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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短篇】冬野(或“冬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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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死去了的,都有机会排日重新来活在自己记忆里,这实在是一种沉重的担负。”——沈从文《若墨医生》
大家好,我是迷途之羊。
这是我第一次在通俗文学作品中融入gts元素。
这篇文章在某些地方可能会难以理解,如果有些地方你没看懂,那可能真的是我故意让你看不懂的,不必深究。
如果各位喜欢的话,那可能真的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如不嫌弃,请读下去吧。
本文不是爽文,也不是黄文,全年龄向,建议贤者模式再来看。
男女主外观人设是败女的温水和八奈见,想了一圈这俩还是挺适合做男女主
本来这篇是在gw搞文赛用的,想着这边也发发得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07-27 16:51回复
    冬野
    “与梦想走散的那个女孩,若能绽放笑颜的话,川流不息的街也会流光溢彩吧。”——已故艺术家wowaka作品《散色》
    正文
    2月11日
    “画面彼方坠落而下,颠倒的女孩,大人的世界。”——wowaka《unhappy refrain》
    寒流掠过的街色上,碎碎的几片雪花追逐着日光。
    方为江的哮喘病越来越重了,他把干枯压在他沉沉的左肺上,沿着蔓延到白瓦房的水泥路,写着医院字样。
    还剩八百块,还能给海儿买点吃的,不是今天也可以。
    肺里翻涌着咳嗽的身体抗拒着他的决定,他原地咳的山响,脊背弯出的脊梁骨颤颤的,外围发着汗,把方为江的围巾惊掉了。
    深冬涌入的色彩,无论如何都让人被掩没着只剩白色。
    方为江顿了顿,如走入那深邃色彩般的,回头走进了夕阳里。
    一路上的所有混沌,留下的只有白色的呼吸。
    ——
    “你小子,应门的时候快一点。”
    “这不是刚刚在洗澡嘛…总不能不穿衣服就出现在你面前吧。”
    “以前没少有过。”
    “变态老哥…我都十八岁了啊十八岁。”
    方为江眼前有些茫然的发现——原来白海已经成年了。
    二十六岁的方为江是一名会计员,过着与电脑和手里的表单对话的日子。
    他只是把两颊提着一笑,把手里稍稍有些重的巧克力递给白海。白海腼腆一笑,把那一刻稍稍厝起的眉头用嘴角隐藏起来,再把手快快的伸去接下。
    在这样的年代,普通人与巨娘同居并非会被口诛笔伐,但照数据,能和睦相处的比例却不成面子的惨淡。
    回过神来,白海第二次被方为江领养的日子,已有八年之久。
    真可怜啊,这孩子。
    方为江的父母面带愁容,用指纹悉悉的手掌摩挲着白海垂下来的脸。
    在夜晚的浅濑,远离人群的巷子上,白海终于被发现了。
    身为特殊群体的白海,与她五米的身高一同被人群排挤到了边缘的边缘。
    于是方为江的父母坚决收养了她,为她申请了巨娘扶助楼房,又抱着心里的火苗只是一同住了进去。
    只是人们的怒火波及近邻了,而非做到实际的帮扶——在方为江父母成为社会焦点之后,社会上不乏的只是谩骂之声。
    番茄,臭鸡蛋成为了方家窗户上的常客,十岁的白海每次见到这样,只是抱着头在房间蹲着,方为江拉上窗帘,说他们在放鞭炮,是好事。
    那年白海十岁,刚上高中的方为江不常回家,对于妹妹的生活没有目见太多,只知道她哭得惨烈的时候,他只是把手放向她的额头,他看到的只有惊慌和痛苦浑成一团的悲哀眼眸。
    他的心被染红了,涌上嗓子的红色除了让他几近嘶吼出来的声音,并没有带来什么。
    但那股颜色还是被方为江存放在了与白海对视的视线之间。
