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粉丝版 第一章 序章

宽大的翅膀在灰暗的天空前展开，扬起一团雪尘，溅入凛冽的寒风。
龙。
琼恩出神地盯着它，看它双腿的运动轨迹，数着它的步子。它转向右侧，低头，合上了黑色的眼睛。粉红的喉道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盖过了下方大海的怒涛之声。
丹妮莉丝。
学士摸了摸胸前的黑铁链环，记起了沃格雷夫博士的教导。老人几乎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渡鸦学的奥秘仍盘旋在那颗日渐混沌的脑袋里。白鸦的语言并不会轻易地传授给学徒和助理学士，但有时沃格雷夫博士会认错人，误以为琼恩是其他的，叫克礼森，维里斯，或是霍瑟什么的人。于是他便轻声传授他挚爱的鸟儿们的秘密，时不时会心一笑，眨一眨眼。
枢机会已经讨论过此事了，琼恩想。年轻的学士把白鸦从窗外带了进来，让它站在塔楼里的一张桌子上。
一年零五个月又十二天。

秋天结束了。维斯特洛的绝大多数学士都以为博士们聚集开会只是为了探讨季节更替的计算方法，但琼恩学士知道，事实不仅于此。要是只讨论天文学，那帮灰胡子老人定会把这工作交给维林博士和他那帮浑身点缀着青铜的同僚。
席奥博德博士已经给他的弟子们下了命令。
琼恩向来对白鸦十分好奇，在他还是个脖子空荡荡的助理学士时便如此。用这样一种珍奇的大鸟宣告新季节的来临，如此隆重的做派对一个自称秉持谦逊服务的团体而言实在格格不入。如此聪明的生灵，为何驱使他们的次数，又这样稀少呢？
琼恩在沃格雷夫的鸦舍中发现那袋煤灰时，他的黑铁链环才刚刚修成了一半。

巨龙自然会吸引博士们的注意，这点琼恩毫不意外。当他离开旧镇，来到怪石嶙峋的峭岩城时，龙的故事已经传遍旧镇。一开始，他以为这不过是喝醉酒的水手在胡编乱造，和美人鱼的传说一个性质。拉蕾萨却向他担保，龙的故事一定是真的。斯芬克斯说得没错。他总是对的。“龙女王就要驾临”，拉蕾萨说道，带着他惯有的狡黠微笑，兴奋溢于言表。琼恩多么渴望再见到他那容光焕发的脸庞。
“我要是能给出枢机会想要的证据，他们一定会召我回家的”，琼恩想。从主巢被赶出的灰耗子，穷其一生也再难给知识的大厦添砖加瓦。他们注定写不出什么传世经典，不会被后人传唱。城堡里的学士，注定凄凄此生。他只能替领主收发毫无意义的信件，为领主接生脑袋空空的后代，然后迅速被人遗忘。琼恩不属于峭岩城，更不属于卡斯特梅城；他一定要让博士们意识到这一点才行。他必须完成他的研究。当我解开季节的谜团，当我能清晰地解释并预测四时的变更，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把我留在这座半毁的城堡里碌碌终身？还有什么理由把我留在这忍受寒风？旧镇温暖如春。同样温暖的，还有那人的怀抱。

年轻的学士正要催白鸦继续，楼梯上却传来了人声。琼恩站起身来，给鸟儿往桌上撒了把玉米，随后回到窗边眺望。透过浓雾，琼恩仍能看到峭岩港的码头，侠客号正停泊在那里。那条天杀的船。它是维斯特林家族与斯派瑟家族唯一的一艘船，两天前它刚刚从玉海回来，载满无数宝藏。有各色丝绸，一桶桶红酒与朗姆酒，还有琼恩闻所未闻的异国佳酿。上百桶罕见的香料，价值连城；象牙镶边的漆箱，精美绝伦；还有珍贵的宝石，卵一般大小，晶莹剔透。
学士摸了摸胸前的黄金链环，记起了莱安博士的教导。琼恩已经给一部分货品开了清单，衡量了它们的价值。这绝对是一笔可观的财富。根据他的计算，这笔钱能让两家族重建卡斯特梅城，排干矿井里的水，最后仍有富余。金与银将从地下流出，代代不息。侠客号带来的财富，对贫困潦倒的维斯特林家族与斯派瑟家族来说，有如七神的馈赠一般；而对琼恩学士来说，则是诅咒。

琼恩的新领主，原来的罗佛·斯派瑟爵士，由于其对兰尼斯特家族的贡献，被赐予了卡斯特梅城水淹的断壁残垣。不过，没人提起他的“贡献”究竟是什么。高升的骑士执意要在一个月内开展城堡的重建工作，由琼恩督建。“学士被派到哪里，就必须去哪里”，琼恩自言自语道。整个冬天，他都将花在工地上，管理水车和马拉绞盘的建造，以期抽干曾属于雷耶斯家族的废弃矿井。白天在结冰的烂泥里跋涉，晚上在覆雪的帐篷里发抖。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他与那个男人间的遥远距离。琼恩猛地扭头，不愿再看窗外码头的景色。起伏的海波会让他想起那头墨黑的卷发。

亚摩利学士与加文·维斯特林伯爵的孩子们走进了塔楼。真是烦人的一群。三十年前，亚摩利刚刚修成学士锁链的时候，或许还是个聪明人，但这块冰冷的石头已经磨平的他智慧的棱角。峭岩城的学士没什么学术上的追求；他将不会留下什么著作流传于世。除非算上他对一个称王的男孩的一点小算计。不过，在他面前，琼恩还是装出一副对长者的尊敬。或许当他找到答案，这个人可以帮他确认他的发现。
“哦，”亚摩利突然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在这里。”
这话是想表达关心还是厌烦？
过去的半年里，两个学士一直共用着亚摩利的塔楼，毕竟琼恩应属的卡斯特梅的塔楼，早在四十年前就倒塌了。琼恩的笔记和样本在房间里摊得到处都是，无疑会惹得原主人亚摩利厌烦。若是只有他自己，维斯特林家的学士肯定会把塔楼打扫得空无一物，就像他的脑子一样。

