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像是雨天打着的伞。你被雨水淋湿，回家后便狼狈仓促地冲进浴室，那把伞就被你随手丢在角落里，伞的皱褶里仍夹着这夜的雨水。过了很久再撑开，一股发潮的气息扑鼻而来，即使是个晴天，也依旧会让你想起那场遥远的雨。
距离3月那场都市传说般的血雨战场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那名暗网的传说杀手也如同水滴一般消散在雨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过相关的信息。暗网里很多人猜测“天使”是死在了那场惨烈的战斗之中，毕竟死了那么多黑帮，想要全身而退实在没那么简单。有人反驳，连尸体都没有，那很可能就是假死，想借机隐退。也有人说，之前的联合收网行动阵仗搞这么大，说不定就是“天使”把暗网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本人被管理局招安了也说不定……当然，好奇这名杀手下落的人，也绝不止暗网上的这批好事之徒。
“局长，这次的行动多加小心，虽然线报称对方的身体实际上已经十分虚弱，但是面对的狂厄级禁闭者，什么可能都会发生。之前那样的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不…咳，我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夜莺捧着一沓材料递到了局长的手上，“这些材料是情报科刚收集到的，禁闭者安吉尔的位置又有了变化，这是附近辛迪加环境的详细图。因为最近西区的原因，辛迪加的设施布局配置图成了二级机密内容，申请许可一直没有批下。我们情报科的同志结合外部信息粗略绘制了一份，电子版会在你到达现场前发过来，到时请结合现场情况使用。”
局长披上了风衣，接过材料扫了几眼：“嗯，已经做得很详细了，也难为他们了。”
说完拍了拍夜莺的肩膀：“放心吧，这次有一个编队的人和我一起去呢，出不了事的。况且，我只是去见个熟人而已。”语毕便大步流星地出发了，后面一个编的追踪队跟着鱼贯而出，一下子的就把局长的背影淹没了。
“熟人…啊…”等人影散尽，夜莺才不自觉地低声嘟囔道。
难道情报科的消息出错了？在一片区域转了半天，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别说走访的居民一问三不知，就连最精密的狂厄指数器都没有一点反应。局长不由得犯了难。
不觉间天色渐暗，辛迪加的晚上没有路灯，四围的房屋渐渐沉入了阴影之中，就像是一只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就在局长考虑要不要收队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狂厄指数器突然开始疯了似的震动，方向直指不远处的一条深巷。
“走！”机不可失，局长一挥手，一群人立即组成三三制队形迅速行进。只是没走多久，一股异样的违和感浮了上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局长想明白，众人就已经深入到了巷子深处。为首的几人带上了夜视仪四处翻找，寻找线索，很快就确定了狂厄源——一个被打碎的玻璃瓶。
这时局长才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太干净了，辛迪加太干净了！
如果是原本的辛迪加或许还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几个月前，金乌使徒肆虐，狄斯城数个黑环暴动，这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狂厄污染的影响根本不可能完全散去，尤其还是辛迪加这种没有蓝雨，又缺乏异方晶的地方。只可能是有人人为地清除了这里的狂厄痕迹。
“不好，快——”局长话音未落，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几个头戴夜视仪的队员来不及躲闪，闷哼一声，已然被踢晕了过去。

“保护局长！”众人把局长围在了中心，举枪四下瞄准，只是这巷子过于狭窄，随意开枪很容易被流弹误伤，就在这迟疑的片刻功夫。一声清亮龙吟在众人耳畔响起，安吉尔的刀锵然出鞘。
“别杀——”局长的声音瞬间就被密集的枪火声盖了过去。因为巷子里太暗，只能借着开枪时的火光看得见依稀有个人影在空中快速地移动，灵活得像是一只黑猫。
“嚓！”银光一闪，一人的制式枪被砍为两段，然后被刀轻轻地一挑，抛向空中。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向空中的不明物体扫射，就在这一瞬间，安吉尔弓着身子，游龙一般地穿进人群，精准而凌厉地照着每个人的下颚用刀柄狠狠地敲了下去。
就这一个照面的功夫，一个编队地人只剩下了局长贴身的一名护卫。
“安吉尔，你冷静点，我这次来只是来找你谈谈的。”眼前的安吉尔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阴森，这时局长才想起来，她不止是他懒散的同居室友，更是暗网里的传奇杀手。
