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大作，教室里轰隆隆的响起桌椅碰撞的声音，学生争先恐后的朝教室外涌去。
游小树睁开眼睛，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你月假不回家？”
一个同学走过他身边顺便问道。
游小树摇头，站起身来，慢吞吞的离开了教室。
穿过长长的走廊，再独自走过喧闹的校道，游小树一个人走上狭长的楼梯。
“诶。”
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轻不重的力度落在肩膀上，一阵很安心的舒服，游小树回过头去，意外的看到了温流。
他诧异，温流就对他微微露出笑容。
“你还在学校？不回家么？”
“……啊，嗯……”
游小树愣愣的回答，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有些尴尬。
“我也不回。”
温流感到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游小树低沉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忽然明亮了一些，转念一想，又难免有点疑惑。
“你家不是就在首尔么，这么近，怎么不回去？”
他这样问道，温流只是笑笑却不回答。
回到寝室后游小树才算恍然大悟。
Key为他俩开的门，屋里什么行李都没收拾，看来他也根本没有要回家的打算。
是因为Key不回去，所以温流才留下来陪他的吧。
游小树隐约记得Key的家在大邱，离首尔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来来回回不太方便。
游小树心知肚明，却没道破。
“要一起出去吃饭么？”Key关上门问道。
游小树抬起头去正迎上他的目光，心里诧异，随之笑了一声。
“我也去，不太好吧？”
其实游小树很清楚Key说的不过只是客气话，并不放在心上。
“有什么关系，一起去吧。”温流突然说道。
Key扭头看他，后背朝着游小树，所以看不到他当时脸上的表情。
温流也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Key随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什么啊，怎么这么小气。
游小树像看好戏一样的盯着他们两人，不禁摇头偷偷笑了。虽然不是不知道Key也是一个会生气嫉妒的人，但很明显的是，他的确因为温流那句话而不高兴了。
相比之下，温流就似乎迟钝得多。
他好像还搞不清楚Key为什么会突然心情低落。
游小树站起身来，跟在温流身后一起出了门。
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餐桌上，Key坐在游小树旁边，把温流一个人撇在餐桌对面。
他木愣愣的看着Key，眼神困惑，Key却不看他，自顾自的拿勺子数碗里的饭粒。
“喂。”
温流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嗯？”
Key头也不抬，往温流碗里盛了些汤菜。
游小树专心低着头吃饭，一边注意温流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温流笑，试图能让他的心情好一点。
怎么到现在才看出来。
游小树喝了一口热汤不记得吹凉，被烫了一下。
“我哪里不高兴了。”
Key看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
这句话在局外人听来，都那么没有说服力，看他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就知道了，隐忍着一股委屈没发作，只好紧紧握着手中的筷子。
游小树坐在一旁似乎都能筷子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不免为那双筷子担忧。
这样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


温流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好像在思量他话里的可信性。
“哦，那……等会儿要不要去别处走走？我们已经好久没一起散步了吧。”
“不要吧，三个人一块散步不是很奇怪么。”
Key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游小树总觉得，他说三个人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声音。
就算知道我在打他的主意，也用不着这样草木皆兵吧。
何必战战兢兢的相处，来日方长，我们要一起共处的时间还有很多，现在就耗损过多精力恐怕不太好吧。
游小树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镇定得若无其事。
温流有些无奈，只好一直看着Key，费尽心思的猜他的心事。
“我不去了，你们俩去就好了。”
游小树帮温流解了围，大度的笑了笑。
然后他平静的看了Key一眼，他那一双幽静的眼睛深如潭水，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极其冰冷，甚至不需要说话，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种场合下还是先脱身离开比较好。
游小树站起身。
“我吃好了，先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
“正好，我也有要买的东西，那就一起去吧。”Key抬起脸来，微微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游小树没料到Key会提出一同前往的要求，不由得“啊”了一声，愣在原地。
温流已经站起来，走到Key的身旁。
“走吧。”他朝他伸出一只手。
温流带着笑，突然好像心情变得很好，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Key站起身却没抓住温流伸过来的那只手，瞟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店内。
温流笑着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期间温流好几次紧紧追在Key的后面拉住他的手，又被自然的甩开，他又继续跟上去，相同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Key似乎并不讨厌这样追逐的把戏，倒也不阻止温流，就任由着温流一遍遍的追上他。
