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呆子并不呆，相反她聪明的很。
高三的数学，面对近在咫尺的高考，我们小地方的高中也终于开始上了强度。在面对数学的降维打击下，数学及格就成了个位数，人均五六十是常态。
我最低考过三十二。人只要经历了低谷什么都值得去庆祝，三十二也就成了我数学成绩的底线。每次考完数学一下来成绩，便深呼一口气。
「还好，没有刷新底线。」我每次考完试我总暗暗窃喜。幸运的是，这个底线到毕业了也再也没有刷新过。
然而呆子的凭借她的数学，始终是那几个个位数的人的其中之一。
又然而，她是个文科生。
历史，作为她吃饭的家伙，却成功让她的数学优势变的毫无用处。外加上她其他平平无奇勉强过关的其它几科，她成功始终游走于班级中游。
我曾经仅仅一个历史便比她高了五十多分。
「噫吁嚱，危乎高哉！」她面对自己三十分的历史，即便在我八十多分的打击下，依旧选择笑对。
这便是她的人生态度。
我作为她的前桌，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明礼守法讲美德，说话自然要文明。
「你 TM 废物啊！」
祸不及家人，也是一种美德。
「滚！」她转过身子，对着我的桌子就是一脚，「就你话多！」
我趁她正面空虚，一把夺过她桌子上的历史试卷。老师毫不吝啬的在她每一道错题上都花了一个大大的差。后面的大题尽管写的工整，老师也仅仅用笔直的一笔来表达自己的态度。众多的斜杠中，三十分的分数格外显眼。
「你以后别叫蔡琪了。」我嘲讽道，「****！」
「还呆子呢！卷还我！」
「呆子也行啊，比菜鸡顺口。」她趁我不备又把卷子抢了回来。
「以后跟着我学历史吧呆子！」
「滚！我 TM 辍学也不跟你学！」
每一个字说的都很绝情，奈何八十分的成绩真的很耀眼。
她终究是没有辍学，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二
「咱俩谈谈条件吧！」
「大爷！」我惊叹，「是我教你，你跟我谈条件？叫爹！」
「我你爹！」
嗯，是的，我俩的师徒情谊就这么在一片祥和中开始了。
之后她或许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我真的把教她当做一个事业了。
她给我打过一次预防针：「你对我的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我充分的相信她，毕竟也是三年的历史生，再差底子还能差到哪里？
「啊？秦始皇真不姓秦吗?」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翻遍她九成新的的历史书：「这本书你都没打开过吧？」
「胡说！」她争辩道，「这不有笔记吗？」
我看着那已经要当上酒吧头牌的的李白：「嗯，画工确实不错。」
呆子为了不学历史，真的很努力。
作为挑食专业户，我书包里一下攒下几天的鸡蛋或是肠之类的都是常态。具体几天，我自己也不清楚。
然而呆子总能在层层障碍中数清楚我包里到底有多少东西。
「有吃的吗？」
明知故问。
随便拿了一个大于等于一个礼拜的鸡蛋，便给了她。
鸡蛋大抵是没毒，我的储备粮也在她一天天的消耗中见了底。
真 TM 不如毒死她！
到最后基本养成了习惯，每天上午九点必须饿。
精神财富条件艰苦，物质食粮必须富足。
给她吃的东西也从最开始的「残羹剩饭」，进化成了每周专门给她买的面包等小零食。
到最后，我的手在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吃的包装袋，她便如饿虎扑食般看着我。
那种眼神，就是在告诉我，吃的和我，只能剩下一个。
见过听见狗粮倒入狗食碗中声音的样子吗？大抵无异。
当然这是偶然事件。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在到点了之后，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又楚楚可怜的蹦出两个字：「饿了。」
然后我把早就给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她吃。拿到吃的了的她笑的则像个二百四十个月的孩子。
那时候，我每天的乐趣就是吃饭睡觉喂蔡琪。她的历史也终于从三十分一跃而起，直破四十大关，甚至部分时候还能上五十。
三
蔡琪的右上方，准确的讲叫右前方，他叫周程。数学与历史和蔡琪都是不相上下的，可以说他俩就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数学上两位大神的比拼我自然插不进手，但历史上的较量总能看见我的身影。
呆子的幕后是作为历史课代表的我。
当然呆子这个人真的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二人比拼历史多少次了，众望所托，呆子从来没赢过。
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毫无疑问。
周程，虽然历史也不好，但也是及过格的。因此在菜这方面上周程和蔡琪比还是差了些许功力的。
最关键的，周程有时候会拿着历史题来找我问。时间久了，有时候看看正在埋头苦吃的蔡琪，面对着这个几乎已经练废了的大号，我确实有扩充师门来维护我历史课代表尊严的想法。
「程程，跟我学吧！」对于周程，我倒是多少有点哀求的意思。
「嗯」周程点点头。他这个人其实话少，说话声音也不大。给人一种腼腆的感觉。
当然，多了不说，闷骚这种东西谁遇见谁知道。这里就提一嘴，不去阐述。领会一下精神就好。
于是乎，在下一次我给呆子讲历史的时候，便又多了一双耳朵。
「介绍一下。」我指着呆子，「蔡琪，我大徒弟。」
呆子这时候倒是摆上了谱，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叫师姐！」