“原来你是这么找人谈话的吗？”安吉尔的声音还是没有一点起伏，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这是误会，他们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太过于担心我了…”
“也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谈谈。”安吉尔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
“局长小心！”那名贴身护卫以为她要动手，下意识地准备扣动扳机。
安吉尔反手一挥，刀光如流星赶月，后发先至。这一下速度极快，整个巷子里都是嗡嗡柔柔的刀鸣声。护卫还没来及的反应过来，就被刀背击中胸口，腾空倒飞了出去。
局长忍不住转身看去，耳边却传来安吉尔波澜不惊的声音：“死不了，我用的刀背。”
局长这才放下心回过头来。而这时，月亮正巧不紧不慢地爬上了上来，月光温柔地映在她脸上，恰好一半是明的，一半是暗的，轮廓清晰瘦削，看样子这段时间似乎她瘦了不少。
在这一瞬间，局长不由得心生错觉，似乎是她一刀荡开了明暗，分割了晨昏。
“好了，走吧。”
接着局长就感觉下颚一疼，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局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单被套都是简洁的白色，很干净，没有血迹。床上七零八落的堆着不少衣服，也没有什么破损的样子。床脚有一个很大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缸金鱼，旁边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房间内的陈设和之前待的地方大同小异，看来是她的“新家”。
局长起身往卧室外看去，并没有看见安吉尔，不过可以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看样子是她在洗澡。
坐回床上，局长揉了揉发胀发疼的下巴，心想，这次怎么下手这么狠，总是不是在生气吧？待会儿怎么和她解释呢？
还没等局长想好措辞，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嘭”得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这…情报说安吉尔的体能下降到了边缘，难道……
局长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俯身去听，里面只有单调的水声。
“安吉尔？安吉尔！”
无人应答。
踌躇半天，局长实在是担心她的情况。咬咬牙，豁然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淋浴隔间里水气氤氲，给人一种幻梦迷离的错觉。
安吉尔赤身蜷缩，倒在隔间里的一隅，灰黑色的长发因为淋了水的缘故，纠缠盘绕在瘦削清癯的脸颊上。
可能是不常见阳光的原因，她的肌肤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身上遍布的疤痕，很多呈暗红色，看样子已经愈合很久，而有些还是淡淡的粉色，更有一条狭长的伤口，从她的小腹划过直到后腰，伤口皮肤翻卷，新肉初生，令人不忍卒睹。
冒着热气的水流兀自花洒打在身上，但是她却一动不动，像是鹿走苏台后的一尊破败雕塑。
局长看得心下一阵恻然，才能想象到在那个雨夜，安吉尔究竟替他清理掉了怎样的强敌。
他连忙取下挂在一旁浴巾将安吉尔裹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一米七几的安吉尔抱起来却是格外的轻。或许，她真的是天使也说不定，局长没由来地想到。
这么想着，局长忍不住低头看向怀里地安吉尔。暖橙色的灯光，透过氤氲弥散的水气，暧昧不明地照在她的脸上。老旧的顶灯忽明忽暗，原本肃杀沉闷的脸此时却显得平静而又温柔，她的嘴角轻轻扯起，不知道是刚才的动作牵动到了伤口，还是在做一个慵懒的美梦。
他忽然想起，在那段如梦似幻的日子里，她这么说过，“睡着时总会梦到美梦，能死在美梦里反倒是件好事”。
此时浴室里只有空茫的水声回响着，就在这一瞬间，那滚烫的水流好像哗啦一声，从局长的心上倾泻而下。

艰难地绕过地上成堆的衣服，把安吉尔抱到床上后，局长正准备起身出门买药。
安吉尔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半梦半醒地捉住了局长的手，眉尖皱起，呓语道：“我有伤…外面，危险…不要，出去…”
局长想了想，或许她的意思是，如果她受伤的事情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有其他黑帮仇家上门寻仇，会连累到自己。
于是，低下头凑近她说：“但是你受伤了，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什么都不做。我先上暗网看一下，有没有药，你别紧张。”
安吉尔仍是含含糊糊着回应：“床头柜子…有药…”