    那股颜色直到他的双亲去世之前。
    醉成烂泥的司机眼睛已经被糊糊的蒙住了,连方为江的父母也没有看见,昏昏的一头撞上去。
    在手术室外的方为江,脑袋迷迷的发晕了。
    可医生没注意到,或意识到了而无能为力,只把事实念经般阐述给了方为江。
    在医生面前的方为江,脑袋胀胀的熔断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4-07-27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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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8 05: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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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为江为父母修葺了矮矮的祠堂,在他们的房间里。
      方为江掏出火机想点香,三炷香浸了水,贴着火焰而无法点燃了。
      那股颜色却沸腾了,咕噜咕噜地发出响动,虚妄的张着手,抓着方为江的目光,后背,虚妄位于至上。
      他明白那股红色的心情是什么了,可他们进到了眼睛里,迷得方为江眼泪一滴一滴哗哗冒了出来,决堤至他倒在地上,一声也出不来。
      老哥。
      熟悉而透着陌生和怯怯声音的背景,还是在疲软的方为江身后出现了。
      她无言,他亦无言,方为江仰头,在抿着嘴的脑袋上,她跪坐着,手搭在腿上,眼睛红了。
      他身上的肌肉只是那一刻都感到了刺痛,他什么都没有说,跳着扑到了她的身上;她什么都没有说,任由方为江把眼泪鼻水湖涂一通抹在她的裙子上。
      自那天起,方为江第二次收养了白海。
      后来的日子,直到方为江的现在,社会的风气多有反转,白海终不似曾经一般被唾弃。只是白海的眼睛一直没有变化,她始终面对着门外的世界会哭,始终看着方为江以外的人会缩到墙角。
      方为江拿出路上买的菜,咳嗽两声,想着问问白海晚饭的打算。
      “你该去医院看看了。”却是白海先说了话。
      “我是铁打的,所以没事。”说完马上咳嗽了两句的方为江显得这句插科打诨没有什么可信度。
      上了大学的方为江无奈做了工读生(注:这里的工读生是台湾那边拥有工作的学生的意思,并非大众理解的工读生,为行文通顺这么做的),舍友总满眼可怜气息的看着他,他们除了半夜陪方为江抽烟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给方为江各种方式偷偷塞了钱,方为江说再塞就绝交,于是他们不塞了。
      他抽烟,但抽得不多,十块一盒的白将太贵了,他买不起,很久才抽一根,在白海看不到的地方,咂摸咂摸烟头,半晌灰白的烟霭从口中自己钻了出来。
      “晚饭就炒茄子了,老样子,你帮我翻翻锅铲,我的肩膀可受不住。”
      “哼哼…老哥这个时候果然还是要依靠本小姐呢。”
      “自己会做饭了再说。”
      说完这话的方为江黯黯的沉默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满是黑了的白。
      在旁边把玩着一头蓝发的白海见到突然停下的方为江,只是用手指微微戳了戳他的脑袋。
      “老哥?”
      脑袋恍恍着动了两下,右手在额头上突然般的擦了两下,暗暗向脸上打气般鼓了鼓巴掌,紧接着便回头——
      “海儿,今天哥教你做饭。”
      “今天?我开玩笑的啦我还想吃老哥做的饭呢。”
      回应她的只有沉淀到瓶底的叹息。
      “我说啊,海儿,你觉得一个人去面对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
      “嗯…老哥你这两天要离家?”