周程本来不想理，又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一脸无语，给她包了个拳了事。
从此，班级历史三人学习小组正式成立。
四
实话讲，也许是教蔡琪时间长了感情深点，而周程本身我与他距离相对远一点加之他之前不太怎么说话，或者是呆子是个至少是个女的，异性相吸的份上，二人相比我更加偏向蔡琪。
作为历史课代表，有时候会在历史课前在黑板上写上几个历史知识点考一下全班。有时候我忙，当然这是书面的说法，口头上讲叫懒。便会把这个掌握全班历史支配权的权力交给呆子。至于周程，连答案都对他是保密的。
亦是有时候收些历史作业，批改一些班级里的历史题，或是历史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说些什么，我都会把蔡琪叫上。
甚至说有几天我病了，她则自然而然的接替了我的工作，成为代理课代表。历史老师在找不到我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叫她去干活。
这主打的就是一个立嫡不立贤。
我有时候会找一些历史卷子。能力有限只能找到一张，那就必须是呆子先做。周程只能是把呆子的答案捂住了才能开始作这张二手卷。
有时候自己想想都感觉自己偏心，蔡琪吃肉，周程只能喝点剩下的汤。
周程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主动劝过他。
「程程，让让你师姐，她傻，好不好？」
周程没说话，无奈又带点憨气的笑了一下，点点头。
一起学习还是有效率的。在我历史课代表的身份和历史老师特别给力的效率下，每次下午考完的历史，晚饭前我便能偷到他俩的成绩和试卷。
毕竟就是学校自己日常的小考，不能叫看管不严，简直是没有看管。
到那个时候了，这东西也纯靠自觉了。
作为同龄人，每次教他们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装起来了。其实那种感觉真的挺好的。
尽管经常会在考试之后发现自己教出来了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或者是两个人错的选择题加在一块比整张试卷的题数还要多。
亦或者是作了一张不太顺手的卷，他俩凭借异于普通文科生的脑回路，成功让选择题全对，而我倒在了题山本海之中。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是蔡琪对于这种事情的评价。
五
高考如期而至。到了出分的时候，我过了一本线四十分。历史 79 分，比预期的低了好多
蔡琪 54，周程 64。虽然没有超常发挥，但相较于他们平时的历史成绩，至少没有瘸腿，很不错了。
可惜的是，他俩都没过一本线。
后来，我在本地城市的大学学习法律。周程去了隔壁城市，蔡琪去了省会城市。历史学习小组也就各奔东西，再无音讯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当了兵，退伍回来之后凭借着政策勉强考上了公务员。考上了在我们县的文化局。
我们县是个小地方，在我们市里属于郊区的郊区。而我作为小地方走出来的人，能考进当地的县直，我觉得已经十分满足了。
工作了六年，又用了家谱里几辈的关系，仗着局里的老人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作为少有的几个行政编制，终于升了个副科。
我知道，在这个正科的单位里，级别这块我这就已经走到头了。
后来局里成立了文化执法大队。局长兼任大队长，我又凭借着当兵的经历，行政编加上副科，成功当选执法大队副大队长。
不管怎么说，算是带上长了。尽管是个城管。
执法大队，老百姓都分不太清。对于他们来讲除了警察就是城管。总之都是要抓人的。
直到一次联合执法抓到了一个非法无证经营的黑网吧。
这个黑网吧的前台可能是不太聪明。在我们一群穿制服的人冲进来之后，他先是愣了好几秒，然后张口便问：
「开几台机子？」
呆子。
六
「呆子？」我询问到。
蔡琪咪起眼睛，仔细了盯着了我：「陈丰？」
就在我俩互相辨认对方身份的时候，公安和执法大队的人将整个网吧都控制了起来。
蔡琪算是个小喽啰，带到派出所被警察教育了一顿，然后便放了出去。
「你怎么干起来这一行了？」我问她。
她沉浸于吃饭，许久才回答我。
「本来在省会干活的。可是大公司！栽员，下岗了。这回家寻思找个工作过渡一下。才干上，一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就被你们端了。」
「在公司干的什么？」
「仓储。管后勤仓库的。我真的服了，我八年老员工，说裁就裁！」
「大学学的什么？」
「阿尔巴尼亚语。」
？？？
不裁你裁谁？
「嗯！你别说，就这学的阿尔巴尼亚语也忘的差不多了。」
大学玩的就是一个体验生活！
「以后什么打算？」我问她。
「不知道。」嘴里的东西没有咽下去，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十分含糊，「赔偿金还能撑一阵。再说吧。」
「跟着我干吧！」我问她。
「跟着你？我就是 TM 饿死也不去当城管！」
「衣服合不合身？」蔡琪的制服发给了她。
是的，她没有饿死，还是加入了城管大队的行列。在文化执法大队当了一名聘用制合同工。
七
一分钱一分货，也是蔡琪的人生格言之一。拿多少钱干多少事情，生怕亏欠了自己。
有一次检查文化体育场所安全设施及相关证明，由我带队。在开始检查第三家的时候，呆子给我发了条消息：
「你们在哪？」
几个大大的问号当场让我发了过去。这个大混子居然掉队了。
「XX 台球厅。」
「那是在哪？」
「刚才查完的那个麻将馆，出门左转就能看见。」我发给她。
「你还是把定位发给我吧。」正当我惊讶于她左右不分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把问题想简单了。
「我在局里呢！」
「你 TM 怎么回去了？」我惊叹道。