局长听罢转身想去取药，但是安吉尔似乎察觉到局长想要离开，手反而握的更紧了。
这时局长才意识到安吉尔的手敷粉似的迷人触感。手背细腻，即使刚经过热水的冲淋，现在摸着仍是有种湿润的冰凉，就像是浸润在山泉里的玉石。掌心和指腹因为常年握刀的原因，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子，稍一摩挲，就刺挠得手心微微发痒。
没法，局长只好一边握着安吉尔的手，一边扭着身子从床头柜里把药翻找了出来，就着床头摆着的矿泉水喂她服下。
送药入嘴的时候，指尖略一触及安吉尔苍白干燥的薄唇，手又是忍不住地一颤。
吃下药后，安吉尔地情况似乎好转了不少，原本紧绷地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局长心下稍安，轻轻挣脱了安吉尔地手，俯下身：“我出去给你做点吃的吧，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
“嗯。”安吉尔朝局长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把头埋进枕头，闷闷地回应。
局长刚起身还没走，左手又被安吉尔的小拇指轻轻勾住：“……红豆汤，我想喝。”声音还是闷闷的，看样子她还是把头埋在枕头里在说话。
“好。”局长忍不住微笑着答道。

走进厨房，不出意料的是满眼的杯盘狼藉。
叹了口气，局长挽起了袖子先粗略地收拾了一下，随即打开了冰箱。
看着冰箱里一大袋子的红豆，还有摆在冰箱上的料理机，局长哑然失笑，她到底是多喜欢自己煮的红豆汤，平日里懒到那种程度，居然还有心思学着自己做。
取了点红豆洗净后泡水，过会儿捞出后加了点清水开始熬煮。趁着煮红豆的功夫，局长打开了通讯器。
刚一打开，夜莺急切地声音立刻像针一样刺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局长！你没事吧？！这几个小时你去哪儿了！追踪队队员报告说你又被疑似安吉尔的禁闭者绑架了，你受伤了吗？你现在地具体位置在哪儿，定位系统好像受到了干扰，我这里一直无法确认……”
“夜莺，你先冷静点。”局长尽量让自己地语气显得平和，“我确实和安吉尔在一起，但是她没有绑架我，只是有一些特殊情况。”
“局长，安吉尔不仅是一名狂厄级禁闭者，更是流传在暗网传说里的杀手，这样的人你和她独处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在哪里，我马上安排特遣部队来接你。”
局长稍加思索，不动声色道：“没事，安吉尔我已经成功控制住了。你们太多人过来反而会刺激到她，产生不必要的风险，这里暂时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有需要或者发生突发情况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可是……”夜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局长义正言辞地打断了：“怎么了？难道说你不相信我吗？”
“好的…我知道了。收到命令。”
切断了通讯，局长把煮好的红豆捞出一半，用料理机打成细沙，又倒回了锅里，加了两勺砂糖继续熬煮，不一会儿一股甜腻馥郁的香气便蒸腾了上来。
局长正打算去叫醒安吉尔，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坠质睡衣，默默地倚在卧室门边。
只见安吉尔两条匀直如藕的手臂随意地环抱在胸前，这动作配着贴身的睡衣更衬得她腰细颈直，臀似牝蜂。
厨房的窗户没有关紧，一阵晚风吹进，睡衣的下摆不住地摇曳，莹白的双腿若隐若现，原本闲适的居家睡衣穿在她的身上仿佛变成了一种野性的延申与展现。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局长在厨房里忙碌，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寂静得像是里面住了两个凌晨一点的夜晚。“温柔”与“冷漠”两种完全相悖的属性，似乎在她身上取得了完美而巧妙的平衡。
“不再多休息会儿么，什么时候醒的？”不知道是那药实在有效，还是狂厄体质的原因，安吉尔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在你打开通讯器的时候。”安吉尔眉头微微皱起。之前和她相处一段时间，所以局长多少能看出来，现在她的心情似乎很差。
“那你，都听到了？”局长不紧不慢地从锅里盛出两碗红豆汤摆在桌上。
安吉尔却还是倚在门边，没有要过来的迹象：“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局长沉吟思考了几秒，然后看着安吉尔深邃的眼眸，认真回答道：“我觉得不是。”
“这样啊。”安吉尔垂着头，似乎是在想什么事，踟蹰了一会儿，还是走过来落座了。
两人默默地喝着红豆汤，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不知从哪户人家里传来的音乐声。那是首不知名的摇滚，歌声断断续续，似乎是唱片太过老旧了，只能勉强听见几句歌词——“……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安吉尔喝的很快，局长才喝到一半的功夫，她就已经喝完了。局长习惯性地伸手接过安吉尔的空碗，想给她盛第二碗。安吉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碗递了过去。