      方为江有些哽咽了,他透过白海的眼睛,没有看见她而看到了窗外冬的素裹,只是把他用雪一层层隔着,与白海越来越远,远得白海看不到。
      “出差几天吧。”
      “那冰箱里没菜了怎么办…”
      “所以我要教你一个人面对生活,”说完,方为江只觉得眼底浸了湿润的灰色,想哭但挤成了一丝愁绪的苦笑。
      “今天,先试着自己做饭吧。”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4-07-27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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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机物凑成的锅底,把饭菜勾结而解构而出,白海用双手颤颤的提起锅柄,试着完美的装盘。
        “你之前手不会抖喔。”
        “因为今天是自己做的啦。”
        抓住油烟机嗡嗡喊叫着的空隙,方为江点了一根烟,但在白海眼睛的箴言下,方为江默默把它掐灭而丢掉了空荡荡的烟盒里。
        烟盒像是悉悉索索的让烟在里面滚动,告诉方为江再抽对身体的伤害太大。
        然而烟盒不会说话,这话是刚刚卸下围裙的白海用食指敲着他的头说的。
        对于白海的料理味道,于方为江的认知来看无出其右,毕竟是按照他的方法去做的,味道想必不会偏差太多。
        可方为江终究在入口时被另一种颜色包裹住了,空空的要把他的红色全部推到心里的那股漫漫而无尽的白色,只让他呆呆的把视线正中心白海的眼睛放到了自己的眼睛里。
        这妮子会自己做饭了啊,原来。
        方为江在那双手握住锅柄时就已经明白了,可他偏执的把白色的火苗掩盖什么一般浇上一层水,在这一刻才点燃到全身。
        咳嗽的两声他这次一样没止住,左肺的干枯却又不合时宜的痛了起来,被白色的火焰灼烧而成了空洞的空洞,而干枯的苦涩却在火焰的润泽下竟发着湿润的光。
        方为江用摆摆手宣告他的离去,被白海用手托着在床上软化一般躺了下来,在白海的床旁边放置的床。
        “老哥你该交女友了啊,等那时就不能和我睡一个房间了。”
        “等我家的笨蛋老妹嫁出去再说。”
        为江并不明白是白海没有睡觉的兴致还是在闹情绪,小腿踢踢踏踏的蹭着她的床边,在这随性而无雅观的街拍节拍里,方为江的暖流从心里有些股股的浮现了。
        十三年的光寸被风声吹散,落到方为江的肩上,流转到方为江暂时不想点燃的烟头上。
        肺上的响动把他扔到了一个疲软的白色房间,方为江的烟,在那里抽过的,一根根叠了起来,卷了一圈圈像年轮。
        这么早就睡啊。
        方为江没听见白海的话,他睡着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4-07-27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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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2日
          “死不是作为生的对立,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存在。”——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
          那只触动心灵的手,如人意料般的浮沉不定,把心中的每一丝颜色化为了呼吸。
          方为江试着把梦的残片拼起来,到发现这件事情没有意义为止,白海的呼吸还平稳的浮动着,沉沉的睡去。而今天是周天,方为江的生物钟喊醒的他。
          他看向窗外,烟雨固化,雪落三分。
          方为江的哮喘病越来越重了,一抽一噎的找到气雾剂。方为江上大学时,好几次找气雾剂不够及时,差点丢了命。
          大二的方为江在街角哭了,声音很小,眼泪掉了很多。于是把在他面前的,除了沉沦以外的任何一个选项,他拿了起来。
          他开始写点东西,贱卖文字,只可惜没有杂志和报纸收,在网络上沉到了信息流的海底,他只是没发现这些桎梏,只发现了自己的钱包并没有因此变厚哪怕一点。
          方为江在吸烟区认识的中年男子,让他写些淫秽剧本赚钱,他换了支笔,一晚上写了三篇,他说不能脏了他最爱的笔。第二天他收了一千块,一千块被扣在了公安局,中年男人说这是第一次出事,换两天再干就好,他没说话走了。
          他被舍友外的所有人嘲笑了,他想多抽几根烟,可是兜里没有了,舍友向他嘴里塞了一支,他没拒绝,只是把眼角顺势垂下来的两根水线慌乱的抹掉了。
          方为江的嘴上又被塞了什么东西,不过不是烟,是白海塞过来的水杯。
          “咳嗽的太厉害啦。”
          “嗯。”
          方为江只觉得无心说话,雪花重合成了空洞的模样,又快快的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碎片。碎片分离到了各个地方,终归于虚无。
          而它们飞去的各个地方,却始终没逃出那一分柏油地。
          他的身体被一股温暖包裹住了,他抬头,想编织话语说些什么,卡在嘴边没说出来。
          用手裹住方为江半个身子的白海摇摇头,抿嘴一笑,眼微微一闭。
          “你在抖哦,我用手定你一下。”
          “没有。”
          那股温暖把雪花揉成了一团,阳春白雪一般呼噜呼噜融化了,一股甘露一样滑过方为江的喉咙。
          他站起身,把手向摆好的大拇指上一放,水杯在地板上一搁,白海把手拿开,松散的伸了个懒腰。
          “今天,老哥来教你第二步去生活。”
          “什么?”
