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快又剩下了姐弟二人。
陆雪琪觉得很疲倦，张小凡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暴躁和多疑，她需要尽快把这个问题妥善解决。
“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一些，“学校的训练很紧张，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晚上再溜出来了。”
张小凡的表情仍旧没有松动，眉头紧锁，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一股执拗：“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交代，我不会善罢甘休。”
“交给警察就好了，你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事再去分心。我听你的班导说了，领导们对你很重视……”
他的眼睛忽然眯起来，嘴角下沉：“无关紧要？”他走过来，俯下身，双手握住她的肩，那样的大力，几乎让她有些吃痛。
他的目光比正午的阳光更加灼热，就这么一瞬不眨的定定看着她。
“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她目光微颤，有了小时候那些经历，其实已经很少有事情能惊扰到她了，此刻却微微心惊肉跳的，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这句话作出回应。
她也根本没办法对他作出任何回应。
陆雪琪移开目光，窗外那棵柳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是枝繁叶茂，满目的翠绿仿佛鲜艳欲滴，让她想起以前的老家院子里也种了这么一棵树，每天放了学，张小凡就爱坐在那棵树下面，屋子里光线暗，有时候她就会坐在院子里写作业看书，而弟弟就会一直这么看着她守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起，弟弟的眼神变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变了呢？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再看向他。
过了很久，才慢慢的开口道：“我们都长大了，以后会有各自的生活。我希望你能真正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张小凡再次打断她，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他的语气也带着一丝疲惫，“我只想守住你，守住这个家，让你不要受到任何伤害。”顿了顿，扭过头，却忽然微微笑了，像是胸有成竹把握十足，“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虽然陆雪琪一再告诫他出院不需要帮忙，但真到了那天，张小凡还是过来了，忙前忙后的办出院的手续，和医生对接注意事项，甚至拿个本子在那里写写画画的，等到一切都安排好走出楼门，却见周浩迎面而来。
那种不安又令人无所适从的异样情绪再次出现，他不该出现在这个节点，而他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节点，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无不让她忧虑不安。
陆雪琪勉强打了声招呼，对方也十分客气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而对着弟弟正色道：“张小凡，有件事，需要你和我去一趟局里，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听见这话，他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语气淡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要带我走，总要有个名目吧。不知道周警官这次有没有什么手续可以出示一下。“
空气中隐隐漂浮起一股淡淡的腥气，她只觉得恍惚，想仔细思考这腥气的来源，却听见周浩的声音里似有隐忍的怒气。
“你真的希望我当着你姐姐的面，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少年也迎着他的目光，只是表情却没有对方严肃，一脸的云淡风轻、无知无畏，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皱一下眉，除非事关陆雪琪。他的语气也依然像无风的湖面那样毫无波澜：“你这话说的真奇怪。首先，你既然找我，就别把我姐姐牵扯进来；其次，我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如果能向你讨教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至于又得劳您大驾，直白点告诉我，那最好不过了。”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立在那，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过了很久，周浩才道：“王顺死了，你不知道？”
“王顺是谁？”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一阵之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强奸犯？他死了？”
