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菜距离一个好演员还差得远，那我呢，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好演员了呢？
那天晚上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了，仿佛得了重病。
第二天一大早仁菜就起来了，她似乎很习惯早起。此时的她正在盥洗室里，叼着我的牙刷正在刷牙，别人用我的牙刷刷牙什么的，虽然有些羞耻，但毕竟现在我的身体在她那里。
“呜呜……早上好小昴……呜呜呜……”仁菜给我打着招呼，嘴里全是泡沫，含含糊糊的。
“早餐想吃什么？”我打了个哈欠，从仁菜身后挤过，“借过一下。”
一个人的时候没注意到，盥洗室意外的小。
仁菜身子往前伸，给我腾出地方来：“呜呜……小昴还会做早餐吗？”

“没有。冰箱里还有一些我平时吃的一些方便食品，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我用屁股把仁菜往洗手台边上怼了怼，开始对着镜子扎头发，仁菜的两个发辫意外的难弄。
仁菜又用屁股把我怼开，开始往我们面前的洗手池里吐漱口水：“待会我帮你弄吧。”
“也可以啦。不过这个不扎起来怎么样？感觉意外的更有少女的感觉哦。”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那种感觉不需要啦。”仁菜三下五除二地用水抹了吧脸。
“等下！你这就洗完了？”我一把拽住仁菜头顶的那根呆毛，把她拽了回来。
“疼疼疼！怎么啦？别拉了小昴！”
“就算不擦护肤品，至少用洗面奶洗脸吧。你嘴巴边上还有牙膏呢。”我一只手揪住她的脸，另一只手开始往她脸上抹水，“你可是在用我的形象出门，给我注意一点啊。”

我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地洗漱完，身边多了一个人生活的感觉真是奇妙。
“小昴，这个好难吃啊。”仁菜嘴里叼着谷物能量棒。
我帮她梳着她的黑色长发，今天我才发现冰箱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早知道昨天回来之前去便利店买一点饭团之类的东西了。”
“对了，说到吃的，昨天在小昴学校的食堂吃了两顿，都好好吃啊，中午吃的拉面，晚上吃的咖喱。”仁菜像是给妈妈汇报有没有好好吃饭的幼稚园小孩一样说，两条腿在沙发前荡啊荡的。
“是嘛，我觉得很普通啊。”
“啊，小昴还真是嘴刁呢。”仁菜不满地说。

“说到学校，我都忘了问，你昨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什么啊，这么不信任我。昨天我可是完美地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呢。”
“欸……”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捏着她的脸，把她的脑袋仰了起来，我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你这种说法反而更让人不放心了啊。”
“昨天的课堂上的无实物即兴表演，好像是叫这个，演我和另外一个同学相遇然后大打出手的样子。”仁菜兴奋地说，“我扮演一个很厉害的武士哦。”
“那最后的结果呢？老师有打分吗？”
“我打赢了。”
“欸？”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打赢了啊。我拿着刀追着那个同学跑哦，她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厉害吧？”仁菜举起双手，摆出高举武士刀的样子，在空中呼呼呼地划拉了几下。
难以想象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在同学们心里的印象肯定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今天还是请你安分一下。”我诚恳地说。

“我出发了。”仁菜站在门口，穿着传统的JK校服，头发被我梳理得一丝不苟，白色的发带自然地垂下，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小姐。
完美。
“路上小心哦。”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的脸有这么软吗？
送走了上学去的仁菜，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房间。
又变成我一个人了呢。
嘛，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今天没有打工的安排，仁菜又替我去上课了，我要在家里做什么呢？打一整天游戏？不错的选择啊，昨天一整天都没打呢，不过仁菜的身体好像没有那种高强度竞技的肌肉记忆啊。或者出去逛一下？要是被什么认识的人发现就不好了。

