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问呢，为什么发不出去…

01
“收网。”
耳机里传来一声指令，干脆利落。一下达，围在酒吧包间外面的警员立刻撞门进入，逮捕了里面近十个人的贩毒分子。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贩毒事件，这个组织近几个月暴力贩毒甚至杀害了好几位同他们交易的人员。因为影响恶劣又与人命相关，自然这起案件就落在了令和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身上。
年轻的警员扣押着犯罪分子，工藤新一看着来来回回收集证据的警员，悄悄松了口气。
又一起，结束了。工藤新一现在只想回家狠狠睡上一觉，因为这个案子，他已经快一个月没睡好了。
“工藤老弟，如果不是你这个案子还真没那么快侦破啊。”目暮警官接到消息就赶来了，看到站一旁冷静指挥现场的工藤，走近拍了拍他的肩。
“对啊，有前辈在局里就没有侦不破的悬案。”年轻警察听了在旁边接上一句话。
“都说工藤前辈是日本的救世主，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
恭维的话很多，工藤新一微笑表示礼貌，要是观察仔细便发现，他眼睛里没有情绪起伏，分明一句没听进去。
他交代了后续的工作向目暮警官打了个招呼，决定自己先行回家。
实在太累了。
刚下到酒吧大厅区，好死不死听到有争执声，责任感使然，工藤向争执声方向快步走去。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装逼的作态。你有什么可高傲的？前辈要你喝，今天你不喝就别走了！”
工藤远远就听到一声粗旷的男声骂着脏话。这个男生很年轻，一看就是学生样子，个子很高很壮，用手指着面前一位女生骂骂咧咧，看样子应该是在逼酒。
是灰原，她怎么在这？
灰原一声不吭，没想惹怒他却有些生气，一点也不想碰她面前这个学长又粗又黑的大拇指摸过的酒杯。
“老子叫你喝！”
终是忍不了，他看着灰原冷漠又鄙夷的眼神，像是被看扁一般，自尊使然横地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随即就要给灰原来上一巴掌。
手刚举起就被拦住，工藤一个箭步挡在了灰原前，抓住了男生的手腕。灰原刚要抬起的手又放下，一瞬间就确定站在她面前的是工藤。只不过他的肩膀有这么宽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藤，紧张时刻，她居然还能偏个题想这件事。
“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事。”工藤直截了当的说，三十的他褪去了少年青涩的，声音更加低沉，一开口便是安心。“我是警察。”
工藤甩开男生的手，亮出证件，震慑作用达到，他便转身拉着灰原的手离开了酒吧。
他带她到地下车库，一路不发一句话，灰原被他拉着小步跟在后面，站定在他车前。
“上车，我送你回去。”工藤说。
灰原拉开副驾驶的门就上车，没有拒绝的理由。
工藤新一把钥匙插进，车子刚启动，气不过又转头，“不是挺有本事吗？被骂不会反驳吗？”
“反驳不是更加激怒他吗？”
“那你就站定在那要被他打啊？”
…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今天怎么会来？”半分钟的沉默，工藤放轻了声音问她。
“系里聚会，我拒绝很多次，学妹也劝我来玩玩，就来了。”灰原向来不会拒绝热情的女生，“你呢，来买醉？”她打趣到。
“来办案。”工藤驶出车库向阿笠博士家开，不过该说不说，他也的确好久没回家了。
灰原视线不避讳的侧头看着他，疲惫的眼神不带一点光彩，眼下乌青的眼圈，嘴边胡子长出来了些，看着比刚刚差点被打的她更狼狈。
不必问也知道是大获全胜，这样的直觉不仅出自相信，更因为了解他行事风格，很难不胜。她猜想是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案件，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但也顺利收尾。开口问“受伤了吗？”
“没，逮捕很顺利。”
她看向前面，绿灯。车平稳的往前开着，掠过来往的人群，外面应该是相当吵闹的，今天商业街有活动。隔着车门，他们甚至音乐或收音机都没开，安静却不尴尬。
“辛苦了。”她说。
