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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莲煾:地球没有最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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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原、暗恋与被暗恋、伪骨科


IP属地:重庆1楼2024-04-16 00:16回复
    曹莲煾
    马耳他脉搏着地中海的心脏,那里的汪洋大概也像新西兰,不分海岸和大陆,还有袋鼠和蜜鼬在空中和海浪里画出弧线,这样就可以把剩下的交给外来的游客和当地人了——曹莲煾坐在秋千上,双手圈出了一只望远镜,看星星或者看月亮的举措在这样辽广的大洋外显得特别庸俗了,水汽把她的薄外套和短发都笼上了一层保鲜膜,但我们确实是彼此的第一次见面吧,她用望远镜内的视辖欢迎岳横秋:“这个点对你的工作来说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吗?”
    -
    岳横秋
    春夜不冷,至少这片土地是这样的,但是春夜有露,如织般萦绕,凝在叶尖花头。
    岳横秋的时刻表不固定,因为随时可能有任务把他从既定的轨迹中脱出。晚上八点时他刚绕着酒店跑过一圈,现在正是他洗完澡的时刻。
    “算是,再过两个点我们就该把那些夜生活过出问题的家伙带回来喝茶了。”
    他只简单着了背心,衬衫草草地披着,夜雾遇上热躯,便凝成实质,将后脑微乱的发服帖地熨在脖颈。他
    伸手,掌虚虚盖住望远镜头。
    “你在看星星吗?”
    -
    曹莲煾
    天使城的灯光总是给莲煾一种过完今天就没有明天的荒诞感,白人身上的松弛和黑人身上的摇滚在菲律宾这座混乱的岛国上被熔炼和过渡的就像一件粗糙的西海岸大金链,天使城就是粗金链子上的刻着「999足金包铜」的那一块印章。是以,莲煾好奇地问:“好啊。喝什么茶?夜生活出问题的家伙应该就在现场了。”她指了指自己,在曼谷培养的八点钟入睡的好习惯,在天使城被荼毒得一干二净了,那些轰鸣拥挤的街道上天黑了代表是狂欢的时刻,不过视线黑了,要么是喝晕了,要么是累睡着了。但是莲煾的视线怎么黑了?她仍然保持这个姿势:“但是星星被你遮住了。”
    -
    岳横秋
    “悔过自新茶,喝过的人一般会说:‘我保证再也不干某事’了。”
    岳横秋的目光向下,自她的发顶流转到面庞,她会是酒后撒疯的人吗?他斜倚着秋千架,这样目光里那种下意识的剖析便会藏进夜里,令人无法察觉。
    “那就别看星星了,星星也该过夜生活去了。”他的声音有些笑的尾调,“那你的夜生活有什么问题?比如会和电线杆谈心?还是和垃圾桶义结金兰?”
    -
    曹莲煾
    “岳先生,我保证再也不在晚上十点出来荡秋千了,”她蜷握的手现在摊开的很缓慢,就像一种在挤压下展开的记忆海绵,那种海绵回弹的速度让急性子有种抓心挠肝的烦躁,却又会让喜欢喝茶听雨的艺术人士拥有闹中取静的高雅之感,这双手白净但是仍然有很多幼嫩的新茧,覆在岳横秋手背上的时候会让莲煾觉得自己也拥有了品茗修心的优雅,茧的触感有些磨砺——感觉应该是相互的,你也有感受到这种令人心悸的记忆吗岳先生?她继续说:“但是我还是会在晚上十点打电话叫岳先生出门的,不荡秋千可以换成看星星,不看星星可以望月亮,都不许的话我们就citywork。从东南走到西北,从大西洋游到北冰洋。”
    她把这双手摁下来,但是仍然握住:“这要比跟电线杆谈心,和垃圾桶义结金兰要有趣很多。岳先生,你快说赞同。”
    -
    岳横秋
    荡秋千,一个轻如鸿毛且匪夷所思的答案,让岳横秋接下来的话都卡壳,几乎有着将近十秒,夜风里只有秋千铁链发出的支呀声。
    它倒是像在抗议,为着一口飞来横锅。
    衬衫的后端,有一点热度传到后腰,岳横秋的肌肉有些紧绷了,而后是手上覆过去的温度。他感到陌生的紧张,来源于他甚少进行的肢体接触。
    在武学里,接招讲求化劲,他把这股紧张接住,翻手,攀到她的腕,化向另一方向——来到秋千的铁链,握住。