“城垛上的守卫说看见了白鸦，因此我们立马过来，想亲眼见证。”
“当然，请看！”琼恩说。手臂郑重地一摆，他把人们的目光引向桌上吃玉米的白鸦：“各位，凛冬已至。”
“这个秋天长达一年零五个月又十天”，亚摩利学士对孩子们宣布道。
简妮，艾琳妮亚，洛拉姆，他们紧跟在亚摩利脚跟后面，瞪大眼睛看向旧镇的雪白使者。亚摩利志得意满的腔调让琼恩不由得怀疑，他的同事是否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刻的到来。他是否搅黄了这可怜虫的表演？
“我希望这只会说话，”洛拉姆说。“上一只鸟真是蠢极了，它一个字都不说。”
上一只鸟真聪明。
沉默总好过与洛拉姆交谈。

琼恩勉强忍住一声窃笑。维斯特林伯爵的小儿子才十岁，但自从他的大哥在血色婚礼上失踪以来，他就成了峭岩城的假定继承人。贝壳骑士几乎肯定是死了，但城堡内没人敢这么说，生怕给希蓓尔夫人从塔楼窗外扔出去。
据琼恩所闻，洛拉姆和他失去的哥哥几乎没有半分共同之处。雷纳德桀骜不驯，风趣幽默，而洛拉姆则一本正经，安守本分。
有点太安守本分了。他像神一样崇拜着大哥雷纳德，接着是罗柏·史塔克，而现在则是姐姐简妮。琼恩也曾这样眼巴巴地崇拜过自己的大哥。当时盲目的他简直就像他们瞎眼的父亲一样。到他第七个命名日时，琼恩就有足够的脑子知道该停下了。
身上也有足够的伤痕。

“鸟儿目前还没开口说话，”琼恩致以歉意。
至少还没用通用语说过话。
白鸦嘎嘎叫了几声，随后又低头啄食谷粒。
艾琳妮亚欣赏着鸟儿：“听说接着长夏而来的，会是更漫长的冬季。这是真的吗？我怕冷。”
这个单纯的女孩是孩子们中最不惹人嫌的，毕竟她也最不惹人注意。她总是独来独往，常常一个人来到窗边，看海浪拍打着下方的悬崖。而这份孤独很快就会消失：她最近来了月事，因此过去的十几天里，鸦舍内一直有信鸦飞来飞去，嘎嘎地带来求婚的消息。
“夏天的长度确实会影响冬天的寒冷，”亚摩利同意道。
自以为是的谬论。
当琼恩试着解释上天的运动时，老学士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究竟是怎样修得青铜链环的，恐怕是比天文学更高深的一个谜。

前排，赶上直播了

“孩子，别怕。我们收成不错，并且永远能享受大海的丰饶，邓肯爵士又给我们带来许多财富，到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慈爱地对女孩笑了：“冬天不会太难熬的，毕竟我们要担心的只有冰冷的天气罢了。”
“才不是。我们该用那笔钱来招募雇佣兵。”简妮阴沉地说。
加文大人的长女是三个孩子里最难伺候的。这女孩守寡足有大半年了，却表现得像是少狼主刚在早餐时死了似的。她总在撕扯自己的袍子，不全是为了哀悼，也是为了激怒她母亲。但显然，唯一被她激怒的，只有城堡里的女裁缝。
“佛雷家族必须为他们的背叛付出代价！为他们对罗柏犯下的罪行！为雷纳德！”她狐疑地看向琼恩：“至少你是同意的，对吗？红色婚礼上你的亲人也险些死去呢。”

真遗憾，我没有。
在琼恩学士立下誓言之前，他曾是琼恩·凡斯，诺勃特·凡斯伯爵的第五个、也是最小的那个儿子。亚兰城盲眼伯爵的孩子们外貌几乎相同：都是高大俊朗的男孩，长着浓密的棕色头发。他们恶劣的性子也如出一辙，除了琼恩。
埃勒里和雨果还算有几分狡猾，他们频频出猎，为的就是吧自己的残忍的虐待欲发泄到捕来的动物身上。凯司逞凶斗狠，睚眦必报，但只要不去惹他，他也不会去主动找琼恩麻烦。在凡斯家族，罗纳德才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每当他兴致上来，他便在城堡的走廊里四处游荡，称自己是城堡的王子，正出征消灭邪恶的男巫。当琼恩好好扮演一位邪恶男巫时，只要挨一顿打就行了。但他并不总是能扮好，他胳膊和背上的伤痕便是证据：要么是反抗得太激烈，要么是反抗得不够激烈。而这时，王子就不得不用他的魔法剑——罗纳德的生锈短刃来对付他了。
要不是琼恩找到一处藏身之所，他可能早就死了。那个老储藏室很久以前就被砖墙封起来了，但琼恩却移开相邻藏书室的一块石头，躲了进去。他一待就是几小时，借着烛光读书，躲开罗纳德王子。当火焰熄灭，他就在黑暗中坐着。有时他会睡去，有时他出来便已是新的一天。十二岁的时候，他请求盲眼的父亲把他送去学城。或许，有一天凯司的愤怒会战胜他的恐惧，让他对罗纳德施以报复。琼恩这样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