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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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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辽宁1楼2024-12-29 12:50回复
    (何人能被赐剑?自然是骝马新跨白玉鞍上的破虏将军;何人能被赐不曾开刃的剑?作为清朝满洲的贵族,却被养在汉人云集的儋州,我像极了明与清、汉与满的平衡点,也当然在先生英雄相惜的感慨与生不逢时的遗恨交织的授业里,知晓在并不久远的过去,曾经有一柄既是明剑,也是清剑,且归属于努尔/哈/赤的龙虎将军剑,它便不曾被开刃,援的是朱明的王台,划开的却是满/清的帷幕)

    (而何人今朝被赐没有开刃的剑?——伏伽台的弥朝公主。在刀笔吏的青史上,这个名字绝不会同努尔哈赤一般显赫,但是这个名讳却是如同努尔哈赤般,在奉业朝成为唯一的回答。这样的联系让我心生怨怼,伏伽台的主人有太多唯一的称呼,除却被帝王赐剑的帝女,还有接下来从我口中恭敬道出的:)

    固伦公主。

    (在转身见礼前,我原是奉着替中宫探望的懿令而来。但静室无人,只有那柄剑高悬着,战场上的它与它的同伴不会蛊惑着兵卒向它们撞去,但眼下却会让我几乎要探出手,挑开那帷翠帘)

    (但那柄剑还沉睡在鞘里,它没有紧紧抵住我的颈项。但是雪颈间却觉得尤为温热,那不只是因为仍在跳动的脉搏。此刻我如同在儋州见过的、被用刀剑隔开喉管血管的侵袭村户的匪贼,缓缓地低下颌与目光,但他们看见伤口时是难以置信的眼神,而我却是近乎玩味地,看见了日光照在珠宝镶嵌的刀鞘上,继而那一线又毫发无损地割在我吞咽着的喉咙上)

    您的剑会惊到太贞公主。


    IP属地:辽宁2楼2024-12-29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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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天为清阳虚薄弥散者,坤枢为重浊实凝止滞者。《列子》中记:清浊分穹地,混沌冲和气者,为人化生。我观瞻着蟠虺镜中那个鞠育于露阙的女华,试图从她横槊般的眉山、神熠的威眸里辨析:由乾天、坤枢的婚媾诞育的子嗣,究竟是应肖父亲,调元朝柄,射杀蠹恶;还是应肖母亲,润色壸翰,贻爱德宫?看着看着,我逐渐明白过来,这并非一旨题目,更非一道选择,对于朱堂上的君嗣们都一样。在我异眼相看列侯豪举、游侠之雄时,丹楹刻桷的宫宇正在用最不起眼的注辞、矩仪雕刻在此地出生的子嗣的血肉,捏塑他们的思想。就好比,无论是九真麟、大宛马,还是黄支犀,只吃一种饲粮,饮一泉之水,伏听一言之训,最终都会生长为一类生灵,统统被称呼为“上林苑奇兽”而已,龙生九子,或许不过是个充满想象的瑰丽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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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厌于视镜,我果真去探传闻中的,“上林苑”的珍兽,漏泄的旸晖掩盖我的匆匆。贮存了一整个玄冬的破坏力量正在鹰狗处奇兽们身上醒来,年轻野兽的骄矜与神圣充盈鬃髯雄丽的裸/露胸膛,铁器与皮革幻化的枷笼此时只是一个威胁不再的空壳。富察娘娘说,她能教公主们如何驯服这些衅性偾张、痛恨钳制的野物,而我此时只想杀死一只,看看混迹在王土上的虎豹,到底是不是血液如油,天性保有,不曾为王化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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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叫住了我。「固伦公主」她说,「您的剑会惊到太贞」。我看向那柄不开刃的矿铁野兽,被取悦般,笑起来。】它也被皮革和帛物制成的枷鞘封锁着,和这里虎笼豹舍中关押的生物有什么区别?太贞姐姐不为这些喉关打架的低贱物种所恫吓,却要被君父赏赐的佩剑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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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瞻云生满含忧虑的睫微微垂敛,她柔软得出奇,躯壳内里仿佛储盈甘美、润泽的蛎房肉的温馨。公主打量着自己母亲的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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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身古卷所载的“南荒之外,儋耳之国”,可曾在家乡见过如这些兽畜般奇异的生灵?