周浩努力想从他的脸上读懂每一丝表情，可惜，眼前这个少年不知道究竟是太擅于伪装，还是情绪太过稳定，稳定到能精准的控制脸上每一块肌肉，但他仍旧不甘心的试探着：“你不觉得你当下的表演很拙劣么？”但显然，渐渐处于下风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是吗？”张小凡压了压嘴角，表现出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然后微微笑了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倒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死的了。老天有眼，值得庆贺。”
“张小凡！”周浩猛的提高了音量，喜怒形于色是做刑警的大忌，但是对着这个有重大嫌疑却又满脸轻描淡写的少年，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火气，几乎是厉声问道：“8月21日那天，你在哪里？”
少年这才皱了皱眉头，不为别的，主要是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陆雪琪越发苍白的脸色以及隐隐有些颤抖的身躯，只好无奈的抬了抬手：“好了周警官，你也别生气，我配合你跟你走就是了。但是我姐刚出院，你先让我给她叫个车，这总可以吧。”
周浩沉默不语，死死盯着他。张小凡便低下头用手机划了两下，没过多久，网约车如约而至，他将陆雪琪送进车里，刚要抽身离开，手臂却被紧紧抓住了。
陆雪琪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湛亮如一泓清水，让他想起初秋十分夜晚的星星，那么亮，仿佛一闪一闪便闪到人心底里去。
她抓的很用力很用力，五指几乎深陷进他的皮肉里，连指尖都泛着青白，她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他也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才倏然笑了，安慰的抚了抚她紧握着自己的手。
“放心吧，没事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他说，眼睛弯弯像一轮月亮，还冲着她眨了眨，“我很快就回来了。”

9
审讯持续了十多个小时，最后还是不得不放人。
时间、地点、证人，不在场的所有证据，张小凡全部提供的一清二楚，而之前在周浩眼里被认为证据确凿的监控录像，反而因为拍摄不清晰，无法辨认犯罪嫌疑人的具体表征而被认定为非法证据。
最后，是局里领导亲自过来接的人，非常诚恳的向张小凡道歉：“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没有仔细核对监控录像。局里会开会讨论，一定对周浩严肃处理。”
张小凡却笑了一下，全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语气，礼貌周全地说：“王叔您真的太客气了，任何公民都有配合公安调查的义务，既然周警官有证据证明我有嫌疑，那我过来配合调查也很正常。”
“这也不怪周警官，主要还是我那件破卫衣惹的祸，谁能想到凶手和我穿同一件衣服呢，闹出这场误会，以后这倒霉衣服我可不敢穿了。”
他说的轻快，甚至有些开玩笑的意味，极大缓和了刚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在告别了王局后还特意让周浩送他离开。
“周警官，我真不怪你，你可别有心理负担。”
“只不过，”他又说，“周警官，有时候证据充分和不充分，其实只在人的一念之间，你说对不对？”
他促狭的眯着眼睛，微挑着眉毛，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而周浩，不得不抬起头，他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目光在少年的脸上流转了一阵，末了才说：“只要你能对你姐有交代就好。”
这时候，周浩才注意到，在提及陆雪琪时，少年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方才的轻松与闲适在逐渐收敛，那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像是崩裂的岩浆，直冲着自己汹涌而来。
仿佛上一秒还是慵懒的小狼，下一秒就对觊觎自己猎物的敌人猝然示警，周浩甚至怀疑，如果可以，他就会在下一个瞬间发动进攻撕碎自己。
然而张小凡只是又笑了笑，目光轻描淡写的移向别处，冲他摆了摆手，转身便钻进了停在路口的出租车里。
夜风很大，吹乱了他的衣角，很冷。那股寒意顺着衣服渗透进皮肤，流入四肢百骸，让人忍不住瑟缩起来。
其实明明才不过立秋，周浩却觉得，冬天已经到了。

剩下的晚上继续

一进门，闻见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她连忙换下鞋子，甚至来不及像往常一样规整好，就寻着厨房的方向仓促而去。
撞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背影。
张小凡正在热火朝天的呛着辣椒，厨房里烟雾缭绕，一回头就看见她站在玻璃门外怔怔看着自己，不过才过去了十个小时，她似乎又憔悴了。
他又何尝不是？
本来干爽白净的脸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倦怠，却依旧饱含温柔。
“你回来了。”他将灶台的火关小了一些，隔着层叠的烟雾，仿佛还在冲着她若无其事的笑。
他怎么还能这样轻松的笑出来，十多个小时，她几乎是数着秒过的，从来没有这样难熬。
这期间，她去过警局几次，没有任何结果。后来只好又去了他学校，想着万不得已的时候，要不要联系他警校的师长，去探听探听情况。但踌躇间，又怕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反倒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只能干等着。
幸好，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一切，真的只是虚惊一场吗？
