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晨曦
晨初时分的黑暗,沉若浓不见底的墨。寂冷的户外竟静得连一丝风声也欲闻不能。
刘心已是连续几夜都未曾真正合过眼,这日里终见按耐不住,似是煎熬过许久才下了这般决心,又似早已打定主意。他轻轻的起身,静无声息的收拾好东西,然而却在转身欲寻自己那把剑时,发现床上之人不知何时取走他的剑,已是睁开眼定定的望着他。
谭杰希缓缓的坐起身,望着他不发一语,双手只将那把长剑握得死紧。房内未见掌灯,尽管周遭一片暗影,那双红润的眼眸却野得明显。刘心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看着那样的他也是如鲠在喉。
二人沉默中对望了许久,最后还是站立那人忍不住先行步回了床边。谭杰希未待他走近便将剑藏于身后。刘心伸过去的手顿在半空中,静了一会,收回动作轻声道,
“给我。”
“你敢去试试!”
谭杰希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下一瞬却被那人紧紧拥住。二人肩膀都有些微颤,察觉剑被对方轻轻抽走,前者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改用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带着狠劲就咬上了他的唇。刘心单手搂着他,回应亦愈发变得炽烈,紧闭的双眼甚至怯于在吻未舍离前睁开。心底不忍再耗下去,收回剑就欲起身,不想却被对方猛然按在了身下。
谭杰希喘着气,泪痕泛出的水光于身下之人入目就像片片利刃。他一边拽扯开自己的亵衣一边吼道,
“我不准你去!不准去!!”
说罢抓起那人的手触上自己胸口处那枚刺青。鹰羽的纹路在暗影中不甚明显,指尖一经触觉心中却尤为刺痛。
“你敢走!我就挖掉这块肉!说到做到!”
刘心凝着眉始终不见应声,谭杰希垂头望着他许久,凌厉的气势随着不断溢出的眼泪变得哀弱不已。最后竟是搂紧他再不肯松手。他右手本就无力,哭声和动作却在后背那阵突如其来的麻痛泛起时瞬止。他睁大眼惊骇的望着身下那人。刘心垂眸没有看他,起身将他抱躺在床上,倾身极尽虔诚的往那枚刺青吻了上去。
“我……会回来。”
说这句话时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谭杰希粲然笑道,
“怎么回来?别说金羽一个,墨牙不必出手你也无法近身!何必道这种承诺来唬我!”
刘心不语,收好剑站起身。谭杰希仍是不肯放弃,痛苦的冲他喊道,
“你忘记我哥怎么死的!你为何也要这么傻!师父只说虹门出身之人于主负有使命,却未曾提过可以随意放弃性命!景侯没命你这么做!你这是愚忠!只会让他背负与王爷同样自责的苦!!”
“我与赵帆不一样,我只要解药。”
“根本就是一样!墨牙施毒和放血究竟出自谁的意志你怎会不懂!永帝若真要景侯死!又岂会任由你要到解药!”
刘心不再多言,转身就往门口走去。谭杰希慌忙中硬行提气冲撞穴道,未果之下上身散力倾倒在床沿,艰难的哭唤道,
“刘心……别走…”
眼见那人伸出的手停在原处,他再也抑制不住咽呜出声。
“你骗我……你怎能骗我!哥不在了,你也要抛下我吗!”
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前者远离的脚步渐缓静止,远处亦隐约响起了绵长的鹰鸣。任他再声哀求,那人终是未予回头。
这一辈虹门带出的九名弟子,除却年长两人最为厉害,剩下几人亦皆是各有所长。刘心年岁仅次于赵帆,功夫亦或相貌比起另八人虽不算最为出彩,却有着最为刘心的性情。
若说赵帆在尽忠之上还撇不开是为情,后者则真真是为维护主命而毅然罔顾了自己的私绪……
此时在自京城赶往月水山庄的途中,一行人同是在马车上便吵开了嘴。马车连着几夜疾驰一路,眼看已进入月江境域,赶车的侍从终是因受不住疲惫,至使行速慢了下来。未几便听见一人大喝道,
“敢慢下来者!回去全部提头来见!”
一句话引得周遭众人皆冷汗不止,坐于外面的侍从有意将马鞭的策声加重,于此命真真怠慢不敢。随即却仍听那人骂还不快些!前者为难之下发出哀求的叹息,叹声未止只见前车幕帘被猛然掀开。
“没用的东西!滚!”
王瑛凰鲜少勃怒至此,此刻也顾不得素日冷静的态势。她跨出马车一把抢过缰绳,只是未及坐下车内另二人的声音亦跟着响起。
“明明说不管了,眼下最急的却还是自己!既是如此庄主又何必迁怒下人!”
此时又听另一人淡声笑道,
“那出言绝对不插手之人又是为何要跟来?”
先挑起话茬那人听了那话顿时就被激得噎语不止,半晌才气哼道,
“那混小子敢瞒着老夫!他若就这么去了,即便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给逮回来扇他两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