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了，高中写的文翻出来再看看

三月末，天才暖和点，校内景色绿了不少，可花还含着羞，不肯早点开放，学生们的生活没有太大起伏，每日三点一线，本身是无味的，前两日又卷着风沙，总地有些烦闷。
晚自习，数学家正像他平常那样研究他的数学题，他用笔倚着下巴，一笔不动，他有些写不下去了，更别说那窗外还有起起伏伏的音乐声，俗气老套烦人，可他强忍着，毕竟这也是一种驱逐烦闷与无聊的一种方式，这时，正则的头伸过来，说：
“知道吗？那只黑白色的狗，它下了两只小狗，就在花坛草丛里。”
数学家歪头，“真的？那挺好，你带我看看......”
那只黑白色的狗在学校里呆了很久，是这所学校唯一一只动物，学生们总会在食堂旁边看到它，它总歪着头看着来来往往的队列，听他们喊单调的口号。它没名字，校方也没解释，有人叫它“钢琴”，有人则叫它“奶牛”，调皮的则会从它脏兮兮的这个特点上下手，叫它烂墨点子。总之，这所学校三个年级四千余人，没人讨厌这个不怕生人，安静，来去如风的流浪狗。再者，只要有人愿意投向它善意的眼神，给它点残羹剩饭，它便不觉得自己自己是什么流浪狗，这片校园里良善且富有同情心的年轻人们，总会热放着一丝热量去温暖其他人，从这一角度来说，它便认为这片地方是有温度的。同时正因如此，它身上那种无忧无虑，快乐的表现，让大家更发自真心地喜欢它了。
数学家和正则吃完饭回宿舍或去教学楼，总会留意着花坛，灌木丛，看里面有没有可爱的小东西，也有别的同学寻找着，在单调的寄宿生活里，谁能拒绝可爱的小狗呢？不过，没人有收获，这让数学家更烦闷了。
宿舍，就寝前，向南因长期低烧不适，提前睡了，而其他人都坐在床上，聊天或吃些东西，数学家百无聊赖，不知说什么，只是望着天花板。突然，班里的万事通突然来了。
“有个不好的消息，市级的领导骨干们要来检查！”
这是一则意义不明的消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像哑了一样不作声。
“别耽误我放假就行......”向南幽幽地来了一句。

1
“要把我们县一中的跑操做成金字名片....市里的领导们指名道姓地要看咱们的‘天下第一操’，我想咱们年级不能掉链子.....”
大喇叭在喊着，同学们则多在抱怨，太阳正高，被拉出来操练，一节宝贵的自习被替换成了最不被重视的体育课，虽说平常体育课也是一遍遍的练操跑操，可两者间的性质总是有些不一样的，非说一样，理也不是“这么个理”不是？！
县一中的跑操，三个年级一起跑，主打的是一个“整齐”“震撼”“激情四射”，一个个方阵紧接密叠，节奏统一，密实得一起一伏，口号喊得震天响。一不知名男生，校服是湿漉漉的，还没干，他便义不容辞地穿上，让人看了就感觉到闷热，这便是团结的表现。既有外表，又有内核，便让这跑操变得更加让人喜欢，引得围墙外总有一群“有闲阶级”驻足观看，哪怕是流感病毒，风沙雨雪也不能让他们走开。这也是让年级主任吹嘘，自豪的一点，这么说吧，这一中的跑操是他们“老一辈”一中人的旧日风光，无上荣耀，那围栏是围栏而不是围墙，大概也是宣传这种荣耀与风光的需要。
这让人不禁挺起胸膛的荣耀，显然并不为学生们所享受，人与人之间过于小的距离十分让人不适，前胸贴后背，蹭来蹭去，手臂要摆动起来，不紧紧夹着便要互相打到，汗臭味，脚臭味，廉价洗发水味，被混合，被十倍的放大。这种接触，同性之间都十分难受，更不用说处于青春萌萌时期的骚动的男生女生了，平常高压的男女交往问题，到了操场上，竟变得可以接受，甚至是宽容以待的了。中层管德育的，为此发火；“贴在一起又怎么了？”而后又向另一个主任感叹道；“大小伙子，大姑娘这么扭扭捏捏，干什么都墨迹......”。
出了问题，掉了小背，鞋，错了脚，摔了跤，都要被拉出来对头臭批，腔调立马从“不认真”飞向了“班级不团结”“没有班级荣誉感”“不打不行的奴性”上了。
培养清华北大的年级尖子班，因喊口号声音小了些，便被点名批评没有血性骨气，打头的女生有些不服，或者是因为学习心切，不理，继续背课文，那主任更生气，说出了那句名言；“全年级都指望你们班出彩呢！？操都跑不好，停课，练操！”
这让数学家望着校门口上“低进优出，优进高出”的金色大字，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2
年级对这次检查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明确告诉同学们，即使耽误一天不上课，也要把教学楼和宿舍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数学家正和正则挤在一起涮墩布，他提起带着水的墩布，“啪”一声立在地上，随口说道；“邪，这检查还挺吓人。”
“可不是嘛，就这块地....”正则努努嘴，指了指厕所，说；“算上咱们，已经来来回回拖四次了。”
“中层平常也不教学，还耽误咱们课......你说，这算什么？”数学家问。
“就是......”正则还没说出那两个字，班长“阳奉”突然走过来。
“诶，兄弟们，说话都注意点......”
果然，女主任大步走过来，大声说道；“地缝也要清理！用尺子，不能给学校丢脸！”
接着，她直接掀开男厕所的帘子，放下一捧油香，点燃，随即一股呛人的香气散发出来。刚好“兴隆”经过厕所，不禁感叹；“领导鞋上沾灰了，我也得舔干净吧。’
不仅如此，申报一两年损坏没修理的门锁，消防箱，都被即刻换新，包括有些宿舍三年都没有的窗帘，也忽地有了余货，能给同学换上了。甚至，洗澡间也突然有了热水，这让一些同学惊诧得很，原来这玩应里还有热水啊！
最让人奇怪的，是在财政紧张，老师工资拖欠的情况下，仍然坚毅立起的四块大屏幕，让他们去做全天候宣传员，日复一日地唱乏味无聊的颂歌。要么是校长，局长的腰包实在厚实，私人出资，要么，是频繁收取费用的效果。再要么，在要么.......
“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向南就此事说到。
那四块大屏幕，日夜不停地播放着学生们没有体验过的活动，称颂着“一中精神”，赞颂着我们大校长大局长的圣人般的功绩，对篮球有兴趣的同学，总会说说上面所播放的篮球队，而更多人会带着讥讽的语气说；
“买来的篮球队。”那“体育示范”不正愣愣地挂在校门口吗？