她怔怔望着他，一双眼眸里牢牢锁定着他的影子，深怕他下一刻再消失不见。
张小凡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走出厨房，又将碗筷摆放好，盛好了饭放在她面前。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快饿死我了。”
他说完就大快朵颐起来，仿佛今天只是无数寻常日子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窗外那轮斜阳照常缓缓下降，红彤彤的一大片洒在阳台上，浓稠鲜艳，仿佛血一样的颜色。
而她依旧一动未动的坐在那里，神情平静，任由指甲深陷进掌心，却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他仍旧笑着，很快就在她碗里添满了菜。
她如何能有胃口，只看了一眼，连筷子都没动过。
直到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两碗饭，她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低声喃喃般的：“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张小凡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仍旧笑着，绕过桌角走到她面前，“没事了，你别担心，周浩自己弄错了，一场误会而已。”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让她放松下来，她的身体自进门起就紧绷着，或者说，自他被带走之后，就一直紧绷着。
“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做的？”
他半蹲下来，按着她紧紧扣在膝盖上的手，一抬头，正对上她秋水一般明亮的眼睛，而那里也倒映着他的影子。
迎着她的目光，他并没有一丝逃避，就这么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坦然而温柔：“真的不是我，我保证。”她的手冰凉，而他的掌心滚烫，她微微皱眉，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
他却不肯放，微一用力，便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怅然落寞。
“对不起，不该让你担心的。”
最后一丝余晖也终于消失不见，月色渐明，清冷的光如水一样，四处仿佛都是潋滟的光泽。
她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仿佛只想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而他也回望着她，那样真诚而干净的目光，满心满眼只有她。
也许，是真的吧。
只要他说，她总是愿意相信的。
陆雪琪这样想着，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沉沉的斜靠在椅背上，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紧绷了十多个小时的神经一经放松，就只觉得头晕目眩，精疲力尽。
“别怕。”耳边是他的轻声细语，“我答应过你，永远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曲起一只膝盖，单膝跪在那里，将头轻轻伏在她的膝盖上，那样的小心而虔诚。
他的呼吸很轻，鼻息温软，只是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像一尊方石一样，千年万年不变地望着她、守着她。
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月色下，不知传来了一声谁的幽幽叹息。
再也忍不住微微颤抖的手，她伸出双臂，轻轻将他拥进怀中。
湿热的温度晕开一层墨，似乎是有水滴坠落。
就这样吧，他在逐渐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就这样吧。
已经足够了。

陆雪琪没想过会再次遇见周浩，不过这次遇见的场景没有之前那么让人揪心了——他们是在超市里偶然碰见的。
因为受伤未愈的缘故，她最近又搬回了家中暂住，所以张小凡回家也格外勤。虽然她三令五申的不许他总是回来，但他惯于先斩后奏，往往已经到了家门口才给她打电话，说训练太累，说学校吃的不好，说同学太吵，总之，就是想念家里的好，就想吃她做的青椒炒肉。
其实陆雪琪不是很擅长做菜，至少没有他擅长，连她自己都觉得寡淡无味的东西，他却总是吃的津津有味，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张小凡的味觉是不是异于常人的。总之，他就是乐此不疲的，天天发信息说做梦都在吃那道青椒炒肉，可即便在梦里也总是吃不到，醒来就更馋了。
他总是这样，在她面前，总是没个正经的样子。陆雪琪微微皱眉。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
虽然是这么想，到底还是来了超市，这个季节的青椒并不辣，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掂量了几个放到面前的购物车里，然后准备去买一些水果，张小凡最近大概是训练太累，嘴里一直有溃疡，吃东西的时候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问了学医的文敏才知道，原来是缺维C，所以她在药店买了一些泡腾片以后，还是觉得食疗的方法更好一些。
挑选橙子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在远远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就看到周浩站在冷柜那边的货架旁，正冲着她招手笑。