    “好,我赞同。”
    岳横秋绕道她身后,一拉一推,秋千和她就高高荡在夜里。
    “你该保证的,是不要夜里独自荡秋千,这样也太无聊。”
    -
    曹莲煾
    对于一个25岁、独居、一个人旅行过东南亚大半数城市的女士,在洋流和气旋都涡存的一个夜晚里荡秋千似乎也不是什么怪诞的新闻了,她最开始只是把手像捧住巧克力那样的捧住岳横秋的手,之所以说像巧克力是因为巧克力热了会融,冷了会凝固,而所有真实又亲历过的感情都会带来像巧克力一样的矛和盾。直到这双手被岳横秋放到了绳索上,她想她终于可以很用力很用力地抓住一些东西了,不管是人是感情或者是冰凉的还很粗糙的秋千绳。莲煾没做指甲,圆钝的指甲慢慢扣进了绳索里,把整个指尖磨得有些发红,她反应过来她在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很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此时此刻,是因为如果不用力抓住的话摔下来会疼,还会受伤——这跟慧极必伤的法则全然的背道而驰了。但是莲煾很喜欢现在新的法则,很喜欢很喜欢。干嘛要隐藏此刻的喜欢呢?莲煾在秋千的漫荡下说:“有组织有计划,怎么会无聊呢?首先,我会让前台老师拨通岳先生房间里的电话;然后我会与岳先生say一句晚上好;之后我说,岳先生要出来荡秋千吗,我在等你;挂掉电话之后我会从房间里走到露台,之后我会在这里等你两个小时,当新西兰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想我会见到岳先生。”
    秋千现在又荡下来了:“因为你总是会在夜很深的时候出现。就像你的工作。”
    -
    岳横秋
    夜间活动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逸,因此应该是颠倒失序的,而曹莲煾描述的却是拥有缜密计划的……行动?
    “我们是秘密组织在晚上接头吗?”收紧核心肌群,大臂将力传导给小臂,力道是重的,他的话语却倏然轻了,“嘘,那我们定个暗号?”
    暗号,武侠小说里多表现为一声短促的口哨、一句无厘头的诗、一个突兀的动作。那么他们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呢?
    “然后,精简机构,流程易化,找到最便捷的联系点。给我打个电话,不多时我就会来。”
    “当然,不一定是晚上。”
    -
    曹莲煾
    因为最多的情绪总是纷散在夜晚呢岳先生。莲煾的脚尖停在石砖上就不肯再动了,她昂起头,细小又纤长的血管从耳后经由淋巴的走势来到削薄的锁骨,青色的蓝色的,在这之外还悄悄蔓延的紫红色的血管末梢,这些人体迹象在她转头看到岳横秋的笑出来的那一刻变得尤为明显,可是这些极其表征女性脆弱特征的现象在她笑起来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到夜晚里了。莲煾还是坐在秋千上,抬起的眼睛注视着岳横秋:“好啊。那我们定个暗号。现在是新西兰晚上十一点(其实不太确实现在到底是几点,不过左右这样的约词说起来真的太严谨了,他们又不是真的在喝茶),可是在北京现在是秋日刚刚落下去的夕阳六点。我喜欢六这个数字,当我比出六的时候,就代表我很想跟岳先生见面啦。(她用刚刚抚摸过岳横秋手背的那只手比出了国际通用手势六,然后把它放在了耳边)”她默息了几秒钟,手势在此刻其实更像是电话的模拟,然后她接起来继续说:“喂,是岳横秋吗?北京时间晚上六点,曹莲煾为您致电。”
    -
    岳横秋
    若是留心发现,会在手势中找出岁月更迭的痕迹。在岳横秋童年的时代,固话机四四方方,电话线圈圈绕绕,连通过去是一个两头钝中间细的听筒。而孩子们过家家的时候,就会将它拟做一个“六”。现在的手机是个方块,岳横秋在陪走失儿童玩的时候,他们打电话的方式则是比一个“五”在耳边。
    “曹莲煾女士,我是岳横秋。现在接到你的电话,和你相见。”
    简单的互通仪式完成,岳横秋的缔约方式也相当特别,就着这个六的形状,小指勾起曹莲煾的,拇指相合盖个印。
    “拉钩上吊,你我的暗号一百年不许变。那么相应的,我向你致电视,请你也赴约。”
    好吧,相当幼稚讨价还价!
