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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和林飞舟相依为命，是一对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聋哑人爱侣。
　　三年前，林飞舟因车祸后遗症导致聋哑，我将他从崩溃想要自杀的边缘拉回。
　　后来，他奇迹般康复，在他的生日宴会上。
　　他说：“温青禾那个小哑巴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狼狈的三年，我真希望她消失。”
　　我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的是，我为了他，装了三年的聋哑人。
　　更装了三年的‘穷人’。
　　……
　　巨大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今天是林家大少林飞舟的二十七岁生日。
　　但林家举办这场宴会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几天前，林飞舟车祸导致的聋哑后遗症，彻底痊愈。
　　他重新做回了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温青禾站在林飞舟身后，看着四周来来往往，衣着奢华的男女，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是在三年前林飞舟车祸后与他认识的，那之后他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所以温青禾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温青禾轻轻攥了攥林飞舟的衣袖，抬起手想要打手语和他说话，却被他一把按下。
　　林飞舟看着她朝她宠溺一笑：“很紧张？别怕，我在呢。”
　　温青禾学了些唇语，这样简单的话，她可以通过嘴型辨认出来。
　　林飞舟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又牵着她和宴会厅内众人打招呼。
　　因为温青禾听不见，林飞舟当面教对方的人打手语说【你好】。
　　看着林飞舟的举动，温青禾脸上一阵滚烫，心里的甜蜜几乎要溢出。
　　她打着手语告诉林飞舟：【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飞舟温柔地看着她：“嗯，怎么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一个公子哥上来拍了下林飞舟的肩膀。
　　“消失三年，你可算回来了，走，我们那帮发小都在包厢等你。”
　　林飞舟笑着道歉，拉着温青禾的手走进包厢。
　　一进去，瞬间有一群人端起酒杯迎上来。
　　林飞舟跟那群人打了一圈招呼，转头便看见温青禾局促不安的模样。
　　见状，林飞舟想打手语安抚她。
　　可刚抬起手，又骤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放下说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看着他脸上的笑和眉眼间的意气风发，温青禾扬了扬唇。
　　她真心为他高兴。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本就应该耀眼夺目。
　　等林飞舟坐下后，温青禾冲他打手语：【飞舟，我刚刚说有事，我们能出去吗？】
　　这是她为林飞舟一个人准备的惊喜，也是她的秘密。
　　林飞舟微微挑眉，抬手捏了捏温青禾的脸：“乖，回头再说！”
　　他又打手语：【我让人给你拿点吃的，今天的甜点很不错，当然甜度比起你还是差很多。】
　　温青禾见他逗小孩的模样，微微红了脸。
　　突然，一旁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飞舟，你不是吧？你还真打算一直和这个小哑巴在一起啊？”
　　“虽然说这三年的确是她收留了你，不过这又聋又哑的乡巴佬，哪里配得上你啊？”
　　喧闹中，没人发现温青禾的手微微一僵。
　　林飞舟宠溺地看着温青禾，抬手捋过她颊边发丝。
　　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凉。
　　“怎么可能？”他轻轻叹了口气，侧过头去，不让温青禾看见他阖动的唇瓣。
　　“这三年……要不是有她一直陪着我、开导我，我未必扛得过来。”
　　“可惜她是先天性聋哑，治不好，想到以后还要一直给她打手语，就……挺恶心的。”
　　“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狼狈的三年，我有时候真希望她消失，至少这样我还会感激她一辈子。”
　　旁人众人轻笑：“还以为你转了性呢，要我说给点钱打发走得了。”
　　“是啊，以后圈子里那些和你不对付的人，看见你身边跟着个哑巴，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话。”
　　“再等等吧，时机到了，我会送走她的。”林飞舟握住温青禾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他笑意温柔，好像说出这么凉薄的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温青禾怔然的看着他，像个木偶一般僵在原地。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的皮肤不被炙烤着，说不出的难堪席卷而来。