游小树在后面走着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想象得到温流和Key脸上愉悦的表情。
其实还是有点不高兴吧，Key不是那么好哄的人，看他甩开温流手时用的力气就知道了。
走进便利商店后，Key就朝着摆放泡面的货架径直走去。
本来去便利店就是随便找的借口，其实根本没什么好买的，游小树在店里随便乱逛，东看看西瞧瞧，觉得无聊到了极点。
不知怎么的，视线就开始寻找那两个人。
游小树在便利店里慢慢走着，果然不出意料的，温流和Key在一起。
两人头靠得很近，不知在做什么。
“嘎嚓嘎嚓”。
Key伸手去捏货架上摆放的泡面包装，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捏完一包又一包。
货架上放着一排乱七八糟的袋装泡面，也不知道他到底站在那儿已经捏了多少袋泡面。
游小树完全不可理解，惊讶得不得了。
难道他这是在捏泡面来出气么……
Key脸上带着孩子一样执拗的表情，眉毛皱到一起，咬着嘴唇，手上用力的捏碎那袋泡面，随之露出舒心的淡淡笑意，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他捏得不亦乐乎，嘎吱嘎吱响，温流就站在一旁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好像在为他把风。
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做这种事。
“喂，你在干嘛，等会儿让店长看到就不好了……”游小树压低声音，迅速朝四周看了一下。
Key再继续捏下去，恐怕那一整排货架的泡面都卖不出去了吧。
温流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声张，满眼都是笑意。
游小树这下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他只好看着那一袋袋泡面被Key无情的摧残，胡乱的瘫倒在货架上，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捏完最后一袋泡面后，Key就利落的转身走了。
游小树目瞪口呆的看着Key离开，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刚才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回过头来朝温流开心的笑着。
那样的笑容很漂亮，小巧玲珑的嘴角微微上翘，带着无邪纯真的可爱，很轻易就能打动人心。
温流顿时乐得找不着北，一脸雀跃。
他把那些被Key捏过的泡面都装进购物篮里，准备拿去前台结账。
“以前，只要他心情不好，我就会陪他来超市捏泡面。”
温流一边往购物篮里装泡面，一边缓缓说道，唇边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游小树听得真切，心中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捏泡面是世界上最解气的事，每次不管有多不高兴，把超市所有的泡面都捏上一遍后，他就会立刻恢复好心情。”
温流说到这儿，忽然笑出声来。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他突然这样问游小树，以至于他寻不到合适的回答，目光停滞在温流的脸上，忘了开口。
好像这是一件多么求之不得的事，他万分庆幸，又仿佛感慨万千。
Key已经走得很远，听不到温流的话。
那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却隐约饱含重量。
“即使他不对我回头，我也渐渐习惯了追逐他的日子……”


夜色黑得浓重，Key坐在床上，默默看着温流在一旁擦头发。
稍长的刘海散乱在单眼皮上，落在Key眼里显得格外具有吸引力，他的目光移不开，一直紧紧盯着温流明显凸起的喉结，那里一直是他觉得温流最性感的地方。
Key掀开被子，温流就躺了进来。
头发还有些微微湿凉，味道清新好闻，Key的鼻尖蹭在温流脸侧，手臂轻轻圈住温流的腰，一条腿抬起挂到温流身上。
温流被他这个姿势搞得哭笑不得。
“怎么了？”他抚摸了一下Key的脸颊。
Key勾住他的脖子，嘴唇似有似无的轻轻掠过温流的脸，一阵温温热热的气息，淡淡萦绕在两人中间。
他的手探入温流衣服里的时候，温流略微吃了一惊。
温流撑起身来看着他，“……你怎么了？”
“你不想要么？”
Key已经撩开他身上的衣服，眼神湿漉漉的，靠了过去，紧紧贴近温流的胸膛。
温流头脑有些发热。
他扶起Key的脸蛋，那里红得快要烧起来，眼底蕴藏着浓重的渴望。
交往这么久以来Key一直都不是很主动的人，他一直都了解，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温流的手指穿过Key柔软的发，很快沉沦在炙热的接吻中。
Key仰起头回应他，温流的舌头急切的探了进来，又不失温柔，口腔内壁每处细嫩都被舔了一遍，牙齿硌着他的嘴唇，温流有些急，呼吸也逐渐变得仓促混乱，他很快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温流的鼻梁和他的鼻尖贴在一起，他睁开眼，看到温流眼里深埋着情欲，嘴角带笑的看着他。
他便有些脸红的看向别处。
“不要发出声音……”
温流关了灯，黑暗中开始摸索着脱他衣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湿润的嘴唇。
在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情况下欢爱，这样的经历，他们是第一次，也因此充满了刺激和冲动。
他听到纽扣落地的声音，还未明白过来，身上的衣服已全数褪去，忽然就被温流一下子抱起坐到身上，两人裸露的身体贴到一起，心跳声剧烈的回响在耳边。
“……你干嘛这么急。”
Key有些抱怨他刚才动作的粗鲁，还有那件被扯坏的睡衣。
温流分开他的双腿，笑得又轻又淡，滚烫的呼吸落到他脸颊上，“我忍很久了，这样，你不是也很喜欢么……”
说着一根指节已经探入Key的体内，他下意识的要呻吟，立刻被温流用手捂住了嘴巴，
温流的手指充满挑逗性，那个地方又紧又热，像个高温的火炉，一直吸引着手指往里侵入，热情的咬住温流的手指，不断吞吐着，像在迎接久违的主人。
很快里面涌出湿热的粘液，沾湿他的指尖，不知不觉间几根手指进入也能湿润无阻。
温流闭上眼喘息着，欲望勃发。