    岳横秋的眼睛弯起来,为的是新的链接,甚至叫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能被喊警察叔叔的身份了。
    -
    曹莲煾
    我们竟然在「喝茶」的地方打了一通电话,这个理解比曹莲煾和岳横秋明明对视相见却还要无厘头的用手势打电话更匪夷所思。莲煾仍然仰起头,六的手势之前停留在耳边,一颗冰凉的石头耳钉在大拇指不停地摩挲下羁押了它一半的温度,如果温差消失了,代表两个不同个体的隔阂也消失了,手指将感受不到耳钉的存在,耳钉的位置也无法阻挡指尖的来到。——那么岳横秋和曹莲煾的隔阂呢。莲煾的小巧的喉结稍微滑动了一下,她的目光放在岳横秋的弯眼睛上,她最匪夷所思地想了想:如果要是现在亲上去,这位阿sir会先折她的左手还是先扭她的脖子,想亲吻岳横秋的冲动会胜过不想受伤的欲望吗?拜托了,莲煾很怕淤青所带来的陈旧沉积靡乱的那种疼痛啊。
    所以曹莲煾就这么举着电话沉默了十几秒,眼神从岳横秋的眼睛滑到了岳横秋的嘴唇;再不开口说点儿什么的话真的要露馅了莲煾,再不有所动作的话你的嘴唇和舌头就会替你动作了莲煾,啊,她万般苦恼地,却仍然还要扬起笑容说:“我会赴约的。下次再见,我会向你索要见面礼。”好吧,拖延症胆小鬼曹小姐,希望你下次真的会这样做。
    ——


    IP属地:重庆2楼2024-04-16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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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这个点儿说不好是几点,时差和洋流总是会把人的秩序搞得很混乱,比起八点半准时掐表的尾生抱柱,不如来让我们慢悠悠地晃到别墅的每一角:拿起栀子花盆栽稍微闻一下会耽误大概六秒钟的时间,如果要拨动它的花卷仔细端详的话会需要一分钟左右;如果我们剥一瓣橘子,从指甲扣进去到撕开一条一条的白色络脉需要三分钟。不要忘记洗手。但这个步骤应该在剥橘子之前——不过曹莲煾忘记了。于是她在走到台球厅的时候已经忘记到底是几点了,只有手背和袖口有一点点清亮的水珠,以及拿在手里的六瓣橘子。“张弗来,万一你不来的话我就会安慰自己你本来就叫不来。”
      -
      张弗来
      来之前张弗来正在做一场彻底的大扫除……原因是他有一丝很微妙的洁癖,一般不发作,但现在发作了。所以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穿着睡衣,灰色的,头发在滴水(因为洗了澡),身上还有一股宝宝霜的味道。但别误会,他没有擦宝宝霜,这种味道事实上是泰国的柔顺剂,包装上写的是:MILK SERUM。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来?”话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这是一种谐音…也不是谐音,可能是一种互文,理解之后他很短促地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他拎起一支球杆:“为什么在这里(见面)?”
      -
      曹莲煾
      这个时候莲煾就会一边塞橘子一边用一种「这下你知道了吧」的表情慢慢咀嚼,水果带来的汁液像芥末酱油上浮着的一层油膜,意思是可以很轻松地就保护和哺润了由于时差和气温带来的不适。不过最有效的应该还要算张弗来身上的味道。湄南河水上的渔排灯光总是断断续续的,供电不足或是电箱老旧都是夜晚一点点氛围的操刀手,莲煾经常睡着在八九点的昏黄灯泡下,而往往这个时候就会有许多来自织物上的甜的软的味道为她的梦新刷上一层牛奶杏仁——这当然也算是保护膜。“想看看你来不来。你来的话我们去海边去花园去哪里都可以,你不来的话我就拿8号球去袭击台球桌。”她把这颗黑色的八号球拨到离桌洞更近的地方:“我猜测一下,你改名之前叫张来吗?”
      -
      张弗来
      “当然会来。”
      这是他第一次来台球厅,以前是没钱,后来是没时间,这就导致张弗来对游戏规则一无所知,他当然也不明白黑色八号球在台球的规则里到底算什么。仿佛有一万句对不起,像他第一次坐飞机。但似乎又不需要说抱歉,因为曹莲煾不是坐在他邻座的乘客。
      “去哪里都可以,”情绪变得阴沉沉的,像暴雨前的天:“为什么觉得我会叫张来?”
      多云转晴,刚才一瞬间的情绪也许是幻觉。
      “如果我真的叫张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改成现在的名字?”
      -
      曹莲煾
      莲煾手背上的水珠还没有滴干净,橘子瓣从舌尖上给予的恩赐也不会稍纵即逝,她的手还放在八号球上,透明的水珠从球体上划出一点点浅淡的水线,我们一般认为打台球的话,需要食指和中指搭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球杆抵在上面会很稳固。不过这会让打台球的客人心情也很稳定吗?莲煾的脑子里秉持着这个疑惑和举措,但她的手却直接把黑色的八号球丢进了桌洞里,网纱和支架在剧烈的动荡下擦出“嘭”的一声,在球掉进去,在张弗来问出「如果他真的叫张来」的时候她把头抬起来了:“因为两个字的名字现在不允许上户口了吗?”
