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正梳妆，青梅竹马梨花香；
不思量，自难忘，两小无猜何茫然。
贰.四季佳人
“厉娜？厉娜！”飞儿怒极的声音将我从记忆中生生扯了出来。
我看着飞儿怒发冲冠的模样，笑道：“师傅寻我，可是因为今日我未去学堂的缘故？”
“正是！”飞儿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厉娜你今日为何不去学堂？今日师傅可是甚都没讲，只布置了题予吾等，待他日再考呢！”
我听罢，坐起身来，却依旧斜靠在榻上，“可又是些甚怪题？”
“非也！”飞儿在榻上寻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春桃娇艳，夏荷清丽，秋菊高洁，冬梅傲雪，今日之题寻常的很！师傅只是令吾等为四时之花赋一文罢了！”
听着飞儿不屑的语气，我是一点也不惊奇的，飞儿的才气和灵气与生俱来，即便是再寻常的试题，飞儿总会给予我们惊喜。
我相信此次亦不会例外。
“那你可曾有腹稿？”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我不由地试探道。
飞儿推开雕花窗，只见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穿透窗棂，照彻了堂前的玉砌雕栏。
“何须腹稿。师傅一道出试题，心中便大致成了，只需稍作润色即可。”
我听着飞儿的话果然和我所想的一字不差，吃吃一笑。飞儿见我只笑不语，皱皱眉头，“你笑甚？”
我自是不能将心中所想全盘道出，便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道：“没甚，突然忆起父皇曾告诉我一件可笑之事。”我敛敛神色，煞有其事地问道：“你可知随你父亲兵下的庞副将军？”
飞儿疑惑道：“庞叔父我自是知道的。”
“听闻道你父亲柔然一战时，正是他率先攻进柔然皇宫里的？”看着飞儿肯定的点头，我才继续道：“你可知柔然王的传世之宝是一顶木冠？柔然人素来崇敬木神，因此以木为冠亦不甚奇怪。攻城第二日你父亲入柔然皇宫时，有位有心人白予你父亲道，曰：‘庞副将军昨日率先攻进皇宫，但吾等率后方援兵进宫时，并未见柔然之宝冠。吾等疑为庞副将军所为。将军切莫徇私，这庞竞恐是有反之意！’”
我从榻上起身，步至桌前自己斟了一杯水，抿一口，继续道：“你父亲不甚相信，便令人彻查，谁知竟查出原来唐竞攻进柔然皇宫后，瞧见了那顶木冠，便将那木冠顶端那上好的祖母玉抠了下来藏于怀中。至于那木冠，早就不知被扔到何处了。”
飞儿听罢后，笑得花枝乱颤的，道：“自我有忆起，庞叔父便是如此，总爱占些小便宜，没想到如今经年已过，这毛病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这亦未必不是件喜事。”我亦微笑道。“贪财之人，往往惜福爱命，反倒少了几分野心。如今看来，这野心勃勃之君子未必比好利贪财之俗人要好上几分。”
飞儿点头：“就是这理！”
屋外渐渐地起了晚风，天际黯沉，阴晦似欲雨。这梅子黄时雨令人又恼又烦，却又无可奈何。远近的宫院早已熄灯，唯有韶华宫，还依旧掌着灯，点点星火在朦胧的夜色里飘摇，映出模糊的光影。一时间，我与飞儿二人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讲一句话，我俩也明白在此时此刻，亦不宜多讲。
未几，飞儿打破的沉默：“厉韶华，明日可是你及笄之日？”飞儿从未唤过我韶华，如今初听她唤我本名，倒有些不甚习惯。
“自是。光阴不留人，韶华易逝，如今我也快要及笄了。”我脸上表情平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这话一出口，任由谁也会明白，这皇室女子，自过了及笄，这命便不再属于自己。
我亦是无法逃脱。
飞儿的神情有些落寞：“哦，对呀，竟是如此的快。”然后沉默片刻，“如此，我便以今日师傅之命题，赋上一文赠予你吧。”
“四季之佳人，春者娇艳，日出红杏，艳静笼月，灼灼其华。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①。叹息，终成花泥碾为尘；
夏者婉纯，水畔脉脉，清荷绿水，红英芙蓉。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②。沉醉，应为娉婷留凌波；
秋者萧瑟，淡菊秋风，孤芳清觞，风劲残香。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屋照泥沙③。奈何，淡酒难敌晚风急；
冬者华清，芳落独妍，香寒逐风，凌寒独开。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④。应是，百丈冰川寒中笑；
四季佳人，各具风韵，奈何千娇百媚，三千弱水，敌不过年岁之摧。不应有憾，应惜韶华。
茫茫，茫茫，前路漫长。”
飞儿赋完后，我与她相顾无言，却胜有言。
夜色已沉，雨丝骤急，夜风凉透夜，前路何茫然，一念至此，心中酸楚莫名。
我侧过脸，任由凉风吹干眼底的潮意。
茫茫，茫茫，前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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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吴融《桃花》
②出自文征明《钱氏池上芙蓉》
③出自范成大《重阳后菊花三首之一》