工藤微怔，路过摩天大屏在报道着刚刚成功的危险案件。主持人大肆夸奖工藤，救世主名不虚传。隔着车门没人听见。事实上，工藤新一当警察这几年来听到的“辛苦”不尽其数。多是后辈恭维会说，偶尔他女朋友毛利兰也会说。他开车间隙转头，恰撞进她眼底，他轻笑，回，
“你也是。”

没几分钟车开到了阿笠宅，他们解开安全带却没人下车。工藤按下车窗，任凭入秋的晚风吹进来，带着些凉意，刚好配得上现在的气氛。他靠在主驾椅背，从外套里拿出烟，顺势要点。
按照常人来看他今晚着实不该这么落寞，案子顺利，本该可以休息，却在这和她一言不发的抽烟。灰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开口
“不如刚刚别回来，在那买醉了。”
工藤也笑，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开了门下车。他吸了一口气，吐出圈圈烟雾，长长的一口气，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压力一口气全吐出一般。隔着副驾一些距离，灰原没有吸到他吐出的二手烟，却感觉自己嗅到了他烟草的淡淡的味道。
落寞的侦探。
于是她也下车，却没回家。她坐在了博士家门口的马路牙子，看着工藤把烟抽完向她走来，也坐在她身边。
“你明天没课？”
“有。”
“实验写完了？”
“没，不想写了。”
他们其实许久没见了，没有必须要见面的理由。工藤偶尔会来博士家坐坐，园子的生日也会邀请他们…他被毛利兰挽着一同出现的时候，眼神对上就算打过招呼了。工藤当上警察之后，他有了更专业的侦查团队和设备，想调查什么再也不用像之前还是高中生侦探那般必须要麻烦灰原。生活没有必要的交集，他们觉得不该这样，也无力改变，任由彼此在彼此眼中辛苦的长大，却找不到机会亲口安慰一句，辛苦了。
外人来看他们不相熟，而明明是共生死经历过华丽冒险的伙伴。一如她喜欢叫他工藤，他喜欢叫她灰原一般，一以贯之，他们的身份在彼此的世界就没变过，他们应该是最熟悉彼此的才对。
心底的孤独在一次次眼神中被交流，难有的机会他们私下在一起。一言不发也明白了彼此最近的压力。入秋的晚上，是新月。自古文人爱赞美饱满的圆月，悲伤的幸福的意象全部被赋予它。月牙细细亮成一条线，在黑夜里存在感不高，少有人在意，一如他们的关系，明明在没光影的时候也是一轮满月，却无人看见。路边的灯忽闪，他们坐得很近，足够看清对方的脸。隔壁的院子新搬来的人家种上的桂花刚开，凌晨总是不同于白天，很暧昧的时刻，连桂花都格外的香。
“真应该去买醉的。”工藤说。
“哈，对啊。”灰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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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组织覆灭，工藤新一19岁，还是读书的年纪。组织世界各地的势力，手上的人命，触犯的底线数不胜数，是迄今为止都难见的大案。这样的国际案件，偏偏被一位19岁的日本学生捣破，叫人们怎么不关注这位天资聪颖的少年侦探。顺理成章的，英雄故事傍身，他成为了日本的救世主。
那年大战，至今上网都能查到详细的报道是怎样的惨烈。爆炸的烈火当中，灰原随眼镜上的定位找到了昏迷的工藤新一。她及时发信，看着救援队将工藤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自己腿都软了。
太刺激的故事，根本受不住第二遍。灰原来不及听到工藤抢救成功的消息便昏睡了三天。工藤肩膀中了枪，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出的他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昏迷时吸入太多的浓烟。大难不死，而人们只关心他的少年英才。
工藤醒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是他的青梅竹马毛利兰。气都来不及喘两口就看见毛利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理智却叫她按下旁边的铃让医生过来。
太累了，他没有结束的实感，是陆续有看望他的朋友们，他才苦笑，原来真的结束了。