      她的话说得慢慢地,要比刚刚八号球在垫子上滚进洞里的摩擦还要慢,以为这样就能稍微减缓一下风雨前行的速度,或者稍微抵消一点儿拨歪避雷针的无心之失。可是这大概还不够,没有剥开的橘子从她的外套里拿出来递给张弗来,她试了试重新说:“弗来(这两个字咬得更重)先生,那你之前叫什么呀。”
      -
      张弗来
      台球规则之一:不能用手碰球(刚不是说不知道规则吗)。球坠下去像一颗陨石,不同的是这里不会地震,它会在触底的时候炸开。
      “真的?现在已经有这种规定了?”
      张弗来求知的表情不像演的,他真的在思考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规则,难道这就是2024年新生儿名字排行都是两个字的原因?剥开橘子的外皮的话,汁会崩到眼睛里。他只能眯着眼睛了,剔除白色丝络是人类必修课,不然怎么会有人攒出很多然后再一起卖到中药店?
      投之以橘子,报之以剥皮的橘子,张弗来把它放回莲煾手里:“给。”
      陈旧的回忆是堆放过期报纸的一间地下室,由于太久没来、太久没回想,电灯开关要按开五秒,电灯才会发出风铃的响声亮起:“继宗,这是我之前的名字。”
      他念这两个字念得又轻又快,原来已经过了很久了,距离改掉这个名字那天。
      -
      曹莲煾
      “嗯嗯。早就有了,你还不知道吗?”曹莲煾又放了一瓣橘子在嘴巴里,干净和整洁大概是每一个有洁癖的人的必修课了,现在这颗橘子简直剔透得像一件艺术品,如果忽略它才缺失了一瓣的话。莲煾一边嚼一边很给面子的嗯嗯两声,以表明这真的是很有力的一个改名理由。不过她的咀嚼速度还是跟不上张弗来说话的速度,在她意识到上户口这个理由有些太过随意了之前她先是听到了张弗来的“继宗”两个字,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说不上嘹亮但也不比他刚刚的声音小,这是一种表示明白、收到、清楚的很正常很礼貌性的社交回答,她又放了第二瓣橘子在嘴巴里,腮帮跟着说话的动作一起节奏:“好的张弗来先生。对于两个字不允许上户口的这个规矩是我瞎编的,我还是觉得张来挺好听,神秘又艺术,下次如果还要修改户口简历的话可以考虑下我这个建议吗?”
      -
      张弗来
      “虽然不能将两个字的名字上户口是一种谎言,但我知道的是如果改过一次名字的人再去改名字的话会变得有点难。因为警察会调出他们能查到的所有资料并且要你坦白从宽,说不定还会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不要太贪心,改一次就行了怎么又要改……”一口气说一大段话也不是见容易事:“不过听你说完我也觉得张来这名字不错,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会考虑的。”
      张弗来有点站没站样的,歪歪扭扭地靠在台球桌上,让人看两眼之后不禁思考他这样站不会脊柱侧弯吗?但他平时不会这样,只是现在的氛围有点舒服的过分了,具体舒服在哪里说不清,但他觉得如果不做出这样的姿态就太浪费了。
      “你的名字也挺特别的,煾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在名字里的时候。”
      -
      曹莲煾
      曹莲煾来自北京,啊,或者再往回倒一个五年十年,居住的鱼龙混杂的香港港埠也是卧虎藏龙,大都会或者小码头总能培养到一个人的逆商或者情商,在张弗来说到「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曹莲煾就该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一句成年人的托词,代表着「很好,但是我不听,下次再议」的委婉拒绝,橘子从第三瓣塞到第六瓣,她又觉得张弗来不是那种油腔滑调的人,如果真有机会的话他应该会考虑的吧?“我爸妈给起的,在曹莲煾知道自己叫曹莲煾的时候,已经对这些复杂的笔画叫苦连天了。我们怎么能控制或者预知自己叫什么呢?”所以张弗来小朋友,我们怎么可以控制或者预知关于名字所带来的诅咒或者代价呢。她靠近张弗来,用一模一样的姿势靠在台球桌上企图获得他的一致认同:“不过关于它的意义,就是在曹莲煾获得这个煾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到在二十五年之后会有一位叫张弗来的先生兜兜转转来询问它的意思。想来也是我曹莲煾十多年来光是写名字都比其他同学慢一个选择题积攒下来的福报。”她用眼神示意张弗来:对吗对吗?
