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令人崩溃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在某一天，张小凡莫名其妙的恢复了正常。
原因无他，他开始每天回家做饭，又不辞辛苦的，用保温桶里三层外三层的装好，乐颠颠的送到陆雪琪学校。
陆雪琪搬出去用的借口是学业忙，顾不上回家，而这理由，张小凡此刻也正好用得上，既然姐姐学业太忙，那他主动去送送饭，照顾照顾她，也显得十分合情合理了。
一来二去的，实验室的同学们纷纷羡慕不已，一是他送来的饭菜实在太香，二是这弟弟也太贴心，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天准时出现，简直比外卖小哥还专业。
实验室里早有胆大者开始撺掇陆雪琪介绍给自己认识认识，众女垂涎三尺的表示这弟弟人长得真心不赖，对待女孩子又温柔体贴，还是警校的学生，身体素质也极佳，简直是男朋友的模范人选。
陆雪琪大概是知道原因的，上次张小凡刚从警校训练回来，上衣湿透了，拎着保温桶一路跑过来的时候正好被一众女同胞们看到弟弟若隐若现的腹肌，当天下午就有人过来要认她当姐。
陆雪琪望着这位比自己足足大六岁的“博士妹妹”，一时之间默默无语。
后来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沉默着笑笑不说话。弟弟的确很优秀，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长成了别人眼中的所谓男神。但她打算不再插手他的事情，上回因为王悦吵过的架还历历在目。随他去吧。
见此，旁边另外一人又打趣道：“人家宝贝弟弟，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让你拐走。”
“雪琪，你不会舍不得吧。”
这回，她不得不说些什么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一分，敲击键盘的手也微微顿住了。然后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他不乐意我干涉他的事，等下次来了，不如你自己问他。”
这天，中午时分，实验室里的人寥寥无几，陆雪琪还在锁着眉头奋笔疾书。剩下几个人正准备去食堂吃饭，远远就看见张小凡提着保温桶走来。
“雪琪，你弟弟又来了。”
还不等几人出门，他突然叫住了她们，还露出乖巧的笑容：“姐姐们好，我今天做了好几人份的，大家留下一起吃吧。”
他话刚说完，陆雪琪突然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才发觉，这称呼，竟酸的倒牙，而他从前这么叫她的时候，她怎么就从来没有察觉过。再配合他此刻故意上扬的卖乖般男性尾音，她恨不得挖个地洞迅速逃遁。
几个人瞬间心花怒放，被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突然明白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真实含义。

“唉，雪琪，羡慕说累了。”一人感叹，“你这弟弟从哪捡来的，为啥我家那个天天上房揭瓦无恶不作。”
“咱俩能换一下不？”
“不是有人要加人家微信吗？”另一个揶揄道。
张小凡笑了笑，没说话，眼角余光瞥了陆雪琪一眼。陆雪琪正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和碗里的这几粒米已经鏖战多时了，大米粒都已经快被她捣成了粥。
她冷着脸坐在那，像是对几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只有汤勺里的清澈汤汁在微微荡漾。
“不好不好，不能一个人据为己有，我觉得不如这样，你可以当我们所有人的弟弟吗？”另一个人问。
他又是一笑，笑容干净的像是初秋的阳光，“姐姐，你们要是喜欢吃，我可以经常来的。”
“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照顾我姐，找个时间，姐姐们可以来我家里坐坐，我再多给姐姐们做我拿手的那些菜。”
瞧瞧人家这弟弟，不光温柔，还嘴甜，既有成熟男人的体贴，还有少年的青涩，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尤其他那一笑，牙齿白白的，酒窝大大的，眼睛亮的像是黑曜石，再一联想到同年级的那些老帮菜，对比之下，差距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只有陆雪琪仿佛置身事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一顿饭吃下来，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没吃几口就饱了，也可能是，被张小凡给恶心的。
“多吃点。”他见状连忙又在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我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她的话里透着几分奇怪的疏离，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我吃好了，先回宿舍拿点东西，你们慢慢吃。”
“我送你去。”他腾的一下起身，高高的个子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用了，你陪他们吃饭吧。下午没事了早点回你学校训练去。”
几人看在眼里又是一阵感叹。
果然，只有严厉威严的姐姐，才能训练出这样乖巧懂事的神仙弟弟。