那几天的毛利看他换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哭。
她问，为什么不告诉她陷入这么危险的案件。她怪自己，拼死都要回来的案件她却没能帮上一点忙。
工藤安慰她，没关系。
每次探病，灰原都是深夜到场。她又带着一把新鲜的玫瑰，插进了他床头的花瓶。这次没有逗他。
“谁探病带玫瑰啊。”工藤笑。
来看他的朋友都爱跟他谈他破案的故事细节。他实在不愿回忆，却还是礼貌的挑了些可说的告诉他们。大体上和报道的内容都差不多。
看到灰原来，他难得的轻松。
“我喜欢玫瑰。”灰原答，“这几天怎么样？虽说不可能有意外，但是解药没什么副作用吧？”
“嗯，检查没什么问题。”工藤坐直了看着他床边还是小学生样子的她，话到嘴边忍了忍，问了个正经的问题，“你呢，没事吧？”
“都是皮外伤，按时上药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啊，你原来就有那么小一只吗？”工藤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她茶色短发。
灰原拍掉他的手，看着还带着少年气的他发问，“你告诉她了吗？真相。”
工藤一下子像被现实击中了一般，面对着灰原，他苦笑说着他内心的纠结。
“呐，灰原，这次如果也有第三个选择就好了。”
他看着她的脸，一年级的小学生，未褪去稚气的婴儿肥，眼睛包含的神情却不如小学生无忧无虑。19的他和9岁的她，外人看来最不熟的他们，这次连眼神都不必交汇就明白了彼此的苦衷。
“有些真相，错过了时机坦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工藤说。
面对毛利兰的自责和眼泪，他真的有办法告诉她真相吗？要他怎么说呢？说他变成了柯南骗了她一年多吗？说他每一次交锋都九死一生吗？说他隐姓埋名的生活，生怕媒体发现工藤新一还在威胁到他身边的人包括她吗？
他选择自己承受，在身边人一次次的担心下，他瞒着，或许是一辈子瞒着。

工藤新一和灰原哀的生活好像逐渐回到他们曾想象的那般，他们上学，毕业，然后工藤工作。灰原选择了以前的专业，继续在大学研读。
工藤和他的青梅竹马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们志向不同去了不同的大学，学了不同的专业。毛利兰的二十代的青春悄然开始了，她加入社团和好姐妹逛街拍照旅行，一副大学生该有的样子。工藤却因为名声打出去了，明明还没有入职警局却源源不断的收到邀请要他帮忙给案件一些意见。工藤是乐意的，说是累，但他一直享受着这些冒险。
日常不同于故事，侦查的工作不是仅有热爱就足矣支撑的解密游戏。追求真相的路上背负得多了，工藤新一有时候也会担心这些压力磨灭了他从小的热爱与信仰，幸是他还没完全被打倒。
他偶尔也会跟小兰约会，去游乐园，水族馆，去听她说最近社团的人际八卦，说最近新开的甜品店的布丁超级好吃。工藤多半是听着这些他明明身在其中却一点没有相似经历的青春。偶尔走神，嘬一口手中的咖啡。
他真的回来了吗？明明过了好久了，突然的，他还是没有结束的实感。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看起来。灰原做着以前就做过的基础实验，重复总结着教科书十几年来都没变的实验结论摘抄到她的实验报告中。她同侦探团们参加过修学旅行，像是弥补了青春，只是带着从前的记忆，都不似真正的青春。都说无知才青春，而她经历的时候，因为太过珍惜，反倒奇怪。
身边人有因为她的聪慧喜欢她，也有因为她总是成熟而觉得她很装，疏远她的。初中的时候还好，身边的侦探团总是出言帮她解释。到了高中，霸凌却越发厉害，碎言碎语越来越多，连不同班的步美偶尔也惨遭连累，幸是她早经历过，可以不太放在心上。

03
这天工藤休息，后续案子的处理他下放给了后辈们，美其名曰锻炼，其实他就是想歇一下。小兰前一天打了电话给他，询问他案子的进展。他回，一切顺利。
“你之前答应说要陪我吃饭的。明天的餐厅很难预约，你不能失约哦。”小兰说。
工藤趴在床上，埋进了枕头里，漂亮的五官被布料糊住，闷闷的应声，“嗯。”
他听起来很疲惫，可问起案情却说进展顺利。明明这段时间没睡好觉小兰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很疲惫，却永远不知道他为什么疲惫。
很无力的，电话那头的小兰轻叹了口气，声调又扬高很兴奋的样子，“听说这次案件也很出彩，你真的很厉害居然能发现那个细节，不然怎么会想到他们的下一个交易地点呀….”