就在局长转身过去盛汤的时候，安吉尔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在你的那里，我是不是一个坏人，要被你戴上枷锁，还要关起来审判？”
局长回过身，似乎明白她心情不好的原因了。把盛好的红豆汤递给安吉尔后，局长点了点头：“或许算是吧。”
“所以，你这次来…就是来给我上枷锁的，是吗？就像你对管理局的那些犯人做的一样。”安吉尔的眼神有些游移。
“你说错了。”
“嗯？”安吉尔迷惑地歪了一下头，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不经意地做出这种孩子气地行为。
“首先，我既不是来抓你也不是来给你上枷锁的，其次管理局的那些禁闭者们，大多数都是自愿上的枷锁，最后，他们并不是犯人。”
安吉尔手中的勺子停了下来，她在咀嚼局长所说的这一切的可信度。
“先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吧，”局长左手支颐，看着安吉尔，“我和你说过我的生活吧？但是上次我没说的是，除了那些琐碎的日常之外，还有条条框框的规则和束缚，上庭的、狄斯高层的、有形的、无形的……我看不惯他们泯灭人性的最优方案，经常会做一些与之相悖的出格举动，真要说的话，我也算是个坏的，工具。”
“你看着可比你说的自由的多。”安吉尔看向局长腰间通讯器，应该是指刚才他和夜莺的那段通信。
局长阴谋得逞似的地一笑：“所以，对你来说是好人的我，对有些人来说是令人头疼的‘不良产品’。”
局长收起笑容，继续道：“在立场不同的时候，好与坏的界限早就是模糊的了。你看我，身在规则束缚下，却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打破这些桎梏。而你呢，看似在无人管辖的暗网之下，反而被关在了这片深海里。我不厌恶繁琐的规则，因为它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束缚人们，而是为了让人们了解自由。”
说到这里，局长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安吉尔：“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问问你，你是自己选择的留在这片深海之中，还是说你被它束缚住了。”
安吉尔一口气喝完了红豆汤，长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局长的身后，更准确的说，她看向了很久以前的曾经，就像是身体在这个暗流涌动的深海渐渐沉落，灵魂却偶尔抬头，仰望曾经明媚的阳光。

“你和我说了你的故事，那我也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她不动声色地说着，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我出生在辛迪加的一个普通家庭里。从我记事起，我们一家三口就挤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虽然不算富贵，却也不愁温饱。没有大鱼大肉，但是妈妈做的红豆汤比任何美食都要香甜。”
“但是在我十岁的时候，这样平淡温暖的生活，因为一场黑帮的火并而破碎了。我的父母在回家的路上卷入了那场火并，被流弹击中，再也没能回得来我们的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我在家里等了好久好久，他们都没有回来。电费没交停电了，晚上我就用以前他们给我过生日时候剩下的蜡烛。后来水也停了，我就去家门口的河里灌水。再后来，家里的蔬菜和肉也都化水变质了，但是我是在没有东西吃，我就学着妈妈做菜的样子，随便放在水里煮好硬吃了下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渐渐地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了。我一直不敢离家太远，我就想，只要我在家里等着，很快，很快他们就会回家了。”
“直到最后，房东上门催租的时候我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付不起房租的我被赶了出来，开始四处流浪。”
“所以，你是为了活下去，才选择的暗网？”局长想起安吉尔身上支离的伤口，心头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柔软地爬了过去。
