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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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霜初降时，恰逢秋风萧瑟、木叶萧萧。天一寸寸寒凉下来，团扇早被收入箱底束之高阁，薄纱做成的帷幔此刻也尽数被换下，取而代之的则是遮风所用绸缎。紫宸内极尽奢靡背后，是天下人敬仰的桎梏。旷然却雅致的骏驰御场于此时也失了往日盎然，落叶衰颓枯枝交错中却总有青翠从不凋败，秋季的萧索落寞似也与此全然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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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难得的葱郁中，我窥见不属于秋季的朝气，是世间万物凋零独我生机蓬勃的风骨，是要天地折腰唯我傲然挺立的气魄。于是我便想起来刘梦得那一扫秋日颓靡而挥笔写就的千古名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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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交错的驰道内，是骏马飞驰，夏日飞扬的尘土此刻竟也规矩的附着在驰道内，未曾激起半分。我猜莫约是因为前日里灵泽突降的缘故，轻而薄的尘化作湿而重的土，收敛威力的羲轮自也未能将这份濡湿驱散。好在这并不影响帝胤们聚集在一处观赏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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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尔公主骋目流眄的清瞳在此刻终于停了下来，秋波荡漾中，映照出姗姗来迟的身影。先前耷拉着的眉眼也顿时明亮起来，是羲和落入眼眸）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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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来得并不算晚，只是我来得早了。自兄长离宫建府，便总忙于前朝诸事再难同从前那般陪我。纵然有新奇精巧的物什送入山海居来，我仍旧是难掩失落。可我分明知晓，兄长胸怀鸿鹄之志，宫外那一片天地才是他该遨游之所。他自是畅翔天地间的海东青，绝非该困宥于弹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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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过母亲了吗？

【群马相嬉之间，金乌才刚露峥嵘。千步廊的公事算不上繁重，但与十四清吏司庞大、复杂的人际关系相联系起来，无论纸面上多么直白明了的数字，都要成为权力有形、无形之中的博弈场。回宫我与策风一道，两人对坐，竟然也无心无力分享这些政务上的琐事。将至要到马场，才简单叙了两句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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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仕途的起端。凡是有人的地方，便有人的心思，一个人衍生出千百条心思来，这些心思缠绕在一起，就成为一道巨大的、难以分辨的网。我不打算挣脱它，但也并不愿意稀里糊涂地成为其中的一个部位、一个环节。我决心识辨出它的结构——正如上书房师傅之间的斗争也有并不逊色千步廊的精彩，但相处一久，其中的端倪便可以被认识出来。千步廊的结构尚是一团混沌，于是静观其变便成了当下最高明、最合宜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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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一吹，神思就清明。弥尔就在不远处向我招手，策风便即刻被我“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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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此处既定了“国之根本”的调子，没有迟到的道理。一会儿这里结束了，咱们一道去兰雪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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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想起来上回见面时未尽的话题。指了指前头，一边向人群密集处过去，一边问道】上回你问的那个话本子，我是找到了。粗翻了翻，虽有些新奇，但总体上不脱窠臼，且多少有些哗众取宠的腔调，不读也罢，就没给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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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虽不疾，但在这样空旷的地界说话未免要大些声量，索性半蹲下身子来，在她耳侧交代。才是开场，马夫们牵着马儿在道上欢奔，还未有竞逐厮杀的气势来，反而叫这场面上多了一些融融的乐意】

（我的兄长当为帝胤中的佼佼。纵然箭亭中百步穿杨的风姿我未曾得见，上书房内同文傅论道辩理的仪态我未曾得见，但这仍不能减少一丝一毫我因有兄长而来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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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落枝头枯叶的秋风在此刻倏忽温和起来，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我仰起头望向兄长，风在低语，将我的衣袂摇曳而起，像是在对面前人诉说着这些时日的惦念。我忆起尚未迁居景仁宫而兄长仍在乾西四所的时日，其实已记不清当初那些日子是如何腻在一处的，莫约是我总缠着他，要他同我讲那些我看不懂的诗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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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胤的幼年总是干枯且无趣的，既担了尊贵的身份，便要肩负这身责任。但我极为幸运，诞于重阳那日的霜英有着最慈爱的母亲和最温和的兄长，于是，我在母亲的教导、兄长的宠溺中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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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母亲知道你今日入宫，一早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殷殷慈母情，母亲在我与兄长都瞧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我二人的成长。只这份拳拳爱子之心我与兄长又岂会不察呢，骨肉至亲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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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哥哥下次若寻到好的了再稍进宫来也成。（步履紧随着兄长，如今我已然快要跟不上他了。及到一众帝胤周围时，噪杂的人声夹杂着马蹄飞踏声，我几乎要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了。但我素来耳力极好，便是如此嘈杂之处我也能清晰聆得兄长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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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下正暗自得意时，兄长已然蹲身下来，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倒是有件事，我听闻宝庄姑姑于七政上颇有研究，兄长若是得空可否替我借来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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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从不拘我，是故凡我感兴趣的便都有所涉猎。何况这紫禁虽是天下最枯寂的去所，却有着天下难求的经典与资源，身处其中我又缘何不凭借此来成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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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啦——（我拽住兄长的袖口，如同畴昔对他撒娇）坤宁娘娘要我们绘图，哥哥也知道我唯独于画作上最是愚钝。所以，哥哥作画，我来题诗可好？

