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会折纸鸢么？”
“诶？不会么……”
“那么，我教你，好不好？”
熟悉的声音一次次的出现在梦中，只是，声音主人的容貌，却永远是模糊。
他睁开眼，便慢慢想起，明日便是决战了。
之后，如果他的军队可以在这场战争中胜利，他可以活下来，活着回到家国，有的将是一世显赫。
会赢的。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斗争。
只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快慰。
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梦中的轻灵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穿着战甲，一次次将手中的剑刺出。
脚下流淌的，是鲜血。
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没有一丝的迟疑，在战场上，不需要这些。
直到到了敌人的主帅面前。
望着眼前人护面之下露出的一双灵秀的眸，望着他，眸中似哀似怨。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他突然有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悲伤。
只是，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这里，是战场。
抛去了思虑，他依然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只是心下一软，剑刺在了对方的肩上。
大捷。
将敌方士兵几乎尽数歼灭，俘虏主帅。
谁也没有想到，主帅竟然是一个女子。军帐牢中的她长发垂下，低着头。
他进入帐中，记起之前手下对自己说的话——“没想到，这次敌国的主帅，竟然是他们的九公主。”
听说，早在几个月前，对方的皇室已经开始慢慢死去，留下的，只有这个九公主。
他在心里冷笑，原来以内奸下毒，便是自己陛下的伎俩？
挥退了手下，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我以前，见过你么？”总是，感觉很熟悉呢。
她抬起头，又低下，轻轻开口，“你，现在还会折纸鸢么？”
他心中便是一震。忆起梦中听到过无数次的声音。难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她？
记忆中好像一瞬间出现了很多很多碎片，在脑海中渐渐拼合起来。
她抿抿唇，再次开口，声音如他的梦中一般轻灵，“呐，其实这样也好吧。国仇家恨么……”眸中蒙蒙一片，“其实，如果愿意，两国百姓都不希望有战争吧。是战争，带走了他们那么多亲人呢”
很努力的没有让泪水流下。
那一年，她因为宫中实在是太过无聊，逃出宫去，遇到了他。
那一年，她年龄尚少，他亦是年轻。两个人因为同样的原因离家，自然是多了几分亲近。
有一天，他们在田野中行走，意外的看到了天上的纸鸢。她回过头来微笑这看着他，“呐，你会折纸鸢么？”
在得到他的否定之后有些失望，“诶？不会么……”随即笑开，“那么，我教你，好不好？”
她从不远处的村庄中借来了材料，一点一点的折起纸片，一只纸鸢在她的手中渐渐成型。
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望着她认真的面孔，他的心慢慢的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只是，纸鸢到最后没有飞上天。也许是绳子太细，而风有些偏大的缘故吧，线在空中断了，纸鸢也不知道随着风飘到了那里。
她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他安慰她说，“没关系，以后咱们一起多折一些，正好是当作练习了。”
却没有以后了。
她被宫中派出的人找到，强行带走。侍卫与他打斗的时候极是狠心，将他打成了重伤。以至于，脑部受损，他竟然忘记了她。
“其实啊，”她声音幽幽，“不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为了一种使命，才会上了战场吧。但我依旧不明白，争这些，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她眼圈一红。“宫中的水，被下了毒。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的家人们相继死去。大概是因为我的体质比较奇怪，喜欢水果，极少吃正餐的缘故，才活了下来。”
她抬头，望进他的眸里，“这样子，值得么？”
在她知道对手是他以后的无数个夜里，望着窗外月光，她心痛至极。
但，朝中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她作为皇室中唯一遗留的血脉，义不容辞的披上战甲，上了战场。
战争，本来就是没有正义和不正义的区别的。又或者，在旁观者眼里是有的。但已经深陷局中的人，又有哪一个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不正确的？
她以为她足够坚强。是他，杀死了无数自己的同胞。是他国家的人，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她甚至以为她是恨他的。
她在最艰难的时候，甚至以冰雪为利器，与他的人马争斗着。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明白。做这些事情，大概只是为了可以见他一面吧。
在当初被带走的时候便埋下的牵挂，也许才是这么长时间里支撑着她的那点信念。什么国仇家恨，大概，都没有这点重要。
他在心里慢慢计量着，安慰她道，“没关系。”话出口，才发现这就是当初对她说的那句话的开始。
他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什么？
他一直明白，自己不过在追逐着心里所缺失的记忆。
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在追逐的事物，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过着这种生活呢？
于是微笑。后面的日子，就抛开这些，安心度过好了。至多，是换一个身份而已。
第二日，军中传来消息。主帅被敌国俘虏所杀，而俘虏逃走。
“呐，其实当时，纸鸢短线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的。”她偎在他的身边， “后来的事情果然应验了我的想法。”她嫣然一笑，“只是幸好，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那个所谓被杀的主帅，不过是他们找到了一个死去的人，洒上化尸粉，然后故意留下了一些残缺的部位而已。
——战场就在身边，还缺那些么？
他手中是她沏的茶，抿了一口，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朵红花，簪在她的发上，微微一笑。
她呀了一声，随即也是笑开了。
嗯，他们，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不是么？
玻璃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