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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兰永恒】【夏季征文·野孩子】像鱼缸盛满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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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缸里的一尾游鱼晃动身体,它想听听海的潮汐。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5-01-06 12:02回复
    -鱼缸里的一尾游鱼晃动身体,它想听听海的潮汐。
    00.
    伴随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东京警视厅多日来凝结的空气开始畅快流动。
    声音来自刑事部会议厅,彼时正小心翼翼从门口经过的小警员被忽然爆发的欢呼声响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兴奋地、步伐踉跄地跑回部门和同事报喜:“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近日东京发生多起杀人案,受害者都为女性,年龄分布从10岁到40余岁,被发现时均身中数十刀,且脚踝处均受到猛烈砍伤,一时间引起巨大社会关注度。因杀人手法相似、作案工具相同,刑事部进行并案调查,但受害者间没有直接社会联系,且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排查极为困难。
    于是盛夏艳阳天,警视厅的气氛跌入冰窖。
    “太好了!”听说消息的警员长出了口气,“这些天我经过刑事部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就差踮着脚走路了。”
    “这么快找到线索,刑事部这回立大功了!”
    “这次带队的是工藤君代警官,听说侦查方向特别准,每次出警都有收获。”刚刚跑回来的小警员崇拜地说道,“我要是也能像他一样厉害就好了。”
    “当然啦,他这两年势头太猛了,参与破获好几个大案,这次顺利结案后肯定功上加功,三十岁的年纪,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资历稍长的同事试图分析这位警视厅的明星警官,“算了,也不看看人家父亲是谁,那可是工藤新一诶,早几年可是日本警界的传奇,可惜——不说他们了,好不容易可以准点下班,出去喝一顿!”他亲切地揽过小警员的脖子,把警员一句“我觉得他自己也很厉害”卡得断断续续,脚步不稳地跟上他的步伐。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5-01-06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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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嫌疑人基本锁定为浅川山。浅川山,男,今年三十五岁,离异,东京琦玉县人,此前在东京一工厂做运输工,目前行踪不明。”白板上贴着浅川山的照片,最让工藤君代在意的,是他那如野兽一般的、饱含侵略性的眼神。
      负责整理资料的警员介绍着浅川山的基本情况:“十二岁的时候因刺伤其父亲进过看守所,动刀的原因为其父长时间的殴打。”
      工藤君代心中一悸,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浅川山那双带着疤痕的上三白眼上。疤痕从头顶一直蜿蜒到眼皮,他似乎能听到酒瓶敲上头后,玻璃逬开的声音。此后警员的介绍继续,工藤君代都认真听着,但却始终无法放过浅川山曾遭受家庭暴力这一线索。
      “你说他的妈妈带着妹妹很早就跑了,我觉得这可能与浅川山的作案动机有关。”工藤君代拿笔在笔记本上圈点,一手在下巴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调查一下她们的情况。”
      警员们纷纷点头,低头记录着,在满桌晚霞上书写光明的可能。忽然一名警员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在安静的会议室中显得尤为大声,大家东看西看,却都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工藤君代。
      穿着有些发皱的制服的警部补看着下属青黑的眼眶温和地笑笑,合上笔记本说了声“散会,大家回家休息一晚吧”,在众人踟蹰的动作中率先起身,推开大门。
      一时间绚烂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工藤君代回到家时,已是万家灯火明。他状似平静地换下制服,又想倒杯水缓解自己心里的烦躁感,冷水下肚,握着玻璃杯的手却有些发抖。
      不该是这样的。从警多年,他见到的遭受家庭暴力的女人孩子太多了,从来没有哪一刻会让自己的心如此波动,他知道这不是同情,绝对不是,而大概是——缺乏安全感。
      从工藤新一也离开他后,他对亲情变得尤为敏感。
      此刻他像一尾孤单的游鱼,缩在自己的玻璃缸里。而这种想法,在他想到自己的年纪和身份时,也会哧笑自己的矫情。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妹妹玲也。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动了些,他清清嗓子,弯起嘴角接起:“玲也,怎么了?”