「额……我其实根本就没去。」
？？？
大混子！
「你不是上车了吗？我看见了啊！」我问她。
「上车是不假。」她解释到，「开车之前我下车上了个厕所。这车也是，少个人也不知道等等我。」
……
「才从厕所出来？」
「哎呀这能赖我吗？局里的网速太好了。比我家都快。」
看见这货说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队，查完了，没有问题。」手下的中队长在我和蔡琪扯皮球的时候已经检查完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气之下，我直接跟她说：「你上的你的厕所去吧。不用来了。」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气话。蔡琪则不是一个典型的人。
「真的啊？？」高兴与兴奋难以掩于言表。
……
我深叹一口气，干脆没有回她的消息。这却也正好遂了她的愿。
呆子不愧是呆子，面对着岁月的流逝永远展现出一幅大无畏的精神。由于我的缘故，尽管她无数次的开小差，从来也没有人说过她什么。
当然，呆子开小差没有人说什么，在队里还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
八
有一次，蔡琪破天荒的上了班干了活，上街上去巡逻执法，带着一个新来的合同工。
按理说，这种呆子带傻子的组合，应该不会出现。奈何一轮流感袭击大队，外加上年根底各种麻烦事情接踵而至，综合考虑一下，巡逻这个事情是最适合交给她了。
和高中一样，呆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同志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派出所。
原因是和公园里一个打太极拳的老大爷起了争执。
老大爷也是冤，正巧就碰上了呆子这么个呆子。
每天早上公园里总有一些中老年人一起作晨练，而那位老爷子由于太极拳出色，被众人推举成为领队，教大家伙打太极。
然而被呆子看见了，硬是管人家要教资。还非说人家非法教学，要查封人家，下整改单子，并且没收作案工具——一个打完折四十三块钱的音响。
是的，呆子成功把联合执法当中公安的话语学了过来，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城管。
老大爷据理力争，说的他二人哑口无言，只得面面相觑。又困苦于仅仅会说，不知道单子怎么下，以为一句话就能把人家吓得束手就擒了。
但由于说话太过文明，底气太过不足，人家根本没把这俩人当盘菜。
最后报警是人俩人报的警。原因是想去问问这个查封的单子怎么下，想去寻求兄弟单位的帮助。
我不敢想象她报警的时候是怎么跟对方说的。但我知道对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想理这个逼，但本着有警必出的原则，还是来查看了情况。
至于为什么最后是被我给领走的，原因是那个新来的在等待警察到来的途中，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或是什么，总是来回走，没注意被石头拌了一下。好巧不巧把老大爷手里拿的音响给拍掉了。
而这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下面被打断晨练的众人早就义愤填膺，在音响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二人就被那些庞大的身躯以及口水包围了。众怒难平，二人也瑟瑟发抖。
不过呆子还是够义气的，知道自己再怎么也算一个执法大队的老人，算一个老城管，这种情况下还是护在了那个新人的前面，并且竟然试图还嘴。
二人最终还是被警察救下。本身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很快便处理完成。而二人大小也算一个政府人员，制服还穿在身上，我便以单位领导的身份去出面去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的最后，我给老大爷道了歉，并且原价替他俩赔了大爷的打折音响。事情便也算完事。
「是不是有病？」我从来没真正骂过她，但这次真的开口了。
「七十多岁老大爷就领个太极，你管人家要教资？」我越想越气。她则也是第一次看见我冲她发脾气，难得的没有跟我贫嘴，我骂什么都一声不吱，只是低着头听着。
「真不让我省心！」骂累了，气也消了，「等哪天给我气死了，找鬼去给你擦屁股去！」
她见我终于骂到了头，也终于抬起头，朝我嘿嘿一笑：「饿了！」
「饿你个大头鬼！」我其实本该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毕竟我面对的可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蔡琪。
我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她：「老子 TM 高三喂你一年也没给你喂及格！还 TM 吃！」
「哎，那你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啊！」她开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造孽！我撇了她一眼，已经失去了再跟她说话的力气，最后仅仅恶狠狠的抛下了三个字：
「吃什么？」
我经常跟蔡琪说，去好好学学考个编制。合同工这么干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她的态度也永远是最积极的。而对下班，她则更加积极。
上班的目的是为了下班，工作的目的是为了放假。
呆子又一个的人生格言。
为了督促她，我把她从中队里面调到了大队办公室，负责一些信息的汇总与汇报。
