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捡了个人
　　事后温远想了一下，他其实不应该管闲事，但在事发的时候，他的确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
　　小林街是出了名的无人区，这个“无人”指的不是这是一条无人问津的荒凉街道，而是无人管辖。
　　这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热闹，意味着喧杂吵闹，意味着事故意外频发，小林街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上一些诸如打架斗殴抢劫偷窃之类的恶性事件。像温远这样运气一向不怎么样的人，就恰好赶上了那么一次。
　　.
　　天刚下过雨，地上的泥泞让温远这个洁癖有些烦躁。
　　他快步进了一家叫“祖宗”的酒吧，把早前挡雨的伞随手放在门口，他的好友今天在这儿过生日。
　　这位身体里流着一半洋人血的好友和那些喜欢玩闹开趴的外国佬们如出一辙，大事小事都能成为他举办party的理由，上次是纪念自家狗一口气下了十只崽，上上次是庆祝前男友的现任劈腿，这么看来，这一次的过生日反倒成了为数不多还算正常的理由。
　　但温远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热闹。送过了礼物，喝了几杯酒，玩了两把没下限的酒桌游戏，温远终于站起了身，以还有工作上的要事为由先一步离开。
　　小林街还是很热闹，温远没有急着回去，反倒是在这里散起了步。
　　这一散就散出了问题，路过一家新的酒吧的时候他刚好撞上了一起斗殴事件，里边的人四处逃窜，打架的人从里打到外，于是意识到不对准备离开的时候温远就倒霉催地被其中一方认成了另外一方的人。
　　温远被迫参与了进去。
　　好容易脱身之后，温远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扯开了一道十几厘米的口，簌簌透着风，他给那个口打了个结系上，心情不大美丽地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帽子。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原本应该已经跑没了人的酒吧门口居然还有一个人，只是那里刚好没有灯，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个人蹲在那里。
　　温远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即使看出那个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没准是刚才被人趁乱捅了两刀快要死了，他也依旧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喂——”
　　温远当作没听到，冷脸抬脚。
　　“喂——”
　　“我看到你刚才对那些人用了阴招。”
　　温远停下了，甚至是带着些许嘲弄向身后看去，好像在说：那又怎样？
　　但转身之后他就有些愣住了，刚才蹲着的人抬起了头，零星的灯光映照出对方本隐匿在阴影下的脸庞，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
　　顾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别扭道：“我、我刚才不小心把脚扭了，你能帮我一下吗？”
　　所以一定要把我叫住是为了寻求帮助？
　　温远隔着十几米远，冷淡道：“我凭什么帮你？”这个人刚才还想威胁自己。
　　“我不会说出去的。”顾醒指的是温远打架用了点不光彩手段的事，又道：“你能送我到外边帮我叫一辆车吗，我真的走不动了。”
　　“如果你能帮我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温远挑了一下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年轻又青涩的小男孩，长了一张上乘的脸，看起来就很单纯好骗，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可以吗？”顾醒有些哀求地看向温远，像是站不住了一样轻轻跳了一下，扶着身侧的墙。
　　“好吧。”温远总算松口，清晰地看到面前的人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根本不在意顾醒会不会说出去，但他对这个人打算怎么报答自己，好像生出了一点兴趣。
　　或者再直白一点，他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2.更疼了
　　温远并没有如顾醒所言，只是替顾醒叫了一辆车，而是把顾醒带回了自己家。
　　顾醒坐在沙发上，脚上的马丁靴已经脱了，温远去给他找冰块的时候他就好奇地望着四周，视线追随着不远处的身影跑。
　　“制冰机坏了，用这个将就一下吧。”温远扬了扬手上的东西，顾醒微微睁大了眼。
　　温远拿来了一瓶可乐，大瓶的，冰冻的，冻成了一块超大可乐冰的可乐。
　　“……行。”顾醒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操作。
　　温远走过来把顾醒的鞋往旁边踢了踢，自己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托着顾醒的脚架在自己大腿上。
　　“嘶啊……疼疼疼……”
　　温远皱了一下眉，凑近看了一眼顾醒的脚，道：“是有点肿。”
　　说有点都已经是收敛的，大概是扭伤的时间不短，又一直没得到处理，顾醒的脚踝已经都快要被肿起的部分淹没，白皙的踝窝隐隐泛着淡淡的淤红。
　　顾醒深吸了几口气，抬手擦了一下额间溢出的冷汗，张口道：“没事的，你直接……呃啊——”
　　“你说什么？”温远回头，发现这人的身形隐隐有些颤抖。
　　“我……”顾醒的声音好像染上了些许哭腔，仔细听来还有点委屈：“你能不能……”
　　温远皱眉。
　　“嘶啊……”顾醒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揪着裤腿，艰难道：“你能不能不要直接放上去，很痛……”
　　温远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麻烦。
　　冻成了冰块的大瓶可乐被温远直接压在顾醒的脚踝上，脆弱的右脚被动承受压力内撇着，温远虽是觉得面前这人有些一惊一乍的夸张，但看在这张还算过得去的脸上还是好脾气的挪开了可乐瓶，耐心道：“那要怎么样？”