      IP属地:上海3楼2025-01-01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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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朝的剑没有劈开我的喉咙,但唇齿间掉落的珠玑却意外地被我捕获,竟被我这位就戮者肢解锻造,原本一如那御赐的剑器般不曾开刃,毫无杀伤力,但是被解构重建的它竟然成为锋刃横向我,锐不可当地劈开我贵女玉身的法器:“你出身儋州,是蛮荒之人”。抵在颈间的明光仍是一线,没有随着东升的太阳而变强,但我却觉得被灼烫,那是被愤怒不甘与被识破看穿后的羞恼的情绪鼓噪出的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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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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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没有被冲昏头脑,恭敬地先报以简略的答复,这是如同一尾雷公蜥般低垂着吻鳞,用服膺屈从的姿态紧贴着树干,变换着保护色,以待在最佳的时机连幼鸟也能摄食。同时再也无法按捺那线堪比悬在头顶上的,颈项上的剑光,于是缓缓提起步,从大半身影被黑暗吃掉的位置里走了出来,寥寥两三步间便似乎完成光影上的蜕皮,只有那笼子的栏杆一栅栅的光影落在我身上,交替有序,构织成宛如银环蛇身上般交错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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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却惊蛰后会爬进家宅里的毒蛇,还有那雷公马,长得与贞妃娘娘豢养的那只无角龙很像,但是一旦咬上人,只有雷声才能惊到它们松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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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孟子应当教过您: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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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就有一位庶民便站在她面前。而这位庶民也犹如兽畜之首般,站在被关在笼子的畜生们身前——相较于贞妃与弥朝走近它们、驯服它们的态度,我并不忌讳走向它们、成为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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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它们并不奇异,否则它们又如何能被绣在官员大臣们的补服上,那是您坐在皇位上的祖宗们在用这些图案,提醒着他们自己:这和您的剑、豢养关押着的野兽并无区别。


        IP属地:辽宁4楼2025-01-01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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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朝封畿千里,缭垣绵联何止百余里,但硕翁科罗深居丹垩之内,与君父的王土为朱墙所隔阂。当我在已经是“彤闱至高”的角楼伫望,锋利的照胆眼眺向燕峻、乃至更远的太行山脉,也曾幻想飞鸟翩翻、群兽趋行其中的情形,奈何寝居与井底无异,唯有依靠珍馆成书,摛天下文藻,日复一日地用词、赋、诗来借观寰宇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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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嘉瞻云生,她自六千里外的儋州迢迢而来,凭舟艇一艘,从琼南儋耳启航,循南海之津,穿琼州之峡,历广南、闽越土地抵长江边渚。继溯江而上,凌波千里抵达幽燕之邦,京师华地。她几乎穿历皇舆,才得觐于公主面前,沿途睹闻的丰盈倍胜于困居京师的帝女,只是,她似乎误解我所说“卿自儋州远至”的含义,将帝女之言视作了王都对于蛮地的鄙夷——嘉瞻的神色悄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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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明灵沼,儋耳珠厓。幽地果然瑰奇,漫说你是口中的“雷公马”,就连繁不胜数的蟒蝰,我只在琶琴和蟒帘上见过它们漂亮的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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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间,嘉瞻已自阴影中走出,她变作了一弯傲慢的白蛇,看似柔软的吻颚藏着尖牙。幽薮麀鹿般温驯的外像壳下,远不是她刻意营造的清弱内质。身后的金猊从胸膺震喉出威慑的雷声,妄图撕裂这番对话,硕翁科罗便是在霆钧里勾起庑唇,海东青最喜欢捉拿的,不就是虺虺小龙么?公主的剑与心都保持安静,直到嘉瞻摘道完一节《离娄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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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不错。援戈需马,是以祁连蓄马;农桑养国,所以庶养耕牛、君重典蚕。它们的确不奇异,因为早已被人驯化,就算是臣工身上的补子,不也代表着他们的“驯从臣服”?不被驯化的,才叫奇异。我只是讨厌温驯的事物,那会让我倍感无聊。今日椒学所授,是驯服一兽,你乃贞娘娘的助教,是否该协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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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向未远处,太贞姐姐正躬身抚摩明妃族人上贡的“麒麟兽”。硕翁科罗略抬臂肘,剑穗兀于风中曳。】倘若阿姐果真因佩剑受恫……嘉瞻,你替我「藏剑」,如何?