但我总感觉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则更加肆无忌惮的摸鱼了。
九
相比于中队的清闲，办公室的工作密度更加轻松，而且不用费力。
「哎，陈丰。」她对她的伯乐从来就没有什么尊敬之心，「这个巡检记录怎么都是空的啊？」
「这种东西你不应该问我。」我连看也不看她，忙乎着我手上的事情，「这东西要求是随检随写的。你之前听说过这种东西吗？」
蔡琪摇摇头：「闻所未闻。」
「这东西就走个形式的东西。正经事没看你这么上心。」我斥四百元巨资赠与她的考公书籍依旧动也没动。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她放下那个洁白如玉的巡检表，「我合同快到期了。这不寻思着临时擦擦枪呗，总得接触点咱们内部系统的工作。」
「借口。」我看透了她依旧想混日子的想法，「有我在你还用担心这个东西？是你陈大队的脸不好用了吗？你是我的人谁敢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切。」她依旧桀骜不驯的表示着自己的不屑，「副的。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滚！」我终于扭过头去看着她，附赠我的一个白眼。
「哼。」她不管我，把椅子转了个方向，瘫坐下去开始玩手机。
十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在这个小县城确实是找不到什么地方，但是人还是有地方去消遣的。
周一的早上永远让人崩溃。我看着蔡琪那空空如也的工位，我则更加崩溃。
办公室里的人心照不宣没有发表任何相关言论，但我感觉我的脸却变的比我的事业更加如日中天。我尝试着给她打电话，而听到的只有一句句「sorry」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谁能想到，给呆子打电话，听到最礼貌的话居然是来自于客服。
经过半秒钟的深思熟虑，我决定下班之后去看看她怎么了。
毕竟她的死活是小，关键是我的面子不能丢啊。
我没去过蔡琪家，只是在她楼下给她送过东西。
我嫌弃爬楼太费劲，从来没有进去过。好在我手里还有她具体的家庭住址。终于，为了我的面子，我抬起了从没抬起来的脚。
门终究是敲不开的，她家中的情况如何也是一个迷，结合着她打不通的电话，我又用了半秒钟慎重思考，决定直接破门。
一声巨响，直接上演一波反方向的门。大抵是打折货，门顺着一个可能它这辈子都没走过的路径被打开，留下了已经扭曲的门框诉说着它的委屈。
呆子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茶几上的酒瓶子说明了一切。
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清醒了一点，抬头看了一眼发生了什么。但也仅此而已，在明白那一声巨响的来源之后，她又一垂下脑袋躺了下去。
「我的天，你喝了多少？」我是个旱鸭子，一点酒也喝不了。退伍那天，我一帮战友踩着箱把一瓶瓶啤酒吹下去，只有我守着一大瓶雪碧欲罢不能。
顺便说一下，最后作为全桌唯一一个能走直线的人，我不得不付了钱，并打电话给指导员让把我们一行人接了回去。
「没多少。」她眼睛依旧是睁不开的，但应该还有一丝意识，跟我说了一句所有醉鬼都会说的话。
「起来！」我把她扶起来，让她坐着清醒清醒，「你家怎么还有酒？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她应该是清醒了一些，便开始和我拌嘴了。
「确实。」我点点头，看着瓶盖上写着的七年前的生产日期，「我确实不知道你生命力这么顽强。」这些酒产出的时候我还没退伍呢。
保不齐这些酒和我退伍那天他们喝的酒是一起生产的。
「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快去！」
「我没事！」她倒是显得十分洒脱。
「你没不没事不重要。」她没有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关键是你旷工了啊！」
「嗐，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她听罢又想躺下去。
我见状，赶紧扶住她，这次连思考都没思考，撸起袖子就是一下。
「啪！」
声音十分洪亮，以至于你可以听见在走廊里的回声。
「清醒了吗？」
她这次应该是真的清醒了，眼睛一下子睁开，漏出了正常人的神志，并带着几分懵逼。然后机械般的点点头。
脸上的手印逐渐浮现出来，直至一个完整的红色手掌出现在她脸上。终于回过神来的她开始龇牙咧嘴，并用手捂着脸缓解那火辣辣的疼。
「你有病啊，用得着这么大劲吗？」
「下狠药才能出疗效吗。」我也意识到了力气确实大了些，心虚般的不敢直视她。
她还是去洗了一把脸，又是清醒了几分。我烧了水，给她泡了壶茶。
她接过茶杯，热水的热气向上升腾，她情绪却变得低落。
「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茶水她还是一口没喝，放在了茶几上，「我妈腰上长了个瘤子，要作手术。」
「啊？」我真不知道这个事情，「这么大事你不告诉我？」
「病倒是不那么严重，做个手术也就好了，没有什么事情。」言语至此，她却又叹了口气。
「就是费用高点。要二十多万。」她又顿了顿，哽咽了一下，「我昨天把家里所有的存款凑了一下，就凑出来四万，刚刚够一个零头。」
「啊？那怎么办？剩下的钱有着落吗？」
「我爸说，把家里的房子抵押出去，贷款，这个钱是肯定够的。」
「那就行。」她话说到这里，我也就松了一口气，「手术能做就行。」
「话是这么说的，就是……」蔡琪越说越张不开嘴，「快三十的人了，家里人生病了我连钱都拿不出来，还得……家里人去贷款……」她眼睛里反出了泪光，索性就把目光移走，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呆子并不呆，相反她聪明的很。