      “哥,听说你们案子有进展啦?”年轻的女人声音里透着兴奋,在听到工藤君代调侃她是不是在警视厅安了眼线时,声音拔高,“什么嘛!我看到了警视厅的回应啦——而且现在全东京都在关注这件事好不好!”
      “好好好。”工藤君代下意识地想摆手投降。无奈的语气逗笑了铃也,她抱着电话絮絮叨叨地和哥哥聊起最近的生活,美名曰和外界建立一下联系,所以刚从医科大学成进入市医院工作的她讲起很多细碎的故事:厉害的前辈、难缠的医患和流传的八卦,激动之时,工藤君代都能想象到她连说带比的模样。
      在爱里长大的女孩没有一点骄纵,玲也很像母亲工藤兰,一样聪慧美丽、落落大方。她追随着母亲,也将拿起手术刀。
      “哥,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在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笑声后,铃也迟疑问道。
      好在水缸底还是有可以着陆的软地的,工藤君代彻底松开了眉头:“没什么事的,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
      “是的,所以铃也不用为我担心。”他看着头顶那盏暖黄色的灯,温声道。
      “那,哥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吧?你——请哥一定要抽空陪我去看母亲哦。”铃也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说完像是害怕他的犹豫,留下一句“前辈找我,我明天去警视厅找哥哦”,便飞快地挂断电话。
      短促的提示音停后,房间里再无声响,空气像一缸不会流动的水。
      明天,他当然知道。
      熟悉的不安袭来,工藤君代忽然觉得那暖黄的光被浓郁的黑夜稀释得黯淡。他重重闭上了眼,任由回忆摇摇晃晃,将他带回那刻骨铭心的人生起点。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5-01-06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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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工藤君代是在暖和的春天被工藤夫妇牵着手领回家的。那时他还叫做“小路”。
        那天阳光正好,他们为他换上了一身合身的衣服,带着他少得可怜的行李离开了福利院。前面的工藤夫妇在和院长交谈着,他走在他们的影子里,低着头不说话。大人的脚步还是快了些,他迈着腿有些吃力。突然交谈声停了下来,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小路抬头,对上了女人盈着笑意的眼睛。工藤兰朝他迈了一步,长久的自我保护本能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随即反应过来时,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对......对不起工藤阿姨,我不是——”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未等说完便被女人打断。
        “我知道,小路不是故意的。”工藤兰依旧带着最温和的笑说道,她蹲下身,微微抬头看着君代,“那,我们回家吧!”小路发现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身边高挑挺拔的男人也笑着弯下腰看向君代,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福利院有一棵高大的、缀着粉色花瓣的樱花树,在正对大门的方向,此刻沐浴着毛茸茸的光,是春的具象化。当他们弯下腰时,小路看到了那簇樱花。
        于是他攥紧手中的包,坚定地几步跑向他们,握住工藤新一宽大的手掌。
        “走,我们回家。”工藤新一摸了摸他的头,接过帆布包笑着说。
        大地回暖,万物复苏,花瓣簌簌飘在世间。
        那是他唯一一次期待春天。
        他们在一栋气派的宅邸前停了下来。甫一下车,大门便被闻声打开,一个小女孩从门后探出头来,见到工藤夫妇便高兴地扑进他们怀里:“爸爸妈妈,欢迎回家!”在父母怀中蹭了片刻后,女孩抬起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年纪,扎着童花头,穿着一身粉色的娃娃裙,见小路也在看她,便扬起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哥哥,你好!”她的笑容和春天一样灿烂,十岁的男孩面上一热,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工藤兰领着大家进门,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新一你也真是的,想名字能不能用心一些!”等到安置下小路的行囊,给这位家庭成员取个新名字便成了头等大事,工藤兰左右都不满意,便询问自己丈夫的意见,得到的却是诸如柯南、道尔、华生之类的名字,她听了以后更是不满,无视了丈夫“我起的都是认认真真的好名字”的抗议,决定还是靠自己。
        其实小路想和她说,叫什么都可以,在很长的时间里,他甚至是被叫做“喂”的。
        “有了,君代......就叫君代吧,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如同口号的解释让一旁的工藤新一没忍住噗嗤一笑,却也马上被工藤兰捏住后颈,被迫为这个名字编了洋洋洒洒的赞美话语。
        从进门就热情地同自己说话的女孩此时笑得开心,学着妈妈的话重复着“君代,君代”,工藤兰笑着让她叫哥哥,女孩便听话地喊他“君代哥哥”。
        “君代哥哥......是铃也的哥哥!欢迎哥哥回家!”铃也奶声奶气,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单纯的小女孩可能不知道她这几句话对于一个因生活坎坷而过分早熟的男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君代眼睛泛酸,哽咽得说不出话。
        工藤新一和工藤兰闻言也过来,学着女儿的口气,在她身后挥着她藕节一样白嫩嫩的手臂对他说着:
        “君代,欢迎成为我们的孩子,欢迎回家!”