第二天Key无可避免的发了烧。
温流在楼上收拾了很长时间，前前后后给他递水吃药换衣服，还喂他吃了早饭，一早上忙得脚不沾地。
后来下楼的时候看到游小树，温流还有些尴尬。
游小树反而镇定得多，淡定的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听见。
温流只是象征性的打了招呼就走了。
温流出门后寝室只剩下游小树和Key，静得耳旁的风都在躁动。
他踌躇了几分钟，窗台上那两株桔梗在风中摇晃更令他心浮气躁，他便走去楼上。
这时候Key已经醒了，听见游小树走上楼的声音，他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睁着澄亮的眼睛望着窗外。
“昨晚**得很爽吧。”
游小树毫不客气的话说得直白又尖锐，像根带毒的刺，阴冷的扎进心脏。
Key略有不悦的看他一眼。
他看见游小树的眼神布满悲伤，更多的是恨意。
他熟悉那种心情，无望。不是绝望，而是比绝望更悲哀的无望。他此时此刻很恨他，却又无可奈何，哀绝令他的世界顷刻间轰然倒塌。
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可怜，游小树身上最耀眼夺目的就是高傲，他即使遍体鳞伤，也还是能够高高俯视你，充满轻蔑，充满不屑，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永远都不会挂着受伤的表情，精巧明丽得像个假人。
他明白，这样的游小树与众不同。拥有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他长了一张格外漂亮的脸。
也许有一天温流也会禁不住回头留意他。
Key现在的心情只想更加残忍的让他感到受伤。
“你也想试试么？”他淡淡一笑。
游小树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但是温流绝对不会碰你。”
Key细长的眼里映着淡色的光，笑得艳丽动人，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我，他不会碰任何人。”
“温流不喜欢你，游小树。”他最后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这些不加任何掩饰的话字字句句都饱含深意，甚至每个语气都别有用心，表面轻忽淡然，言下之意却锐利无比，毫不留情的剜伤游小树此时的心脏。
这样看来，昨晚发生的事似乎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你是故意的？”
游小树冷笑道，觉得面前的Key高深得可怕，甚至有些阴狠。他难以相信，Key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警告他，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是。”
Key轻缓答道，目光傲慢。
游小树顿时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他有些懵，然后笑得苍白又无力，笑得胸腔都痛了，笑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笑得内脏都快被撕扯开来……
他觉得全世界都在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倾倒。
他不想承认此刻的自己正在遭受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相比之下，Key显得很是淡然冷静，默默听着游小树颤乱的笑声，默默看着游小树此时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
几乎是在他晃神的一刹那，游小树突然扑到床上阴冷的按住他，他惊诧，想要坐起身来，游小树已经扼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可怕，根本就甩不开他的钳制。
方才戏谑的笑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Key冷冷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游小树现在的眼神，分明是一种受到了莫大伤害后的颓败，眼尾隐隐发着红，沉冷无比，像一种暴戾的困兽。
他喜欢看见游小树露出这种脆弱的眼神。
“你不要后悔。”
游小树冷冰冰的说道，眸底渗出危险意味，阴寒得叫人心慌。
Key笑得从容冷淡。
窗外风声呼啸，金色阳光下的树枝摇晃不止，穿梭过千层百层枝叶，碎了满地斑驳。
风疾树动，不停不休。


后来温流和游小树一起回了寝室，是Key开的门。
他开了门让门外两人进来，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温流一眼，提脚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
温流用力抓住他的手。
游小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Key甩开，温流就再一次抓紧，捏得Key手腕发白，来来回回几次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Key推开他快速离开了寝室。
游小树只是笑，并不说话，走进屋里气定神闲的坐下。
温流已经追着Key跑了出去。
楼道传来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Key下了楼，温流在身后想拉他的手都被甩掉，这明显僵硬的气氛引起旁人的注视。
直到走去楼下的草坪，温流终于忍无可忍的狠狠捏住他的肩膀。
“你到底怎么回事？”
Key被他扳过身来面对向他，目光森寒，似乎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他想挥开温流的手，却被用力扼住。
“别碰我。”
“你又怎么了，生气是不是也该有个理由？”温流脸色冷黯。
“你是不是想分手？！”
Key突然扬高了声音，双目微红。
温流眉毛一皱，“什么？”
“又要像以前那样吗？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就不可以让我对你真正放心吗！”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温流微怒，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在说什么你会不清楚么？”