高三的数学，面对近在咫尺的高考，我们小地方的高中也终于开始上了强度。在面对数学的降维打击下，数学及格就成了个位数，人均五六十是常态。
我最低考过三十二。人只要经历了低谷什么都值得去庆祝，三十二也就成了我数学成绩的底线。每次考完数学一下来成绩，便深呼一口气。
「还好，没有刷新底线。」我每次考完试我总暗暗窃喜。幸运的是，这个底线到毕业了也再也没有刷新过。
然而呆子的凭借她的数学，始终是那几个个位数的人的其中之一。
又然而，她是个文科生。
历史，作为她吃饭的家伙，却成功让她的数学优势变的毫无用处。外加上她其他平平无奇勉强过关的其它几科，她成功始终游走于班级中游。
我曾经仅仅一个历史便比她高了五十多分。
「噫吁嚱，危乎高哉！」她面对自己三十分的历史，即便在我八十多分的打击下，依旧选择笑对。
这便是她的人生态度。
我作为她的前桌，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明礼守法讲美德，说话自然要文明。
「你 TM 废物啊！」
祸不及家人，也是一种美德。
「滚！」她转过身子，对着我的桌子就是一脚，「就你话多！」
我趁她正面空虚，一把夺过她桌子上的历史试卷。老师毫不吝啬的在她每一道错题上都花了一个大大的差。后面的大题尽管写的工整，老师也仅仅用笔直的一笔来表达自己的态度。众多的斜杠中，三十分的分数格外显眼。
「你以后别叫蔡琪了。」我嘲讽道，「****！」
「还呆子呢！卷还我！」
「呆子也行啊，比菜鸡顺口。」她趁我不备又把卷子抢了回来。
「以后跟着我学历史吧呆子！」
「滚！我 TM 辍学也不跟你学！」
每一个字说的都很绝情，奈何八十分的成绩真的很耀眼。
她终究是没有辍学，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二
「咱俩谈谈条件吧！」
「大爷！」我惊叹，「是我教你，你跟我谈条件？叫爹！」
「我你爹！」
嗯，是的，我俩的师徒情谊就这么在一片祥和中开始了。
之后她或许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我真的把教她当做一个事业了。
她给我打过一次预防针：「你对我的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我充分的相信她，毕竟也是三年的历史生，再差底子还能差到哪里？
「啊？秦始皇真不姓秦吗?」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翻遍她九成新的的历史书：「这本书你都没打开过吧？」
「胡说！」她争辩道，「这不有笔记吗？」
我看着那已经要当上酒吧头牌的的李白：「嗯，画工确实不错。」
呆子为了不学历史，真的很努力。
作为挑食专业户，我书包里一下攒下几天的鸡蛋或是肠之类的都是常态。具体几天，我自己也不清楚。
然而呆子总能在层层障碍中数清楚我包里到底有多少东西。
「有吃的吗？」
明知故问。
随便拿了一个大于等于一个礼拜的鸡蛋，便给了她。
鸡蛋大抵是没毒，我的储备粮也在她一天天的消耗中见了底。
真 TM 不如毒死她！
到最后基本养成了习惯，每天上午九点必须饿。
精神财富条件艰苦，物质食粮必须富足。
给她吃的东西也从最开始的「残羹剩饭」，进化成了每周专门给她买的面包等小零食。
到最后，我的手在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吃的包装袋，她便如饿虎扑食般看着我。
那种眼神，就是在告诉我，吃的和我，只能剩下一个。
见过听见狗粮倒入狗食碗中声音的样子吗？大抵无异。
当然这是偶然事件。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在到点了之后，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又楚楚可怜的蹦出两个字：「饿了。」
然后我把早就给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她吃。拿到吃的了的她笑的则像个二百四十个月的孩子。
那时候，我每天的乐趣就是吃饭睡觉喂蔡琪。她的历史也终于从三十分一跃而起，直破四十大关，甚至部分时候还能上五十。
三
蔡琪的右上方，准确的讲叫右前方，他叫周程。数学与历史和蔡琪都是不相上下的，可以说他俩就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数学上两位大神的比拼我自然插不进手，但历史上的较量总能看见我的身影。
呆子的幕后是作为历史课代表的我。
当然呆子这个人真的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二人比拼历史多少次了，众望所托，呆子从来没赢过。
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毫无疑问。
周程，虽然历史也不好，但也是及过格的。因此在菜这方面上周程和蔡琪比还是差了些许功力的。
最关键的，周程有时候会拿着历史题来找我问。时间久了，有时候看看正在埋头苦吃的蔡琪，面对着这个几乎已经练废了的大号，我确实有扩充师门来维护我历史课代表尊严的想法。
「程程，跟我学吧！」对于周程，我倒是多少有点哀求的意思。
「嗯」周程点点头。他这个人其实话少，说话声音也不大。给人一种腼腆的感觉。
当然，多了不说，闷骚这种东西谁遇见谁知道。这里就提一嘴，不去阐述。领会一下精神就好。
于是乎，在下一次我给呆子讲历史的时候，便又多了一双耳朵。
「介绍一下。」我指着呆子，「蔡琪，我大徒弟。」
呆子这时候倒是摆上了谱，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叫师姐！」
周程本来不想理，又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一脸无语，给她包了个拳了事。