　　因为——林飞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林飞舟说着这样凉薄的话，却依旧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割裂感让温青禾浑身血液都宛如被冻结。
　　光线斑驳，她的脸色惨淡如霜，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原本，想在今天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的……
　　那个秘密是——她根本不是聋哑人。

第2章
　　温青禾不是聋哑人这件事，她瞒了林飞舟三年。
　　三年前，她在海边捡到想要跳海的林飞舟时，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光。
　　在那之前，她和父亲住的那个小区线路老化起火。
　　火势蔓延得很快，父亲用湿棉被裹住她，撑到消防员来以后将她推出。
　　而她却亲眼看着父亲被熊熊火焰吞噬。
　　这一幕的打击太大，她当场哭到昏厥过去。
　　在医院醒来后，温青禾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医生说，她是因为浓烟灼伤嗓子，加上受到了巨大刺激导致的失声，过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办完父亲的葬礼后，为了给身体恢复的时间，也给自己时间从伤痛中走出来，温青禾独自一人去了海边散心。
　　在那里，她捡到了准备跳海的林飞舟。
　　林飞舟是因为车祸导致造成的聋哑，医生说治愈几率极低，他无法接受便打算自杀。
　　为了救下他，温青禾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先天性聋哑人，依旧能活得很好……
　　突然，包厢门被猛地推开，温青禾的回忆被打断。
　　她看见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孩子径直扑进林飞舟怀里。
　　“林飞舟，*****总算是回来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那女孩语气嗔怪，紧紧搂着林飞舟脖子的动作却亲昵无比。
　　温青禾看向林飞舟，只见他稳稳地搂着女孩纤细的腰：“是我的错，任凭徐大小姐处置。”
　　这一刻，温青禾像是被锋利的钝刀狠狠地捅人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那女孩松开手，锤了林飞舟一下，像是才看到他身旁的温青禾一样，展颜一笑。
　　“飞舟，这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哑巴女孩吧？”
　　林飞舟还没开口，她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飞舟的朋友徐婉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听说是你救了他，谢谢你。”
　　此刻的温青禾，还没能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林飞舟放在徐婉婉腰间的手，又将目光落在徐婉婉伸出的手上。
　　两人站在一起，好像天作之和的一对。
　　这一刻，温青禾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多余……
　　就像闯入了一个本不该闯入的世界。
　　心口的疼一阵一阵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她连呼吸都难。
　　见温青禾半晌不动，徐婉婉委屈地收回手，看向林飞舟。
　　“对不起啊飞舟，我忘了她听不见，我应该学一下手语的，现在这样太尴尬了是不是？”
　　“都怪我，性子大大咧咧惯了。”
　　她一副愧疚的模样，可温青禾望向她眼底深处，却捕捉到一抹不屑与鄙夷。
　　林飞舟笑了笑，安抚道：“没关系，她聋哑又不是你的错，你自责什么。”
　　这一刻，温青禾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只剩下无尽的痛楚。
　　眼眶一阵酸涩，好像忽然就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
　　林飞舟冲她打了个手语：【青禾，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别多想。】
　　对面，徐婉婉再次开口：“你还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她，总叫小哑巴多不礼貌啊……”
　　林飞舟淡淡道：“好了，你们不会有太多机会相处的，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说完伸出手：“外面快到开场舞了吧？大小姐赏光陪我跳一曲。”
　　闻言，温青禾倏然瞪大了眼。
　　她张了张唇，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伸手拉住林飞舟的衣袖。
　　林飞舟轻轻抽出手：【我得出去招呼客人，你喜欢安静，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别出去乱走。】
