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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松法老师讲解《论语》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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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第八章简释
对于先秦的经典,一定要用古代汉语来理解,切忌用现代汉语来理解《论语》、《庄子》等,那肯定会走上先误解后批驳的路子。所以学习古代汉语的工具书必不可少,最起码也得要有《说文解字注》、《康熙字典》、《古代汉语字典》这三本。
《论语•泰伯》这一章,也有不少是被后人所误解的,现在我们就仔细的来看看里面的内容。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这一段很简单,就是孔子称赞秦伯是个品德高尚的人。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读解这一类的内容,有两个办法都可以用。一,省力的办法,就是看到劳、葸、乱、绞,反正都是表示不好,也不用去管究竟是些什么不好,反正都是一些形容词,只要知道恭而无礼等是不好的就行了。二,认真的办法,就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弄懂弄清楚。劳,《说文》:剧也。用力者劳。《康熙字典》引《尔雅•释诂》:劳,勤也。《史记•文帝本纪》朕亲郊祀上帝诸神,礼官议毋讳以劳朕。又引申为事功,《礼记•儒行》:先劳而后禄。注:犹事也。
又引申为忧。《曹丕•与吴质书》未足解其劳结。注:谓忧心之结。综上所述,劳就是劳苦劳累的意思。葸,《玉篇》畏惧也。乱,《说文》:治也。从乙,乙,治之也。《说文解字注》:不治也。从乙,乙,治之也。各本作治也。文理不可通,今更正。乱本训不治,不治则欲其治,故其字从乙,乙以治之。谓诎者之也,转注之法,乃训乱为治。如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是也。文法正同,亦为后人改窜不可读。《康熙字典》引《唐韵》、《集韵》、《韵会》、《正韵》:紊也。又引《尔雅•释诂》:乱,治也。《说文》:治之也。《玉篇》:理也。《书经•皋陶谟》:乱而敬。《孔传》:有治而能敬谨。又引《盤庚》:乱越我家。《梓材》:厥乱为民。《洛诰》:四方迪乱,乱为四辅。《立政》:丕乃俾乱之类,皆训治也。《康熙字典》:又不治也,凡事物不理皆曰乱。综上所述,乱可以理解为混乱,也可以理解为治理。但在本段文章中,无疑是理解为混乱。绞,《说文》:缢也。《说文解字注》:糸部缢下曰:缢,绞也。二篆为转注。古曰绞曰缢者,谓两绳相交,非独谓经死。礼丧服绞带者,绳带也。两绳相交而紧谓之绞。《论语》:直而无礼则绞,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马融曰:绞,剌也。郑云:急也。剌,卢达切,乖剌也。与郑义无异,急则无不乖剌者也。皇侃、陆德明乃读为讥剌,七赐反,其缪甚矣。《康熙字典》又引《玉篇》:绕也。《广韵》:缚也。《左传•哀三年》:若其有罪,绞缢以戮。注:绞,所以缢人物。又特别引《论语》:直而无礼则绞。何晏注:绞,绞剌也。疏:绞,剌人之非也。综上所述,绞就是缠绕不清、违逆的意思。反正,劳、葸、乱、绞都是形容不好。
笃,《说文》:马行顿迟也。《说文解字注》:顿如顿首,以头触地也,马行着实而迟缓也。古假借笃为竺字,以皆竹声也。二部曰:竺,厚也,笃行而竺废矣。释诂曰:笃,固也。又曰:笃,厚也。凡经传笃字,固厚二训足包之。释诂笃竺並列,皆训厚。释名曰:笃,筑也。筑,坚实称也。厚,后也,有终后也。《康熙字典》引《广韵》、《集韵》、《韵会》、《正韵》:厚也。《周易•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书经•洛诰》:笃前人成烈。《诗经•大雅•皇矣》:则笃其庆。《尔雅•释诂》:笃,固也。疏:物厚者牢固。
又纯也。《礼记•儒行》:笃行而不倦。注:犹纯也,纯壹之行。综上所述,笃就是厚实坚实的意思。
故旧不遗,百度百科和古诗文网都把故旧理解为故交、老朋友。但根据文章意思,应该把故理解为所以更合适。
偷,《说文》:苟且也。也就是不再严格执行礼的要求,得过且过了。
从《论语》等一章知道,孔子的核心思想是仁、义、礼、和,由孝、悌、忠、信、敬、爱等品德再上升为仁心,由仁心产生义行,仁心义行即是礼,礼也就是最佳最恰当适宜的做法。需要注意的是,礼并不仅仅是指彬彬有礼或者文明礼貌,礼也不是一种具体的行为或者方法方式。礼跟仁一样,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就如同水果这个名称,世
界上并没有一种名字就叫水果的东西,但水果却包含苹果桃子等。仁表示利益他人的心,利益他人的心即包含了孝、悌、忠、信、敬、爱等等。礼也一样,所有的最佳最恰当适宜的言行举止都是属于礼,就好比凡是对症下药的药都是好药,并不一定指人参鹿茸就是好药,黄连苦瓜就不是好药,人参鹿茸用对了就是好药,用得不对就是毒药。恭、慎、勇、直这些品性也一样,用对了就是好品德,用得不对反而出问题。所以,恭、慎、勇、直也要像人参鹿茸一样,也要对症下药,也要用在最佳最恰当适宜的地方,也就是说,恭、慎、勇、直也要符合礼。所以孔子说,恭敬、谨慎、勇敢、直率不符合礼的话,就会产生不好的后果。一个君子能够在血缘亲情的孝悌上做的很厚道,老百姓也就会发扬孝、悌、忠、信、敬、爱等仁义仁德了。所以西周所建立的周礼不丢弃,老百姓也就不会对礼法得过且过了。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启,开也,开启,启动。