        三个人的笑感染了整座宅子,空气中都是快乐的因子。
        不会再有更真诚的、更动听的话语了,君代想,原来月亮真的能照进洼地。
        他被揪着头发抽打过,被恶毒地谩骂早成了家常便饭,但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泪如雨下。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5-01-06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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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君代第一件主动要的礼物是一只小狗。
          在一个下雨天,他放学回来时,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听到几声微弱的叫声。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街角趴着一只白色小狗,身上被污泥染得脏兮兮的,被雨水打湿的毛变成一缕一缕的,紧贴着瘦骨嶙峋身体。它看起来精神并不好,可是发现君代在看它时还是朝他晃着短短的尾巴。
          君代把它抱回了家。
          工藤宅没有养宠,但是他就是觉得,他们一定会同意他留下这只可怜的小家伙。
          工藤兰打开门就看到他抱着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她的眼中有惊讶、有疑惑,唯独没有嫌弃,她从君代怀里接过了它,依旧热情地欢迎他回家。
          “小君代为什么突然想养小狗了呢?”工藤兰给小狗洗了澡,小家伙乖乖趴在桌上被吹毛,君代鼓起勇气和工藤兰说想收养它,工藤兰似乎并不意外,她关了吹风筒,笑着问。
          “因为觉得它……它好像也想跟我回家,它好像也想有一个家。”
          因为他好像看到了以前那个自己,他们很像,都曾是无依的野孩子。
          “这样呀,那好吧,”工藤兰弯着漂亮的眼,摸了摸他的头,“这还是小君代第一次想要礼物呢,我当然会满足,而且我发现,小君代开始学会爱了哦。”
          君代心中一颤。是这样吗?但工藤夫妇的确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小狗叫什么名字呢?”
          “小路,我想叫它小路。”和自己一样的名字,每次喊它就好像——
          “好呀,两个小路都有家啦!”工藤兰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的了然和安抚分毫不差地传达给了他。
          他好像真的有光了,君代想。
          工藤夫妇是君代认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工藤新一是东京警视厅非常有名的警察,君代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报道,英俊的男人讲述案件侦破的细节时,是意气风发的具象化,君代特别喜欢看他穿警服的样子,很帅很有安全感,就好像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但在家中,他又全然不似对外的形象,只要有空就黏在工藤兰的身边,陪她看电影,和她出门约会,同她斗嘴。
          君代不明白为什么三十岁的男人也会像孩子一样耍赖,但每次工藤兰都拿他没办法,只能笑着把他轰走。
          工藤兰是米花医院的外科医生,是君代见过最好的女人,温柔强大、独立自信、善解人意……似乎所有的褒义词都能用在她的身上,她很爱工藤新一,很爱玲也,君代也能感觉到她也爱他和小路。在工藤新一带着君代在书房恶补福尔摩斯时,她会走进来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得到肯定答复后会对他说“那就享受阅读时光吧”。
          她一直都希望君代能够自在快乐地做自己,君代知道的。在他大学报了警校后,工藤兰曾经认真地问他是不是爸爸的职业影响了他的选择,“你真的喜欢吗?”君代肯定地点了点头,工藤兰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君代在这里,看到了幸福的具象化。
          国小三年级下学期,君代在学校和同学打架。
          工藤兰去接他的时候,看到男孩的脸上红肿一片,而和他打架的同学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君代站在老师面前,任凭老师如何让他给同学道歉,他都只面无表情撇开脸,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只有微微颤抖的双臂、不断抠着的十指证明着他此刻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艰难地告诉工藤兰大家原因:“他骂我是**,他先动手的,还骂你和……爸爸。”动手的原因主要是后者。
          “对不起,我没忍住。”当工藤兰牵着君代回家时,他小声地说。
          嘴上没有分寸的孩子大肆宣扬他是领养来的野孩子,还挑衅地问他是不是工藤新一或者工藤兰在外留下的**,君代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是想把他真的打死的。