　　说完，他挽着徐婉婉走出了包厢。
　　温青禾僵在原地，周围的人看戏的人跟着一个个起身离开，只有她一动不动。
　　刚刚那一瞬间，林飞舟眼中的不耐那么明显。
　　等温青禾走出去时，第一支舞恰好结束。
　　她隐匿在人群中，看着灯光打在林飞舟和徐婉婉身上，郎才女貌。
　　人们交口称赞：“真是般配啊！”
　　“对了，刚才林少身边那个小哑巴是谁？”
　　“你没听见林少出来时介绍吗，说是因为生病，一直在国外疗养的表妹，胆子小得很。”
　　表妹？
　　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就这么让他觉得丢脸？
　　温青禾自嘲地扯了扯唇，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不必林飞舟开口，她会主动离开！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第3章
　　温青禾回到了和林飞舟的那间小公寓。
　　扫过眼前熟悉的一切，温青禾露出一抹苦笑。
　　他们在这里相依为命住了三年，如今却在一瞬之间，物是人非。
　　温青禾想起三年前她刚救下林飞舟时，那人空洞绝望的眼眸。
　　为了让林飞舟得到安慰，她撒了谎，说自己是先天性聋哑。
　　而一个谎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因此她只能咬着牙整夜整夜学习手语，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熟练。
　　或许是父亲的离去，让她不能再接受另一个生命的消逝。
　　那时候的林飞舟，太需要一个和他一起承担痛苦的人，让他能够从黑暗中走出来。
　　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他的心防一点点打开。
　　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和他并肩同行的人。
　　他们日日陪伴，像一对在冰冷世界中依偎取暖的小兽。
　　终于有一天，在那个相遇的海边，林飞舟打着磕磕绊绊的手语向温青禾告白。
　　他说：【青禾，因为遇见你，让我觉得这世界没那么糟糕】
　　他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算永远不能恢复，我也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他还说：【林飞舟永远不辜负温青禾。】
　　此刻，温青禾终于恍然惊悟。
　　他说的永远，前提是在永远无声的世界里。
　　或许就像那句话说的，有些人，注定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被骤然推开。
　　温青禾转头看去，只见林飞舟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他身上矜贵无匹的高定西装，看起来与这个略有些陈旧的屋子格格不入。
　　林飞舟定了定神，松了口气一般，又蹙眉打手语：【为什么不回信息？】
　　不等温青禾回，他又问：【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今天这个生日宴会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你没安全感，但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表现吗？我现在抛下这么多人来找你你满意了？】
　　林飞舟的手语是温青禾教的。
　　那飞舞的手指却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一把把刀，狠狠扎进她心里。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林飞舟紧皱着眉，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烦躁和无奈。
　　温青禾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她抬起手，平静地打着手语：【我不会说话，在那样的场合，会给你丢脸。】
　　林飞舟表情有一霎的凝滞：【谁跟你说的，你未免太敏感了！】
　　一时之间，温青禾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吗。
　　林飞舟看着温青禾，见她不回答，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扯了扯领带。
　　沉默良久，他忽然声音很轻地说：“青禾，如果你不是聋哑人，该多好……”
　　外面骤然响起一道惊雷，温青禾浑身一颤。
　　林飞舟如果仔细看，一定能看出她的异样。
　　可他的目光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倾盆大雨瞬间落下，看着窗外的雨点，温青禾只觉自己的人生也像这场雨一样落寞。
　　或许林飞舟对她的确有感情。
　　只是那点微弱的感情，终究敌不过他对她的嫌弃。
　　温青禾抿紧了唇，抬起手：【我们……】
　　林飞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温青禾的动作戛然而止。
　　大概是因为知道温青禾听不到，他丝毫不避讳，直接接了起来。
　　“妈，怎么了？”