从此，班级历史三人学习小组正式成立。
四
实话讲，也许是教蔡琪时间长了感情深点，而周程本身我与他距离相对远一点加之他之前不太怎么说话，或者是呆子是个至少是个女的，异性相吸的份上，二人相比我更加偏向蔡琪。
作为历史课代表，有时候会在历史课前在黑板上写上几个历史知识点考一下全班。有时候我忙，当然这是书面的说法，口头上讲叫懒。便会把这个掌握全班历史支配权的权力交给呆子。至于周程，连答案都对他是保密的。
亦是有时候收些历史作业，批改一些班级里的历史题，或是历史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说些什么，我都会把蔡琪叫上。
甚至说有几天我病了，她则自然而然的接替了我的工作，成为代理课代表。历史老师在找不到我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叫她去干活。
这主打的就是一个立嫡不立贤。
我有时候会找一些历史卷子。能力有限只能找到一张，那就必须是呆子先做。周程只能是把呆子的答案捂住了才能开始作这张二手卷。
有时候自己想想都感觉自己偏心，蔡琪吃肉，周程只能喝点剩下的汤。
周程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主动劝过他。
「程程，让让你师姐，她傻，好不好？」
周程没说话，无奈又带点憨气的笑了一下，点点头。
一起学习还是有效率的。在我历史课代表的身份和历史老师特别给力的效率下，每次下午考完的历史，晚饭前我便能偷到他俩的成绩和试卷。
毕竟就是学校自己日常的小考，不能叫看管不严，简直是没有看管。
到那个时候了，这东西也纯靠自觉了。
作为同龄人，每次教他们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装起来了。其实那种感觉真的挺好的。
尽管经常会在考试之后发现自己教出来了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或者是两个人错的选择题加在一块比整张试卷的题数还要多。
亦或者是作了一张不太顺手的卷，他俩凭借异于普通文科生的脑回路，成功让选择题全对，而我倒在了题山本海之中。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是蔡琪对于这种事情的评价。
五
高考如期而至。到了出分的时候，我过了一本线四十分。历史 79 分，比预期的低了好多
蔡琪 54，周程 64。虽然没有超常发挥，但相较于他们平时的历史成绩，至少没有瘸腿，很不错了。
可惜的是，他俩都没过一本线。
后来，我在本地城市的大学学习法律。周程去了隔壁城市，蔡琪去了省会城市。历史学习小组也就各奔东西，再无音讯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当了兵，退伍回来之后凭借着政策勉强考上了公务员。考上了在我们县的文化局。
我们县是个小地方，在我们市里属于郊区的郊区。而我作为小地方走出来的人，能考进当地的县直，我觉得已经十分满足了。
工作了六年，又用了家谱里几辈的关系，仗着局里的老人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作为少有的几个行政编制，终于升了个副科。
我知道，在这个正科的单位里，级别这块我这就已经走到头了。
后来局里成立了文化执法大队。局长兼任大队长，我又凭借着当兵的经历，行政编加上副科，成功当选执法大队副大队长。
不管怎么说，算是带上长了。尽管是个城管。
执法大队，老百姓都分不太清。对于他们来讲除了警察就是城管。总之都是要抓人的。
直到一次联合执法抓到了一个非法无证经营的黑网吧。
这个黑网吧的前台可能是不太聪明。在我们一群穿制服的人冲进来之后，他先是愣了好几秒，然后张口便问：
「开几台机子？」
呆子。
六
「呆子？」我询问到。
蔡琪咪起眼睛，仔细了盯着了我：「陈丰？」
就在我俩互相辨认对方身份的时候，公安和执法大队的人将整个网吧都控制了起来。
蔡琪算是个小喽啰，带到派出所被警察教育了一顿，然后便放了出去。
「你怎么干起来这一行了？」我问她。
她沉浸于吃饭，许久才回答我。
「本来在省会干活的。可是大公司！栽员，下岗了。这回家寻思找个工作过渡一下。才干上，一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就被你们端了。」
「在公司干的什么？」
「仓储。管后勤仓库的。我真的服了，我八年老员工，说裁就裁！」
「大学学的什么？」
「阿尔巴尼亚语。」
？？？
不裁你裁谁？
「嗯！你别说，就这学的阿尔巴尼亚语也忘的差不多了。」
大学玩的就是一个体验生活！
「以后什么打算？」我问她。
「不知道。」嘴里的东西没有咽下去，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十分含糊，「赔偿金还能撑一阵。再说吧。」
「跟着我干吧！」我问她。
「跟着你？我就是 TM 饿死也不去当城管！」
「衣服合不合身？」蔡琪的制服发给了她。
是的，她没有饿死，还是加入了城管大队的行列。在文化执法大队当了一名聘用制合同工。
七
一分钱一分货，也是蔡琪的人生格言之一。拿多少钱干多少事情，生怕亏欠了自己。
有一次检查文化体育场所安全设施及相关证明，由我带队。在开始检查第三家的时候，呆子给我发了条消息：
「你们在哪？」
几个大大的问号当场让我发了过去。这个大混子居然掉队了。
「XX 台球厅。」
「那是在哪？」
「刚才查完的那个麻将馆，出门左转就能看见。」我发给她。
「你还是把定位发给我吧。」正当我惊讶于她左右不分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把问题想简单了。
「我在局里呢！」
「你 TM 怎么回去了？」我惊叹道。
「额……我其实根本就没去。」
？？？
大混子！