          工藤兰擦去他眼角沁出的泪,安抚道:“没事的小君代,但是再生气,也不应该动手哦。”
          往后一段时间,家里经常会有一个漂亮的阿姨来陪他聊天,工藤兰告诉他,要叫“和叶阿姨”,和叶阿姨非常有亲和力,她能陪他聊所有感兴趣的话题。
          那时的君代并不知道这次打架给工藤夫妇带来了一点小麻烦。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5-01-06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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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浅川山的母亲和妹妹的调查有了进展,她们在逃出浅川家后,藏身过闹市区,跑到过近郊,六年之后,母亲嫁给了横滨的一个富商,并在婚后第十年举家搬回了东京。在东京的第三年,一家人决定移民美国。
            “但是在前往机场的路途中遭遇车祸,一家人全部遇难,据当时的警方调查,车祸原因为一辆大货车的司机疲劳驾驶,撞上了他们的车。”负责这条支线的警员汇报道。
            逃跑、移民、车祸、死者被砍伤的脚踝。
            冥冥之中竟串联出了一个完整的作案动机,仿佛穿针引线,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
            刑事部推测浅川山可能曾找到过母亲和妹妹,但应该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她们遇难的消息。
            “原本他可能想自己杀了她们,但意外发生了,他总觉得需要亲手做些什么才能报复——从他父亲因为酗酒失足从楼梯上跌落可以推测。当他遇到了相貌或者形象相似的女性,他就起了杀机,觉得机会来了,而在杀人的过程中得到了暴戾的快感,他砍断死者的脚踝,也是报复母亲和妹妹的——背叛。
            “无差别的报复,我们想,这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推理结束,会议室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于沉重的案件和疯狂的作案动机,像重石死死压在大家心上。
            工藤君代转动手中的笔,有条不紊地部署接下来的工作,当他话音刚落,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玲也。
            —哥,我到警视厅门口啦!
            此时正好有警员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工藤君代收起笔记本,结束了会议,放了大家去吃午饭。当一行人走到警视厅门口,众人看到玲也和她手中的花时,都纷纷推着工藤君代走:“这里有我们呢,您赶紧去吧。”玲也感激地道谢,拉走了还在絮絮叨叨强调任务的工藤君代。
            “麻烦路边停下车,谢谢。”
            “怎么了哥,花我已经买好了?”
            “你买了花,我也不能少了,妈和爸会不高兴的。”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墓园门口,工藤君代和玲也下了车,两个人都抱着两捧花。车在身后缓缓启动后离开,驻足的二人朝墓园里走去。
            甫一入园,工藤君代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微风轻轻吹动花瓣,包装纸也发出了沙沙的响动,每一个细微的动静,此刻在工藤君代眼里都被无限放大。他依旧抱着花走得笔直,可呼吸变得需要用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有一团莫名而凝聚的气堵在胸膛。
            这是一条他只走了一次就记下的路,往后每次来这里,每一步都愈发沉重。
            而真正站在两座墓碑前时,工藤君代一路强装的镇定土崩瓦解。
            “工藤新一之墓”,“工藤兰之墓”,并排的墓碑冷冰冰地立在这里,光是看着文字就已经于他太过残忍。
            他脑中一片空白,抱着花的手微微颤抖,包装纸被他攥得发出了更大的响声,就像他现在绷紧却仿佛断了无数根的神经,一种无名的痛泵向全身。
            但他还是和玲也一样,在每一座墓碑前都放上一大捧花。午后的阳光热烈,照在斑斓的花上,印在墓碑上工藤新一和工藤兰笑吟吟的脸上。
            墓园也有鸟雀,此时在静谧的空间里叽叽喳喳,让工藤君代想到在医院里见到工藤兰最后一面时,窗外也有鸟雀三两,那时工藤兰看向窗外,笑着吃力地对他们说:“你们看,小鸟来接我回去啦。”那是工藤君代第一次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
            “爸爸,妈妈,我和哥哥来看你们啦!这段时间我跟着一个大前辈学习,好忙好忙,所以很久没来看你们啦,对不起对不起!”玲也说着,蹲在墓碑前,她拽了拽君代的袖口,让他也蹲了下来。
            他们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墓碑,照片上的人温和地看着他们。
            多好,就像很多年里,他们俩也是这样抬头看着爸爸妈妈。
            “哥哥最近在忙一个大案子,而且他这两年真的好忙哦,但是特别厉害,和爸爸一样!”