耳边是小兰絮絮叨叨的同他聊最近的案件，多是夸赞的话。她也曾尝试在饭桌上和他说福尔摩斯，很奇怪的，工藤之前无比希望自己的女朋友也喜欢的他的偶像，如今没有半点兴奋。
工藤可能自己都不曾发觉，他私心觉得小兰的生活出现福尔摩斯是突兀的。
他想起灰原那晚也问过那个案件的关键。他说他发现了一些细节。那是所有收集到的信息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在他脑海怎么都串不成线。大家都说他很厉害，能发现这些细枝末节。灰原却笑脸洋溢，路灯下她难遮掩的漂亮，调侃着他，“吃了不少苦头吧。”
是吃了不少苦头，哪有人是天才能一眼瞧见。是他从整理成厚厚一沓资料中连熬了一个月的夜想通的。
工藤回神，让小兰早点睡，挂掉了电话。
他跟小兰的约会总算不上圆满，几乎是每次都会遇上案件要不就是被紧急召回的出任务。他几乎不解释自己的去处，小兰不懂，却也让他去了。这种无知却不得不的理解一直横在他们中间。有些事，瞒过一次，接下来类似的事情，他也就不想说了。
今天也如此，工藤开车去毛利家赴约，中途却接到电话说犯人在转移时劫走了人质，现在开车在路上逃命中。
他方向盘用力一转，掉头便往犯人开车的方向追去。恰巧了，他就在这附近。
工藤没来得及往车上按上警灯便瞧见了那个逃亡的犯人。人质已经在他上车后没多久摔到地上，车速拉满，在快要晚高峰的街上飞驰。
犯人横穿了好几个红灯，吓到正常行驶的人们，也因为扰乱交通秩序，好几辆车急刹追尾的撞在一起。
必须要让这个疯狗停下来。
工藤眉头一皱，咬紧了牙关，油门踩死，紧跟在犯人车后。差一点，追不上。这样不是办法。他脑子飞速的思考着这一路的街道路线。右手方向盘一打，驱进了居民小道里。工藤计算着时间和路线，在又一次犯人开过的地方发生车祸之后，心一横。
该死，撞都要撞停他。
工藤从旁路杀出，以自己的车身撞停了飞驰的汽车。安全气囊弹出，他虽是有过预判，但还是狠狠的撞在了方向盘上，瞬间昏迷了过去。

好熟悉到一幕，工藤醒来的时候身旁又是小兰，她又哭了。
头好疼，应该有些脑震荡。额角被包扎得好好的，皮外伤，问题不大，工藤自我诊断着。
他听有希子说小兰那天在餐厅等到营业结束都不见他来，正要回家却接到医院电话，说他为了抓捕犯人出了车祸。
工藤新一能出院的前一天，毛利兰没能忍住这么多年委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新一，你知道我喜欢你吧，”小兰低着头，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折好。
…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你在做什么，案件有多危险？我像个傻瓜一样，只会等待，当年你叫我等，现在也让我等。”小兰没忍住，带着些哭腔
“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听你的，我可以等你，可以照顾你，但是我却不知道我爱的人他为什么让我这么做，他出了什么事了我要照顾他。我相信你，却只是源自一种无名无知的相信。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但是我却逐渐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我参与不进你的生活。”
…
瞒着一次的真相，就会有无数次。
难道是工藤新一的错吗？他明明也是受害者啊。
“我们分手吧，我不想之后的生活都战战兢兢的过。我加入不进你的生活，事实上从你高中下落不明那天开始，我就不在你的生活中了。我不想再无缘无故的等你。”小兰折好工藤的衣服，将它好进他的包里。
工藤说不出挽留的话，他不明白自己还爱不爱，只是听到分手的时候，他没有难过，高兴也没有。
小兰说完便走了，那天他一个人打的出租车回的家。

04
工藤新一最近常常呆坐在沙发上，像是没缓过来事情的状况。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小兰是对的，她一直没参与进他的生活。可这件事不是他有意而为之的，他不懂问题出在了哪里，明明他也很委屈。
工藤想点根烟，又想起自己刚出院没多久，忍了忍，掏出电话打给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服部平次。
“哟工藤，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怎么要结婚了来报喜了？”服部笑呵呵的说。