「你不是上车了吗？我看见了啊！」我问她。
「上车是不假。」她解释到，「开车之前我下车上了个厕所。这车也是，少个人也不知道等等我。」
……
「才从厕所出来？」
「哎呀这能赖我吗？局里的网速太好了。比我家都快。」
看见这货说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队，查完了，没有问题。」手下的中队长在我和蔡琪扯皮球的时候已经检查完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气之下，我直接跟她说：「你上的你的厕所去吧。不用来了。」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气话。蔡琪则不是一个典型的人。
「真的啊？？」高兴与兴奋难以掩于言表。
……
我深叹一口气，干脆没有回她的消息。这却也正好遂了她的愿。
呆子不愧是呆子，面对着岁月的流逝永远展现出一幅大无畏的精神。由于我的缘故，尽管她无数次的开小差，从来也没有人说过她什么。
当然，呆子开小差没有人说什么，在队里还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
八
有一次，蔡琪破天荒的上了班干了活，上街上去巡逻执法，带着一个新来的合同工。
按理说，这种呆子带傻子的组合，应该不会出现。奈何一轮流感袭击大队，外加上年根底各种麻烦事情接踵而至，综合考虑一下，巡逻这个事情是最适合交给她了。
和高中一样，呆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同志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派出所。
原因是和公园里一个打太极拳的老大爷起了争执。
老大爷也是冤，正巧就碰上了呆子这么个呆子。
每天早上公园里总有一些中老年人一起作晨练，而那位老爷子由于太极拳出色，被众人推举成为领队，教大家伙打太极。
然而被呆子看见了，硬是管人家要教资。还非说人家非法教学，要查封人家，下整改单子，并且没收作案工具——一个打完折四十三块钱的音响。
是的，呆子成功把联合执法当中公安的话语学了过来，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城管。
老大爷据理力争，说的他二人哑口无言，只得面面相觑。又困苦于仅仅会说，不知道单子怎么下，以为一句话就能把人家吓得束手就擒了。
但由于说话太过文明，底气太过不足，人家根本没把这俩人当盘菜。
最后报警是人俩人报的警。原因是想去问问这个查封的单子怎么下，想去寻求兄弟单位的帮助。
我不敢想象她报警的时候是怎么跟对方说的。但我知道对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想理这个逼，但本着有警必出的原则，还是来查看了情况。
至于为什么最后是被我给领走的，原因是那个新来的在等待警察到来的途中，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或是什么，总是来回走，没注意被石头拌了一下。好巧不巧把老大爷手里拿的音响给拍掉了。
而这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下面被打断晨练的众人早就义愤填膺，在音响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二人就被那些庞大的身躯以及口水包围了。众怒难平，二人也瑟瑟发抖。
不过呆子还是够义气的，知道自己再怎么也算一个执法大队的老人，算一个老城管，这种情况下还是护在了那个新人的前面，并且竟然试图还嘴。
二人最终还是被警察救下。本身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很快便处理完成。而二人大小也算一个政府人员，制服还穿在身上，我便以单位领导的身份去出面去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的最后，我给老大爷道了歉，并且原价替他俩赔了大爷的打折音响。事情便也算完事。
「是不是有病？」我从来没真正骂过她，但这次真的开口了。
「七十多岁老大爷就领个太极，你管人家要教资？」我越想越气。她则也是第一次看见我冲她发脾气，难得的没有跟我贫嘴，我骂什么都一声不吱，只是低着头听着。
「真不让我省心！」骂累了，气也消了，「等哪天给我气死了，找鬼去给你擦屁股去！」
她见我终于骂到了头，也终于抬起头，朝我嘿嘿一笑：「饿了！」
「饿你个大头鬼！」我其实本该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毕竟我面对的可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蔡琪。
我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她：「老子 TM 高三喂你一年也没给你喂及格！还 TM 吃！」
「哎，那你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啊！」她开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造孽！我撇了她一眼，已经失去了再跟她说话的力气，最后仅仅恶狠狠的抛下了三个字：
「吃什么？」
我经常跟蔡琪说，去好好学学考个编制。合同工这么干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她的态度也永远是最积极的。而对下班，她则更加积极。
上班的目的是为了下班，工作的目的是为了放假。
呆子又一个的人生格言。
为了督促她，我把她从中队里面调到了大队办公室，负责一些信息的汇总与汇报。