这还不算完，张小凡简直是变着花样的找借口去学校找陆雪琪。
送饭已经玩不出什么新意了，他又开始往她宿舍跑。
曾书书好奇无比，非得硬跟来。
他带着个拖油瓶，多多少少有些不高兴，但转念一想，今天是去做卫生的，多一个劳动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刚走到宿舍楼下，曾书书已萌生了退意，怯生生地问，“女生宿舍管的严，我们能进去吗？”
张小凡对这个看似是花花公子，其实是个草包的家伙投以不屑的一瞥，随后，几乎是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迈进了女寝宿舍楼的大门，又是招牌式的明亮笑容，先跟宿管阿姨打招呼，关怀备至的问阿姨她女儿的发烧有没有好一点，又殷勤地提过去一兜子水果，看他们这样子，宛如忘年之交的老熟人。
曾书书简直目瞪口呆。
这大哥平时老是阴沉着一张脸不爱说话，但是只要事关姐姐陆雪琪，是人也开朗了，说话也好听了，就差和人家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了。
“你怎么又来了？”
陆雪琪简直头痛不已，这次，他不仅自己来，后面还拖着一个贼眉鼠眼左看右看的曾书书。
“昨天不是说了，来帮你们大扫除，我和剩下三位姐姐都打过招呼的。”他眨着眼睛，嘴角上扬，挂着一副明亮灿烂，但在她看来却如此欠揍的笑容。
陆雪琪忽然觉得手很痒。
还没等张小凡反应过来，脑门上就挨了一记，弟弟当即吃痛的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倒把陆雪琪吓了一跳，她最近在电脑上录枯燥的实验数据，实验室的键盘偶尔接触不良，需要用力敲击才能打上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手劲练大了。
看着他揉着脑门半天不说话，她才有点后悔，眼角余光瞥过来一眼，实在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真疼还是他装的。
又僵持了一分钟，陆雪琪终于缴械投降，伸手过去拂开他额角的碎发。
确实是红了，而且是红通通的一大片，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眼睛居然也是红通通的，跟小时候一样，耷拉着嘴角：“你不想我来，我走就是了。”然后一扯还在旁边左顾右盼的曾书书：“快走吧你，这里有人不欢迎咱们。”
走了不到十步，就听见陆雪琪无奈的语气在身后淡淡响起：“来可以，不许捣乱。”
曾书书无力的扶额，看着这大哥又屁颠屁颠追上去的身影，被走廊上飞扬起来的尘土呛的疯狂咳嗽起来。

