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邪死后,张起灵第一次过七夕。
吴邪和胖子终究抵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即使张起灵寻来各种名贵甚至闻所未闻的药材,也只能让他们活到正常寿命,没有病痛地死去。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吴邪离开时的场景。弥留之际,吴邪躺在北京的病房里,笑着擦干他的眼泪,“小哥,不要哭。想我的时候,就去墨脱看看吧。”
不是杭州,也不是福建。
对张起灵来说,墨脱是他的母亲溘然长逝的地方,是母亲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地方。而如今,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又有了新的含义。
去墨脱看看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墨脱在13年就通了公路,可却迟迟没有通飞机。张起灵只好选择在林芝米林下飞机转火车。
从福建到林芝米林,需要十个小时。他在七夕那一天凌晨出发,正午十分才到。
飞机上,他静静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身份证,那是吴邪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他还记得吴邪当初为了将他的户口落在吴山居,每天都和张海客争吵。
“什么狗屁张家,你们就是想拉他回去做苦力!”
“族长!万事皆应当以家族为重啊!”
“张起灵!”
“族长!”
最后,张起灵选择跟吴邪走。他在听见吴邪叫他“张起灵”的那一刻,久违地感到心慌,仿佛他们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吴邪。
那天,吴邪得意地对张海客展示了他的身份证,“看见没张海客,小哥现在是我的人了,就算我给他改名叫张狗蛋也和你们没有关系。”
张起灵自动忽略了一旁咬牙切齿的张海客,他对吴邪的话甚至有些窃喜。吴邪想留住他。这个认知让他止不住地偷看吴邪,有些东西仿佛就要破土而出。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已经完全停稳,请您从...”广播响起,打断了张起灵的回忆。
张起灵选择抄近路,走了将近五个小时,到达了墨脱县。
由于只通了公路,来墨脱的人并不算多。时间在墨脱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的小镇与当年他来时如出一辙。
到了喇嘛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走到门口,却见一位喇嘛已等候在门口。他面容祥和地对张起灵说,“贵客,我已于此候你久已,请随我来。”
喇嘛带着他去了吴邪曾住过的房间。在路上,喇嘛告诉他他是这一代德仁。
按理来说张家不必再守青铜门,张起灵也不会再被天授,“德仁”这个职位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喇嘛说,是另一位贵客于他们有恩,他请求他们保留德仁的职位,为了等一个人。显而易见的,这个人便是张起灵。
终于,这一代德仁在经历漫长的岁月后,等到了这个人。他告诉张起灵,这便是那位贵客曾住的房间。
房间很整洁,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他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拉开抽屉,那里放了几个笔记本。
他翻看着笔记本,清秀的瘦金体使人一眼看出它的主人。里面断断续续记载了一些事,看得张起灵心闷闷地疼。
“对他们来说,我已经没有用处了。”
“我要去寻死了,这听起来真令人惊奇。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闷油瓶。”
“我带了一壶酒就出去了。我本以为会有几十个人围着寺庙拿着枪对我一阵突突突,结果他们居然只派了一个人来杀我,就这么看不起我吗。还好,我活下来了,我赢了。”
“在悬崖下面的时候,我想的竟然是闷油瓶会来救我吗’,我就这么想他?”
“好吧,我很想念他。”
点点滴滴,皆与张起灵有关,他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了,吴邪喜欢他。
张起灵有些窒息,吴邪脖子上那到疤想必就是这样来的。吴邪从不和他讲这些,他也是想着,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也就不问了。
可现在,他后悔了。他无比地想回到过去,问清一切关于吴邪的事情,再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你并不是一厢情愿。
他抬头看向窗子,意外看见上面有一个蜘蛛网没有被清理掉,上面有一只蜘蛛。张起灵发现,那是一只喜蛛。
遇到喜蛛是喜事之兆,或许它才因此被留了下来。看着喜蛛,他突然想起今天是七夕。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吴邪一起过了。
他翻到笔记最后一页,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我乞一双巧手,为你挡下所有灾。”
西藏日照时间长,即使已经晚上,天边依旧透着半边红。张起灵来到天井,发现多了一尊石像。只一眼,他便知道那是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