“嗯。”安吉尔接过话，继续道：“一开始的好几年，我去了辛迪加很多地方，也尝试过不同的工作。但是最后发现我唯一擅长的，只有帮别人打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等我处理脏活的技术逐渐熟络之后，我被当时的老板推荐上了暗网，于是在那里注册了账号，成为了一名接单者。”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暗网上的单子目标明确，老板们又大多出手阔绰，而我刚好有完成单子能力，这样我就能养活我自己。但是随着完成的单子越来越多，我结下的仇家也越来越多，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我想过很多办法。”
“我不工作时几乎不出门，在同一个地方停留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月，我的刀不离手，安全屋的窗帘必须一直拉上……我一度受不了那样的生活，因为这让我回想了小时候那段痛苦的时光。”
“我开始变得想要逃离。我用上一个大单的钱给自己买了一个新身份，去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新地方。那段时间我没有再上过暗网，没有再时时刻刻握着刀，虽然也需要随时关注周围的环境，隐藏自己的身份，但是和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比起来，实在是幸福地多了。”
“当时我住处附近有家小餐馆，那里有红豆汤卖，我时不时地会过去买一碗喝。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我甚至幻想过也能像我的父母一样，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这样的日子实际上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
“暗网的那些人还是找过来了。他们以为我常去买红豆汤的那家餐馆是我的据点，于是就杀了老板全家，把那间餐馆付之一炬。”
故事将尽，安吉尔看着局长一字一句地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既不是我选择了暗网，也不是暗网束缚住了我。当我踏入那片暗潮的时候起，我和它就是一体的了。这万丈深渊，就是我的七尺之棺，我可以向它索取，可以对它唾弃，随时可以结账，但永远无法离开。”
“我调查过你太多事了，我知道你习惯去拯救，去挽回。看见了陷于黑暗苦难之中的人，就拼了命想要带她走出来。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都渴望被救赎。你救不了所有人。你不止一次或明或暗地劝我和你一起走，可是无论你再试探和劝说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不过，我还是想说，谢谢你。”说完这些，安吉尔头也不回地起身回到了卧室，“你的红豆汤很好喝，我以后会想它的。”
局长没有回话，看着安吉尔回到房间，又把目光转到了桌上的空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叹了一口气。他早就想到安吉尔会拒绝，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笨拙。
她的人生早就和暗网的黑暗杂糅在了一起，无法离开也不愿离开，否定了这一切，就等于否定了她前半段的人生。只是她仍会担心离人太近，所接触到的黑暗会伤害到他人，所以对人才一直是这么冷漠的态度吧。
这么想着，局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自己是真的扮演所谓“救世主”上瘾了，才产生了随便否定他人的自负感。

等洗好锅碗餐具已是深夜了，简单收拾一下沙发准备入睡时，局长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卧室，发现灯果不其然的没关。想来是安吉尔太累直接睡过去，又忘记关灯了，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打算关灯。
安吉尔的睡相一直不算太好，经常会踢被子，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她侧身趴卧着，怀里抱着最近半家超市新出的鲨鱼抱枕，睡衣左边的吊带因为糟糕的睡相而滑落了下来，露出圆润晶莹的肩头，脖颈颀长，锁骨像是少女一样瘦而突出。肤色洁白，在焜黄的落地灯的映照下，染出淡淡的光晕。
局长看着眼前执拗笨拙的人，心里汹涌翻腾，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盖上了被子。
就在这时，局长又看见了安吉尔肩背处斑驳的伤口，回想刚才她说的过往经历，心里不禁又是一阵迟迟顿顿地疼痛，忍不住低声叹息：“…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啊。”
谁知，原本看似在熟睡的安吉尔梦呓般地回道：“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你可比我容易受伤多了。”
她在装睡！局长一惊连忙起身，慌乱之间脚被地上盘蜷的落地灯的电线勾缠住，失去重心，直接跌倒在了安吉尔的身上。