“我分手了，兄弟。”
…
对面愣了愣，“不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我同她的确越来越没话说。她说我什么都不告诉她。你和和叶都聊些什么啊？”工藤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说到。
服部手捂着脸，好像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聊你们的生活啊，你们从很小一起长大到现在，生活圈交集那么多，却没话聊吗？那不然你和谁有话聊？”
交集那么多吗？是的，毛利兰的朋友他都见过，他连她办公室左边那位同事讨厌谁他都知道，但是为什么没话聊呢？
听到服部的问句，工藤下意识接话，“你啊。”
“得了吧，我跟你多久才见一次。”服部无语，他觉得工藤新一简直是没救了。“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和谁最有话聊，最放心把事情告诉谁。”
服部平次话并没有意有所指谁，青梅竹马在一起的事，在他看来理所当然，他们为什么分手他不了解。不过他有一些直觉，他和工藤还是不太一样的。当年被卷进的案件，一下就改变了他们两个的命运。虽都是天才的高中生侦探，但工藤好似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尽管他当时，拼了命以为自己能够回去。
工藤在服部的话中开始思索起来，他在外名声很大交际圈却很小，他一下子不知道有哪些人选，如果连服部都不算的话，那还有谁呢？
灰原吗？
…
工藤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亮了又熄，一闪而过是晚上六点多了。算了，先吃饭吧。
不想自己做，又不想吃外面的饭，难得的，他去阿笠博士家蹭饭。可惜手艺很好的那位小姐姐并不在家，猜测是被导师抓着继续做些对她来说很无聊的实验。
“还以为博士家有饭吃的呢。”
“别这样嘛，小哀难得不在家。”博士摸摸脑袋，说完电话就响起来，这位老头趁小哀不在家又点开了炸鸡汉堡薯条。
工藤刚出院，按理说不可以吃这些，也不想折腾了，跟着博士随便对付了两口。
领外卖时，工藤路过玄关的吧台，上面摆满了照片。有他还是柯南的时候同侦探团们一起去露营的合照；阿笠博士前些年得奖的时候灰原和他的合照；博士的睡脸也被放大打印出来了，看来是某人的手笔。灰原高中毕业时和步美的照片；
还有…咦？
这张，是难得的他和灰原的照片，藏在众多温馨的有意义的时刻里，稍不注意还真是会被忽略。

灰原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家长开放日，恰好撞上博士要去大阪参加发明大会。尽管灰原说没关系，家长不是必须要来的，他还是不忍心其他小孩都有人陪而她一个人。
其实还有个原因，博士没说。
有一次轮到博士洗衣服的时候，他把衣服口袋里都掏了掏，看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从灰原校服的口袋里掏出了张被揉成团的纸条。
打开，上面是红色的马克笔赫然写着，没爸妈没人教的小孩。
初中生正是不懂事的叛逆年纪，灰原性格孤僻，成绩好，加上混血深邃的五官和和周围小孩不同的茶色头发，倒是成为了他们针对的对象。
他们没进行过分的身体霸凌，只是闲言碎语在传。灰原不是小孩子，纸条夹在书里看到了也没有非常过分的反应，她只是把它揉成团，放在了口袋里，却忘了扔。
那是博士宝贝的小哀啊，灰原受得住，博士受不了。所以他打电话给了工藤，拜托他在开放日那天作为家长出席。
灰原知道今天博士有事，看着身边的孩子坐在位置上挥手同站在一边的家长打招呼，小孩子脸上全是高兴的笑容，正常的令人羡慕的初中生活。
她视线落在自己桌面，从抽屉里拿出小说，今天把它看完吧，心里这么想。
“阿加莎…”
工藤从她身边突然出现，弯腰从她手中抽出那本侦探小说。灰原被吓了一跳，离得太近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看来是赶过来的，领带结有些歪。
“诶，我家小孩原来上课都在开小差啊…”工藤转脸跟她对上眼神，打趣般的笑着。
“你怎么来了？”灰原拿回那本小说，正对着他同他说话。
“来看你平时有没有好好听课啊。”他笑容明媚，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家长一样。说完他就走到一旁，同家长们站在了一起。