今天是茶艺男主

我服了，网易这什么破服务器，进都进不去捉急，看来今天还是只能写文了

今天加班所以没有了。结果游戏也没玩上 害

坏消息是，继续加班
好消息是，今天我在指望B角了就看他的了

7
真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作为市局刑侦干警，周浩的休息时间非常少，即便是早早排好了班，但只要一有电话响起，他就必须立刻结束休息赶往局里或者案发现场，所以算起来，他已经有整一个月没有好好放松过了。
前两天刚结束了一起爆炸案件的秘密侦查，周浩带着手下的兄弟熬了整整三个大夜，筛选出了几十条有效线索，眼看着大家伙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局里领导暂时将工作移交给了另一个侦查小组负责。
总算可以好好睡一个完整的大觉了。
他疲惫的回到家中，顾不得洗澡便倒头大睡，一直睡到了临近中午才被饿醒，随手泡了一桶泡面，打开电视，将频道调到当地的警务频道。然后就着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开始吃泡面。
邻市的一起特大入室抢劫杀人案被侦破了，案发现场均为老旧小区，监控基本都是无法使用的状态，为破案增加了很多难度。省厅在本地市局也抽调了很多侦查力量，最终总算在72小时内将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两男一女，系团伙作案。
而为这起案件提供心理侧写建议的却是一个20岁出头还在警校念书的少年。
电视里正播到他接受采访的画面。
少年长相清俊，身形挺拔，立在那里便如肃肃劲苇，他的表情很漠然，连声音和语气都是淡淡的。
“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
“我没有太多的感言，但是我只想说，如果一定要我找出心理侧写的秘诀，那我归纳了一句话，希望能更好的帮助大家理解心理侧写。”
“了解罪恶最好的方式，就是设身处地的了解罪恶。”
“谢谢大家。”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周浩连忙调低了音量，他住的是单位分配的宿舍楼，隔音很差，被邻居敲门就不好了。
周浩又想起了那具叫张建军的陈年尸骨。上个月他安排了火化事宜，其实也不是火化，毕竟也就那么一摊骨头，没什么好火化的，但是按照政策规定，还是需要殡仪馆来进行处理。
尸骨的儿子，也就是电视里正接受采访的这个少年，张小凡，那天也到了殡仪馆，少年自始至终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和自己有点关系的人躺在那里，偶尔展露出的那点伤心，大概是触及到了心底深处一点微小的美好回忆。
5岁失去了母亲，7岁父亲再婚，继母带了一个女儿，比他大了两岁。10岁继母去世，14岁父亲失踪。
一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周浩想。
这样一个孩子，和另一个孩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长大，这在周浩这种从小在健全家庭长大，父母又非常恩爱的人看来，其实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周浩又想起张小凡的姐姐，那个清冷却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仿佛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漠然的，无动于衷的，唯独对弟弟张小凡十分关心，自从上次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其实已经约了三次见面，但是因为周浩工作的原因，总是临时有事不得不取消会面，只有一次见了面，但也是简单聊了两句就又被队里叫走了。
周浩想到这里，便打开手机微信，给她发了一条自己正好有时间，可以见面聊一下的信息，没想到对方几乎是秒回，欣然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们约在午后见面，但因为陆雪琪下午还有实验要完成，时间有限，所以他们约在了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店。
时值盛夏，正午的阳光浓烈的像是要将空气燃烧起来，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店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好像都是学生模样，可能在这里也只是兼职而已，工作得甚是了无乐趣。
女生的出现很突然，却并不显得突兀。
白色遮阳帽，白色窄肩衬衫，水洗蓝的牛仔裤，非常简单的穿着，只一张粉黛不施的脸却似有异样的美丽照射过来，令得周浩不由失神。
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抱歉警官，我来迟了。”
“没事。”周浩轻咳了两声：“我也是刚来。”
“上次咱们说到哪里了？”他问。
陆雪琪微一沉吟，然后才说：“您上次说，小凡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父亲的人。”
“嗯，我想起来了。”周浩道，“我上次问了你弟弟，他确实承认有一个晚上，他和死者大吵了一架，据他说，他们父子两个那天大打出手，两个人都受了点伤，后来他带着死者去了医院就医，就医的过程中两个人又起了争执，这次以后，死者就没有再露面。”
“我认为他的说辞有一些问题，所以我还是想来向你了解情况。毕竟你们姐弟一直生活在一起，如果有什么情况，我还是希望你……”
“你是说，你怀疑小凡和他爸爸的死有关？”陆雪琪扬手打断了他，这让周浩不由得微微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调查过当时附近所有医院的档案，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们父子二人的就医记录。”
“也不一定是医院。”女生冷静又淡然的分析，“我记得当时附近有很多的私人诊所，按照我弟弟的个性，他是不太可能去医院的，你有调查过那些私人诊所吗？”
周浩被问得微微一窒，做了刑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笃定的质问，且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提的质疑还是很合理的。
“我确实也查过。”周浩无奈点头，“但是那些私人诊所都不是特别正规，没有保存那么久的病例档案，而且也有很多诊所已经注销了，你可以提供几个常去的诊所名称吗？”
陆雪琪摇头：“抱歉，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记不起来。”
周浩觉得此刻她的戒备心理未免太强了，无奈摇头：“我并不是想怀疑你弟弟，不然我也不会把死者的遗体处理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是警察，对于任何非正常死亡案件，我都有权利去调查……”
“周警官，我理解你，所以也希望你能理解我。”陆雪琪微微皱眉，“你说的张小凡不是别人，是我的弟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微一停顿，她的脸色仿佛是在一瞬间苍白了下去，“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你。”
“我也可以证明，我的弟弟绝对和他父亲的死无关。”