　　温青禾垂眸静静等待着。
　　下一秒，林飞舟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她心上。
　　“商量和婉婉订婚的事？”
　　“我不是说过再给我一点时间……算了，我马上回去。”
　　林飞舟走了，像是从未回来过。
　　明明不大的房子，温青禾却觉得空荡寂静得可怕。
　　温青禾终究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已经决定要走了啊，为什么林飞舟不能再等一等？
　　一定要将这段感情碾碎得如此不堪而彻底。
　　叮的一声，手机震动了一下。
　　温青禾低头看去，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青禾，已经三年了，什么时候回来？】

第4章
　　温青禾看了半晌，又按灭了手机。
　　站了很久，直到窗外雨声渐停，她终于动了动麻木僵硬的身躯，转头打算去收拾行李。
　　可不料林飞舟却折转而来。
　　他站在门口，发尖带着湿润的雨气。
　　深深的看着温青禾片刻，他大步上前，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林飞舟的气息还有些不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温青禾伸出手推却，想要从他怀中退开。
　　下一秒，却被林飞舟抱得更紧。
　　温青禾只觉得腰间的那只手紧紧的桎梏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林飞舟的声音幽幽响起：“温青禾，我明明应该听从家里的安排和徐婉婉订婚的。”
　　“他们都说你是一个又聋又哑的孤女，根本配不上我，而徐婉婉漂亮明艳，和我门当户对，可是想到要把你丢下，我突然很难过……”
　　温青禾的心微微颤了颤，满腔痛楚被酸涩覆盖。
　　林飞舟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带着一丝疲惫。
　　“可是青禾，我一个人……又能支撑多久呢？”
　　他缓缓松开抱着温青禾的手，微微拉开一丝距离，唇角带着苦笑。
　　温青禾眨了眨眼，藏下浅淡雾气。
　　林飞舟以为她听不见才会在她耳边倾诉，她又能回应什么呢。
　　好像无论做什么，都那么不合时宜。
　　就连他诉说的爱意，都带着权衡利弊后的贬低。
　　她不聋不哑又能改变什么？
　　难过终究会如大雾散去，到那时，他口中的话就会变成另一番说辞。
　　“青禾，你要是有个体面的学历和工作该多好？”
　　“青禾，你要是有个显赫的家世该多好……”
　　胸膛里的跳动一点点平息直至凝结，温青禾打了个手语：【你今天累了，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
　　温青禾走出房间时，林飞舟正在阳台打电话。
　　听见动静，他转头看过来，随即挂断电话，冲她一笑。
　　他打手语道：【我已经准备好早餐了，都是你喜欢的。】
　　温青禾顿了顿，还是走过去坐下。
　　然而早餐吃了一半，公寓门却被人敲响。
　　林飞舟起身过去打开门，屋外是他的那些朋友，徐婉婉也在。
　　有人打量一眼，面露鄙夷：“飞舟，你就住在这里？”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贫民生活体验下差不多得了，可别没苦硬吃。”
　　温青禾假装听不见，疑惑看向林飞舟。
　　林飞舟朝她打手语：【今天天气好，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一起去郊外露营，带你散散心。】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温青禾不想在走前闹得难堪，还是点头答应。
　　就当是为了林飞舟昨晚的那些话，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令温青禾没想到的是，这群人去的地方很偏僻。
　　她以为这些公子哥就算露营也会找个十分奢华的营地，旁边随时站着营地管家伺候。
　　温青禾显见的松了口气。
　　这群人的话题她插不进去也不想自取其辱，安静待在一旁看风景。
　　徐婉婉却主动来找她，用手机打字给她看：【青禾，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温青禾凝视她半晌，直到她嘴角笑意都挂不住，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林飞舟也走过来：【我陪着你，别怕。】
　　说完他牵着她的手，往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远远跟在后面的徐婉婉喊道：“飞舟，这距离差不多了吧。”
　　林飞舟抽出手，看向温青禾：【婉婉好像有事，我过去看看。】
　　温青禾往后看了一眼，平静地比出一个好的手势。
　　她就地找了块岩石坐下，看半空中的云聚了又散。
　　可山中天气多变，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不一会儿却阴沉下来，还传来轰隆雷声。
　　温青禾往后看去，却发现林飞舟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她心中一紧，转身往山下走去，走到一半，大雨骤然落下。
　　等温青禾走到山底，便看见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凌乱车辙。
