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悠悠夏日长
是从哪一刻意识到东京已经入夏了呢。
也许是骄阳似火的温度里,工藤新一约三两好友在草地上踢着足球,而她站在球场外,直到比赛结束时走来为他递上一块毛巾。
他一边抱怨着今天怎么这么晒,一边嬉笑着蹭到她身侧,借着她手中电动小风扇的风乘凉。
一同踢球的队友与对手都过来打趣他们,而如今他们已经可以坦率直白地面对这些少年人挤眉弄眼的调侃,不会再因为简单一个动作一句话羞涩脸红。
又许是暴雨连绵的气候里,毛利兰带几个后辈在场馆里练习空手道,而他坐在看台上,直到训练休息时跑来为她送上一杯温水。
她一边嘟囔着怎么还不开空调,一边熟稔地从他的手腕里摘下她的小皮筋,把那一头浓密的长发束起。
准备离开时,有个女孩子苦着脸说没有带伞,她便微笑地过去安慰着女孩,把自己的伞借了出去。而后她转身跑来他的伞下,他们一同聊着笑着回了家。
总之,这是工藤新一与毛利兰交往后的第一个夏天。
桌上的台历晃晃悠悠,翻到六月。
铃木园子一时兴起,写了个名叫《沉睡的推理女王》的恋爱推理剧本,并大张旗鼓地砸钱请人准备拍成短剧。
总策划兼总编剧兼最大投资人铃木小姐不仅拉着她放假回国的男友亲自出演主角,还叫了毛利兰和工藤新一过来友情扮了主要配角。
剧本中的女一号热情大方,是位家世优渥但很好相处的千金小姐,能在沉睡中推理出玄而又玄的迷案;女二号善良美好,很受欢迎,还是校空手道部的主将。
她们二人自幼儿园时相识至今,是彼此最好最重要的朋友。
男二号,两位女主角的青梅竹马,是个只有声音从未露面、只存在于女主角对话和女二号的手机中的二流侦探。
而男一号,被誉为“蹴鞠贵公子”的木讷青年,同时也是全日本空手道冠军,四百战连胜无败绩。
只能说,其灵感原型,昭然若揭。
工藤新一快速翻完了剧本,很是不满:
“喂喂喂,什么叫二流侦探?日本高中生里还有比我工藤新一更一流的侦探吗?而且你这剧本都没我的什么戏份啊?我不是来当配音演员的啊。”
“还有,怎么有这么多向女二号示好的路人?怎么请的演员还是……”
还是群十八线毫无名气但颇有姿色的男演员!
毫不知情的铃木园子只是摆摆手,坏笑道:“谁让你那段时间到处跑?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案件!你这男二号还是本编剧大发慈悲给你批的,按戏份来说你比路人还路人。”
说到这里,她很是遗憾地摇头:“哎,真·男二号还得柯南那个小鬼,就是可惜那小鬼回美国去了。”
工藤新一欲言又止,他就是江户川柯南啊!再说了,你这推理女王的事迹都是他在暗中推出来的好吧!
知晓实情的毛利兰捂了捂嘴,跟着好友一起笑:“哎呀,园子,也许你可以把柯南的戏份移给新一?”
说罢,她余光瞥向满脸怨气的工藤新一,意有所指:“柯南一定不会介意的,他可是他的新一哥哥最可靠的传话筒呢。”
新、一、哥、哥。
少女说出这般话时语气无比寻常,并无其他的意味。
可她本就有着美妙又空灵的甜蜜嗓音,可她本就在他心里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他的心脏仿佛也少跳了一瞬。
于是工藤新一轻咳一声,故作大方地说:“算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不过,调侃归调侃,铃木园子一向冲在撮合毛利兰与工藤新一甜美爱情的第一线上。她觉得毛利兰这个提议确实不错,而且江户川柯南在很多地方……真的像极了工藤新一。
她大笔一挥,直接通宵一晚上重写了一份剧本。
还无中生有地给女二号和男二号加了不少旖旎的情节。
研读完剧本的毛利兰微微抗议:“这是虚构!新一怎么可能——”
铃木园子嬉笑道:“这是基于现实的、非常合理非常有逻辑的艺术加工啦。加油啊兰,我很期待你演出来的效果!我们这部剧能不能少亏点就看你的了~”
坐在旁边读完剧本的工藤新一听到她们的聊天,并未应声。
——兰,怎么不可能呢。
倘若当初是他本人在那,他一定会那么做的。
演员到位的差不多了,铃木园子招呼着他们开拍。
他们今天演的这出戏是男一号对女一号的初见。
在空手道赛场上。
说起来,毛利兰演过很多角色。
连那位贝尔摩德都评价过,她是个当演员的好料子。
她饰演过一位公主,在帝丹高中的校园祭上;她饰演过《竹取物语》话剧临时的女主角辉夜姬,但很遗憾当时他迫切地要去找回被绑架的真正女主演,只能在最后几分钟里远远看见她。
而今天她只饰演她。
“说起来,新一是不是没看到那场比赛啊。”
少女的声音柔媚婉转,似乎只是轻轻一问。
但作为与她相识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工藤新一后背一凉,想起写剧本时铃木园子在耳边说过的话。
——“说起来,那场比赛真的好惊险!前半场兰一直不在状态,不知道中间遇到了什么,突然就爆发了!”
遇到了什么呢。
工藤新一有些心虚地想,大概当然是听见某个侦探屡教不改、又缺席跑去破案了。
这段真实经历甚至原封不动地被铃木园子还原到剧本里了。
“别紧张嘛。”但毛利兰只是捂着嘴笑,“也不是完全原封不动。你看,就像我写给女二号的这句台词——”
——我们只是在各自的舞台闪闪发光。
台上台下,戏里戏外,她从来都是最理解他的正义、他的善良、他的理想的人。
八月初的时候,他们订购了两张前往北京的机票。
临近出发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听说北京断断续续下起了雨,订的这趟飞机也有所延误。他们本该于九号中午抵达,到了酒店时已接近傍晚。
工藤新一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毛利兰便在附近看着。
“诶,新一,那是什么?”