Key恶狠狠甩开温流的手，情绪失控。“高二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是不是以后还会这样！”
温流声音阴沉，“你冷静点。”
“你是不是喜欢他？”Key冷笑一声，“是不是？”
气氛一下子冷到冰点，温流的脸色阴郁，好像一直在忍他。
“说啊！是不是？”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纷纷朝着他们那边看，窃窃私语的议论。
Key胸口急促起伏着，眼畔发红。
温流长时间的沉默不语让他心情跌入谷底。
他是个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起的人，和温流在一起交往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短，忠心是维持爱情的条件，他没办法接受任何人介入他们之间。
有些事却是越怕越有可能发生，根本阻止不住。像决堤的洪水。
“没有。”
温流尽量心平气和的对他说话，“而且高二那件事只是误会，你不是也清楚么，为什么还要提？”
“没有？”Key冷冷一笑，“那你为什么今天要跟他单独留在琴房？”
“我们只是偶遇罢了，根本没有什么。”
温流头疼欲裂，“不要总是多想好吗……”
“我多想？”
Key嘴唇抿得苍白，一瞬间所以力气都被抽光，“你现在甚至都把你和他称之为‘我们’了。”
“就这样你也要不高兴么？”
“你明明就很清楚我不喜欢你这样！”
Key有些烦躁的吼道，声音嘶哑。
“说完没？”
温流表情阴冷不带一丝温度。
Key拼命忍着眼底翻腾的泪，手紧紧握成拳头，委屈得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温流，温流也在盯着他，眉越皱越深。
最终眼泪还是没有掉下，就已经被风干，他所有弱点都暴露在焦灼的阳光下，无助不安，好似被嘲讽讥笑。他心脏深处的疼痛像蔓延开来的毒，痛入骨髓。
温流的目光令他心寒。
皱着眉，有些疲惫的看着他，一脸掩饰不住的无力感，深深的挫败。
天空仿佛一下子忽然变得很暗很暗。
温流叹气，笑得冷淡。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冷战折磨人的不是矛盾，而是沉默。
没有解释，没有沟通，也没有交流。更令人悲伤无望。
自从那次的不欢而散后，温流便再也没有和Key主动说过话，在教室碰面也毫无交流，甚至晚上也不回寝室睡，迟迟没有要与Key和好的意思。
Key有点心慌，表面却强装毫不在乎。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会觉得生气，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他不相信温流察觉不到他反感温流和游小树来往亲密，为什么却要惹他不高兴，甚至现在还对他置之不理。
以前就算是吵得再厉害，没多久温流都会主动向他言和，所以他从来都不会担心温流会冷落他。
如今好像一切都变了个样。
他每天都过得不开心，郁郁寡欢，温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和其他人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兴趣盎然。
时间一长，他便感到有些害怕。
Key好几次都想给温流打电话，手机握在手里，看着屏幕上那个笑得温柔好看的脸，还有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没能拨出去。
他拉不下那个脸面主动求和。
好像事情已经朝着恶化的方向发展了。
他只是想听温流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他需要温流来告诉他到底在想什么，告诉他究竟是谁错谁对，让他可以放心的相信温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若冰霜的对他。
没过几天Key就憋出病来，躺在寝室头痛咳嗽重感冒，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相比之下游小树就像一个高枕无忧的看客，静静观察温流和Key近来日益恶化的关系，不动声色。
也不知游小树是有意无意，在Key休息的时候，好几次都将寝室门关得很大声，重重甩上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他立刻惊醒过来。
这样做，就好像是得意的示丵威一样。
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他因为身体不适只好忍住没发火，躺在床上用力抓住被单。
他摸不清游小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当他那天精神恍惚的下楼喝水的时候，游小树伸出一只手来把药递给他，他愣了好几秒都没缓过神来。
“干什么？”Key瞟他一眼。
游小树努努嘴，“吃药啊，生病了当然要吃药。”
“不关你的事。”他冷笑。
“我知道，这药也不是我特意买的，柜子里刚好有剩，你最好是吃了。”
“没人让你这么做。”
“什么？”游小树略微睁大明亮的双眼。
“不需要你这样假惺惺的，装作关心我……”他表情淡漠，“省点力气吧。”
游小树慢慢收起笑，一脸不解。
“没必要这么做，温流不在这里。”
Key口气冷冰冰的，面色苍白，“……你想演给谁看。”


“不知好歹。”
游小树蜷起手掌把药片收回去，“我没你想得那么低级。”
“哦？”Key呵呵笑道，不置可否。
“你就是这样，所以温流才会受不了你，知道么？”
游小树似是嘲讽一般摇了摇头。
“……”
顿时一口气闷在Key的胸口喘不上来。
“脾气又冷又硬，时间久了谁忍受得了。之前，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么？现在变成这样，只能怪你自己。”
游小树悠悠叹气，眉目间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同情。
“你等的不就是这个么。”他视线发热。
“现在的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瞬间失语，有些站不稳脚跟，“……”
“会变成现在这样，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料到了。”
游小树边说边笑，丝毫不顾Key的感受，“我提醒过的，是你没当一回事。”
他因为气愤而身体微微发颤。