盛夏的早上，宿舍的时钟刚指向四点，窗外已有清晨的曦光穿透纱帘打在了床的一角。
原来天已经亮了。
陆雪琪清醒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在家中，脱口而出的名字辗转了片刻，终于被咽了下去。
张小凡不可能会在这里。
打开手机，信息一共十八条，七条是同学和老师的，剩下十一条是弟弟发的。
她最近回复他的信息很少，比以前还要少，不过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心情和持续发下去的热情，天上一朵很漂亮的白云，或者地上一片很奇怪的叶子，他都会拍下来发给她。
而她会顺手点开，然后将图片保存到手机里。她换的手机不多，但是存储空间总是越来越大，原因就是张小凡发的照片实在太多了，她从来没有删除过。
她其实很少有时间去看手机里的东西，但是这天早上，她很认真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手机的相册。一张一张分门别类，甚至翻到了两个人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一起在她学校门口拍的那张合照。
那时他们还没有智能手机，所以就用别人的手机拍了一张，又去照相馆洗了出来。后来怕把相片弄丢了，她就用新买的手机把相片又拍了下来。
照片里他们就站在学校的大门口，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她是微笑，而张小凡是露着牙齿在笑，他那时个子已经比她高半头了，为了能全部入镜，不得不牢牢揽着她的肩，还往下缩了一点，这样离她更近了。
中间大概是笑场了，有一张他向自己笑着看过来的照片，侧脸清朗，目光温柔，好像在无声的向她诉说着什么。
陆雪琪有点发怔，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起床的室友打断思绪。
“雪琪？你醒的好早……”室友打着哈欠，“你最近睡眠不好，每天总是这么早就醒了。”
她垂下眼睛，纤细的手指向上一滑，匆匆退出相册，含糊的嗯了一声。
“唉，都怪老张上学期弄的那堆二手设备，老是坏。”室友嘟嘟囔囔的，半睡半醒似的，即便如此，也没忘了埋冤，“不然也不用赶那么远去其他校区借用设备了，估计今天又得大半夜才回来。”
“对了，你弟弟昨天来了，给你拿了一堆吃的，”室友边打哈欠边从自己的柜子里翻翻倒倒，最后揪出来一大塑料袋的东西，也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他说最近有特殊训练，不能过来了。让你尽量按时吃饭，实在来不及，就吃些糕点。还要多注意喝水，不要一坐在那半天不动，忙得连水都不记得喝。”
室友非常诡异的顿住了：“……你这弟弟真可以，唠叨程度简直赶上我老爹和我那个爹系男朋友了……”
另一个室友过来凑热闹：“你弟弟真没女朋友吗？这话没对女朋友说过我可不信……”
陆雪琪在刷牙，专注并模糊的应了一声：“嗯……没有……”
“唉，多好的人夫苗子，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小姑娘……”室友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感慨，“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
“姐姐，年龄可以别卡那么死吗？”另一室友凑过来，“其实我也就大了你弟弟五岁，女大三，抱金砖，算命的说了，我有旺夫相的。”
“而且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也需要有经验的大姐姐来好好调教调教。”室友说话的时候是掰着手指头的，样子极其一本正经。
陆雪琪扶额，只要提起张小凡，这帮女的嘴里就没一句正常的，怎么离谱怎么来，如果不制止下去，估计话题就要往不太健康的方向去了。
“好，今天且饶了我吧，”陆雪琪举手投降，“下次，下次我一定帮你们问问他。”
众女马上异口同声：“谢谢姐姐。”
陆雪琪无可奈何地微微摇了摇头。
早知道张小凡这么容易招蜂引蝶，真是不应该同意上次让他来宿舍打扫卫生，卫生是打扫干净了，整个楼层的卫生都干净了，就是给自己留下的麻烦不小，到了现在还有找自己问弟弟联系方式的。