落地灯也随之熄灭了，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不远处的电脑屏幕还亮着，那是一种很好看很幽静的蓝，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坠入深海的错觉。
局长一动也不敢动，所触皆是柔软温暖，鼻息间满是清冽沉稳的香气，像是夜晚的凝露，又如乍拂的凉风。
这时，安吉尔动了，她温柔地捧起局长的脸，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既然你这么担心我，那就给我戴上你的枷锁吧。”
虽然看不清安吉尔的模样，但是局长能感觉到，此时她正满眼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这个时候，通常适合细水长流地接吻。

很多年以后，每当春末的晚风拂过的时候，局长总会想起那个悠远静谧的夜晚。
幽蓝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沉默肃杀的女杀手笨拙地回应亲吻的低沉喘息缭绕其间。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安吉尔爱上了亲吻这种感觉，它让人切肤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唇齿相依。然后，一种悠然的感觉弥漫上来，就像是在阴雨连绵的梅雨季后，第一次邂逅温暖的阳光。
局长一边肆意地在安吉尔的唇齿之间掠夺，一边信手在安吉尔的肩颈上摩挲。忽然摸到一条长长的突起，局长好奇地停下动作，定睛一看是一条深深的疤痕，从背后横贯到脖颈，狰狞无比，或许是她刚接单时候留下的。而在背后还有更多数不清的伤口淡疤，像是枯水期的河床，干涸龟裂。
安吉尔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扭动了下身体，声音有点发闷：“是不是，很吓人？像是妖怪一样。”
局长心酸地笑了，他的手微微加重了力气抚摸她，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有肌肤上的那些疤痕。他的手像一条温暖的河流一样大气地经过岸边地满目疮痍，最后把嘴唇落到她的脖颈上，他说：“你不是妖怪，你是天使。”
安吉尔先是一怔，而后慵懒地将双臂勾住了局长，像是叹了一口气似的说：“你们好人是不是都这么会说话，都想变着法骗我们坏人去到你们那儿？”
局长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的事，我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不愿意我绝……”
安吉尔左手食指轻轻地点在了局长的唇上，制止了他说话。然后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下结论：“亲你的时候有甜甜的红豆汤的味道，我很喜欢。”之后，她就这么主动吻了上来。
“咕噜噜——”一片沉闷的寂静之中，鱼缸里氧气泵的声音清晰可闻。或许是被惊动到了，一条金鱼倏地一下潜入了底层摇曳的水草之间。
这时，它忽然间发现在水草间嬉戏的奇妙触感。它开始若即若离地穿梭于水草间，水草时而温柔地勾缠，时而缠绵地抚摸，这更令它雀跃不已。
一不小心游弋的动作幅度稍大，引得水波一阵晃动，水草也随之剧烈地颤动。稍事歇息，水流逐渐平息，水草也用尽了力气一般虚弱地勾缠住了金鱼。
但是金鱼似乎还不满足于此，它奋力甩动鱼尾，一下子探进了水草深处，略显粗暴的动作将池底的乳白的泥沙激起，搅地缸内一片浑浊泥泞。
水草随着金鱼探索的动作，任君采撷似的随波摇摆，上下起伏。
最后，金鱼的力气终于用尽，软绵绵地躺在了水草之间。原本颤动不已水草也慢慢归于平静，轻轻地聚合，将金鱼包裹其间。而缸里乳白的泥沙也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又缓缓沉淀在水草底下。
这时，一旁的氧气泵又发出了“咕噜噜”的一串沉闷的气泡声，或许是梦见了什么吧。

从那个夜晚之后，原本记不住美梦内容的安吉尔，常常会做一个每个细节都历历分明的梦。
梦见天地苍茫辽阔，在一天之中最为漆黑的时候，她骑着摩托车疾驰在辛迪加漫长无垠的高速公路上。局长就伏在她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脸就贴在她的肩上，湿热地呼吸吐在颈间，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水洼里依偎的鱼。
他们就这样疾驰在那无边无际的幽暗晨曦里，天高地阔之间，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在他们身后，没有凶狠嗜血的黑帮，只有苍茫呼啸的风。

写多五迪斯币的

这个剧情让我无视安吉尔的强度，160大保底吃满强娶了一个，而且，音乐真的太好听了，neta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音乐也很像shape of my heart

我去，写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