“我和温流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当然，你的事，我肯定是从来都不想插手的。”
游小树眯起眼，“但如果牵扯到温流，我就不能装作不在意。至于你，我就真的管不着了。”
“卑鄙。”
Key从牙齿里狠狠发出声音。
“就算我卑鄙，也总比你自欺欺人来得好，我只是活得比你更坦诚，不至于像你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连争取都做不到。”
他盯着Key深黯的眼短促一笑，扬起嘴角问道：
“我说的不对么？”
犹如最不愿外露的那一面被无情的揭穿，Key背脊发冷，一阵无力险些令他倒下，额上冒出虚汗。
他生病还未痊愈，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软弱的站在别人面前，这样毫不掩饰的被羞辱指责，却一点点反驳都做不到。
没有人站在他那边，他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温流不在，温流不在这里，温流不在他的身边。
“怎么不说话，不说话等于是承认了？”游小树歪着头望向他，一脸天真无邪。
Key用力紧紧捏住水杯，脸白得像纸。
他目光森凉，心里那股怒气愈来愈抑制不住，理智快被愤怒淹没，整个人因为生气而一直浑身发抖。
游小树摇头叹惋，“搞不好这次温流真的要和你分手了。”
Key当即二话不说将那杯水狠狠泼到他脸上。
“哗”的一声，蜿蜒而下的水珠在游小树脸上泛滥开来，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身前的衣服全湿透了，游小树闭着眼任由水痕流下脸庞，模样有些狼狈。
Key急促喘息，怒火仍未完全消去，双眼发红。
“我还以为你又要动手打我呢。”
游小树不怒反笑，冷静的将脸上的水滴抹去。
“你该庆幸这杯不是热水，再有下次，毁的就是你的脸。”
Key的声音冷若寒冰，手背青筋冒起，嘴唇抿得发白。
听到那句话从游小树口中说出来。
他已经濒临崩溃。
他浑身乏力，缓慢转过身，跌跌撞撞的朝楼上走去，踏上台阶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游小树，口气狠绝。
“……别逼我。”


夜里Key突然发起高烧。
他全身像火一样烫，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他不停的做梦，喘息急促，头痛欲裂。
恍恍惚惚间好像听到楼下的游小树走上来跟他说话。
“喂，你真的不吃药么？”
“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你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不舒服诶……”
他缓缓睁开眼，却没看见游小树的身影，耳边也没有游小树说话的声音。眼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原来只是梦而已啊……
他突然好想好想温流，想得快要哭了。
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关心他，手机里可以拨出去的号码只有那一个，那个人却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一直在等，却从来没等到。那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就像坠入深渊，恐惧又冰冷。
温流，恐怕是真的不打算再理他了。
Key无力的合上眼，混混沌沌的昏睡过去，体温越来越灼热。
后来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他意识浑浊，似乎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拥住他的肩膀，低低的话语缠绕在耳畔，温暖的呼吸盘旋在他面前。
他吃力摇着头想摆脱这可笑的梦境，脑中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那只手臂很有力量，硌得他的肩胛骨都在发痛，语气焦急，好像在跟他说话，他一点都听不清楚。
他的身体被轻轻摇晃，手掌抚拭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触感真实得令人不敢相信这是梦。
大概是梦见那个人了吧，他苦笑。
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耳边还是依稀听得到模模糊糊的声响，充满担忧焦躁，托起他的脖子不知一直在大声说些什么，把他虚软的身体紧紧拥进另一个温热的胸膛。
他思绪模糊意识不清，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他烧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温流怒叱的声音震耳欲聋，他顿时浑身一激灵，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竟然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那一瞬间他就快落泪。
游小树有些被温流吓到，愣愣的望着温流说不出话来。
寝室门被温流撞开，温流紧紧抱着他心急如焚的朝外走去，他卧在温流怀里感觉到温流匆乱的步伐和焦灼的喘气声，跑到校门口外拦计程车，小心翼翼的将他放进车厢里，用力关上门。
车子很快向医院开去。
Key睁不开眼睛，脑袋被温流按进胸膛里，手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身体，嘴唇贴在他额上，轻声低语。
“……对不起。”
温流声音里有些懊恼悲伤，愈加用力抱紧了他。
他在温流身前默默流泪，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轻轻抬起手圈住温流的腰。
你终于肯理我了么……
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么，你终于肯回头关心我，还为了我冲别人发火……
你只有在我的事情上才会情绪失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病了。”温流一遍遍轻轻抚摸他脸颊，“……我不知道你会生病。”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Key不停的哭，身体发颤，蜷缩在温流怀里安静落泪，温流抱住他，吻去他眼畔的泪珠，一遍又一遍的拭去他脸上的水痕。