倍,《说文》:反也。《康熙字典》引《礼记•缁衣》:信以结之,则民不倍。《淮南子•人闲训》:单豹倍世离俗,岩居谷饮。又引《论语》:斯远鄙倍矣。释为鄙俗也。反正,都是不好的意思。
笾豆,古代祭祀及宴会时常用的两种礼器。竹制为笾,木制为豆。《礼记•礼器》:三牲鱼腊,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也。 孔颖达 疏:盛其馔者,即三牲鱼腊笾豆是也。
关于曾子所引用的《诗经》: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三句话十二个字,完全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真正对孔子的核心思想仁、义、礼有切身的体会,如果不是对中华传统文化有切身的体会,绝对绝对是理解不了这三句话十二字的含义的!也绝对不是百度百科和古诗文网所说的,曾子借用《诗经》里的三句,来说明自己一生谨慎小心,避免损伤身体,能够对父母尽孝。这样的说法,也太不懂曾子了,简直就是对曾子的侮辱!
从泰伯章的开头,孔子赞美泰伯的三让天下为至德,泰伯的至德不仅仅是放弃王位,自己甘于淡泊,把利益让给别人这么简单,而是把天下让给了真正的贤者,正因为泰伯的三让天下,才有了后来的武王伐纣,才有了西周的繁盛。如果泰伯没有让位,也许周部落在泰伯的治理下也会很好,但泰伯的儿子孙子能不能比得上周文王周武王就未必了,能不能伐纣成功而建立西周更加未必,泰伯正是从长远考虑才决定让位,而自己远奔吴地后也建立了自己的吴国。历史证明,泰伯的让位真的是让对了,让得非常漂亮,让得两全其美。还有一个让位的案例就是伯夷叔齐的让位,《史记•伯夷列传》: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可见,伯夷叔齐不是因为让贤于国而让位的,伯夷因为父命而不受王位还有点理由,叔齐的让位就更加没有理由了。相比之下,泰伯的让位要比伯夷叔齐的让位有意义多了。所以,孔子赞美泰伯为至德,而称赞伯夷、叔齐,只是“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同样是一个让位,让对了才是真正体现了礼!让错了或许就是作恶了。
所以,泰伯章的第二段,就反复强调了恭、慎、勇、直等也要跟让位一样,必须要做对了,必须要符合礼,才有真正的意义。
但是,礼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并不是一个具体的方法方式,当然更不是指彬彬有礼、文明礼貌。就好比用药来治病,针对这个病究竟要用什么药?医生只能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来进行分析判断,只能尽可能的开出最对症的药方,至于这个药吃下去到底有没有疗效?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也是无法完全确定的!只有等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这药有没有对症,如果病人吃了药起效果了,则表示药用对了,否则就是没用对药。在日常的生活工作中,乃至在军事斗争中更是如此,我们也知道要把事情做对,要把事情做得恰当适宜,但究竟如何才能把事情真正做对?真正做到恰当适宜?我们是没有现成的方法可以照搬照套的,我们也只能凭着已有的智慧和专业知识作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而自己所选择的方法方式是不是一定对一定好?或者说自己的做法符不符合礼?在事情的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也是无法完全确定的。也就是说,即使当自己已经确定了方案,已经把自己最合适的方法去实施了,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心里也是惴惴的。就像最优秀的学霸,最优秀的运动员,在面临重大的竞赛时,难免也会有几丝忐忑。而在现实中,在面临重大抉择时,在面临成败在此一举时,内心的惴惴忐忑更会明显。而且,无论是用药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事,要选择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真的是很难!方法方式的选择往往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总之,自己对客观情况的分析判断是否准确?选择对策方案时的两难,使用了方法方式之后的结果究竟如何?这种种因素夹在一起,就真如曾子所说的,每一动脚每一动手,都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现在写《论语•泰伯》的简释,也是这样的心情,既怕自己写不好说不清楚,又怕写了没有人爱看,心里非常惴惴。
只要人还活着,每做一件事情,就会有这种心情。只有等死了以后,这种提心吊胆才会结束,所以曾子在生病之后,从下一段来看还病得不轻,以为自己将要去世,因此特地召集弟子们说,我每动一次脚每动一次手,都是很小心谨慎,好像站在深渊边,好像踩在薄冰上。只有死了以后,才不用这样子。斯,《康熙字典》引《诗经•小雅》:鹿斯之奔。疏:此鹿斯与鸒斯、柳斯,斯皆辞也。又引《礼记•玉藻》:二爵而言言斯。注:斯,犹耳也。疏:耳是助句之辞。如《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斯应作助词。
正因为要真正把事情做对,做到符合礼很难,所以曾子又说,我现在是将死的人了,说的都是真实的话,一个君子最宝贵的道有三点:自己在别人面前的一举一动,要避免粗暴、放肆;自己在别人面前的脸色态度,要尽量接近诚恳诚信;自己在别人面前的所说的话以及说话的口气,要避免粗野和刺激人。至于具体的祭祀等事务,自有主管的官吏来负责。