她很久没有和周浩联系了，周浩也没有再主动找过她，只是听张小凡偶尔一句半句提起过，因为办错了几个案子，受了一些处分，但总归没被调离市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能遇见他。
周浩见到她，仍然神色如常，笑的很开心：“你怎么来超市了？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对着他，其实陆雪琪还是有一些歉意的：“一切都好，麻烦您挂心了。”
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她其实很想找个借口走掉，但眼见着收银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只好又寒暄了一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逛超市？”
周浩无奈的一扬眉，语气也很无奈：“还不是我家那个小妹要来了。女孩子家家，非要考警校，家里老人天天耳提面命，说少了一根汗毛都要为我是问，我这不就得赶紧来超市买点好的。”
“你有妹妹？”陆雪琪微微诧异了一下，又让周浩笑了：“怎么，我看起来很像是独生子吗？”
陆雪琪不由得浅浅笑了笑：“没有。”然后说，“你是个很称职的哥哥。”
周浩也跟着笑：“我称不称职不好说，但是你肯定是个称职的姐姐。”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你的弟弟也比我小妹听话多了。”
陆雪琪只觉得提起张小凡，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怪怪的，不及思考，周浩又继续说道：“我都忘了，其实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陆雪琪怔怔向他看去，周浩仿佛是自嘲似的笑了，那表情，像是在服输，这样的神情，在他这样的人脸上，并不会多见。
但他仍旧带着一丝不甘心似地说：“因为莫须有的事，我差点错抓好人。”
“我一直想和你解释这件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天的监控视频我明明已经核对了好几遍，我明明已经……”
陆雪琪微微思索了一下：“那您能否告诉我，王顺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浩犹豫了好一会，再三确认她不会害怕以后，才说：“王顺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被发现的时候肋骨几乎全部骨折，颅骨骨折，还有……”他停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下去，难得的有几分为难，多看了陆雪琪几眼，才继续说，“王顺的那什么，也被……”
“……凶手给他留了一口气，他是自己爬到大街上求救的。只不过伤势太重了，五脏六腑都在大量出血，到了医院没挺过去……”
“我查了监控录像，很嚣张，可以说是故意挑在一个有监控的位置，背对着监控对王顺进行殴打。”
“我知道不该和你说这些，他是你弟弟。但……那凶手的体型和你弟弟真的很像，当时我也仔细甄别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还是错了……”周浩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神情茫然，情绪似是十分低落，这件事似乎对他打击不小。

“周警官？”她唤了两声，才帮他抽离出来，“你还好吧？”
周浩还待再回头说什么，却猛的感到一阵异样，这种潜意识里的警觉，让他几乎能够仅凭本能就找到异样的方向，然后冲着那边扫视过去。
张小凡正站在不远处，他神情闲适，目光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漠然，既不像对着仇人也不像对着熟人。
“周警官，怎么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张小凡微微眯起眼睛，“难得碰到一起，不如来家里吃顿便饭吧。前些日子你为我们忙前忙后，一直都想好好感谢感谢你。”
周浩看着他，盯了一阵，作为警察，虽然才不过三十岁，但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他往往能够一眼就看进人心里去，只有这姐弟二人，他读不懂，看不透。他面对陆雪琪不那么游刃有余，或许还可用另一层原因解释，但张小凡，却是更令他琢磨不透的那一个。
“不用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浩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今天能碰上陆雪琪，他本来是带着高兴与侥幸的心情的，甚至有一瞬觉得这缘分或许真有几分天注定，而张小凡的出现，又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这件事的难度了。他的确和这个人不太对付，也能明确的感受到，对方显然也不太喜欢自己，用“不太喜欢”四个字，或许程度还太轻。
待人走远后，陆雪琪转过头，却见到张小凡目光冷冷的，死死盯着那个早已消散在人群中的背影。这眼神极为冰冷，令她在余光之外，仍旧感到瑟缩。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见他了么？”他收回目光的一瞬，看向她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委屈。刚才老远就见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大有一副郎才女貌的意思，但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约好的？还是他在跟踪你？”
陆雪琪微微一怔，这话里的讽刺让她十分不舒服，不自觉拧起眉梢：“今天只是在超市偶然碰到。”