但我总感觉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则更加肆无忌惮的摸鱼了。
九
相比于中队的清闲，办公室的工作密度更加轻松，而且不用费力。
「哎，陈丰。」她对她的伯乐从来就没有什么尊敬之心，「这个巡检记录怎么都是空的啊？」
「这种东西你不应该问我。」我连看也不看她，忙乎着我手上的事情，「这东西要求是随检随写的。你之前听说过这种东西吗？」
蔡琪摇摇头：「闻所未闻。」
「这东西就走个形式的东西。正经事没看你这么上心。」我斥四百元巨资赠与她的考公书籍依旧动也没动。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她放下那个洁白如玉的巡检表，「我合同快到期了。这不寻思着临时擦擦枪呗，总得接触点咱们内部系统的工作。」
「借口。」我看透了她依旧想混日子的想法，「有我在你还用担心这个东西？是你陈大队的脸不好用了吗？你是我的人谁敢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切。」她依旧桀骜不驯的表示着自己的不屑，「副的。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滚！」我终于扭过头去看着她，附赠我的一个白眼。
「哼。」她不管我，把椅子转了个方向，瘫坐下去开始玩手机。
十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在这个小县城确实是找不到什么地方，但是人还是有地方去消遣的。
周一的早上永远让人崩溃。我看着蔡琪那空空如也的工位，我则更加崩溃。
办公室里的人心照不宣没有发表任何相关言论，但我感觉我的脸却变的比我的事业更加如日中天。我尝试着给她打电话，而听到的只有一句句「sorry」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谁能想到，给呆子打电话，听到最礼貌的话居然是来自于客服。
经过半秒钟的深思熟虑，我决定下班之后去看看她怎么了。
毕竟她的死活是小，关键是我的面子不能丢啊。
我没去过蔡琪家，只是在她楼下给她送过东西。
我嫌弃爬楼太费劲，从来没有进去过。好在我手里还有她具体的家庭住址。终于，为了我的面子，我抬起了从没抬起来的脚。
门终究是敲不开的，她家中的情况如何也是一个迷，结合着她打不通的电话，我又用了半秒钟慎重思考，决定直接破门。
一声巨响，直接上演一波反方向的门。大抵是打折货，门顺着一个可能它这辈子都没走过的路径被打开，留下了已经扭曲的门框诉说着它的委屈。
呆子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茶几上的酒瓶子说明了一切。
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清醒了一点，抬头看了一眼发生了什么。但也仅此而已，在明白那一声巨响的来源之后，她又一垂下脑袋躺了下去。
「我的天，你喝了多少？」我是个旱鸭子，一点酒也喝不了。退伍那天，我一帮战友踩着箱把一瓶瓶啤酒吹下去，只有我守着一大瓶雪碧欲罢不能。
顺便说一下，最后作为全桌唯一一个能走直线的人，我不得不付了钱，并打电话给指导员让把我们一行人接了回去。
「没多少。」她眼睛依旧是睁不开的，但应该还有一丝意识，跟我说了一句所有醉鬼都会说的话。
「起来！」我把她扶起来，让她坐着清醒清醒，「你家怎么还有酒？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她应该是清醒了一些，便开始和我拌嘴了。
「确实。」我点点头，看着瓶盖上写着的七年前的生产日期，「我确实不知道你生命力这么顽强。」这些酒产出的时候我还没退伍呢。
保不齐这些酒和我退伍那天他们喝的酒是一起生产的。
「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快去！」
「我没事！」她倒是显得十分洒脱。
「你没不没事不重要。」她没有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关键是你旷工了啊！」
「嗐，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她听罢又想躺下去。
我见状，赶紧扶住她，这次连思考都没思考，撸起袖子就是一下。
「啪！」
声音十分洪亮，以至于你可以听见在走廊里的回声。
「清醒了吗？」
她这次应该是真的清醒了，眼睛一下子睁开，漏出了正常人的神志，并带着几分懵逼。然后机械般的点点头。
脸上的手印逐渐浮现出来，直至一个完整的红色手掌出现在她脸上。终于回过神来的她开始龇牙咧嘴，并用手捂着脸缓解那火辣辣的疼。
「你有病啊，用得着这么大劲吗？」
「下狠药才能出疗效吗。」我也意识到了力气确实大了些，心虚般的不敢直视她。
她还是去洗了一把脸，又是清醒了几分。我烧了水，给她泡了壶茶。
她接过茶杯，热水的热气向上升腾，她情绪却变得低落。
「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茶水她还是一口没喝，放在了茶几上，「我妈腰上长了个瘤子，要作手术。」
「啊？」我真不知道这个事情，「这么大事你不告诉我？」
「病倒是不那么严重，做个手术也就好了，没有什么事情。」言语至此，她却又叹了口气。
「就是费用高点。要二十多万。」她又顿了顿，哽咽了一下，「我昨天把家里所有的存款凑了一下，就凑出来四万，刚刚够一个零头。」
「啊？那怎么办？剩下的钱有着落吗？」
「我爸说，把家里的房子抵押出去，贷款，这个钱是肯定够的。」
「那就行。」她话说到这里，我也就松了一口气，「手术能做就行。」
「话是这么说的，就是……」蔡琪越说越张不开嘴，「快三十的人了，家里人生病了我连钱都拿不出来，还得……家里人去贷款……」她眼睛里反出了泪光，索性就把目光移走，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