曾子的意思很明确,一个君子要对自己的做人做事说话负责,能够每时每刻都把这三点做好做对,就是符合礼,也就接近至德了。但是,真正要把自己的这三点都做好做对,也是真不容易的,需每时每刻都要小心谨慎,所以才有了上一段中曾子的这些感叹。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为了做人做事说话等方面能够更有把握的做好做对,就必须要增强自己的智慧和专业知识。所以曾子又说,不管自己的学问和能力有多好,也应该虚心向别人多多的请教学习,即使被别人有所冒犯也不要计较。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如果能够像上文所说的,能够努力的做到仁、义、礼,能够小心谨慎的把事情做好做对,在做人做事说话这三点上都能严格要求自己,还能够虚心的学习。这样的人,才值得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因为这样的人是真君子。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但是,要成为一个真正做到仁、义、礼的真君子,可真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一个长期的学习和修养,要一辈子做到仁、义、礼更加不容易。所以曾子又说,作为一名读书的士人,就不可以没有毅力,要想成为真君子,这是一个责任重而道路远的事情,要把心怀天下的仁作为自己的责任,的确非常的沉重,仁又是一辈子的事情,未来的路的确很遥远,所以必须要有极大的毅力去努力。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孔子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先学诗,再学礼,然后有了乐的体会,算是有所成就了。
诗,《论语•为政》: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从孔子对《诗经》的理解来看,《诗经》作为一部文学作品,主要作用是纯正人们的思想,陶冶人们的情操。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体会,当我们在读一篇优美的诗词散文的时候,或者在听一首优美的乐曲歌曲的时候,我们的思想就会进入到作品的境界中去,就会暂时的忘掉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忧愁烦恼,现在的演唱会以及酒吧夜店,也正是利用这个原理,经过精心包装而刻意营造了一种迎合某些人的氛围,让人暂时忘掉了一些不高兴的事,从而沉浸在这样的境界中感到很舒服。而一个优秀的文化作品,既有很强的感染力能够让人进入到作品的境界,但又不是把人引导到低级趣味中去,而是把入的精神升华到一个高雅的境界中,《诗经》就是这样一部优秀的高雅的文学作品。
为什么学习仁、义、礼的第一步要学诗呢?
简单来说,通过学诗,把人们的思想升华到一个高雅的境界之后,人们自身的自私自利的思想就淡了,自身的情绪私欲也就弱化了,没有了情绪私欲,就容易做到心怀他人,也就容易领悟并达到仁的境界,在此基础上再来认真系统的学习中华传统文化,就方便容易多了。否则,一个始终停留在自我的情绪私欲中的人,你让他心怀他人,他就会想我心怀了他人之后有什么好处?或者干脆怀疑你说的都不对,因为你又没开悟,只有像南怀瑾一样开悟的人,才愿意听他教导,碰到了这样的人真的是拿他没办法。所以,孔子用《诗经》来作为学习修养的起步,是非常的科学的。
学习和修养仁、义、礼是孔子思想的重中之重,就不用多说了。
乐,不外乎音乐和喜乐两种意思。成于乐,并不是说通过音乐就可以成就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是通过音乐来达到仁、义、礼的。那么,“立于礼,成于乐”这句话会不会是指先学了礼还要再学音乐呢?当然也不会,因为已经达到了仁、义、礼了,学不学音乐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所以这个乐就不能理解为音乐,只能理解为喜乐!
什么叫“成于乐”呢?
简单来说,也相信大家都有这个体会,当我们圆满地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内心一定会产生一种喜乐,这种喜乐的感受,跟听到一个笑话看到一个小品所产生的好笑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跟听演唱会乃至夜店歌舞所产生的快感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一种完全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担忧的喜乐,是一种完全可放下心来的喜乐,是一种不用忘记回避什么,什么都可以面对,而且已经达到了目的的喜乐。也就是说,只要能产生这样的喜乐,则表示事情是已经是做好做对了,也表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符合仁、义、礼的,所以孔子才说“成于乐”。根据郭店和马王堆这两个古墓中都出土过的,且已经失传了二千年的《五行》,里面所记载的核心思想正是仁、义、礼、智、乐,而不是仁、义、礼、智、信。所以,孔子提出的方案:先学诗,重点学礼,成功后产生喜乐,是非常科学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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