他却弯着唇角，冷笑了一下，用一种昂扬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调侃，实则在阴阳怪气：“看不出来，你们这么有缘？”
“你什么意思？这种事有必要骗你吗？”她只觉得现在的张小凡简直有些不可理喻，更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刚才和周浩的谈话已经让她心神不宁，实在无暇分心去和他争执。
“他想追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张小凡默默捏紧了拳头。
“所以呢？”她冷冷一笑，淡淡的反问他。她自认为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照顾他反复无常的情绪，也足够宽容他越来越逼近悬崖的行为了，可他还是这样，自我、一意孤行，丝毫没有顾及过她的心情和顾虑。
这样漠然的态度，这样无所谓的语气，蛰的他心里一痛一痛的，那又怎么样？他突然有些惶惑了，姓周的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有些无法评估了，甚至有些害怕去掂量了。
她神情冷淡到了极点：“我今晚要回学校，晚饭你想吃什么，自己回家做。”说着，她就放下了购物车里刚拿来的新鲜蔬菜，搁置一旁。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气极反笑：“回学校？你到底是想回学校，还是想去找他继续有说有笑？”
终于被他激怒。
挣脱的过程中，手腕有些吃痛，可她全然不在乎，动作也越发猛烈，为了避免闹出动静被围观，他只好一下松开了手，只是神情却无比的落寞，甚至不敢看向她。
只听见她冻结到冰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和谁有说有笑都和你无关。”冰刀一般，连她自己都要被冻伤似的，“我没有义务听你的安排和指示。”说罢，将手推车往那一停，便远远的走开了。

10
“从犯罪现场或其他调查环节获得的物证常常是最重要的，也是案件成功侦破的基础。然而，很多案件由于缺乏物证从来没有得到过解决或起诉。另一方面，一些无辜的人因证人误认或法科学证据的误用二倍逮捕和起诉。虽然一项近乎完美的犯罪罪犯只留下极少证据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但更有可能的是从未识别和发现关键证据……”
年近六十的老教授，用非常枯燥的语气，以一种近乎催眠的方式，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的讲着这门看起来很无聊，学起来更加吃力的课程。
周小环和所有这门大课的学生一样，趴在那里，就着老师的声音睡得正香。她头上顶着一本《犯罪现场勘查指导手册》，据说这是给本届大一新生新增的课程，周小环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向学校献言献策搞出来的东西，理论枯燥，而且没有任何实践的可能，和犯罪心理学一样，都不是人能学明白的玩意。
她忽然很后悔。本来因为父母和老哥都是警察，她从小也对这个职业充满向往，但是因为体能很差，所以基本上已经对这个职业不抱任何期待了，却没想到这所警界名校在她高三那年又新增了一个犯罪分析专业，这个专业很宽容，填报说明上显示只要文化课成绩优秀，可以在入学时对体能放松要求。毕业以后报考公安的文职类工作也可以成为警察。
这还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本着一腔对除暴安良的热情，周小环以全市前一百名的成绩考入了这所被誉为警界黄埔军校的警校。结果入学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她错付了。
诚然，高考的时候确实对体能没有很高的要求，可是，并没有任何人提示她到了这所学校，任何专业都要经受残酷的体能训练。
周小环的噩梦开始了，除了早上的拉练，下午的集训，甚至还有晚上不定时的机动训练，这才刚开学不到三个月，她已经暴瘦了二十斤。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体能课咬咬牙硬上也就算了，入学以后，就连她深受美剧影响立志要学好的犯罪心理这门课程，也难的离谱。
苍天呐，她一个文科生，天天不是在学高数的路上，就是在背人脑构造，计算各种生物公式的路上，半个月一次的不定时抽考，几乎让她彻底失去了业余娱乐时间。
第一次考试还能勉强拿个合格，第二次考试就开始在挂科的边缘反复横跳，再来一次，不死也得半残。
在这一点上，整个寝室都达成了共识。
如果要挂科，大家一起挂，这样挨骂也能一起挨，彼此还能分担一点。

“唉，你身后，五点钟方向，有帅哥……”室友突然狠狠拐了她一肘子，这大姐的力气简直堪比金刚葫芦娃，一下子就让周小环从睡梦之中瞬间清醒，“好像不是咱们这一届的，瞧着眼生，啧，真是帅的很有调调哦～”
周小环只想甩一个白眼过去，但横竖闲着没事，不看白不看，于是她用头发做掩护，半偏着头，借着假装打理刘海的动作，偷偷向侧后方描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生。
头发是很短的板寸，男生留板寸虽然很精神，但是很少有这样好看的。眉骨深邃，眼睛狭长，被阳光一晃，光线就顺着发线穿透过去，近乎透明一样的金黄色，嘴角忽然挑起的一丝笑容，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玩味的表情晃的人心如小鹿乱撞。他正在和旁边的男生低声讨论着什么，根本没意识到有几个女生正在偷偷看自己。
不错，好得很，确实帅的很有品味。周小环瞬间心跳加速，有点不太淡定了。
她因为是警察世家出身，身边叔叔阿姨的孩子们都是男孩居多，再加上警校的这些男同学，大多数都长得非常周正英挺，甚少有这样沾着点邪气又好看的。
周小环自诩长的不差，从小学到现在，美若天仙这四个字虽然当不起，但总能荣获一些班花校花的赞誉，当然了，在这个警校当校花目前不到三个月，原因是整个学校只有六十个女生，所以她暂时充当一下校花也是可以理解的。