找点什么电影看吧。
我开始在抽屉里翻找家里还有什么没看过的录像带。
《鲨龙卷8：鲨了又鲨》，当时和仁菜一起录像店的时候她说想看的，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等她晚上回来一起看吧。
《究极·功夫小子：超级》，因为纠结这个版本到底是究极功夫小子的超级版还是功夫小子超级的究极版而一直没看的奇怪欧美功夫电影。
《尤利西斯的凝视》，老师指名让我们回去看了写报告的，本来还有点兴趣的，一想到是作业就完全不想看了。
挑了半天都没有选好，我想随便放个片子看得了，结果机器里已经有一个录像带了。
《昴》。

我有些愣住了，我不记得最近有看这部电影。
应该是昨天仁菜看的吧。
她为什么要看这个？
我不知道。我把这盘《昴》的录像带重新推进机器里，蹲坐到沙发上。
昭和时期的日本黑白电影大部分我都不喜欢，黑泽明也好，小津安二郎也好，他们的电影大都太现实了，而且还是我没有经历过的现实。但是这部《昴》是例外，讲述的少女和男人的浪漫主义悲剧故事，更加重要的是出演主角昴的人就是我的奶奶，而我的名字就是源于这里。
每当电影中的主角被他人呼唤姓名的时候，我的心也总会轻轻地悸动。
我就是昴。一个被人爱上，又被人抛下的女人。
“昴，你真的不肯和我一起走吗？你知道的，我爱的人就只有你！”银幕上的男人巧舌如簧。
而昴什么都没有说，她站在微凉的江风里，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电影的第一幕，也是结束的一幕。
谢幕名单缓缓滚动着。
我扭头望向窗外。
仁菜什么时候回来呢。

大约是黄昏的时候，我从沙发上醒来，房间里没开灯有些暗，只有落地窗外橘红色的夕阳打在地板上，像一群人影。
房间里很安静，我眯着眼睛，眼前的夕照像是不断在眼前冲刷的瀑布。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好像是在看电影，还是在干别的。我哼哼唧唧地清了清嗓子，仁菜的身体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我还是有些不习惯，一时间以为是仁菜回来了。
“呃啊，脖子疼～”我扭了扭在沙发上睡得变形的脖子，伸手掏出被压在屁股下面的手机。
“眼睛——”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度有些夸张，我连忙眯着眼睛把亮度调低，屏幕上的消息刷满了。
看着这些消息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仁菜受伤了。

“仁仁菜！”我冲进病房，仁菜坐在病床上，正在用塑料叉子吃盘子里切好的苹果。而除了仁菜，桃香姐，鲁帕姐还有小智也都在。
“哈喽。”仁菜嘴里边吃边和我打招呼。
“仁菜，你来了。刚才为什么大声叫自己名字？”桃香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的身体其实是仁菜。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没什么，一时间有些着急。”
小智则是摇了摇头：“仁菜的话，说什么奇怪的话都不奇怪吧。”
仁菜的奇怪人设在这种地方意外的好用。
“哪有啊。”仁菜嘟着嘴小声地说。
“所以，小昴你是怎么受伤的啊？严重吗？”自己念自己的名字可真奇怪。

“不严重啦，就是腿摔伤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今天进行了一个需要吊威亚的实操，从一个很高的地方跳下去。”
“你的设备出问题了吗？”
“我忘记吊威亚了。”仁菜不好意思地挠头，手上的西瓜水蹭到了头发上。
嗯？
“诶？…”桃香比我更快地吐槽，“昴居然会这么不小心吗？”
“你是笨蛋吗？既然是专业的演员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小智责备道，“不、不过你只是伤了腿，还好。”
“从听起来很高的地方跳下来只伤到了腿吗？昴意外的身体很结实呢。”桃香说。
“总觉得昴有些像仁菜呢。”鲁帕突然开口，她脸上带着让人有些发怵的微笑。