          “去市场买菜。”
          白海逆反一般的低下头,嗫嚅着的话方为江没有听清。方为江抬头,给他的回答是眼睛里浑浊不堪的恐慌。
          只是那么一刻,方为江的脑内作出了相反的选项,而被肺里的空洞刷啦啦拉了下来,给他的回答是狠狠咳嗽了几声。
          “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吧,我记得海儿也知道,外面的人已经不讨厌你了。”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敢!我看到老哥以外的所有人只想缩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地方,我不接受啊,接受不了,我不相信!”
          这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了,那股红色说着。这把方为江的心脏扎透了,渗出重重的呼吸,从白海那里传来的。
          “正因如此才要出去,如果你不出去看看,你便会认为这是世界。听着,海儿,你总会有一天,去独立面对生活,可能是十年后,也可能是二十年后,而我要做的,是在今天告诉你怎样去面对它,以后的话…我可能会忘。”
          方为江还是说了。
          他正感叹着白海没有发现他在最后有些底气不足,却看见了白海的眼睛,存着空洞,大片的空洞。
          白海的身体打着颤,他想伸手按住,发现他的手并不足以定住她的颤抖。
          “我可能需要点准备…等我一下。”
          说完的她,在视线模糊的方为江的注视下,重合出了一个惊慌与痛苦混成一团的悲哀眼眸,在方为江的视网膜里再现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影在离她越来越远,他的肺说的,可肺没有回答如何解决它的问题。
          坍了的白塔重新修好了,傩送还没回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他是翠翠还是二老?他不知道,他可能更像那个渡船的守望者,那个老头子。
          被分解的光的罅隙之间,破碎的风景,街道上空,搅成一团的,在窗外忽闪。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4-07-27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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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为江拉着白海的长裤,长裤上的白海被略过的目光捕捉着。
            方为江心里结了一层薄薄的锈,每一束目光穿在了白海的身上,白海的心脏就多结出了一个小小的冰块,狼眼一般,撕扯着山葡萄的架子。
            (“冰块”“狼眼”“山葡萄架”意象,化用残雪《山上的小屋》)
            他在那一刻,为白海把自己的精神用愧疚击碎了,这次肺拉也没拉回来。
            “看起来像高中生诶。”
            “好可爱~”
            巨娘上街往往不是天方夜谭,但至少罕见,于是白海上街时,人们没有习以为常而只是接受新事物般的好奇着。
            而白海会被这股好奇压塌的,方为江的内心呐喊着。
            “谢谢…”
            方为江的脑袋,楞楞地而空住了。
            他抬头看看白海,眼里的恐惧密密麻麻的挤成了一团,这反而给瞳仁留出了额外的空间。
            他低头看看地面,手里的布料不自觉握得紧了几分。
            纷呈在她面前的世界,不顾一切的展示着它的真诚。而长裤做不到什么,方为江做不到什么。他忘却了通往菜市场路的长度,他忘却了命运的长度,忘却了命的长度。
            咳嗽声不合时宜的又响了,把方为江难得发呆的休憩修葺在了咳嗽的原地。
            白海以后会如何呢,会嫁人吗,嫁给谁?到时候一定要过我这关,不能便宜那小子,方为江的心脏喋喋不休的嘟囔着。
            这次他恰巧忽略了,他的肺在挠着心脏,抓的生疼。
            白海把腿一并,已走到方为江指定的摊位前。
            “啊,请问,梨的价格是多少?”
            ——
            “老哥,你现在不回家吗?”