我爱吃的点心？凡是额娘做的，我一律是说好吃。你这么讲，我一下子倒真不知道是哪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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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从远处奔驰的马群上转移，垂目对弥尔温和地笑了笑。丰盛胡同里的贝勒府并非是拔地而起，却已经自成光年间空置至今。住进去之前，内务府总是要大致修缮过的，领头的主管却说原本的形制已经很好，不曾多作改动，只是几处地方翻修过，我便安心住进这座有些有些陈朽的宅邸。宫外总有千好万好，离额娘与弥尔都是远了不少：实际上，正阳门离紫禁城远不了太多，但这“远”到底不只是、或者几乎不是物理上的，而更多是心理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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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步廊里的人多繁杂，事也繁杂，这个月到了兰雪庐也总是匆匆坐一坐就走，竟也好久不曾同额娘仔细说上几句话。思绪飘移之间，却听着后话，起初是一怔】七政？【眉头稍一皱，才想起来是什么意思】弥尔喜欢这个么？倒也不难。只是人的精力总是有些的，用在此处，别处的便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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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侧正有小黄门已经在岸上铺展开白宣。其实画马，多是求其动态神韵，至于逼真与否反而是其次，便也无所谓一定要在当场作画，无非是求一个群马、群嗣、群画的好意头。而至于胞妹所求，自然更是无有不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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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我也画不很好——哥哥试试吧？只是你既说拙于此道，便没有总是躲在后头的道理，这样岂不是一次躲、次次躲，如何能有进益？【思忖片刻，给她求一个“两全”的法子来，语气是软，但既然已经妥协到此处，难免有些不容否决的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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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至少先画个大概框架出来，哥哥再来补上，好不好？

哦——（拉长了音调，像是抓住兄长的秘辛）我回头要告诉母亲，原来你所谓的喜爱都是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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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黠而又明媚的笑意落在我的双眸中，骄矜地扬着下颚，是张扬艳丽的十六公主。这本就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公主该有的，更是天下耀眼夺目尽归我身的自信。我自当是谦逊有礼，却也毫不遮掩本该属于我的来自天潢贵胄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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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趣，便想学学。（我颔首，很是赞成兄长的话。能精通其道者寥寥，了解皮毛便已足够。毕竟我无须以此来算得星轨，进而知晓山川日月的变化。否则朝廷俸禄不必发给钦天监，直接拨给我便罢了）总要都接触过才能知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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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我的想法，倘若未曾尝试过又如何知晓自己是喜欢还是厌恶呢。世人规训女子琴棋书画，不肯教导女子天文地理之类，好似女子便不该学这些，可细数历朝历代不乏金陵女史之流，女子总要困宥在琴棋书画中，至于其他，分明是未曾有机会接触故而不曾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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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绝非如此，我有着从不苛责我的母亲，宠溺替我寻书的兄长。我自信，凡我所感兴趣的也必能精通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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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仍是马蹄腾飞，帝胤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或在讨论该如何下笔，或已然提笔作画。至于其中的画技如何，自然是要竭力展现自己的长处，好博得两宫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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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余下的言语，尽数吞如腹中了。大抵是因着血脉相连，无论平日里我如何同兄长撒娇玩闹，待他当真沉下声来时，我必然会带着些许惧意。原本扬起的眉头瞬间收敛下来，活像是只受了委屈的狸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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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自然是无可商议了。母亲虽从不拘束我如何，却对儒学之道要求极为严苛。兄长虽宠溺疼惜我，却也不愿他的妹妹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无论如何，日后我总要自己独立面对风雨，而那时我应当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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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你给我研磨。（云销雨霁，我提笔扼腕）辛苦怡贝勒！

这倒是。【弥尔的话让我想起来早前发生在兰雪庐的那场关于“杨近墨远”的对谈，我的母亲以温和但决绝的方式告诉我，那是她的责任，我理所当然地想，无论愿与不愿，能与不能，那也将是我的责任。她虽然不曾强迫我担负起某种宿命，但在我决定，至少在外表上穿戴起这种象征时，她表示了默许。但对于弥尔，显然她受到的来自母亲的教育是更加开放、更加宽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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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年纪，恐怕已经很难以那种非黑即白的目光来看待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里的人物，对于母亲的选择以及肩负的责任，或许还没有透彻的、完整的认识，但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恐怕是命里注定、不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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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便找宝庄姑姑讨一讨，不过这样的笔记对于她恐怕也是珍贵至极，你要保存好。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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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已经开始研墨，好在画马重形不重色，只有个浓淡便能勾勒出意境来】既然说“总要都接触过”，那画画或许也是因为接触不够，宝慧姑姑擅画，改日请她给你调一调画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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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她答应下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月河胡同的门槛不好登，但好在惟乾与宝慧公主的驸马爷、“倔驴”尚书大人从云南回来后，多少是有些公务以外交情，请他递一个帖子总不算太难。神思回归后，眼看着弥尔要将面前活生生的奔马画成纸上的“病马”，实在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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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来吧。虽说这《百骏图》不过是表个心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皇额娘不会在这个上面为难你。【又笑，看了看四周已经有落笔的】但他们个个画得栩栩如生，我们也不能太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