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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作家的正心修身之旅(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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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作家的正心修身之旅 之6
(二)头发稀疏的母亲
每次踏进回家的胡同,远远望见青瓦屋顶舞动的炊烟,心底的温暖便肆意奔走。我知道,炊烟是“母亲在家”的暗号,见了它,便知母亲一定在灶台前忙碌。
记不得多少次了,每次回家,总是口里喊着妈推开大门。习惯了母亲的答应,偶遇无人应答,立觉冷清,像缺了什么,必跑遍每个角落寻找。在我看来,房子和家的区别就在于母亲是否在家,显然,母亲是这个家的灵魂。
每天早上,母亲总是第一个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迎接天光地气,然后把清晨交给青砖和黄土垒就的灶台。“嚓,嚓”,划亮火柴后,第一拨被燃旺的总是母亲手里攥着的那把“火引子”,当黝黑的灶堂被火光绚亮,不再沉寂的还有四季流转中永不抱怨的硕大的铁锅——冬天,一笼子一笼子的白薯和印着母亲大手印的棒面饽饽被码进拣出;夏天,一大锅一大锅的棒茬子粥和稀了咣当的高粱粥被盛入大盆;蒸腾的雾气总是让母亲变得虚幻起来,她晃动的身影一如在云雾里穿行。像熟稔地里的每一株庄稼,瓢勺铲碗在她的手里沉默着,也奔放着。
在我的眼里,灶台犹如母亲的阵地,偶有失手便要付出沦陷的代价。
那天放学,我刚到家,年迈的奶奶便告诉我:“你妈做完粥到河边洗衣裳去了”。
“哦!”我应着却看到了罕见的一幕:83岁的奶奶正用她没剩几根白发的秃头顶着大锅盖,攥了一根长把儿铁勺搅向锅里,那一刻,两条清清地、长长地鼻涕从她的鼻孔里垂直降落,一下、两下......皮筋般在粥波里匀速闪断,极富弹性。
妈呀!这可是天大的奇观!
我狂奔向河道,远远看见母亲便嚷:妈!妈!不好啦!您猜我看见了啥……
“一会吃饭时你要是不说,我就给你两块馃子(蛋糕)。”
母亲用湿淋淋的手捋了捋稀疏的头发,出奇的镇定。
母亲说到做到。那顿晚饭,哥哥、姐姐一堆人围着炕桌大碗地喝粥,唯我,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喜滋滋享用“封口费”。
后来,当我把这个秘密抖落给大家,二哥竟拧着鼻子唱:长鞭啊,那个咿呀甩......
而七哥就更夸张,竟然蹲在灶蹚前抠嗓子,想把喝下去的粥吐上来。
都说童言无忌,而大姐却认为童言有忌——曾经揪着我的小辫子没完到散。
起初,堂屋还有说有笑:我烧火,母亲在大锅上忙活,大姐在旁边择韭菜。
也不知道因为啥话题,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左右了我,突然间冒出的一句话——“咱家指标都让你给吃了!”让大姐立刻将手里的韭菜扔散到地上:说!谁教你的!今儿你得给我说清楚!极尽委屈的大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我当民办教师这几年,从不舍得花一分钱,全交家里,到头来还说我把指标都吃了?!你有点良心没有!?大姐狂风暴雨似的哭喊着,把我的脑门一下下杵向灶膛墙角。
显然,她误以为是母亲或其他大人这样说过或是教过我。而事实上,真的是我有口无心的一句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无关任何人。当我被大姐逼到没地儿可闪时,堂屋哭声一片:我,大姐和母亲的。
有一刻我在想,之于家、之于母亲,我才是真正多余的人,不仅没啥贡献,还总给母亲添乱添堵。
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当我也成为母亲,我开始理解母亲当年的心境。
那年夏天,我总是去村南“22亩地”捡拾人家割完麦子后散落在地里的麦穗。捡得多了,家里就上顿面片汤、下顿面条汤。夏天热,白面愛生虫,好多次,我都大惊小怪的嚷着:妈,面里有黑盖虫!每次,母亲都唯恐我不吃,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把那稀疏的发梢卡于耳后,眯着眼睛使劲用筷子往外扒拉,试图清除我碗里的小虫。
数十年过去,当有一天,我的儿子也对着馒头面跟我说,妈,这馒头面不能吃了,我发现里面有小虫……我恨不得像当年的母亲一样:眯起眼睛,使劲用筷子往外扒拉。
有人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百个人愛你,那么愛你最深的一定是你的母亲;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愛你,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你的母亲。
我固执地认为:愛我的母亲和她的灶台在,家的温暖便永远不会消失。
多少次,母亲变戏法儿似的从灶膛里掏出一根棒子亦或土豆,拍拍表层的火灰,鼓起腮帮子使劲吹吹,塞给我;
多少次,看到她的双臂在锅里不停地挥舞,然后端上来那些贼拉拉香的饭菜。母亲忙碌在灶台的身影,永远定格在我的心室,绽放成我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母亲没上过学,更不曾听说:儿乃天赐,当以德养。但她对我的“个体尊严”始终坚韧的捍卫,从不绑架,从不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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