            “去医院。”
            把包向后一跨,坐上了电动车,手肘撑着车把,点上昨天灭掉的半支烟。
            “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的白海,把目光拉了长长的线,把它滞留在原地般的转过身,关上了门。
            方为江砸吧砸吧嘴,总觉得这话不是向他说的,因为那目光的线,分明细密密的颤了他的周身,唯独把左手相隔开来。
            他想了想,把烟掐了。
            ——
            方为江的身躯做了地上匍匐的蚂蚁,空空举着两手,搬运着疲软的疲软,吱哑一声把大门推开,旋转门人太多,他没走。
            天空顷刻间划过的流彩,在他看来耀眼得像8岁时第一次点燃的烟花。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街上的形形色色还没有从春节的氛围中走出来。明天的方为江站上工位,依旧可以拿到三倍工资,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顷刻间多了厚厚的破伤风。
            方为江低头,想往外控控泪水,最后地面是干的,方为江鼻头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方为江突然认为,他骨子里的春天,被狠狠甩在了地上,拱上鼻尖。
            他走在路上,看着寞寞延伸到天边的水泥路,看不见前方的,瞳孔上蒙了厚厚的雾,目的地。
            手里掐着的几张纸,越发沉重起来,拖拽的方为江的青筋鼓鼓的像一条条蚯蚓,肺却难得听话,连呼吸也变得朗润了一些。
            沐浴在朗润中的方为江,手抖得雪花从衣袖落入茫茫雪原,方为江从此再没找到过那片雪花。
            雪域中肃杀的光景,把身影削减的只剩下一副枯槁的双手,与颤颤巍巍起伏着的肺泡。方为江变得不像方为江,眼睛转的缓慢,跑步的行人并未牵引走他的瞳孔,瞳孔放大了,大得涣散。
            面对矛盾的绝望时,他本能的想逃,除了逃以外——
            他的思维被扒开了,固执而突兀显露出的画面,把方为江的想法缩了又缩,渺小到尘埃里。
            ——那天白海被发现时,衣尾被扯成残片,脸被污泥依附了薄薄一层肮脏,以及她回头,那双海蓝色的,净的闪烁的眸子。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4-07-27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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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破败不堪的内心划了一根火柴,默默蹒跚。
              他蹒跚着,自己的寂寥默默微微发颤,在模糊雾气的眼前,连被夕阳染成橙色的地面都和周围的一切混为一谈。
              落日无声,远方的光变暗而无法点燃了。
              能救方为江的的,只是远方明媚的打印店,扎着辫子的男老板叼着烟,正要关店门。
              方为江踉跄两步,头几近摔倒地面了,用双臂环绕着几张纸,免除被橙色的雪玷污上色彩。
              老板目光一紧,放下一只收卷帘门的手。
              方为江咳嗽了两声,向老板说明来意。
              老板的目光从不解到了顿挫,挫去钝角般的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半晌没说话,烟灰厚厚的在烟头上积了起来。
              “你是个好哥哥。”
              停顿了动作的方为江,在那一刻被融化般的回过神,“喔,大概吧”应酬了几句。
              老板的目光没有变化,叼上烟,眼神顺下去,回头拉开卷帘门。
              趴在电脑前作业了几分钟,打印机缓缓吞吐出几张黑乎乎的纸,但足以看清其中的内容。
              “想不被发现的话,只能扫描件亮度调低点,印出来是黑的。”
              足够了。
              方为江心里说着。
              道了谢以后,方为江挥挥手,步履着走出了店,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无人回答的絮语说,那张纸上,黯淡的,失了光泽的那些是什么呢?
              一定在那里吧。那人说。
              不在啊。
              方为江说。
              ——
              “结果怎么样?”
              这句话方为江已有预料,但还是把他的喉咙抓住了,他渗了冷汗,早已说不出话,把黑色交了出去。
              “是肺炎啊…”
              方为江只觉得周身上下僵硬了起来,连咳嗽的声音都埋伏地细不可察,仿佛只要白海一听到,那股寂寞的雪就真的会把他淹没一样。方为江的眼前蒙了厚厚的雪花,把心里结上了又一层厚厚的锈。
              “跟我想的一样呢。”
              雪花融化了,只是锈迹斑斑的心脏把锈渍和松心的暖流掺在了一起,在喉咙处的反馈反而说甜不甜,说苦不苦,沉默地有些自相矛盾。
              “我煮了冰糖雪梨,来喝一点吧。”
              煮?冰糖雪梨?方为江开始怀疑自身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要学会当家!虽然烫到手了,虽然和老哥出去买梨还吓了了半死,但是安全上垒了。”
              方为江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张开双臂,第二次动起来了。
              “呜哇!老哥你怎么了,不要突然抱上来啊!”