3
或许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平时的女主任好像更加关心同学们地生活了，这不仅仅是纸面上上交那样说的“变化”，也是行动上的，但这并没有使同学们感到更加快乐，而是更直接地感受到了渗透于灵与肉的异样的疯狂。
这可以说是趣事之一吧，可向南同志只感觉憋屈，那是在中午的食堂。
“孩子，你怎么吃这么少啊。”向南发觉到自己被盯上了，连忙回答。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没胃口......”这样便可以逃脱了吧，他想。
女主任伸过手来，把一根红色的烤肠放在他的盘子里，并说：“吃饱病才容易好。”，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吃下了，感觉心头莫名地温暖，正想和身旁的数学家分享一下，那数学家倒先爆发出一阵贱兮兮的笑声，还比了两下大拇指，随后走开。
向南不解，正则就对他说；“你吃的肠，是她从地上捡的。”然后，正则也慢慢走了。
崩溃，往往在一瞬间发生，可向南却不认为这是他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决定去想办法应对。
“老师，我真的吃不下了！”向南，你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你可以解决这个微不足道的问题！！“感谢您的关心！”
“你是不是怕肠有问题啊，没事。”她自己咬了一口，然后把肠放在盘子里。
......
“我是个废物，实打实的废物，我好烂啊......”向南在被子里抹着眼泪，正则在旁边安抚他，而数学家就肆无忌惮地嘲笑，正则叫他别笑了，数学家说他偏要笑。
天道有轮回啊，数学家赶早回宿舍时，恰巧碰见了女主任。
“你怎么不吃饭啊？”
“老师，我吃的面，快。”
“胡说！要不你切开肚子给我看看有没有这碗面？！”