            君代沙哑着开口:“我来看你们了,爸爸,妈妈。”仅仅只是一句话,他几乎哽咽到失控。
            “很抱歉,现在一直都……在忙,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们。”其实不是这样的,他知道,玲也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拿出布,慢慢擦着面前干净的墓碑。
            “妈妈,今天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啦,生日快乐!我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很喜欢穿粉色的裙子,妈妈也是一样吗?而且六岁我遇到了哥哥,妈妈现在有没有兄弟姐妹呀?有……有遇到爸爸吗?”絮叨到这里,玲也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在说什么,爸爸去得比较晚,现在还是个走不稳路的三岁小孩,您应该还没遇到他。”她像是叮嘱,像是拜托,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不过啊,爸爸说过,不论在哪里,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会找到您。”
            “所以啊,妈妈,小孩子走路比较慢,请您等等他。”
            玲也的声音温柔,此时更是像柔软的云,让君代几乎是瞬间双眼通红,他别过头去,闭上眼忍住眼泪。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5-01-06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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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君代十五岁的时候,小狗小路离开了这个世界。小路生了很严重的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它吐着舌头剧烈地喘息,眼睛始终看着四人中的君代,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君代无措地抚摸着它的身体,颤抖着握住小路吃力抬起的前爪,他看着它呼吸停止,永远闭上了眼睛。工藤兰流着泪,在小路的头上落下一吻:“不会再吃苦了,我们小路以后会一直健康快乐,记得想我们哦。”
              这件事给君代的冲击很大,当他们安葬完小路回家后,他一个人走到小路的小窝旁,拿起它最喜欢的玩具,无声地流泪。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来到新家过上好日子了,明明没有几年,怎么还会死呢?君代想。
              他是把小路当作自己的,他们是一样的,都是遇到好人的野孩子,怎么最后还是没有办法一直活下去呢,野孩子的生命就这么短暂吗?
              他会不会也很快地离开爸爸、妈妈和玲也呢?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
              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悲伤和惶恐,这种无形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甚至害怕得全身颤抖,喉头哽咽得几度作呕。
              但很快,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工藤兰揉着他的头,在他耳边不断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小路这辈子很幸运,遇到了你,你给了它五年的爱。孩子,我们没有办法预测生命的时间,但是我想,如果能遇到改变一生的人,如果一生很长时间都是幸福的,那再多苦痛都能被忘记,而且只要你还记得,它一直都在。”
              我也会这么快死吗?他听到自己问。
              这回回答的是工藤新一,他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好孩子,绝对不会,我保证。”
              君代二十四岁的时候,工藤兰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骨癌晚期的疼痛根本无法想象,工藤兰救治了一辈子的病人,却没有顺带从鬼门关捞回自己。
              生命的最后一天,她将每个人都单独叫到了病房里,说着最后的话。君代进去时低着头不敢抬,可工藤兰轻轻地笑了一下,对他说:“让我看看你吧,马上就要看不到了。”他死死地咬着唇抬头,对上工藤兰疲惫但依旧温和的眼睛,忍了很久的眼泪瞬间决堤。
              工藤兰是握着他们三人的手离开的,当苍白瘦削的手不再有力,检测器发出一声长鸣,她就这样去了天堂。会有人来接她吗?一定有的,就像小路一定早等在门口了。
              葬礼结束的那个夜晚,君代翻来翻去睡不着,于是轻轻起身,想去客厅倒个水,就看到工藤新一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窗外,只开了一盏小灯,整个人被包裹在孤独的夜色中。君代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坐在工藤新一的身边。