              方为江没有说话,偷偷抽出袖子,把眼泪擦在了袖子上,没抹到白海的衣服上。
              只有方为江明白。
              只有方为江明白,那张纸上的“肺癌晚期肝转移”被打印店老板改成了“肺炎”。
              那股红色沸腾着。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4-07-27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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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3日
                “这里,可以通向任何地方,是的吧?”——wowaka《空之碎物》
                在生命彼端,泡沫般的色彩折射,斑斓不停。只有方为江抬眼,看到自己的双手醒来时,他才明白自己还活着。白海已经醒了,在床上盘着腿,方为江回头,白海嘴角上扬,把手指放在方为江的头上。
                “我可不是小孩子。”
                “偶尔当当也可以嘛。”
                冥冥之中,只有一股力量驱使着方为江赶紧走出房间,他的黑色与不断沸腾的红色混在一起,早已分辨不出。
                方为江茫然般开始咳嗽了。整个世界都被一层薄薄的雪包裹着,晨烟和光曦,不分彼此的往上升,缠绕,纠结。
                白海把外套披好,懒腰伸得有点迟缓,眼眯眯的像是没睡醒,把手指松开。
                真是个好妹妹啊,方为江心想。
                在那之后,方为江抓起身边一张某日的报纸,把昨晚反复看过的内容又看了一遍,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的,心安理得的把报纸一放,回头看向白海。
                (注:这段的“生命”本来想写“什么”,但输入法口胡了,却感觉“生命”更有连接感,故使用该词,读者可自行比较)
                方为江总觉得,白海眼里的那一丝空荡无力是假的。
                “老哥,感觉身体舒服了点吗?”
                “早饭想吃什么?”方为江说。
                身后红色泛滥,白色的呼吸终于在方为江体内滥觞。
                ——
                “啊,有空调果然会很凉快呢。”
                白海瘫软在沙发上,方为江在旁边坐着,手里不断翻着一本夏目漱石的《心》,看了一会儿默默合上。
                白海挑起眉毛,把方为江用右手托起。
                “干什么。”
                白海没有说话,把方为江放在了头顶上。方为江见状,怕掉下去,如同一顶帽子般索性躺了下来。白海的头皮有些温热,串通了那股红色,倒悬流入了方为江的心里。
                暖洋洋的反馈与微香,氲得方为江有点想睡,但心里仍存一丝疑惑,躺着没动,抓起一缕头发,想想又放下了。
                “还记得嘛?我小的时候,经常让老哥这么陪我玩呢。”
                “勉强记得一点吧。”
                方为江早忘干净了,但白海如此提出了,他还是踟躇着答应了。
                “其实也已经忘了对吧?”
                方为江默默的躺在原地。
                “因为我也不记得了呢,刚刚那话是随便说的。老哥总是这样,看起来总是非常绝情冷淡,实际上是个在暗处关心他人的家伙,总有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被你考虑到了,作为妹妹真的非常开心,可是——”
                白海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请老哥也对自己好一点。”
                方为江愣了,在那里寞落的一住,言语化成的针刷的一下把方为江定在了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海儿啊,如果有机会,我是会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方为江心里的声音,嗫嚅着开口的声音变得微小到察而不觉了。
                他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困乏而睡着后,起身示意白海把他放到手上。
                白海犹豫了一下,从头顶取下了方为江。
                直直的面对着方为江的蓝色瞳仁,只在此刻,纯洁的让方为江目光呆滞的停留在了上方。
                于是,方为江伸出手,弹了白海一个响响的脑瓜崩。
                “这才是你小时候我陪你玩的内容。”
                “呜…大坏蛋。”
                方为江的鼻头忽而有些冰凉的酸,携着涌上来的苦楚,方为江狠狠的转身打了个喷嚏,并咳嗽了几声,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白海举起遥控器,嘟一声把空调关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07-27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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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8 05: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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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海在家门前,站了半个小时。
                  “你要干嘛?”
                  “…出门。”
                  “我和你一起。”
                  白海转过头,手里把一张叠了又叠的纸放在胸口,脸上渗出的恐慌揉成一团,冷汗默默从夹缝里露出。
                  “那是什么?”