　　温青禾猛然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原来刚刚那句‘距离差不多了’是这个意思。
　　她被林飞舟丢在了荒山野岭……
　　前一天还在她耳畔说“做不到就这样把你丢下”的人，转眼就将她丢弃。
　　这里没车，她又不认路衣服还全部湿透。
　　要是在这种失温的状态待一夜，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这样想着，温青禾像是坠入南极，心也凉得彻底。
　　她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信号格却空空荡荡。
　　温青禾又往山下走了几步，想要找个有信号的地方。
　　突然间，她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满身骨头都宛如碎裂一般。
　　剧痛传来，她彻底失去意识……

第5章
　　医院，病房。
　　温青禾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透明的输液瓶。
　　她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凝聚，四面是雪白森冷墙面，鼻尖传来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动了动，满身的疼痛瞬间唤回之前的记忆。
　　——她被林飞舟扔在了荒无人烟的山里。
　　指尖疼得发颤，但却比不上心脏处传来的撕裂痛意。
　　突然，病房外传来一道娇嗔的女声，是徐婉婉。
　　“飞舟，你别生我的气了嘛。”
　　“我也是想帮你，那资料上说的，聋哑人在遭受到极大刺激时很有可能发出声音，谁知道她自己这么不小心啊。”
　　“更何况她只是摔一跤而已，我们又及时把她送来了医院，没什么大事的……”
　　温青禾眨了眨眼，空气中像是布满了一堆玻璃碎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她本来还不明白林飞舟为什么这样做，毕竟她又没有死缠烂打。
　　原来，是这样啊！
　　是有多嫌弃她，才会听信徐婉婉这种可笑的建议，把她一个人丢在野外。
　　不管她会不会遇到危险，不管她有没有自救的能力……
　　门外的对话声渐渐消失，林飞舟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对上温青禾的眼神那一刻，他的脚步顿在原地。
　　对视半晌，他开了口：“对不起！”
　　轻飘飘三个字，似乎就想将这一切伤害抹杀。
　　温青禾闭了闭眼，不合时宜地想起几年前。
　　那时候林飞舟刚接受自己聋哑的事实，不愿回到圈子让那群人看笑话，便想着去找工作。
　　可因为身体原因，他一次次碰壁，最后，只能到大街上给人画素描为生。
　　那工作不用跟人交流，只用写上多少钱一张，然后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别人看。
　　可因为不了解市场行规，价格便宜，他们的画具被同一条街的同行找麻烦砸了。
　　对面人多势众，当时林飞舟气得面红耳赤，却连反驳都不能。
　　是温青禾冲上去将他护在身后，像一头小豹子，比划着手语跟人据理力争。
　　无论林飞舟多么落魄，她从来都没有和别人一样嫌弃他。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角色互换。
　　他的选择，却让她一次次跌进深渊……
　　林飞舟走到病床边，想要去拉温青禾的手，却被她躲开。
　　温青禾抬起手，打手语道：【除了对不起，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飞舟沉默了片刻：【我们只是想让你好起来，所以才用这样的办法刺激你。】
　　温青禾扯了扯嘴角，眼中带上嘲讽。
　　【那以前你怎么没有想过要让我好起来？】
　　【因为那时候你需要一个能和你共同分担痛苦的人，我是个聋哑人，让你觉得心理平衡。】
　　【现在你好了，就觉得我的存在令你感到耻辱，是吗？】
　　她的手飞速动着，到最后的时候，却像是力气用尽，从空中骤然落下。
　　林飞舟看着她的动作，紧拧着眉：【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你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的？我想你好都有错了？】
　　【我全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温青禾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她蓦然出声打断：“你没错……错的是我。”
　　因为太久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断续而喑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我以前太过天真。】
　　她越想留下一分美好，却越发现，他们所谓的爱，早已满目疮痍。
　　最终，还是落不到个好聚好散。
　　对面，林飞舟因为她突然的开口，瞪大了眼眸看她。
　　温青禾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说出那句早就该说出的话。
　　“我放你自由，林飞舟，别再干那些自以为是的蠢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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