他很想和温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大概生病的人心理防线都很脆弱，在这个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温流，什么矛盾，什么嫉妒，什么不满，全部都统统烟消云散。
温流一直拥着他不放开，一路上不停的跟他轻声说话。
他眼角含泪默默听着，安静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
什么时候躺在病房里打点滴的他并不知道。
当他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温流焦心的面孔便第一个映入他的视线，看到他醒了，温流紧皱的眉头终于安心舒展开来。
温流立刻伸手摸他额头，关切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病房里都是医院特有的药水味，有些刺鼻，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Key慢慢仰起脸，看到输液瓶里的针水顺着软管一点点流到他的手背里。
血管里阵阵冰凉，他咳嗽一声，引得全身发痛。
“生病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温流问他。
他别过脸去不回答。
“难道，”温流无奈，“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他咬住嘴唇，视线朦朦胧胧的。
“我说的话为什么你却不相信，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别再闹不愉快了，这样没意义。”
“你说的话？”Key凄凉笑了一声，“你说了什么话你都忘了么。”
温流皱眉沉默着，他眼底流露一丝哀伤，头又开始剧烈疼痛，依旧无法释怀那天温流离去的时候丢下的那句话。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自从那日分别，这句话就像尖锐的凶器扎在他心口，好像破了一个很大的窟窿，止不住的血泊泊往外冒。每日每夜的在脑海循环，一遍又一遍绞碎他的心脏。
“你说的话，带给我多大的折磨…你也知道么。”
Key脸色灰白，“为什么要将那种话轻易说出口。”
“…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
温流目光悲伤，摇着头，用力攥紧了他的手不松开。
他痛心的看着Key毫无血气的脸色，顿时满心懊悔。
原本他并没想过会这样，那日的他们情绪都很焦躁，彼此说话都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造成很深的裂痕。他只是想等到Key消了气，冷静下来两个人再好好谈谈。
没想到却让接下来的局面变得这么狼狈不堪，谁都不好受。
Key的性子很烈，不会轻易低头，温流这次也狠了心决定暂时不理他，彼此离得越来越远，心中的怒气便愈来愈难以消去，时间渐渐久了，他也打算不再惦记着Key。
结果证明他还是输了。
得知Key患了重病昏迷在寝室，他立刻毫不犹豫的赶了回来。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骨气。
他只是比较看重这段感情。
“今天为什么会回寝室，之前不是一直不回来么。”Key挣开温流的手。
“是……”
“特意回来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看我过得多落魄，”Key冷冷打断温流要说的话，“是不是。”
温流噎住声音，满目哀伤。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让自己这么难过，你凭什么把我变成这样……你凭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不好受。”
他所有积郁已久的情绪慢慢爆发出来，呼吸絮乱，掩住脸浑身颤抖。
“把我一个人丢下这么多天不闻不问，到我病了才肯回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我…”
“我不是有心的。”温流摇头。
“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你要这么折磨我。”
“Key……”
“我…不需要你现在才来对我好。”
“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
温流倾身过来想抱他，他推开他，却使不出多大的力气，挣扎几次还是没能将温流推开，被温流强硬的拥进怀里，动弹不得。
温流的怀抱安稳又炙热。
他放弃挣扎，多日来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眼眶迅速溢满雾气。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
温流低下头痛心不已的说着，亲吻他湿凉的眼畔，“不会再有下次了。”
Key呜咽着不能说话。
他其实也隐隐觉得是自己蛮不讲理，错并不在温流，但最终又是温流先让步了，他又一次当了恶人。
他高兴不起来。    
“我没有想到会让你这么不开心。”
温流摸着Key的头发，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我以为，你不会放在心上。”
“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
温流大可不必这样迁就他包容他，他知道。
为什么每次他都不能先低头，即使只有一次也好，不做自私狭隘的那一方。其实温流又有什么错，为什么总是他先得到原谅，温流却忍让得这么辛苦。
他其实已经不生气了，他只是感到很委屈很难过。温流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他又有什么资格发火，他刚才凭什么用那么恶劣的态度对温流说话。
果然他还是太自私了。
他明明也很珍惜这份爱情……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他心里酸楚得快泛出苦味，抓着温流手臂，缓缓抬起头去抱住温流的头。
“……对不起。”他在温流耳边嘶哑说道。
那是他第一次对温流道歉。
有很多说不清的理由，有很多不能启齿的原因，更多的是苦楚悲哀。