                  “购买清单。”
                  白海说完,只是忽然间的踉跄了几步,用门把稳住平衡,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她只留下这一句话。
                  方为江看得清,她踉跄的那一瞬间,眼睛的颜色暗了几分,顷刻间而亮起来了,亮得发光。
                  方为江挠挠头,回屋坐下了。
                  方为江的心里住下了一只恶鬼,开始蚕食他的左肺,他的空洞,他的心脏,他白色的呼吸。
                  方为江头顶盘踞着的苦痛,在那一刻不由分说的趴倒在了他的头上,压着他头皮的动脉,他无法移动,他的心碎成了碎片,恶鬼笑得癫狂,哈哈作响。
                  方为江——
                  方为江又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是第三次,或者说第二次会恰当一点。
                  内心深处的白海,眼睛灵动的与现实里那颗同步了。
                  在白海8岁时,方为江刚上高一,那时的白海,总拉着方为江满屋乱窜,在两人累时,方为江从果框里拿几颗桃子,或几串葡萄,两个人边吃边笑。
                  那时的方为江,放学路上总会买些白海可能爱玩的小玩具,回家送给白海,但大小并不合适,白海总是玩坏。
                  白海没发现,其实她小的时候,真的有一次把方为江放在了头上,那天白海哭的惨烈,方为江不顾一切的拿着菜刀下楼,疯子一般把人们驱赶了。方为江上楼后,白海抱起方为江,紧紧的把他贴在了额头上。
                  额头也算头吧,方为江心想。
                  方为江没发现,他昨天心心念念护着的诊断结果,在床头消失了。
                  ——(2月14日)
                  即使是夏天,斜坡的屋顶也同样和煦着。
                  方为江背着手放在头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星月夜。
                  所有的混沌,留下的只有白色的呼吸。
                  一颗流星划过,方为江把眼珠一轮,一如流星的轨迹。
                  方为江逃向了哪里是无足轻重的,只是他被黎明升空涌起的肿胀折磨涉足荆棘的梦。
                  凌晨一点在幽静典雅的最后一页。
                  方为江顿了顿,如走入那深邃色彩般的,把头埋在了流星里。
                  于是他扪扪心,向着深潭漫步进发,默默把潮湿的期待掐灭。
                  于是他开始拥抱,拥抱来的隐匿的新鲜空气,怡然自乐的坠毁着。
                  方为江叹了口气,靠在嘴边的水早就凉了。
                  “这个点还不睡觉啊。”
                  除了白海,没人会再上来了。
                  白海抿抿嘴笑着,递上一根包装完好的雪糕,“身体不好是不该吃的,不过今天是特例喔。”
                  深冬涌入的色彩,无论如何都让人被掩没着只剩白色。方为江总觉得是看错了,白海的笑容,板结一般只像是定在了那片地方。
                  白海的衣衫难得的整洁起来,曾使方为江多有诟病的坐姿也不觉端正起来,这些都给方为江一中终局感,模模糊糊的在前方,像是消失一般。瓦砖淡蓝色的反射着月光。
                  星空谜样的勾勒出房屋的剪影,信号针刺向天空,天空拍打着信号针,信号针拍打着剪影。
                  方为江轮廓股动的鼓点在那一刻被打乱了,从空洞夺门而出,留在了瓦砖上。
                  “是这样吗?”
                  白海开口了。
                  方为江以沉默代为回答,裹挟着带有枯燥质感的眼神,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没事。”白海咬下一口雪糕。
                  雪糕化了大半,奶油沿着白海的手臂滴在了瓦砖上,带着方为江的鼓点流下了房顶。
                  肺里翻涌着咳嗽,他在房顶上咳的山响,脊背弯出的脊梁骨颤颤的,外围发着汗,雪糕惊掉了,轱辘轱辘滑下了屋顶,掉在白海第二天才能发现的地方。
                  “老哥?”
                  “怎么了?”