警校的集训是非常残酷的，尤其是张小凡所在的这个小队，封闭期几乎是特种兵式集训，上午下午四节大课，每一节都是对体能和脑力的极度考验，到了晚上，没有人可以在床上挨过十秒钟，顶多过五秒，就会酣然入梦。
可是这天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参加集训前他曾经回了一次家，家里的环境，还是陆雪琪在的时候的样子，只不过积了很多的灰尘，他打扫了一下，又把床单和被罩洗了，忙到很晚才回到学校。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就好像只要保持好原样，只要家里没有任何变化，陆雪琪就会回来。只要他等下去，她就会回来。
但其实，他早就知道的，她分明是不想回来，不想回家，也一点不想见他。
会不会是那件事……
张小凡正要往下思考的时候，就听见手机在震动，因为训练，他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也没有放在身边，这时大半夜的悬在桌脚嘟嘟震动着，他几乎是在本能的瞬间就按了接听。
“喂，张师弟，是我，周浩，”电话里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你看你需不需要来医院一趟，虽然你姐姐说不用打扰你，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心脏像是瞬间停住了，电话那头似有熟悉的声音：“周警官，发生什么了？！……”
没等对方回答，他已经抢先道：“我这就过去！”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陆雪琪正坐在病房的床上对周浩说着什么，周浩也是一脸凝重的坐在那，边听边记录着什么。
旁边还放着一支录音笔，应该是在做笔录。
见他来了，陆雪琪的表情似有所动，但最终仍是眉宇轻簇，责备的语气：“不是说了要你别来，别影响训练。”
他却冷冷一声笑：“你觉得你在医院，我还能安心去做别的事？”随即扭头问向一边的周浩，他几乎是语气不善地问着，也完全不考虑对面的人是不是自己所谓的师兄了，“周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他心惊肉跳地从周浩的解释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因为学校的设备坏了，所以实验室的一行人不得不去另一个校区的实验室临时借用设备，但是因为没有睡觉的地方，所以到了凌晨一点，她们又不得不回来。前几天明明没什么事，但到了这天，可能是看到只有两个女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的，先是在后面跟着，见路上没人，就追上来开始动手动脚，陆雪琪当机立断就让另一个室友赶紧跑去报警找人，她因为曾经和张小凡学过一些防身术，这种流氓倒还算可以勉强应付。只不过毕竟男女体力悬殊，在反抗过程中仍然受了伤，左肩脱臼，小臂被墙上的铜钉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衣服也被撕拽破了。
周浩说到这，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陆雪琪。
他心底着实对陆雪琪有点刮目相看了，本来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就算平时看起来再淡然再冷静，受了这么重的伤，难免会哭哭啼啼，哪怕是队里一些很强悍的女刑警，受了伤，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却没想到陆雪琪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吭声，打了麻药以后趁着医生在缝合伤口，甚至还要他赶紧做笔录，以免时间过去久了，会记不清当时的具体细节。
做好了笔录，周浩看张小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看着，就知道姐弟两个肯定有话要谈，于是简单收拾一下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房间。
剩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在渐渐沉寂下来的时间里，她不由得侧过头，却看到张小凡站在那里，明明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眶却红了。
因为集训，他的头发被剃的很短很短，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孩子，他的眼睛也像小孩一样，纯净，明亮，黝黑，里面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心脏瑟缩了一下，在这样的眼神中，她莫名其妙就会心软，即便她知道不该这样的，更不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可有的时候，就是别无他法。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陆雪琪低声：“过来吧。”
而他就像犯了错后被主人允许靠近的小狗，小心翼翼的，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然后俯下身，凝视着她的脸，就像从来没有这样细细端详过，就像要把她吸进自己的眼睛里，就像陪伴过她的每一个午夜里，那样大胆而贪婪的目光。
他心疼坏了，也后怕极了。但同她一样，就是无可救药、别无他法，唯一能做的，只有乞求她：“别再一个人犯傻了，好不好？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身边。”