给男孩子塞纸条这种事，周小环从来没做过，她觉得这种方式既老土，也不直观，哪个男生能收到纸条以后马上回忆起女生长啥模样，从而立刻根据纸条联系女生呢？
所以周小环决定打直球，下了课以后，在一众宿舍姐妹的鼓舞下，她深呼吸三次，然后非常镇定的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你好，我叫周小环，是犯罪分析专业的大一新生。”
男生抬起头来，神情看起来不太意外，显然已经处理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
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很好看。周小环心想。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她鼓起勇气，语速很快的说。
男生微微皱起那对锋锐的眉毛，半天，才像是笑了。她并不确认男生的眼神里有没有笑意，只见他点点头，用非常低沉好听的声音说：
“我叫张小凡。周小环是吧，很高兴认识你。”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最要命的是，因为地理位置被归类为南方，连暖气都没有。周小环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怀念自己老家的暖气，她手里掐着一张本校运动会的赛程表，今天是运动会的附加项目——警务格斗赛，听说张小凡也会参加，这场比赛一票难求，原因倒不是业界多轰动，只是入围决赛的那几个男生长的都很好看，远近闻名，所以很多外校生也都蜂拥而至，瞬间把本校想前来观瞻的同学挤了出去。
周小环因为和张小凡最近渐渐熟悉了起来，所以在他那里拿了一张票，于是就这么顶着室友们艳羡的目光来到了体育馆。
其实周小环对这件事情的认知还是非常清晰的，和张小凡正式接触之前她就打听过，喜欢他的女生不少，但是没听见他和谁交往过，唯一传过绯闻的就是邻校B大的某位系花，叫什么王悦的，可是谣言只传了一阵就戛然而止，所以想必也不是真的。
所以，他要么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要么就真的是清心寡欲，没几个女生真能入得了他的眼。
在一众女生中，她的长相并不算最漂亮，身材也不是最好，唯独气质这一块尚可，但是男人毕竟都是视觉动物，怎么可能放着最漂亮身材最好的不要，反而选自己呢？
还是室友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你再好看再漂亮，难道还比得过他姐姐吗？
周小环瞬间释然。
陆雪琪的大名，估计不管是本校还是旁边几个邻校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除了专业方面的名气，容貌更是被誉为整个B大建校以来的第一大美女，周小环有幸在B大校庆的时候见过一次，当时陆雪琪作为研究生院的学生代表在讲台上发言，据说那天不管是本校还是隔壁几个学校的男生都轰动了，把学校的大操场和大礼堂全部围堵得水泄不通。周小环当时也来乱凑热闹，隔着前面上百个人头也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真真儿的大美人，用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都觉得俗气了，总之是她这个文化水平所表达不出来的那种美。
周小环想到这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然后就听见有人在问：“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体育场怎么走？”
她回过头，刚想热心指点一下，结果见到来人便直接愣在了那里。
两个女生，都是身形高挑肤色白皙的美人，其中一个大概是医学院的，满身消毒水的味道，另一个，可不就是刚才自己胡思乱想里的那个女主角，张小凡的姐姐——陆雪琪么。
隔着这么近，更觉她清冷绝丽，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对湛亮如星的眼，长眉如柳，嘴角只需要轻轻一勾，少不得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
但是好在陆雪琪一直以冷若冰霜出名，她的话也不多，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倒是稍稍皱了皱眉，可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点倒是和张小凡很像，哦不对，应该说，张小凡这点和她很像，同样的一句话不说第二遍，同样的待人冷淡而客气，不过姐弟两个总归是不同的，一个是无所谓似的漫不经心，另一个则是无法让人靠近的淡漠。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有心无心的，她其实多多少少对张小凡了解一些，心里对他的这位姐姐还是很敬佩的，于是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陆学姐吧，我听小凡学长提起过你，他没说今天你来呀，你那里有没有票？没有的话，我这张让给你吧，我站着就行。”
“小凡学长”这四个字话音未落，她突然觉得陆雪琪的眼神仿佛微微一变，连带着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异样，但是再看过去的时候，分明是什么情绪都没有的，很淡然的眼神。
倒是另一个大美女在那里笑着调侃：“你该不会就是最近一直和小凡走的很近的那个小学妹吧。”然后扭头对着陆雪琪笑，“你家那个傻弟弟终于开了窍了？”

周小环被她说的有点不大好意思，最近她和张小凡确实关系挺不错的，张小凡很擅长犯罪心理这门课，经常抽空过来给她划重点，体能课他也会偶尔指导指导，有几次没坚持下来的时候也是张小凡和班长打了个招呼，才没对她罚课。
算是对她比较另眼相看了。
想到这，她只觉得不好意思，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见到了当事人的姐姐，她还是很心虚的。