              “妈妈……和我说,她这一生很幸福,有玲也,有我,而且最重要的是遇到了您。她说,我从你们身上学会了爱,但是她爱人的能力,是从您身上学会的。”他还记得,工藤兰当时笑得很开心,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神采。
              男人依旧沉默着,片刻后才开口,声音如磨砂纸般沙哑:“我四岁就遇到了她,我们在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当她穿着婚纱朝我走来时,我觉得我们一定能牵着手,走完漫长的一生,可为什么会结束得这么快……”他的声音沙哑得更厉害了,借着那微弱的光亮,君代看到了工藤新一眼睛里的一层水雾。
              “她教会我很多,小时候我的性格并不太讨人喜欢,她教会我合群,教会我笑,也教会我爱。我知道她很开心很幸福,但是我就是……”工藤新一有些说不下去,他伸出一只手盖在眼睛上,君代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憔悴。
              “君代,你说天堂会天黑吗?路上会有灯吗,她会怕黑的……我知道我在瞎操心,我就是想她了,我就是舍不得她啊。”
              君代红着眼抱住面前的在此刻显得苍老的男人,那个雷厉风行的工藤警官,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会思念妻子的人。
              工藤兰去世的三年里,工藤新一把他的工作排得很满很满,其实在他的职位很多案件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但他说如果停下来,脑子里就只有与工藤兰有关的记忆,见不到却总是想起,“太残忍了”。
              在一次特大爆炸案件中,工藤新一率队出警,君代在警视厅接到了他的电话。工藤新一对他说,他是自己见到的最好的男子汉,他很高兴能成为他的父亲。
              “我……我应该要见到兰了,”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十分费力,“我很高兴,我这一生也很开心,请你不要为我难过,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照顾好玲也……拜托了。”电话戛然而止,君代意识到了,他最重要的亲人又有一个永远地离开了他,他握着电话,根本无法克制眼泪的决堤。
              等安葬完了工藤新一,他也开始主动申请了很多工作,把自己的时间排得很满很满,一年到头都逃避着很少去墓园。他把自己活成了工藤新一的样子。
              工作从来不会给他带来安全感,可是他的安全感似乎在被人强拽着带走。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5-01-06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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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哥,我今天休假和朋友去逛街,一会来找你吃晚饭呀!
                —好,最近那个嫌疑人又出现了,外出小心。
                —知道啦知道啦!
                「据悉,东京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再度现身闹市区,持刀挟持人质与警方对峙!本台记者将持续关注现场情况,请您继续锁定东京新闻电视台」
                混乱,街上一片混乱。行人四散开来,拽着包放在自己面前,带着孩子的母亲死死拽着孩子的手往自己身后扯,独有几个胆大的路人和记者拿起手机拍着持刀者的脸。一时间,孩子的哭声,相机按下快门的“咔嚓”声和急促的警笛声混在一起,嘈杂着充斥每一寸空间。
                浅川山一手掐着年轻女人的脖子,另一手拿着刀抵在她的颈部大动脉。他粗壮的手臂此时绷得紧紧的,将女人掐得呼吸困难,眼睛死死盯着前来的警察,一步步向后退去。人群自动为他开了路。
                工藤君代握着枪,和警员们试探着警惕地往前走。他紧咬着牙,目光沉得像要吃人。
                “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浅川山喊着,手里的刀划破女人的颈部皮肤,有血珠一点点渗出。
                “玲也!”一旁被拉着的女人哭喊。
                工藤君代额角的青筋暴起,他重重抬手示意警员们停下脚步。
                刑事部今天中午接到报警电话称,有人在街上看到了疑似浅川山的男子,工藤君代迅速率领专案组成员赶往现场,听到了响动的浅川山拽了路边的一个女子当人质,正好是工藤玲也。
                “你现在杀了她,可就没有筹码了,但是现在放开人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工藤君代稳稳地握着枪,游说着浅川山。
                “不需要你管,你们谁敢开枪我就杀了她!”浅川山瞪着眼,手上的力度更重几分,玲也吃痛地扯着男人的手臂。
                “我知道你,工藤君代,工藤新一的儿子,你父亲确实很厉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不对,你不是他的儿子,你和我很像啊……都有个禽兽父亲……不,你比我差,你是纵火犯的儿子!”