温流略微感到有些意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然后他低头小心翼翼在key唇上碾转片刻，抚摸Key的眼角，对他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
他埋头靠在温流颈窝里不说话。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忽然想起游小树。
游小树曾经告诫过他的话。
爱情，不是靠迁就和无止境的包容就可以维持的。
他指骨捏得泛白，心脏阵阵冰凉，痛得犹如有把刀在深处撕绞。
他并不愿承认。
其实游小树很多话都说对了……


李一直不死心，依旧不厌其烦的缠着温流试图破镜重圆。
尽管温流不愿理睬，他还是每天都去找温流，一遍遍乞求温流回到他身边，温流立场坚定，很简洁的告诉他我们没有可能了。他听完立刻哭了出来，泪痕遍布脸庞，显得很是可怜兮兮，温流窒了一窒，片刻心软，轻轻搂住他的肩膀说抱歉。这样温柔的举动令李心中看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李孤注一掷，有备而来。他打电话对Key扬言，温流还是喜欢我的。
骗人。Key冷冷出声。
那你现在来琴房看看。李说。
这大概是性格软弱的李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为挽回温流，他已经豁了出去。当Key去到琴房，透过那扇玻璃窗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未着寸缕的李伏在温流身上，温流被拉扯得衣衫凌乱，两人压到琴键上因动作剧烈而发出刺耳的噪音。
李眼含泪水，不依不挠的要去亲温流的嘴唇，被强硬的推开，温流转过头去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落泪的模样可怜楚楚，鼓起勇气去脱温流身上的校服，温流气极，终于狠心将他推倒在地。
Key站在琴房外浑身发抖，仿佛心在滴血。
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尽管李最终并没达到目的，但Key对他已是恨之入骨，花钱叫校外的混混将李痛打了一顿，下手又狠又绝，李伤得很重。
后来得知李奄奄一息住进病房，Key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在乎。他知道就算自己闯了再大的祸，自己那个很有权势的父亲一向宠他，到最后一定能帮他摆平。
这件事李没有声张。
再到了后来，李就悄无声息的永远离开了学校。
Key不晓得温流会不会料到他做了这么失格的事，但他清楚，温流表面上好像一副很风轻云淡的模样，其实温流并不愚钝。
温流很聪明，总是默默将人观察得具体彻底，却不动声色。
温流有一次抱着他忽然说。
“做事前要考虑。”
Key微微一惊，抬头去看温流，温流的静邃眼神深不见底，揉他头发有些用力。
那毕竟是以前和温流交往过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有些感情的，他这样做，用极端的方式把人家逐出学校，下场如此狼狈，温流并非是个冷血的人，难免会因此感到不愉快。
Key有点慌，温流最终摇了摇头不忍怪他。
他性格本就心高气傲，有些以自我为中心，因从小到大家里人过分庇护而逐渐养成不好的个性，但温流不喜欢他这样，他就开始改，慢慢收敛了脾气。
后来交往的日子里两人关系愈来愈稳定，感情逐渐升温，再也没有人能介入他们。
温流对他很好。温流每天都为他买早餐，每天都等他一起放学回寝室，每天哄着他睡觉，他生病的时候温流片刻不离的陪在他身边，总是想方设法让他每天过得开心，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些，都是温流以前从没对交往对象做过的事。Key是第一个。
时间过去了一年…一年，又一年。
Key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和温流交往时间最长的人。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很开心，自己对于温流来说一定有特别很重要的意义，想必温流是真的最爱他，才这样自始至终只守着他一个人，从来没有变心。
这样的爱筑成围墙，森严牢靠，密不透风。
直到有一天游小树出现。
游小树的嚣张妄为让Key恍然大悟，原本，他当初小心翼翼收敛的脾气，交往久了感情稳定了，时间一长就掩饰不住缺点，慢慢又暴露出弊端。他敏感又多疑的性格，恐怕是最让温流心累的地方。
他犹如惊弓之鸟，想起几年前的李仍觉得心有余悸。
他不想演变成李那样可悲的结局。


Key第一次见到游小树就不愉快，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游小树长得非常好看，那张脸竟与李有几分神似，只是李远不如他那么出类拔萃罢了。
游小树在性格上和李天差地别，游小树一点都不软弱，个性阴狠冷绝，高傲到极点，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总是轻易挑起Key的怒火，招招命中Key最不堪一击的弱点。
虽然他说话做事决绝不留情面，但心眼还不算坏，偶尔流露几丝善良温顺，让人以为他也是个不错的人，但一转眼他又立刻对你表现出尖锐冰冷的一面，转变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这样的游小树让Key永远琢磨不透。
当Key得知自己生病后是游小树通知的温流，他惊诧不已，表面却努力装得平静。
“他打电话告诉我你病得很重，让我回来看看你。”温流告诉Key。
他胸口闷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我怕他病那么严重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是我害死他，我可不想沾一身晦气。”游小树满不在乎道，冷哼一声。
温流一笑而过不把他的恶言恶语放在心里。
Key心中情绪复杂，这才明白，原来那晚的记忆并非是梦，游小树确确实实关心过他。即使只有那短短几分钟。
他转头去看游小树，游小树恰好也在盯着他，然后略微不自然的将视线投向别处。
他忽然有些糊涂。
游小树这么做究竟是发于真心，还是为了博得温流的好感。
“来把药吃了。”
温流用手心试了试水杯的温度，将药片给他递过来。
他仰头慢慢吃了药，小口小口的喝水，温流就伸手来摸了摸他额头。
“好多了吧，头还会不会痛？”温流关切问道。
他轻轻摇头，“不痛了。”
“要不要吃糖，那个药有点苦，糖果可以把苦味压下去。”
“不用了，吃完药吃糖会没有药效吧……”
“嗯。”他温柔的抚摸Key的头发，声音动听，“今天还要打针，放学后我带你去医院。”