他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似乎是有人在三楼承包了一个展会。
大厅的中央挂着一块很大的幕布。
径直入眼的是个端坐王座之上的少女,身着层叠的衣裙,手捧一轮弯月,如公主一样华贵而美好。而她身侧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俊俏骑士,像柄锋芒毕露的剑,以他的全部践行着守护公主的誓言。
“Fairy Tale of the Moon and Stars。”
“The Prince and the Flower。”
工藤新一轻声念出幕布旁边的字。
这个展会似乎还在布置阶段,来来往往,许多年轻的女孩子拖着各种各样的装饰布置着展馆。这些工作看上去并不轻松,但她们的眉眼间格外地喜悦。
毛利兰忽地看见有一个绿色衣服的女孩子有些吃力地搬着桌子,下意识地,她小跑过去搭了把手。
常年练习空手道的少女有着不逊色于平常成年男子的力气,在她的帮助下,两个女生飞快地把桌子挪到合适的位置上,慢了一步的工藤新一都没有什么发挥作用的余地。
他只好默默拿出一张手帕,替毛利兰擦去额间的汗珠。
起初的惊讶过后,绿衣女生很是感激地说道:“天呐谢谢你姐妹!帮了我大忙!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毛利兰连忙摆摆手,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她问:“没事没事,你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呀?”
绿衣女生摇了摇头说:“没有啦没有啦!就这个桌子比较重,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布置就ok啦。我们这个展子,嗯,总之就是,我们自己来弄就行!谢谢你啊!”
工藤新一看了看四周忙碌的人,也好奇:“这是什么展会啊。”
女生的表情变得奇怪,又飘忽又高兴。她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我CP的ONLY展,就是,大概,献给两个人的一个,嗯,漫展,或者粉丝交流会。”
“是那两个人吗。”毛利兰指了指幕布上的公主与骑士。
这个问题像是一枚兴奋剂,让绿衣女孩一下子笑得极热情:“是的是的,那就是我CP,《死神高中生》的男女主角、罐头小羊和猫露露,十三年青梅竹马,三十年生死与共,官配!包甜!入股不亏!”
毛利兰也被她轻快的语气感染了:“哇,也是青梅竹马啊!”
工藤新一却是暗地里算了算,哦不对,这个时间可不需要算。他一直都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四年了。
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他们也已生死与共。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也?”
她看了一眼毛利兰,又看了看工藤新一,试探地问道:“那是你男朋友嘛?你们也是青梅竹马呀!”
“是的。”毛利兰笑道,“我们也认识十多年啦。”
绿衣女生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枚樱花形状的挂件,放在毛利兰手里,看向她的眼睛比星星还闪:“相逢即是缘,这是我做的无料!比较简陋,希望小姐姐不要介意!”
“哇!”毛利兰很是惊喜。
女生也匆忙地跑开了:“那我继续去布置现场啦!小姐姐玩得开心!”
毛利兰也弯着眼睛向女生招手。
他们往自己订好的房间走去。路上,她对他说:“好有趣的女孩子。她喜欢的那两个人,一定特别特别好。”
才会有如此赤忱烂漫的女孩子们自五湖四海奔赴而来,造一场独一无二的梦。
到了房间,直到收拾完行李,窗外仍然一片风吹雨打之天气,两人忧郁几下,只好歇了晚上出去玩的心思。
毛利兰从行李箱里翻了两个晴天娃娃出来,两人的房间里各挂上一个。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次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夏日雨后空气有着别样的清新,连滚烫的温度都凉快了不少。刚出门走了几步,工藤新一就瞥见不少路人撑了把伞遮阳。少年悟性极佳,无需思索,赶忙跑去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一把太阳伞。
他们出来的时候,一楼的某家奶茶店放着悠缓的情歌,正在准备情侣消费买一送一的活动。
工藤新一稍加观察与回忆,意识到今天走在路上的情侣、尤其是女方,大多提着一杯这样的饮品。
毛利兰也好奇凑过去一看,原来今天是七夕。
“兰,想喝哪个?”
怀着莫名的好胜心,工藤新一觉得毛利兰也要有一杯。
但他们真站在菜单前面看着复杂多样的品种,反倒有些茫然,北京的口味还是和东京差的有些远。
最后,还是毛利兰歪着脑袋,笑道:“说起来,柯南送过我一束桃花呢。那新一,也送我一杯桃花吧?”
“好的女士,一杯桃味冰酿。这位先生点什么呢,”奶茶店的销冠收银员微笑道,“我们这里有一个今日限定情侣套餐,桃味冰酿与茉莉烤奶,买一送一的基础上赠送一个草莓小蛋糕。而且茉莉,与莫离同音,有着祝两位长长久久永不分离的好寓意。”
工藤新一毫不犹豫:“买!”
两人拿好奶茶走出商场,工藤新一很是殷勤地举起伞,撑到毛利兰的头顶把她遮掩的严严实实。
伞面说大也不大,罩不住两个人,因此工藤新一将大部分面积都倾向了毛利兰;伞面说小也不小,原本空旷的注意力似乎都缩在这方寸之间,变得旖旎起来。
“兰。”
“嗯?”毛利兰转过头来,嘴里还咬着吸管。
她听见少年问:“桃味的奶茶,好喝嘛。”
她看见少年的笑有些蔫坏,她看见少年的眼看向自己的嘴唇。
——她听见自己说:“很好喝,你想怎么尝尝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