                一时间不明所以的行人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对着浅川山的镜头又移到了工藤君代的脸上。
                工藤君代面色没有丝毫松动,他依旧紧紧地盯着眼前不断亢骂的男子,却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的亲生父亲是个畜生,吃喝嫖赌一样不落,在家就折磨他和母亲,母亲重病去世后,所有的暴力落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有一天,欠赌债太多的父亲在深夜里拎着一桶汽油,点燃了整层楼。浓烟熏醒了君代,在大火中他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跑向了他,高大的男人用湿布捂住了他的口鼻,那是他和工藤新一的初见。
                等到他在医院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带着口罩的医生温柔地问他好些了吗,他发现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也被包扎了,他楞楞地点头,那是他和工藤兰的初见。
                他真的很感谢命运安排给他的礼物。
                他想起后来听和叶阿姨讲起的故事,在国小打架后,不解气的家长将他打人的事掐头去尾寄给了新闻社,一时间“工藤新一和工藤兰领养的孩子在校殴打同学”、“纵火犯的孩子不是好东西”、“天生坏种”的新闻铺天盖地。有记者扛着长枪短炮追到了警视厅门口询问工藤新一,这个在工藤君代眼中很温和慈爱的父亲训斥了记者:“他现在是我的孩子,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打人固然不对,可凭什么能这样诋毁一个想要活下去的孩子!未经调查真相便给孩子冠上‘坏种’的称号,难道新闻社也是无良媒体吗?”掷地有声的话语一时让记者哑口无言。
                时间跨越岁月逐渐重叠,他看着面前男人前额上蜿蜒的伤疤,和他现在狰狞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也很争气。不一样的,他们是不一样的。
                玲也闻言也急了,她用力拽着浅川山的胳膊:“你……你胡说……”
                浅川山并不理会她的动作,他想到众人知道风光霁月的警察原来是个坏种时会有的谩骂、唾弃或鄙夷就止不住得高兴。他整张脸都因为疯狂的笑容而变得扭曲。可片刻后他发现不对,相机的闪光灯还是打向了他,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就带着嫌弃与戒备,不,不该是这样的。
                工藤君代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我的出身从不是秘密,警局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当我在和他们一起拯救世界的时候,你在伤害无辜的人,我和你——一点都不一样。”
                “一个受过虐待的人,居然长大后会家暴自己的妻子,残害无辜的生命,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拉人共沉沦!遇到工藤警视监一家是我的幸运,但我从来没有选择过向恶,我站在这里,靠的是我的努力,只有你沉沦在深渊里。”
                他的话掷地有声,有那么几瞬,玲也好像看到了父亲站在身前。话语如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炸得浅川山的心理防线訇然崩塌,浅川山瞪大双眼,高声谩骂着,逼他们放下枪来。
                工藤君代突然想到工藤新一曾说起过的一个案件,当工藤兰被挟持时,他是如何救她的。但此刻他想,或许并不需要用到父亲曾说过的技巧,他看着浅川山激动地周围挥舞着尖刀,和玲也对上了眼神。
                他们默契地点头,工藤君代快速瞄准,一枪击中他握着刀的手腕,玲也感受到掐着自己的力道松了几分,她反手钳住浅川山的手,另一手向后肘击他的肚子,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男人制服在地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5-01-06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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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落地,烟尘起,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轰走了东京上空最后一点阴霾。
                  玲也忙着对浅川山拳打脚踢,工藤君代只笑着看了一眼,便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穹。无垠的湛蓝有让人静心的力量,他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就好像丝丝缕缕的暖意正一点点填补他敏感的内心。
                  如果是爸爸妈妈在这里,会怎么表扬他呢?他想,爸爸应该会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好孩子!”