4
向南状态不太对，所有人状态都不太对，但在这种条件下，大家没感觉哪里不正常，只是压抑更深了，那股不太自然的气息更重了些而已。
一种名为集体荣誉感的顽疾纠缠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年级组更是以狼这种“团结”的动物自比了，延迟了假期，错过清明节，裹挟着每一名成员去浪费生命，这种花费时间去迎接检查的行为，学生只能承接着，为了前途。众所周知，学习是一种极具功利性的个人行为，人们渴求通过这条相对公平的道路去“改变命运”，脱离父辈们所深恶痛绝的“短衣帮”的营生，避免两三代人受苦受累的遭遇，人人如此，利于自己的想法根深蒂固。这对年轻人来说确实是对的，这意味着一种解脱，一种力量，可这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一种重负。我的父母流尽了血汗，这条道路榨干了他们的的二十年，即使孩子再不懂事，再放浪不羁，再没心没肺不管不顾，也要随着狂奔的大流向前奔跑，你死我活。
这片自古悲怆不停的土地，一代又一代地生养着心怀天下之人，私心淫盛之人，腐朽的人，高尚的人，卑鄙的人。而学校作为社会结节之一，就必须与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同时也会产生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自有一套方法，如太极一般，起势伏祸。时间一久，就形成一种复杂的关系与秩序，有时是资方，有时是镇长，有时是教育部门，比如镇长的女儿“螃蟹”，在这所县第一学府里横行霸道。这些都与“圣人”校长，局长有关，也都经他亲手去打理，这里不多说这位圣人有什么罪行，初心如何，做过什么，因为这是这片小镇上的人们心照不宣的内容，这里我仅描述这次迎检。
话说年级组开始提前规划迎检了，要年级打破正常时间规划，随机应变，等待领导们的到来，叫同学们不要紧张，学校已经把领导们的行踪轨迹给摸查好了，一来就上操，绝对会出色完成学校下发的任务。
规划完，便要彩排，挑选形象好的老师去当迎接人员，指引领导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停止厕所使用，保持布景完好，学生立马上操。领导们什么时候到哪里，看到什么场景，甚至是他们所作的事情，都有专人去引导，学生们只管跑好操就好。
晚自习，拉出班主任再次进行训话，做出最后的协调与嘱咐，数学家是没心思听这些百年不变的“作文话术”了，从纸上划划改改地纠结假期时间到底是“1.25”天还是“1.05”天。突然一双手拍了两下他的肩，是正则。
“听，校外。”正则指指窗户。
尽管嘈杂的音乐还尽职尽责地喧嚣，模糊着校外的光景，但还是能从中分辨出一阵阵动物哀嚎的声音，起初声音很小，后来竟然逐渐地变大了，整个班级都注意到，微微抬起头，包括班主任。
“关上窗子！”窗子被关上了，正则就小声对数学家说“放假出校门时，注意一下。”
数学家微微点头。

5
放假那天十点左右，检查队伍终于来了。
先是浩浩荡荡穿过教学楼二楼，而后准备穿过操场去往行政楼“图书馆”，他们正要进入操场，音乐便响起来，学生们一个个下楼，整齐地在操场上构成一个个方队，领导们停不下脚，一点点踱过操场，一只脚刚踏上操场的另一端，主任便一声令下，他有些骄傲自豪的语气，颇有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感觉。
“踏踏踏踏踏踏......”这时，领导们再没有理由停下脚步了。于是停下驻足观看，拿出手机来拍摄，有些还翻起一本很像旅游指南的小册子，甚至有播放无良药品广告的市电视台的记者拿着一台摄像机在找角度记录，有人错了脚步出了丑，他们也当没看见。这些都被正则，数学家，向南看在眼里，他们正处于青春的戒备心，敏锐地收集到这些信息，得出了一个大概相同的结果。
我们这些尊敬的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这些教育骨干，领导们，显然没有在意这些不自然的现象，他们之中不乏有来过多次的人。他们没有想过，也没有这份心情去想，他们总是在同一个位置停下，在同一个视野好的地方去拍摄刚好进行的密集跑操，进行同一个活动，一次又一次，所谓“检查”“交流经验”一次次被安排成“参观旅游”“集体观光”，他们或许也想过，但事实如此，这是大家所公允的，自古以来便如此不是吗？大家合作去完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任务，浪费学生学习时间，组织教学时间，也浪费他们自己的时间精力，孰轻孰重呢，不过，既然圣人点头了，他们做“君子”“下属”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圣人的座驾开进来了，而后是两辆大巴车。
胖子“寰宇”突然戳了戳数学家，笑声说：“校长的车，看起来就是普通大众车嘛。”向南笑道：“这你不懂了吧，这不是大众，是辉腾。”
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说；“百万豪车。”
正则看着他们三个，没说话。
他正担心那几只小狗。

6
当天下午，主任正表扬同学们出色完成任务，获得了领导们的广泛赞誉，校长也做了表扬，同学们则急着放假，一个月的不愉快仿佛只要踏出校门就能得到有效化解，可仅为一天的放假时间也足以让事多的同学发愁了。
数学家在想回家要写的诗歌，他有好多好多想法。向南在一遍遍地重新规划，他总是止不住地焦虑，其他人要么约定好了一起玩游戏，要么约好了一起去哪里吃东西，可正则却没心思去想，他的心正为几个小生命牵挂着。
班级队伍踏出校门，正则观察着校外的花坛里有没有小狗的痕迹，可这时他发现，花坛里刚冒出来的草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上哪里去找那两只小狗呢。
同学们都想马上到家，数学家，向南等朋友都伸着头寻找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爷爷奶奶，仿佛只有正则一个人在乎那可爱的两只小生命，而别人则轻易地把这微不足道的东西忘却抛弃了，就像垃圾一样。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身后的校门突然变得特别高大，自己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他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某种轻易的潜在的不需要解释的危险！
“正则，这里！”是母亲，她招呼着，正则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他似乎在一瞬间度过了一个难关。
那几只可爱的狗，大概是被简单地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