陆雪琪依然是淡淡的神情，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我们这里有票的，麻烦帮忙指个路就好，多谢。”
“没问题，我带你们进去。”她说着就在前面引路，听见后面两个人的交谈，那个学医的大美人叫文敏，这次是拉着陆雪琪过来看比赛的，她的男朋友也在最后的决赛名单里。不过听起来，好像也是最近他们姐弟两个吵架了，叫文敏的大美女正在劝陆雪琪过来看看弟弟，免得矛盾越闹越深，最后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周小环听的入神，打开门就直接往里面闯，然后就是狠狠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一时也是没防备，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
扶着墙，她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带着训斥的口吻说：“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回头可别说你是我妹妹，丢不起这人。”
周小环抬起头，果然就看见自家老哥那副板着的臭脸，那副臭脸上一秒还对着她颐指气使老神在在的，下一秒，突然就成了微风化雨润物无声的笑容。
“你怎么也来这了？对格斗很感兴趣吗？”
周小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翻着白眼十分嫌弃的想，就算见到美女，也不至于这样吧，整个就是一个花痴加舔狗。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舔狗不得house
周小环一边鄙视自己老哥，一边继续琢磨，但是如果是当陆雪琪的舔狗，倒是也不冤。她如果是男的，她也当。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的内容应该就是，嘿嘿

299楼好像没出来

11
这种格斗术比赛其实并没有传统比赛项目有趣，格斗双方也不是以展示招式的潇洒和帅气为目的，一招一式都是拳拳到肉的搏击，出手要快，还击要更快，一场比赛最多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分出胜负。
一共十组，半个小时后，晋级了三组，又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比赛已经结束。
第一名仍然毫无意外的是张小凡，他很礼貌的谢过对手和裁判，拿过奖杯，非常象征性的站在台上举了举，脸上没什么动容的表情，就好像拿奖对他而言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看台下的周浩不由得感慨万千：“唉，可惜我老了，不然用桑博应该可以破了他那招。”
周小环再次投来鄙视的眼神：“哎哎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了，你就是再年轻十岁，和小凡学长也没得比。”
周浩不由皱紧眉头：“我看你是欠揍，刚来大学半个学期不到，就谈恋爱。回头我就告诉咱爸去，让他打断你的腿。”
周小环冲他吐舌头：“爸才不管，爸还说有好男生让我赶紧下手，不要最后只能挑你哥那样的。”
“你……”周浩气结，“女孩子家家，一点正形也没有，让外人笑话。”
周小环并不理会他，只是回头冲着陆雪琪笑：“陆学姐，小凡学长一直这么厉害的吗？”
陆雪琪的表情仍然很平静，“嗯”了一声，停了停，才仿佛若有所思似的淡淡道：“他一直很优秀。”
正说话间，张小凡已经从奖台上走过来了，他出了很多汗，周小环连忙送过去毛巾和水，他接过去以后也没说谢谢，而是冲她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举着那瓶矿泉水很快就喝光了。
文敏低头瞄了一眼陆雪琪，她神情冷淡，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紧紧攥着，手掌泛着青白的颜色。
而张小凡，更是奇怪，明知道姐姐在这里，从头到尾都没向这边看过来一眼。
姐弟之间，仿佛在较着什么劲似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还是周浩打破了沉默，笑着问：“张师弟刚才的马伽术是从哪里学的？我记得田老师的巴西柔术还有中式格斗很出名，马伽术是很少拿出来授课的。看起来有点像野路子。”
张小凡对他显然没什么好脸色，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语气也懒洋洋的：“倒也没什么，野不野路子的周警官如果感兴趣，咱们可以过一过手，切磋切磋。”
周小环愣了愣，她不知道张小凡身上这种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于是赶紧过去又递来一瓶水：“我饿了，咱们一会去吃点东西吧？”
张小凡这才向她扫过来一眼，她明显感觉到他应该是不大有兴致的，虽然他坐在那里仍然是放松的姿势，但唇角下沉的厉害，下颔骨线凌厉，表情冷淡极了。
他的目光仅仅只是在自己脸上略略停留，又向身后不知名的方向转了转，这才收回。然后就没有再开口。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会周浩这副有点像挑衅的语气。
周小环微微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泛上一丝淡淡的甜意。
张小凡的脾气在他们班内部是出了名的乖张，阴一阵雨一阵的，曾书书跟着他就有没少吃苦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家老哥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他肯为了自己来迁就周浩，已经很好了。
想到这，她轻轻咬了咬唇，手也有些微微颤抖的扶在了男生坚硬有力的肩膀上，她其实很担心张小凡会不耐烦的挣脱开，但是张小凡并没有，他只是回过头来，语气很温和却又淡漠的问：“想吃什么？”