灰原不太明白，到底是因为他是家长中最年轻的，亦或者是他是耀眼的名侦探，上课悄悄回头时，她总能一眼看到工藤一脸欠揍的笑，下巴抬了抬，一挑眉，好像在说，“看什么看，听课。”
她将手中的小说又翻一页，真是令人不爽呢。嘴角的笑意却掩不住，微微扬着。
“搜查一课今天不忙吗？怎么是你来？“
“今天休息，我也好久没见你了。”
体育老师组织玩躲避球，学生与家长一同参加，他们早早被球扔到，以淘汰的名义在旁光明正大的休息聊天。家长们都慈爱的看自己的小孩，小孩们在游戏，无论是谁享受这其中的快乐。这一切像青春电影里的慢动作，而他们是局外人。太过年轻的家长工藤和本就不是小孩的灰原，倒不觉得有何伤感，如果是他们在一起好像在局外也有个伴，就像当年在局内也是他们两个相似的经历相互作伴一般。
“你选的这个版本的阿加莎不好，我书房里有本翻译得更细致的，改天我带给你。”
“诶，不愧是侦探小说忠实读者，对文笔还是有些要求嘛。”
灰原抱着手站在工藤旁听他点评着小说案子的内容。隔壁足球队在训练，球被铲飞从远处飞来，灰原也不动，看他跃身一跳，用膝盖停球，左右颠了两下又踢了回去。
“侦探先生，你很没道德耶，你都剧透了我看什么？”
“啊，不好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吧？”工藤不好意思的摸头笑笑。
工藤其实没说很多关于小说内容的事情，但是从他语气的倾向性看来，灰原莫名就推出了小说的结局。
他们跟着老师的安排，上课，上劳务，去社团…搜查一课王牌休息的时间，陪着初中生灰原过平凡的学习生活，活动很多本该是累的日子，工藤却觉得前段时间无名的情绪低落全部被一扫而空。他太过迟钝了，还以为那是他在怀念还在上学的日子。
老师拿着相机让家长和学生在教学楼前合影拍照，工藤咧着笑比了个剪刀手，灰原觉得他大笑的时候总有种很呆的感觉，但是不可否认的，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一直喜欢这样的笑容。于是灰原也微笑，快入夏的风暖暖的带着些热，教学楼周围的树被吹得沙沙的在响，他们只注意着面前老师按下快门前的倒数声，没听到隐隐的知了开始叫唤了。
“所以，现在足球还有在碰吗？”
“偶尔吧，哪有时间啊。”
倒数三秒前灰原突兀的问工藤，他回答完毕，定格下他们的初夏。
他的时间，一半在追求真相，一半在和小兰约会，足球…真的好久没踢了呢。
后来晚上，在博士家熬夜看阿加莎的灰原看到小说的结尾，一如她在工藤的点评中猜测到的结局一般。她不由得想起工藤今天站在她旁边踢球的样子，又翻一页，明明就知道结局的小说，突然觉得这是她难得享受的安宁。

05
“所以，她今晚不回来吗？”工藤和博士在客厅边吃着炸鸡边看些无脑的综艺，博士被乐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博士听到工藤说话，转头回，“小哀饭点前如果没回，那就是很晚才回了。”
“这样好吗，好歹是20岁的女生。”工藤坐直了身体问，有些紧张。
“放心啦，小哀只是看起来20岁而已。”
工藤若有所思，却也没回什么。他估摸着她可能回来的时间，带走了外卖的垃圾，开窗通风，消灭证据。
很难形容工藤在玄关看到那张照片的心情，是忽然想通什么吗？倒也没有。他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思绪却空空，有时候也会懊恼，看穿很多事件动机的他，居然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懂。
工藤思考着和小兰的关系，他明白小兰被蒙在鼓里的疲惫，他也很累所以做不到挽回。青梅竹马童话的前提是彼此参与对方的生活，其次才是被她的笑颜吸引。毛利兰身上有一切他向往的平常与安宁，他心向往之可也明白那不该是他的生活。
不过，在接了服部电话之后，工藤倒是常常想起灰原了。
就比如现在，工藤想起在开放日不久后，服部平次求婚成功了，在大阪要举行订婚宴。服部给他打电话说，让他也带博士家的小姐姐来。
工藤接到电话后，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正准备出门，又想起前几天她在课上偷看侦探小说的样子。他转头下了地下书库，手点着书架，嗯…应该就是放在这的。
找到了，他典藏版的阿加莎。
他翻了翻，书里掉出他高中时看这本书时用的书签。很普通的白色卡纸，好像是商场的试香纸，当时陪着小兰逛商场时店员给的，他随手夹进书里顺手就当书签用。好多年过去了，很神奇的还有些淡淡的香水尾调。
他捡起卡纸，随意夹进一页。出门去了隔壁。
“灰原，服部要订婚了，订婚宴在下礼拜举行，让我来邀请你。”