只写了一点要不还是明天再发吧

8
这是张小凡在三天内第三次看见周浩。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间，晚上八点整。但是这家伙还是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上上次看到他来，他的理由是局里的法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实清楚。
上次看到他来，他的理由是他需要向法制书面写一份报告，这份报告需要当事人的核对。
而这次……
“周警官，晚上好。”张小凡拎着保温桶走进来，他已经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了，一点不新鲜，甚至也懒得再跟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套近乎似的叫他师兄，不咸不淡的语气，疏离又漠然。
他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进来之后，先是非常熟稔的来到病床前调整了一下床榻躺卧的角度，然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抚了抚陆雪琪的额头，在确认没有发烧以后，才回过头，终于给了周浩一个淡漠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语气：“不知道周警官这次来，是有什么指教？”
“另外，这个案子，应该归辖区派出所来管吧，就算市局要插手，也要派出所上报市局，周警官体恤民情、破案心切我倒是能理解，可我也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事，总给你添麻烦。”
周浩一时间有点被噎住了，但面上仍旧神态自若，正当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陆雪琪在一旁主动替他解了围。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张小凡一眼，“周警官认真负责，你应该多学学人家。”
张小凡淡淡一笑，立马一副满脸倾佩的模样，只有熟知他的陆雪琪知道，这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她了然却懒得探究，只是转头对周浩淡淡道：“周警官，感谢你对这次案件的重视。”
周浩微微摇了摇头。他打心底里，有意无意的想要接触这女孩，但每次正当自己觉得可能会有些进展的时候，张小凡就会适时出现，而在这对姐弟中间，他总有种十分别扭的多余感。即便还想再多待一会儿，但在这种诡异而尴尬的氛围中，也只好先知难而退来日方长了。于是，他又客套叮嘱了几句后，就匆匆告辞离去了。
看着离开病房的背影，陆雪琪转过头，略带责备的目光看向张小凡，结果发现对方的脸色也不大好，一张脸瘦的更是棱角分明，这段时间她的伤口总是在断断续续的反复发炎，虽然做了清创和缝合，也注射了破伤风疫苗，但是愈合一直很困难，夜里经常发低烧，急的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往往她昏昏沉沉睡着以后，还能感觉到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不停确认她体温是否正常。
白天是高强度的训练，晚上还要照顾她，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张小凡看起来瘦的比她还要厉害，现在他又是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神情憔悴的模样，她的目光只好在瞬间软了下来。
张小凡把椅子搬近了些，也不看她，低着头，装作翻看手机的样子，但那滑来滑去的动作透着一股烦躁不安，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进去，注意力分明全在她身上。
沉默了好一会，才顿住了手中的动作，说：“以后，能不能别让那个周浩来了？”
陆雪琪神情一动，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坐在那，还是不肯看她，唯有眼角的余光在拼命向她身边靠：“这人明显是有所图。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看着他坐立不安，在失落与欲哭无泪之间反复徘徊的表情，她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母亲还在的时候的那些事情，一年唯二的两次生日，母亲带着他们去游乐园的那些事情。他们就是那样盼着，在期待与期待满足后的失落之间反复徘徊着。直到母亲离开，他们永远失去了一年中最重要的两次期许……
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酸涩却温暖的笑意，她想着那些珍贵的回忆，突然不忍心让他再失落，于是说：“好，以后不让他来了。”

虽说，张小凡实在不愿意周浩再出现，但这回的确是公事，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挠，只好坐在一边静观其变。
“雪琪，实在对不起，”周浩一脸歉意，“刚才局里的法制给批复了，说证据不足，对王顺不能立案。”
没等陆雪琪作出反应，一旁在观察输液情况的少年皱起了眉毛，叫这么亲热，这周浩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现下另一个问题让他更为关心：“什么叫证据不足？除了没有人证，监控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都拍到了这个人。他也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证据哪里不足了？”
周浩叹了口气：“我也认为证据比较充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
“周警官，首先，我不是针对你，更没想为难你，”张小凡冷冷打断他的话，不顾身侧陆雪琪使的眼色，“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如果你们这边真的没办法将嫌疑人绳之以法，或许我可以和我的老师联系一下，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浩脸上再次变颜变色，张小凡口中的老师姓田，是系统内一位非常德高望重的前辈，如果惊动了这位老人家，不消说他，恐怕连局长也要吃瓜落。不过，他脑筋转得也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当事人能更好沟通，家属的意见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于是他转而去问陆雪琪：“雪琪，你是当事人，还是要以你的意见为主。案子我肯定是要继续追查的，但是搜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也不能保证很快就有进展，但是我一定会和法制商量，尽快推进到底。”
陆雪琪的脸色比弟弟淡然许多，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语气没什么多余的起伏，只说：“周警官，你的难处我理解，我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
“我不同意，我也不理解。”脸色阴沉的少年站了起来，“法律和正义不是依靠警察和法制的周旋才能实现，我查过这个叫王顺的，他之前就因为强奸罪被判了五年，前两个月刚刑满释放。如果连这样一个强奸犯都没办法绳之以法，那我不认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
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还是陆雪琪轻斥了一声：“你站住。”随即向着周浩微一点头，“抱歉周警官，您先去忙吧，这件事我会和我弟弟商量的。”
周浩看得出张小凡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少年反应会这么激烈。张小凡进入警校以来，一直隔三差五就在市局帮忙，他理应对这一套流程很了解才对，没想到此刻竟然会如此执着于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