游小树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郁闷，终于忍不住开口。
“打针还要人陪么，又不是小孩子。”
Key无言以对，温流就好脾气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解释。
“他怕疼，我要在旁边陪着才能放心。”
“娇气。”游小树不悦的皱眉。
他觉得实在看不下去，现在的气氛是他极其不喜欢的，便冷冰冰的转身朝寝室外走去，用力关上门。
一走出来游小树就看到楼梯转弯处有个踌躇的身影。
那个男学生在原地低头来来回回的走，表情有些紧张，好像心中藏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抬头看见游小树出来，脸上顿时豁然开朗，很显然是在等他。
游小树想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
“等一下。”
男生鼓起勇气叫住他。
他有点烦躁，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向那个男生。
哎，原来是上次那个问他手机号码的男同学。
游小树语气冷淡，“干嘛。”
“哦，那个，”男生有些欣喜有些犹豫，“我……”
“什么事快点说。”游小树不悦。
“你还记得我吗？”男生脸上浮起笑容。
游小树想也不想就答道：“你是谁啊。”
男生被噎了一下，表情僵硬，很快又恢复刚才的喜悦。
“我们在教室见过的，记得吧，那次我问过你电话。”
他面无表情的听着。
“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不过…”
“……”
“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不要。”
游小树干脆利落的拒绝。
男生额上冒出几丝汗，陷入巨大的失落之中。
“为，为什么？”
“干嘛跟我做朋友，我们又不熟。”游小树皱眉，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
“啊，不是的…我的意思，”男生摆手极力解释，“我的意思是……”
他其实再明白不过男生话里的真正用意。
他心中不爽，真是的，这个学校是怎么回事，男同志要不要这么多。
现在的世界真要乱套了。


男生说着说着就安静下来，没了下文。
游小树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没必要的谈话。
“我不是Gay。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言简意赅，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自己不是同志，这样，算不算是骗人呢。游小树默默想着。
那个男生一下子变得很惊愕。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更令游小树不舒服，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可是Key已经跟温流在一起了。”男生说。
游小树一怔，表情刹时霜冷，“你在讲什么东西？”
“是真的，难道你不知道么……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男生粗神经没察觉他话中的重点，不知死活的接着说下去，“Key是不会跟你交往的……”
游小树差点背过气去。
男生好声好气的劝道：“就算你搬进他们寝室也没用的，即使你再怎么喜欢Key……Key都不会喜欢你，你还是不要再浪费精力在他身上了…”
“滚。”游小树吐出一个字。
“……嗯？”男生木愣愣的呆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啊！！”
游小树一腔怒火终于爆发，歇斯底里的吼道，险些就要动手打人。
他眼睛红得充满血丝，像愤怒的困兽。
男生顿时被暴戾的他吓到，瞪大了双眼傻站着不动。
游小树头也不回的迅速转身离去。
他一脚踹开走廊厕所门，走进去狠狠将门甩上，“砰”的一声震耳欲聋惊动楼层，吓人至极。
他徘徊在厕所里走来走去，闷不作声，越想越气，浑身都要被怒火点燃，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暴起。
他发现自己疏忽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一不小心，竟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搞什么，难道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的人是Key，难不成大家都以为他现在追求的人是Key，全部人都认为他游小树是伺机接近Key才步步为营的做了这一切……
所有人都误会他喜欢的人是Key，而不是温流。
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温流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局外人。
真是太可笑了，他这辈子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可笑至极，荒诞至极。
游小树浑身发冷，心浮气躁，哆哆嗦嗦的掏出香烟想要点上。
他捏着打火机的手一直发抖，反反复复打了好几次也点不出火。“啪嚓啪嚓”徒劳几声，指间夹的香烟快要被捏断，空气中充斥着颓废的无奈感。
他烦躁的将手里的打火机用力摔出去。
这时厕所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正朝着这边走来。
厕所门被轻缓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又慢慢将门合上，游小树听到声响回过头去，略微一惊，来人竟是温流。
游小树愣在原地。
温流看着他，却不走过来，和他隔着很远一段距离。
厕所里滴滴答答回响着水珠的声音。
有几丝微弱的金色阳光流露进来，透过肮脏的玻璃窗映入晦暗阴冷的厕所，明灭交替，夹杂着淡淡细尘飘散在空气中，逆着光，游小树看不清温流的面容。
视线里一片模模糊糊，耳边的声音却清晰分明。
远处那人似乎轻笑一声。
游小树隐隐不安。彼此沉默。
温流表情淡漠而冰冷，好似嘲弄一般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你不是同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