          IP属地:上海6楼2025-01-03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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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妒燔愤烟将弥朝余下那些多余无用的言语尽数烧掉,只留下真金般的“漂亮”,但没人会如此形容一尾蟒蛇鳞次的斑纹。而已经擅长在宫闱里与人际场上长袖舞的我,太清楚相貌上的禀赋,于是我认定:面前这位帝女在恫吓我,剥开我披在自己身上的贵女皮囊。沉下燕鬓桃面,以菩萨低眉,怜世间苦难、万物相杀般的慈悯语气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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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是不幸。臣女也不曾有幸见到过被生杀活剥、被用来装饰的蟒蛇皮,但是从意义上来说,它们大约与祭孔时的楹鼓麾旛,甚至是奉先殿里的祖龛位牌都毫无区别。因为它被钉死在琶琴蟒帘间,成为礼乐制度的拱卫。就像那些乐器被制造、先人死后,也都在服务于政治上的秩序。这当然也算畜生道上的慈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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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公主,我侍奉的是皇后,襄助的是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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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公蜥不会拒绝任何一棵可以容纳它的树枝。但弥朝显然不是招揽与青睐,树蜥自然也不会攀爬到箭毒木上。那刃青锋陡然被抬起,接下来的动作同翠蛇遇到雄黄般迅疾:慌张娇弱地一手挽着袖,另一幅袖则挡在面前,横在我与弥朝的目光间。虽然没有接下“替她藏剑”的任务,但是已经完成藏的动作——将自己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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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您的兄弟也没有胆量告诉您,您身着蟒袍的君父在朝堂上便是如此利诱被驯化的百官群臣的,如出一辙的口吻与欲扬先抑。但是他是坐拥四海的天子、能让儒释道化一的王权话事人,那么您能给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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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自嘉瞻其中一脉的嫡女考问着也不过是来自于觉罗一脉的嫡女,抱着稍显轻慢的语调,也似乎在极不安分地僭越讨要着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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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伦公主?


            IP属地:辽宁8楼2025-01-03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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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何谓幸,何谓不幸?它不能自决其终,人亦难从自己的大限里遁逃,如你所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除去因舜而被彪炳的那一点仁心,人与禽兽的差别微乎其微。既然相去无几,便应该遵从弱肉强食的法则
              ——不过,人既可循律而行,亦能立法而治,这便是我的君父所握有的权力。怜悯是浅薄之征,蟒的命运只会使我心如铁石,同情非但无济于事,更是一种傲慢,寰宇之内,还没有因他人之痛而陨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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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血脉之亲,嘉瞻云生应是我的表姊,此刻对话却只有主与仆。云生未曾向我吐露心府的真话,道德之“善”是她的蟒纹,替之伪饰着外像。在一个封闭的宫闱中,规则雕刻着主与仆,于是,公主持剑兀立,孤峭如同细柳嫖姚,女官垂首掩袖,慈悲似观世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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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硕翁科罗拧起慑烈眉山,绀浓赤晷下斧削的颊廓似镕金,倒真像须弥山腹六欲天内,手持慧剑的毗流驮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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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区侍剑,你想从我这获得什么?【话至此处,方才有几分真正的傲慢,离开前丢下一句。】比起藏剑,你或许该先藏一藏你的欲心。


              IP属地:上海10楼2025-01-03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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