　　顾醒笃定面前这个把自己带回家的人没有过任何的照顾人的经历。
　　“就，轻轻贴着就行。”顾醒咬了咬嘴唇，看起来疼得不轻，颤声道：“那个冰太重了，压着很痛。”
　　他说得可怜又委屈，还有点埋怨。说完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贴着自己的脚踝抚了抚，漂亮的脚趾微微张合了一瞬，温远听到他小声嘀咕：“好像更疼了，嘶……”
　　温远显然没想到这一层，重新调整了一下可乐瓶的位置，忽然意识到这样一大瓶冰冻的可乐就是自己拿着都会觉得重，更何况是压在顾醒受了伤的脚踝上。
　　他终于为自己对顾醒造成了二次伤害的事情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歉意。
　　“嗯嘶……就轻轻帖着就行。”顾醒略显警惕地注视着温远的动作。
　　温远将可乐瓶的一边架在了一边，让瓶身斜着贴靠上顾醒的脚踝，耳边不时传来顾醒难以抑制的喘息声。
　　“唔……轻点，就这样贴着……嘶……”
　　“这样好多了……”
　　为了防止又出现刚才的意外，温远这一次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扶着瓶口，以防沉重的冰可乐又压到顾醒的伤。
　　顾醒轻轻摩挲了摩挲自己的踝窝边缘，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偷摸瞄了温远一眼。
　　温远注意到他的视线，纳闷问：“还疼？”
　　“不是，不那么疼了。”顾醒笑了一下，还有点傻气，“这样挺舒服的。”
　　他就是忽然发现温远长得有点好看。
　　“……”
　　温远又后悔把顾醒带回来了，他怀疑这个人脑子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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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起初顾醒还试图跟温远搭话，在几次之后似乎终于发现温远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聊天都对象，总算住了口。
　　大瓶的可乐瓶身上沾染了细密的水汽，黏腻的水珠弄湿了顾醒的脚踝，不太舒服。
　　但更让顾醒有点难以忍受的是，他的脚好像有点被冰麻了，但温远似乎并没有要把可乐拿走的意思。
　　实际上温远已经有些放空了，他算是个画家，职业病的缘故让他总是在拥有灵感的时候忍不住走神，在脑子里去构思自己的下一步作品。显然，顾醒让他很有灵感。
　　顾醒难受得呲牙咧嘴，轻轻动了一下脚趾，试图让这个正给自己做冰敷的人能注意到自己。
　　温远没有反应。
　　……
　　顾醒一张脸都皱了起来，脚踝的腾因为冰敷短暂地缓解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好像是触及到低谷之后重新回弹了一样，又开始难受，踝间有僵又麻，好像比一开始扭到的时候还要让人不爽。
　　手掌下压着的脚忽然动了动，温远恍惚了一下，有一瞬间到迟钝：“怎么了？”
　　一时顾醒居然有些庆幸，谢天谢地你总算肯看我一眼了。
　　温远注意到这人面色的紧绷，接着就看顾醒又是痛苦又是纠结地开口：“温远，我的脚好像有点……麻了。”
　　顾醒的心里都有点想咆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在他准备收回自己的脚的时候他的脚忽然麻了，一瞬间那股麻劲从脚心儿窜到头皮，接着他就觉得他的脚有点失去感知了。
　　“嘶……嘶啊……”
　　“不行……”
　　顾醒咬着唇，像是实在难以忍耐，以至于一时之间温远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像是祈求一样，顾醒拉扯着自己的衣摆，轻声道：“你能帮我……嘶……捏一下脚趾吗？”
　　“好僵……”

温远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顾醒的喋喋不休可能只是想要转移注意力。
　　“嘶……趾根……”
　　“轻一点……嗯嘶……好僵，动不了了……”
　　“唔……再捏一捏脚掌……嘶……”
　　温州捏着顾醒的脚掌，贴着对方的脚趾打着圈捏按着，又覆上他的脚掌揉动。
　　顾醒的皮肤很白，应该是那种天生的冷白色，脚上冰敷受凉之后就显得更白。温远发现顾醒的脚生得也很匀称，薄薄的脚掌上没什么多余的肉，几颗脚趾也很漂亮，跟他那张叫人一眼就会注意到的面貌一样漂亮。
　　“你平时会做足部护理吗？”温远忽然问。
　　“什么护理？”顾醒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这人嘴说什么。
　　“足部护理。”温远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次。
　　顾醒莫名觉得自己有点被侮辱了，这跟骂他不像男人有什么区别，顿时气道：“我做那东西干嘛？”
　　温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什么不对，但他注意到了顾醒气哼哼的神色，解释道：“我看你脚上没什么茧子，以为你会刻意保养。”
　　“谁还专门保养脚啊？”顾醒撇了撇嘴。
　　“好吧。”温远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捏了捏顾醒的脚掌，问：“还麻吗？”
　　“嘶……”顾醒果然不再关注刚才温远说了什么，感受了一下，意外道：“诶……好像好多了。”
　　“嗯，那就好。”
　　眼看着温远就要准备起身，顾醒下意识“诶”了一声，眼睛黏在了温远手上了一样？
　　“怎么了？”温远问。
　　“咳……那个……”顾醒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他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极轻：“你能再给我揉揉脚踝吗？”
　　像是为了减少被拒绝的可能，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又放软了语调，跟撒娇一样：“我的脚腕还是很疼，估计还是走不了路，你能也帮我揉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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