“噢？我跟他很熟吗？”灰原有些惊讶，按理说她同服部没交流过几次。仅有的几次还是嘱咐他帮工藤善后。她在桌面放下一杯牛奶，在吐司上用餐刀涂抹着蓝莓花生酱。不过，她倒是不讨厌这位大阪侦探就是了。
服部多多少少知道当年组织的事情和这位博士家小姐姐有些关系，他将这位女生视做工藤的好友，自然也对她有些好感。也许是聪明人间的一些相互吸引呢？
工藤没做解释，看她安静在吃自己的三明治。他走过去，隔着餐桌在她面前放下那本小说，推到她面前。灰原看着面前这本硬壳小说，抬头与他对上眼。
工藤眉毛一挑，说，“答应带给你的。”
灰原捧起书，翻了翻，那张白色卡纸又落在桌上。好熟悉的一幕。
她扬了扬手中的小说，“谢谢了。”
一星期后，工藤和毛利兰一同去了大阪，博士和灰原和他们不是同一班车。都住在米花，一行人一前一后的到达。
毛利兰挽着工藤进入会场，在看到和叶的时候松开了他，向和叶跑去。她衷心的祝贺和叶订婚，太久没见不由得聊了对方的近况。工藤同服部打了招呼，表示祝贺就先进了会场，看到坐在椅子上刷手机的灰原，落座她旁边。
他们看着贺喜的嘉宾来来往往。
“结婚还真是喜事一件。”灰原说，好老套的感叹。
“就是啊。”
…
工藤在床上想着这些很平常很细节的故事。老实说，虽然他们见面不多，但毕竟也住隔壁。碰到的时候总有外人，真要回忆起那些有她的时刻，他下意识就想起了只在他身边的、没有其他人在旁的灰原。
或许，我和灰原真的有话聊呢…
他做出这个假设之后，侧翻了个身，拉好了被子，闭上眼沉沉睡去。

06
灰原重来一次的生活并没有比以前轻松，她还是投身在科学领域做着自己擅长的事情。晚上七点，她在食堂草草解决着自己的晚餐，身边路过一些女生打包了一些吃的，在聊社团的事情。
她看着这些学生，心生羡慕。她也想知道她自己喜欢什么。
灰原以为重来一次的人生会让她弥补许多以前的遗憾，慢慢长大过来，才终于发现，违逆时间的人总会受到惩罚。她是个半吊子，在时间的洪流中不进不退，终于好像被时间抛弃了一般，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从来就没有重来一次的青春。
她不禁叹了口气，拿起面前没吃几口的餐盘，倒掉又回了实验室。
那天在酒吧遇到工藤之后，那些无理的学长再也不敢来骚扰灰原，生活难得清闲，除了一堆实验报告没写。
灰原在电脑前打字的时候，她的教授恰好泡了壶桂花茶回来，热心的问她要不要尝尝。本想拒绝的，又想起那晚的新月。
她递过自己的杯子，礼貌的微笑说，好啊，谢谢。
茶没放糖，全是桂花自带的清甜，秋天就该是桂花呢。茶有些烫，灰原吹了几下，办公室漫溢开茶香，她浅尝了几口，电话响了。
是工藤。
“今天几点结束？”工藤问。
灰原觉得有些突然，工藤不常打电话给她。她看了眼时间回，“还要一个小时。”
“呐，灰原，我们买醉去吧。”
…
“你怎么了？”灰原一时也猜测不到原因，就算是平时案子不顺利，也不见得他会找她喝酒。这实在不是他们能一起做的事。
工藤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待会我来接你。”
一小时后，灰原在楼下等着工藤来，他的车在上一次追捕中报废了，打的出租车。她上车看见落座后位的工藤，神色平常，其实不如前段时间见他那般狼狈。她更猜不到原因了。

他们各点了酒，酒保把酒放在他们面前，简单介绍了下，便离开。灰原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又看向面前的工藤，有些沉默，谁都没动面前的酒。
“你不是前段时间刚出院？可以喝酒吗？”
工藤答，“不可以啊。”
“也不可以吃炸鸡吧，喂。”灰原眯着眼，阴阳怪气的说到。
被看穿也不恼，本身就瞒不过她，有些真相能瞒住一些人，有些人却不必瞒便知晓。
“我分手了，灰原。”工藤低头盯着他面前那杯酒，里面的冰微微融化，杯壁开始挂了些水珠。
…
“兰说，当年的事我没告诉她，说我什么都不告诉她。”他举起酒杯左右研究了一番，也没喝，又放下，“说，她好像参与不进我的生活了。”
“那你怎么说？”灰原拿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酒精滑过喉咙，不如它自身的温度，热热的。
“她有些委屈，我也好累。”工藤顿了顿，继续“我觉得，是我参与不进她的生活。”
“有时候，我也会羡慕服部，他好像一直都拥有着我当年拼死想回来的生活。”
灰原难得听他说羡慕，想了想，“可是你也拥有着华丽的冒险故事啊。搜查一课的工作，你不是乐在其中吗？”
她说对了，怎么会这么了解他？他的工作很累，但他的确喜欢，虽然总是顶着压力和期待，虽然常常有睡眠不足的时刻，但破了案无关夸奖的，他还是享受那些洞察到真相的感觉。