                  这是他最喜欢的称呼。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5-01-06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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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案件彻底收尾后,工藤君代一个人去了墓园。
                    他将花捧放在了工藤新一和工藤兰的墓碑旁,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他们墓碑上的照片。他们用的是同一张图,那是工藤兰还在时挑选的,一人一半,合在一起还是完整的一张。
                    “爸爸妈妈,我又来了!”他笑着抚摸着二人的照片,冰冷的触感似乎与痛觉相连。
                    “最近的案子办完了,所以我来和你们报喜——也和你们道歉,对不起,过去的这三年我来得很少。”都是被玲也拽着来,说来惭愧,这个比自己小的妹妹远比自己来得坚强。
                    “上次我说谎了,虽然确实比较忙,但是也是我有意避开了这个地方,我想爸爸可能能和您解释这是为什么。”他想起工藤夫妇的相处时轻笑了声,“但我现在想,或许只有常常想起你们,才能成为我走下去的力量。”
                    “以前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是因为你们给了我一个家。”可从浅川山的身上,工藤君代意识到了他真正幸运的地方——工藤夫妇总是在教他要做一个正义的、努力的自己。小时候长时间被殴打,到后来短暂住过一段时间的福利院,生活的坎坷让他变得警惕又偏执,所以爸爸妈妈给他请来了和叶阿姨,他很早就知道她是一个心理医生。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尽力地用爱把君代培养成他想成为的样子。只要记得有人在爱你,就永远不是漂泊无依的孩子。
                    “现在我想成为最厉害的工藤君代。”他一字一字认真说道,向最敬爱的人承诺着,“所以爸爸,我要争取有一天超过您,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会带着所有的愿望、所有的遗憾,带着玲也好好地走下去,在未来的某一天和他们见面时,他能自豪地说:“看,人生的考验也不过如此!”
                    “你们现在在哪里呢?我觉得你们住在天国,但玲也说你们现在应该是两个小孩,无论如何请你们照顾好自己,要一直幸福地在一起。也请想想我们——如果可以,来梦中看看我们好吗?”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让他一想到就会哽咽的半句,是“我想见你们了”。
                    树叶扑簌而下,有节奏的沙沙声盖过了他声音里的颤抖。飞过的鸟雀,相信会将他的话带到很远很远的,他爱的人的耳畔。
                    从墓园出来,工藤君代回了工藤宅。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周遭的一切。
                    玲也有让人定期打扫,房子里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他最熟悉的地方。电视柜上还摆着一个鱼缸,此时里面有两条小鱼悠闲地摆动鱼尾。
                    太熟悉了,每一处地方都有他数不过来的回忆。
                    他记得工藤夫妇在客厅踩着灯光跳舞,记得他们四人齐心协力给小路洗澡,记得全家人查到他考试分数时的欣喜若狂,也记得当得知工藤兰患癌时,全家人沉默的一个又一个晚上。
                    在工藤兰去世后,有一次君代获得了警视厅的表彰,在这个客厅里,工藤新一亲手为他系了领带。他还记得工藤新一当时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他对君代说:“你妈妈在就好了,她之前说希望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系上领带,可惜她看不到了……但没关系,我会帮她系的。”
                    可是工藤新一也食言了。
                    偌大的空间里装载着太多太多记忆,工藤君代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思念。他像鱼缸里的一尾游鱼,依赖着大海的纯净,喜欢听海的声音。
                    可是海啊,海怎么不再流经?
                    工藤君代知道生死有命,他所有的敏感、痛苦、别扭,实际上都源于——
                    “爸爸妈妈,我真的很想你们——”
                    “我走到现在,真的好辛苦啊!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们——”
                    静谧的空间里,工藤君代双手颤抖,他摸摸自己的脸,又揉揉自己的头发。想到真的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他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游鱼晃晃悠悠地游着,说不定啊,晚上能梦到海的潮汐。
                    FIN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5-01-06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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