                  “谢谢。”
                  “谢啥,我是你哥。”
                  白海板结的微笑在那一刻融化一般,如花般把笑容浮现在脸上,直直的看着方为江,方为江只是瞥了白海一眼,擦擦汗还是笑了。
                  凌晨三点的房顶,街道上的声音隐秘在了白海的呼吸里,旁边的方为江已经熟睡。
                  方为江的哮喘病越来越重了。
                  他把干枯压在他沉沉的左肺上,沿着蔓延到天边的星星,走进了积云里。
                  白海上前摇摇方为江,他没有反应。
                  这个被哮喘病折磨二十六年的男人,已在黎明来临前的几个小时时死去了。
                  白海放下的手,贴在方为江身上而拿不下来了。
                  星空的轮廓,只在一瞬间把她的眼泪裁剪了下来。
                  方为江的一切,在树上摇摇晃晃,发出麦芒色的光。
                  寒流掠过的街色上,碎碎的几片雪花等候着日光,包括被方为江抖落的那片。
                  (全文完)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4-07-27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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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迷途之羊。
                    这篇后记是我听着外面啪嗒啪嗒的雨声,在后脑勺疼痛的伴随下写起的。
                    可能有读者已经发现了,这篇文章通篇在致敬hitorie乐队的主唱wowaka,对其作品也多有提及。且关于题目《冬野》,也取材于hitorie的同名作品,结尾亦有致敬《边城》之意。
                    关于这部作品的内核我自己也还并不明确,但也既定出了个大概——死者与生者。
                    本文对《边城》的致敬,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印象中沈从文老先生说过一句话“一切死去了的,都有机会排日重新来活在自己记忆里,这实在是一种沉重的担负。”(《若墨医生》)这句话在导言里说过了,而放到这里的寓意是想说明,白海对于方为江的离去,在认知层面是力量还是担负,我认为这个问题不应由我来解答,毕竟我一向认定作品发表后,解读的权利就不只有作者自己,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心中有一万个灵魂。
                    因而说来可悲,往往把我们缠身的事务,在最初与我们相逢时都没有如此折磨过我们的身心。
                    至少我觉得这句话,对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的思念与心魔,非常贴切。
                    我不擅长写苦难,写文章从来妙手偶得,因而这篇文章写起来非常费劲,每天拼了命也只能熬出几百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能挤出这么一点文字已经是我的极限。所以说能写下通俗文学,且让人们能看到,看完之后能获得一些精神上的醒悟的人,都是足以青史留名的人。
                    你问我为什么是通俗文学?因为在我浅薄的知识范围来看,通俗文学真的不好让人深入去读,毕竟《基督山伯爵》也是通俗文学。
                    我写东西注重描写眼睛,眼神,因为我坚信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对于我这个涉猎文学并不深的人说,非常好用。
                    而且我有必要说明:这篇文章是全年龄,包括我所有的文章也是,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我借这样的要素表达心中所想,不与其他物质挂钩。
                    写这篇文章时前半部分在听冬野,后半部分在听沈默版天上的云(不自觉间化用了汗衫哥的几个意象,由衷的也想崇拜一下汗衫哥,你的词能直接打到我的心里,真厉害啊),最后方为江离去的一段在听小林武史的《梦》,自以为这段可能写的不错。
                    关于我自己,我目前处于备考状态,写这篇文章倒不如说是不负责任的情绪垃圾桶,正因如此我才会在导言里写“如果有些地方你没看懂,那可能真的是我故意让你看不懂的”,在写完这篇文章之后,可能我还会退圈一年,到我高考完为止,关于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写下这个,我也想给我一针醒神剂,即使这和正文内容没什么关系。
                    关于这篇文章,我最初想表达的还有另一个东西,而这个事物,我想恰好的用wowaka先生的一句话来表达:
                    希望你能注意到存留在你心中的,像光芒一样的东西。
                    最后,谢谢你能看完我的文章。
                    迷途之羊
                    2024.7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4-07-27 16:58
                    回复
                      很顶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4-07-27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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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棒啊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4-07-27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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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专攻文学?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4-07-27 21:35
                          收起回复
                            楼主牛逼,真的写的太好了


                            IP属地:安徽14楼2024-07-28 17:47
                            收起回复
                              2025-07-28 05: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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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4-09-05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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