“嗯，我无法割舍我的工作，但是却和从前的生活割裂开来了，包括我的青梅竹马。我还以为我能权衡得很好的。”
…
“你敢相信吗？同她交往的这些年，我常常寂寞。”
灰原知道的，怎么不知道。她也是啊，就算身处于再来一次的机会仍然常常寂寞。
面前的这位少年从来就不是凡人，这不是什么抬高他的话，事实如此。他从小就明晰自己的本质，追求真相。那些华丽的解密游戏总能勾起他的兴趣，乐不思蜀。只是捍卫正义的小超人也要经历平凡的成长，他就以为这些平凡与纯情的爱情就应该是他的生活。直到故事开演他忽然就模糊了自己生活的样貌。那些普通的大学生活不属于他，就像他说的，他无法割裂他的工作。但他不该为此落寞的，超人拥有自己的柴米油盐，却还硬在不属于自己的生活里打滚。
工藤明明就有答案，但是不舍前半生的成长。背负少年英才的名号，大家都以为他生活里只拥有冒险故事，但是背后的那些刺激，热爱，疲惫与辛苦都难以看见，不是他不说，他无法言说。在这些日常里，他想要与人同频知道他的故事不是仅靠天才就可以，然后说一声辛苦了；也想要有人明白他逼近真相时的兴奋，听他分享他的故事明白他的热爱，而不仅仅只有心疼。工藤觉得自己矫情极了，于是把自己的寂寞藏起来了。
灰原心疼他的寂寞。
“我的前半生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我常常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重新成长了一次，却也没能弥补我想象的青春。人们总是想象着与自己道路不同的人生活有多幸福，你只是不舍而已。”灰原撑着脑袋没看他，“胆小鬼侦探，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把自己交出去。时间会推着你走。”
工藤微微愣住听她说的一切，笑了笑。
她又说对了，他的惯性太强，组织的故事来得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陷入了成长的漩涡。他总以为自己能回去以前的生活，却没发现，成长的速度早已带他来到了属于他的故事。他是胆小鬼，沒敢直接的往前走，没敢果断割舍这些本身不该属于他的烦恼。
灰原苦笑，“我也是，不属于我的时间硬要留在这里。我逃避宫野志保的生活，以至于浪费那么多时间还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我早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她拿起面前的酒杯，又喝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又带上笑转头看工藤。
眼神交汇，早就该带她来喝酒的。
工藤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挣扎得到了解脱。他常常庆幸她在身边，这样的关系不是需要见面维系的，就算是同一空间不同的时间，他们仍默契的做着类似的决定。变小是一起挨的，组织是一起覆灭的，寂寞是一起经历的，和解也是同一时刻的。
他听着眼前出落亭亭的20岁少女说老成的话，眼上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闪了又闪。心里似有强烈的情感在冲撞。工藤咬了咬下嘴唇，他抬手，拇指和食指细细搓着她耳边的茶发，不由得靠得更近。
工藤看着灰原的眼睛，恨不得今天就立刻死在她眼里的清澈，他看她，然后又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他。呼吸好近，手托住她侧脸，开口却说，
“宫野志保，你顶着二十岁的脸说这些，我是真的会想吻你。”
灰原第一次听到他唤自己本命，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好像心脏被他捏住了一般，酸酸涨涨，她移开自己的视线，看过他的鼻子、唇，留在了他下巴。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工藤的手顺着她的脸抚到她唇边，轻轻点了点她的嘴，克制的动作，放肆的眼神。
转身抽离，终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笑得暧昧不明。
“不知道，可能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