似乎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询问着她的意见。
周小环歪了歪头，明媚的笑了笑：“我听说附近开了一个主题餐馆，艺术画廊风格，挺有意思的。”
“嗯，那就去那里吧。”张小凡说，他也像是不着痕迹的微微笑了，脸颊上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显得整张脸都明亮起来，“听你的。”
“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文敏笑着打趣，“还是年轻好啊，看着他们，我都觉得自己又初恋了。”
她拍了拍陆雪琪的胳膊：“不是说你弟弟没谈过恋爱吗？我看这小子挺会的嘛，比他大师兄那个榆木脑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诶？雪琪，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这么一问，不仅是周浩，连前排的张小凡和周小环两个人也向这边看过来。
张小凡的目光依然幽深，仿佛漫不经心的扫过来一眼，然后就转了回去，很专注的在听身旁的女生说话。
心脏好像一抽一抽的，一阵强一阵弱的打着鼓点，可眼神却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应该是竭力在给自己营造一副置身事外的疏离的，但那层无形而透明的玻璃罩子却不太奏效，依旧听得清看得清，一切都是一清二楚的，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微风吹起的湖面：“没事敏姐，可能最近实验做的太晚了，有些累。”
“我看也中午了，要不一起去吃吧。”周浩在旁边也十分的担心，“天天那么累，身体也是有极限的。”然后说，“都别客气了，这顿我来请。”
周小环顿时兴高采烈的：“行啊，走走走，咱们专挑贵的点，吃不死他。”

餐厅装潢的很有一股中世纪文艺复兴的风情，走廊长长，两侧都是叫不出名字的世纪名画，阳光透过七彩的琉璃窗投射过来，整个过道都是慵懒沉郁的色泽。
周小环好奇的走走停停，她的脚步在看到一副画作后停了下来。
一只长着翅膀的人头鸟伏在另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身上，偏生那妖鸟面容美丽，与男人十分登对，一人一兽目光交缠，远处的山峰阴郁叠峦，黑云密布，整幅画的风格异常阴暗，看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她心里惶惑，于是顺手拉过一个路过的服务员问：“不好意思，这幅画挺特别的，能告诉我是什么主题吗？”
服务员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闻言只是不好意思的笑，轻声细语的道歉：“抱歉，我是刚来的，还没有仔细了解呢。”
周小环失望的哦了一声，松开手去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边的男生用好听低沉的声音淡淡道：“那是《俄狄浦斯和司芬克斯》。”
其余四个人的脚步停住了。
男生站在那里，用很慵懒的语气随意似的解释：“传说中，俄狄浦斯为了迎娶母亲，杀了自己的父亲。但是现在大家更愿意相信他弑父娶母只是因为命运的误会。”
“最后俄狄浦斯为了赎罪，以自杀作为宿命的终结。”
周小环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好像非常奇怪的凝滞了，于是赶紧插科打诨：“哦，我想起来了，上周的课程刚学到，现代心理学把这个现象称为俄狄浦斯情结，和女性的厄勒克特拉情结一样，都是用来代指一个人的性成长时期，会对身边成熟的异性产生好感，需要有人正确的引导，否则会带来心理上的残缺，无法成为心理健康的正常人，也会热衷于使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周浩嗤笑了一声：“现在的学校都学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记得我念书那会，我们把这种心理状态统称为变态。”
“你能别说了吗？文盲。”周小环对这个老哥实在鄙视的不得了，“以后你也别说你是我校友，我更丢不起这人。”
周浩耸耸肩，语气仿佛带着那么点意有所指：“现代人更愿意把喜欢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称为超雄综合症，这类人智商时高时低，自我控制情绪能力极差，其实就是个没有进化完全的疯子。”
周小环注意到，男生的唇线继续下沉，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介于慵懒和凌厉之间，他的眉毛浓黑，皱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很阴沉吓人的，浑身的肌肉紧绷，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的豹子一样。
她心里奇怪到了极点，转头向身后几个人求助似的望过去，结果文敏正在和男朋友宋大仁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而陆雪琪却偏着脸望着窗棂上斑斓的颜色默默出着神。
这个清冷绝丽的女子今天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容色分外平静，仿佛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假人，反倒是自家那个老哥，对人家热脸贴着冷屁股还乐此不疲，周小环想到这里，不由得大摇头。
最后还是陆雪琪注意到她的目光，仿佛也察觉到这里有什么异样了，但是她连眼睛也没抬，更没有望过来，只是淡淡的开口发话说：“走吧。”
这才打断张小凡和周浩之间越发紧张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