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就不吃药吗?”她淡淡的扬眉,像哄小孩子那样,又问,“那为什么不打针。”
他想了想,缩了缩脑袋,没敢再说话了。
那样小心翼翼,小心的让她心尖都在颤抖。
她想起十岁那年有一次他发烧,一直不敢让她和母亲知道,在学校昏过去以后她们才发现。
当时他躺在病床上输液,看到母亲走进来,就是这样的表情,唯恐被人嫌弃被人厌恶的眼神,讨好的样子让人心里发酸。
心底软的不像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刺痛,一阵一阵的,扎在心里,她根本没办法对着他生气。
他见她脸上微微放松了,又讨好的笑笑,想要说什么,然后意识到发出声音似乎十分困难,只好指着她的手,示意她张开手掌。
她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他又冲她笑,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软糖,一颗一颗十分小心的放在她手心上,生怕会掉到地面上去。
她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给他买来吃药用的。
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喝中药,有几味药尤其的苦,他经常闹脾气,所以她没办法,就托文敏买了很多不伤药性的软糖,每次喝药的时候都会给他一颗,但是有时候药太苦了,一颗显然是不够的,可她依然没有多给,嘱咐护士一颗糖只能喝一次药。
听护士说,他这几天都按时吃着药,真不知道这些糖是怎么省下来的。
他说话还是只能断断续续,即便很困难,可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糖…你吃…给…你的。”
那么多的糖都在手心里,满满的一大把,仿佛还在散发着甜腻腻的气息,她几乎没办法全部拿起来。
而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干净明亮,充满希冀的看着她,只是希望她可以尝一下。
她也冲他笑,她不知道自己笑的难不难看,但努力弯着嘴角,抑制着眼角的泪水,唯恐会吓着他,然后拾起一颗,轻轻的含入嘴中。
草莓的香气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很甜,甜到几乎是发苦发涩,让她没有办法吞咽下去。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难看,他又显得有点困惑,十分不解的盯着她看了半天,以他当前的状态,不明白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就正如此时此刻她眼里突然涌出的泪光,即便她那样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克制到浑身都在发颤,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簌簌而落,他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忽然之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非常着急,又非常吃力的,问:“谁…欺负…你?”
她只是摇头,任由泪水浸润着脸颊,拼命的摇头。
他的样子好像是半信半疑,因为每说一个字都会牵扯伤口,他疼的其实已经满头大汗,但还是担心的看着她,又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别…怕。”然后指了指自己,说:“保护…你。”
她却转过身去,不敢再去看他。
手上的糖果被她握在掌心,已经变得又软又黏,甜蜜的香气盈满四周,让她开始觉得视线也在慢慢变得模糊。她将这把糖果攥的紧紧的,却不敢回过头去,再去看他。
她竟然觉得害怕,害怕他一旦清醒过来,就会后悔曾经把这么多的糖果,全部的,毫无保留的,都交给她,而他自己,一颗也不肯留下来。
他能给的,已经是他所能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