“啊哈哈，肯定是和我待久了，对吧小昴？”我凑近仁菜，肘了肘她。
“是、是啊，都是和仁菜，不对，仁仁菜待久了的原因。”仁菜的演技奇差无比。
“你们俩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吗？”桃香的眼神狐疑起来。
“和一个人待久了就会相互影响的哦。”鲁帕补充着说，“不过我还以为仁菜会更像桃香一些呢。”
“啊。什么啊，鲁帕，说什么呢。”桃香掩饰。
“没什么别的意思哦。”
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快收到了隔壁病房的人投诉。
鲁帕姐小智一起回去了。桃香姐没过一会也走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仁菜了。

“你是笨蛋吗？”我轻轻敲了敲仁菜的头。
仁菜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愧疚的样子，低头吃着苹果。
“今天下午好多同学给我发消息，说你受伤了。吓死我了。”我从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苹果放到嘴里，在她的床单上擦了擦手，“你还疼吗？”
“还好啦。”仁菜低头说。
我们两个之间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仁菜开口说：“最先来的是桃香姐。”
“是吗？我下午睡着了。”
“不是，我不是说小昴来晚了。——我刚才和桃香姐聊了会。”

“是吗？”我扬了扬眉，等待着她的下文。
“很奇怪的感觉呢。明明是恋人，明明就在对面，却没办法撒娇什么的。”仁菜露出苦笑。
“仁仁菜真的很喜欢桃香姐呢。”我摸了摸她的头。
“我就在想，要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变回来，我该怎么办。我突然有点害怕了，小昴，要是这辈子都变不回来我们怎么办呢？我们要扮演彼此一辈子吗？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仁菜低头攥着病床的被子。
“没想到仁仁菜居然会这样害怕。”我微笑着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头蹭到我的怀里，不过因为仁菜的身体比我的小一些，这个动作没办法和以前一样舒服了，“就算是变不回去也有我陪着你啊，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就和大家都坦白好了，大家肯定也会接受的。就算暴露了，有人要把我们抓走做研究，我也会带着你一起逃跑的。我们一起跑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小昴～”仁菜抱住我，“谢谢你。”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都会哦。”
因为我喜欢你嘛。
要是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们一起逃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过着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又无趣又神圣的生活。

“为什么小昴的脖子上有桃香姐的味道？”仁菜从我的怀里缓缓地抬头，打断了我的幻想，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诶？”怎么可能，我昨天洗过澡的，“仁仁菜突然在说什么啊？”
“没、没事，是我的错觉吧。”仁菜苦笑了一下，但是很快笑容就收敛了，抿起嘴唇，继续把头埋进我的怀里，深深地呼吸，“抱歉，小昴，你身上真的有桃香姐的味道。让我再多呆一会吧。桃香姐。好久不见。”
。
当然了，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我应该是笑着说出这句台词才对，但是我却说不出口。我抓着仁菜的头发，尽情地抚摸，她身上我只能嗅到我自己的味道。
我应该扮演桃香姐，像个前辈一样拥抱，但是我扮演不了，哪怕这具身体是桃香姐的身体我也没办法扮演桃香姐。
假的永远都代替不了真的。
看来我也不是一个好演员。

清晨的阳光把我从梦中唤醒。
一场难以描述的春梦。
我从雪白的病床床单上爬起，我居然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睡了一晚上吗？我面前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了。我抬头，窗户开着，晨风吹动着窗帘，呢喃般的呼呼声。
清晨的阳光仿佛水上的油渍，在地板上浮起一层层梦影。
“小昴。”仁菜出现在我身后，她拄着拐杖，一只脚上绑着不厚的几圈纱布，“你醒啦。”
“……嗯。”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回家吧。”仁菜说。
我恍惚着点了点头：“嗯。”但是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仁菜突然低下头来，把手伸向我的腰部，她抚摸着我的肚脐，我一阵激灵。
她亲了亲我的额头，之后又亲了亲我的脸。
我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又亲了亲我的舌头。
亲了亲我的脖子，亲了亲我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