④出自陆游《梅花绝句之三》
不思量，自难忘，两小无猜何茫然。
贰.四季佳人
“厉娜？厉娜！”飞儿怒极的声音将我从记忆中生生扯了出来。
我看着飞儿怒发冲冠的模样，笑道：“师傅寻我，可是因为今日我未去学堂的缘故？”
“正是！”飞儿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厉娜你今日为何不去学堂？今日师傅可是甚都没讲，只布置了题予吾等，待他日再考呢！”
我听罢，坐起身来，却依旧斜靠在榻上，“可又是些甚怪题？”
“非也！”飞儿在榻上寻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春桃娇艳，夏荷清丽，秋菊高洁，冬梅傲雪，今日之题寻常的很！师傅只是令吾等为四时之花赋一文罢了！”
听着飞儿不屑的语气，我是一点也不惊奇的，飞儿的才气和灵气与生俱来，即便是再寻常的试题，飞儿总会给予我们惊喜。
我相信此次亦不会例外。
“那你可曾有腹稿？”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我不由地试探道。
飞儿推开雕花窗，只见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穿透窗棂，照彻了堂前的玉砌雕栏。
“何须腹稿。师傅一道出试题，心中便大致成了，只需稍作润色即可。”
我听着飞儿的话果然和我所想的一字不差，吃吃一笑。飞儿见我只笑不语，皱皱眉头，“你笑甚？”
我自是不能将心中所想全盘道出，便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道：“没甚，突然忆起父皇曾告诉我一件可笑之事。”我敛敛神色，煞有其事地问道：“你可知随你父亲兵下的庞副将军？”
飞儿疑惑道：“庞叔父我自是知道的。”
“听闻道你父亲柔然一战时，正是他率先攻进柔然皇宫里的？”看着飞儿肯定的点头，我才继续道：“你可知柔然王的传世之宝是一顶木冠？柔然人素来崇敬木神，因此以木为冠亦不甚奇怪。攻城第二日你父亲入柔然皇宫时，有位有心人白予你父亲道，曰：‘庞副将军昨日率先攻进皇宫，但吾等率后方援兵进宫时，并未见柔然之宝冠。吾等疑为庞副将军所为。将军切莫徇私，这庞竞恐是有反之意！’”
我从榻上起身，步至桌前自己斟了一杯水，抿一口，继续道：“你父亲不甚相信，便令人彻查，谁知竟查出原来唐竞攻进柔然皇宫后，瞧见了那顶木冠，便将那木冠顶端那上好的祖母玉抠了下来藏于怀中。至于那木冠，早就不知被扔到何处了。”
飞儿听罢后，笑得花枝乱颤的，道：“自我有忆起，庞叔父便是如此，总爱占些小便宜，没想到如今经年已过，这毛病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这亦未必不是件喜事。”我亦微笑道。“贪财之人，往往惜福爱命，反倒少了几分野心。如今看来，这野心勃勃之君子未必比好利贪财之俗人要好上几分。”
飞儿点头：“就是这理！”
屋外渐渐地起了晚风，天际黯沉，阴晦似欲雨。这梅子黄时雨令人又恼又烦，却又无可奈何。远近的宫院早已熄灯，唯有韶华宫，还依旧掌着灯，点点星火在朦胧的夜色里飘摇，映出模糊的光影。一时间，我与飞儿二人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讲一句话，我俩也明白在此时此刻，亦不宜多讲。
未几，飞儿打破的沉默：“厉韶华，明日可是你及笄之日？”飞儿从未唤过我韶华，如今初听她唤我本名，倒有些不甚习惯。
“自是。光阴不留人，韶华易逝，如今我也快要及笄了。”我脸上表情平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这话一出口，任由谁也会明白，这皇室女子，自过了及笄，这命便不再属于自己。
我亦是无法逃脱。
飞儿的神情有些落寞：“哦，对呀，竟是如此的快。”然后沉默片刻，“如此，我便以今日师傅之命题，赋上一文赠予你吧。”
“四季之佳人，春者娇艳，日出红杏，艳静笼月，灼灼其华。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①。叹息，终成花泥碾为尘；
夏者婉纯，水畔脉脉，清荷绿水，红英芙蓉。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②。沉醉，应为娉婷留凌波；
秋者萧瑟，淡菊秋风，孤芳清觞，风劲残香。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屋照泥沙③。奈何，淡酒难敌晚风急；
冬者华清，芳落独妍，香寒逐风，凌寒独开。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④。应是，百丈冰川寒中笑；
四季佳人，各具风韵，奈何千娇百媚，三千弱水，敌不过年岁之摧。不应有憾，应惜韶华。
茫茫，茫茫，前路漫长。”
飞儿赋完后，我与她相顾无言，却胜有言。
夜色已沉，雨丝骤急，夜风凉透夜，前路何茫然，一念至此，心中酸楚莫名。
我侧过脸，任由凉风吹干眼底的潮意。
茫茫，茫茫，前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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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吴融《桃花》
②出自文征明《钱氏池上芙蓉》
③出自范成大《重阳后菊花三首之一》
④出自陆游《梅花绝句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