半年来所做的、所隐瞒的一切即将化为泡影。
下楼,客厅里多了一个身影,站在通往庭院的落地窗前。
「这麼晚了还不睡?你有心事?」
「有,而且只有你能帮我解答。」
「不会是要我试喝山药汁吧?」
「今晚夜色不错,很适合看星星。」
「Yuri姐,你想问什麼就直说吧。」
「那个美英,对你而言是什麼样的存在?你的过去,你说你失忆了,既然你的新生活是从认识我们开始,那这个美英为什麼能让你的情绪起伏这麼大?」
林允儿没有回答,双眼直视Yuri深邃的瞳孔。
「她出现之后,你的眼神多了以前没有的情绪,我不晓得这代表什麼,明明是被遗忘的人,为什麼我觉得你好像早就认识她了?」
依然沉默,只是她笑了。
「Yuri姐,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我能把这里交给你们吗?」
「你要离开?去哪?诶….不是啦!你还没回答………」
「有些疑问是没有答案的,就算有,那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被林允儿弄的一头雾水,撇撇嘴走进自己的寝室。林允儿拿出行程表,接下来的时间,黄美英的行程将由她负责。
天还没亮,林允儿站在露天平台看著天空,浓厚的云层似乎不太适合观赏日出。耸耸肩,叹了口气,下楼的时候不自觉看了眼二楼的窗户,原本该是紧闭著的窗子此刻是敞开的,窗边有个人靠在上面,林允儿开口。
「这麼早?」
「你不也是?」
「怎麼不多睡一点?」
「睡不著。大概是迫不急待要和你出去玩了吧。」
「就这麼想和我一起去?」
「允儿。」
露出她招牌的迷人笑眼。
「我们交往吧!我要你当我四天的女朋友。」
「为什麼?」
「至少四天之后,我能带著这四天的快乐回忆离开。」
林允儿沉默。四天,不用四天她的心已经再次沦陷了,但自己内心的挣扎却无法排去,若是带著动摇的心回到美英身边,这对美英不公平。唯有坚定自己的意志,她们之间才不会有更多的伤害。也许她已经可以确定美英的心,但是她自己的呢?
「快去换衣服吧,我在楼下等你。」
下了楼,发现林允儿背了一台单眼相机,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走吧,今天要去取景。」
「取景?」
「我们店里卖的明信片都是允儿自己拍的。」
Yuri拿出一张张明信片,山涧、云海、日出、山岚、夜空很多风景,美英看得目瞪口呆,然后大脑还没思考过的话就这样冲出口。
「允儿,带我去看这些地方。好吗?」
森林步道上,林允儿健步如飞,黄美英是个典型的都市人,爬上爬下的真让她吃不消,她终於知道为什麼林允儿在听见她的请求之后面有难色,这一趟下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走完,而且还带了个拖油瓶。
时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人,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却没有听见想要放弃的话语,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原以为美英能打消这个念头,但是既然说好了要陪她度过接下来的时间,那就应该说到做到。往回走,朝著正喘气的人伸出手。
「对不起,只顾著自己走。我牵你吧。」
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纤细的手,因为喘气而有些冰凉的手掌也因此感到温暖。
「允儿,你的手好大、好温暖。」
一股甜蜜爬上心头,如果可以,她想这样牵著美英走下去。
「走吧。」
木头吊桥前,黄美英脸色凝重,微微咬住下唇。
「没有别条路吗?」
「只有这条。」
「呃………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往下看看溪谷,吓死人的高度,踩在上面会发出怪声的吊桥,她才不要走。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可是……我怕高…….」
连讲话的语气都在抖,林允儿笑了。覆上松开的手。
「别担心,有我在。」
愣著,任由林允儿拉著步上吊桥,脑海里闪逝著几个月前的场景。这句话好熟悉,曾经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林允儿很守信用地一路在她身边保护她,那天晚上林允儿牵著她一路拨开了挡路的记者,那时候她是这麼贴心,手牵的那麼紧。
回神,她们已经在吊桥的另一边,林允儿的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成环抱的姿势。
「你看吧,没什麼好怕。」
「那是因为有你在啊。」
两个人近距离对上了眼,中间有什麼东西在发酵,林允儿乾咳两声,松开了手。她怕太久的对视会泄漏秘密,怕太久的拥抱会让她要得更多。
「允儿,你有想起什麼吗?」
「没有。」
原以为是有什麼头绪,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好的结果。但是林允儿刚刚眼里闪过得惊惶是什麼?
林允儿带著黄美英到过她所有拍照的地方,全程除了取景,她的镜头里只容得下黄美英,每换一个地点,美英脸上的表情就会有所不同,赞叹、惊吓、陶醉,她喜欢美英沉醉云海之美的眼神,有些向往,有些迷惘,走走停停的时间里她拍下了好多美英,她要自己留藏这些,她要独占美英的美,即使自己的心还在颤抖,还在抗拒。
夜晚,所有人都入睡了,只有林允儿的房间灯还亮著,伏在书桌前,手上的笔快速动著,很多话、很多事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尽量删减修改自己想说的话,将信塞进信封,将爱放回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