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吴邪说,起灵离开的那天,我呼吸着他昨天还存在着的空气,就好像他还在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
吴邪说,刚开始的那几天,我告诉自己,他这次只是又会消失一阵子,最多不过几个月,然后他就会在哪一天里突然出现,回到我的面前,淡淡地看着我,或者对我微笑,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吴邪说,可是这一次我没来由的觉得恐慌,每一天我都感到这种恐惧在加深,第三天我就无法再说服自己,于是我开始疯狂的找他。我和每一个我所知道的认识他或者可能会认识他的人联系,却得到一样的未知答复。我到每一处我能到得了的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去找他,却不见他的任何踪影。就这样奔波了整整一年,我什么都顾不上去做,只是辗转各处地寻找他。那些日子,我感到自己的灵魂不在躯壳里,他好像就飘在我的头顶,看着我的身体机械性的重复着“寻找”这样一个动作。
吴邪说,一年过去了,起灵并没有因为我的努力寻找而回来,依旧杳无音讯。我忽然觉得后怕,是不是在我四处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回来过了,而我却不在?于是我立刻回到杭州,哪里都不去,每天都在店里等他。
吴邪说,就这样我又等了整整一年,每天盯着这条老巷子发呆,不知道有多少次把某个有些相似的背影错认成他,可是起灵还是没有回来。
吴邪说,那些日子我很想能梦见他,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梦到过,为什么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看这句话根本就不对。我的梦里都是些杂乱无章的片断,像破碎的线索怎么也拼不出一个叫做张起灵的人来。我开始思考着“庄周梦蝶”的典故,是不是我的生活才是一场梦,过去我所经历的一切,有关于我和他的一切,这些都仅仅是我的梦境而已?那段时间我都陷在这样一种可笑的思辨中,不断地自我剖白,试图给我的这几年起起伏伏的荒诞经历找出一个定论。
吴邪说,那段时间我都处于一种奇特的放空的状态下,时常盯着一个方向,思考着自己脑海中的谜题,就像老僧入定一般。胖子说,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像那小哥了。原来,以往起灵那样凝视着天空,都是在思考着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不是一场虚幻么。我想,我终于有些能够理解到他的心情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记着我曾对他不经意间说过的许诺。
如果你要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吴邪说,想到我跟他说过的那一句话,我忽然觉得我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如果我都不确定我自己是存在的还是虚幻的,那么又有谁来证明,起灵是真真切切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如果我把自己都给丢了,那么谁来再把起灵找回来。
吴邪说,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忽然发现时间竟又浑浑噩噩过去了一年。所以我振作精神,努力收拾起我荒废了三年的生意。甚至偶尔抗不住老妈的催促,也去去相个亲走走形式。我好像终于过回了我原先的生活,那些似乎是起灵没有出现以前的生活,可是,一切却又都从本质上变得不同了,不管他现在在哪里,因为他曾经在这里过,所以就会有许多东西因为他而改变了。
存在过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等起灵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这个结论。
我问吴邪,张起灵为什么要走。
“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吴邪看着我的眼睛,“但是我知道他做事一定有他的目的和理由,等他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或是找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他一定会回来。”
那个下午,吴邪对我说出了几年来积压在他心里的感受,说完了好像真的就轻松了不少,眼神里也不再努力地隐藏那种深重的思念之情。于是我也如同被感染一般,对他吐露了折磨我几年的忧伤心事。
然后我告诉吴邪,我之所以不离开杭州,也从不更换手机号,是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陈默会回来,既然我找不到他,那就原地等他来找我吧。
吴邪看着我,长久的不语,我却分明听到一声叹息。
那天我们一直说到夕阳西下,直至夜色笼罩。我看着淡色的阳光从玻璃窗上透下斑驳的光圈,在有些古旧的地板上微微跳动,直到门槛的影子被落日的余辉拉长,延伸至我们脚下,再到渐渐暗下来的铺子里,快要看不清了吴邪的面容,只有淡淡述说着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淙淙流淌。
正如从指缝中穿过的时间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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