      -
      张弗来
      “对小朋友来说确实太复杂了,刚会写字的时候难道不会写成曹莲火恩吗?”
      很难说想象力太丰富是一种优点还是缺点,譬如现在,他想到小时候的曹莲煾(不知道她小时候到底长什么样,所以就按照现在的等比例缩小了)趴在桌子上学写字的时候,或者被老师点名叫成火恩的时候……想就算了,能别笑吗,两个人本来就面对面站着呢,突然笑出声真的很奇怪吧?
      “嗯……是不是有点百年修得同船渡的意思了?之前在出租车上的车载音响里听过一首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里面有一句歌词是: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之类的吧,感觉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啊?!”
      好的,张弗来接住了这个眼神,这很难得,因为在之前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对视的:“或许在十二年前我将名字改成弗来的时候,也注定了今天你会说下次把名字改成张来吧。”
      -
      曹莲煾
      “换个方式想:这么复杂的笔画都练会了,我该是个多么聪明的小女孩啊。”莲煾最胖的时候是在大学刚毕业那段时期,从北电大校门坐两站公交车就能到莲煾的出租房里,没有朋友没有交际没有敞得开的阳台盛放在北京最美的七八月中,曹莲煾暴饮暴食也就让自己胖到了一百一十八斤。「曹莲火恩」这个名字的排列让她无端会想到那个时候,胖胖的四个字挤匝成了胖胖的22岁无业女青年,四个字莫名其妙有种很对称的圆润的美,但是无业女青年不是,眼睛和脸颊肿得像石家庄郊区里过年上贡的猪头仙……幽默得让25岁的待业女青年开始笑出声来——嗯,就是一点点突兀的笑声发生在了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之间。很多事情的发生也不是必然有理由的吧。莲煾以为自己在笑这个自嗨的玩笑,当她看到张弗来真的用赞同或者对点的眼神赐福这些跑调的歌词或是无厘头的句子之后,她发现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她的笑容淡下来也没有什么理由的。“没错。我喜欢张来(或者还有没说完的「这个名字」四个字,不过中文就是很琵琶半遮面啦),喜欢的魅力就是,如果非要有弗挤进这两个字的话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逐渐消去的笑容看起来使得曹莲煾此刻严肃得具有无比的说服力,八号球还在球网里晃悠悠,曹莲煾终于塞完了最后一瓣橘子,一边感慨新西兰的司机竟然这么中华大同了,一边对张弗来说:“先生,你记错了。那句歌词后面是,让我先吻一吻你的脸。”
      ——


      IP属地:重庆3楼2024-04-16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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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野
        高度层层叠升,观赏角度由仰视逐渐转为俯视,城市群繁华景观尽收眼底。以玻璃砌成的观景台,脚下空荡,她的视线只轻飘掠过地面渺小的人潮,转投向远处的天际线。
        居高临下俯瞰的视角,奥克兰的全貌被尽收眼底,无论是远处高楼林立还是脚下车水马龙,似乎一切在此刻都显得更纯粹。
        “我没带礼物来奥克兰,买花又太俗,所以——”他拖长语调,从胸前的口袋摸出一个煤油打火机,金属制外壳,顶端刻着细瘦的英文花体:Brion。将其置去她掌心,抓着昨夜信件,狡猾地取巧,“就这个吧,爱屋及乌,你一定喜欢。”
        等人走近了,完全倒映在眼中,他才念出信封上面的署名:“我说得对吗?曹莲煾。”
        -
        曹莲煾
        莲煾的短发总是不太听话,具体表现在如果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晚,那它们就会乖张的翘起来;如果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早,它们更会软趴趴的贴下去;吹得太干会炸毛,不吹干会头疼,这样的事实让莲煾更头疼了。此刻他们站在新西兰地标建筑的什么塔上(在这里用泛化的语言是因为莲煾虽然知道这个塔的名字叫天空塔,不过区区世界第十三怎么可能触得到天空呢),短发在上电梯之前就被气压和风吹得仿佛飙上了赛车的一百八十迈,好吧,也只有这样了,她随性出门前连梳子都没带,而礼物就和梳子这种在配备礼节上显得极其重要,但又在熟悉和日常中老是习惯性被遗忘的物品在莲煾的心中地位是一致的。她笑了笑,炸了毛的头发仿佛又炸得更开了:“你叫Brion吗?你喜欢我用英文念你的名字还是该用中文念。我是曹莲煾,但是我没有英文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做自我介绍,这是我们今天作为搭档……”
        景观电梯上升的速度不算太快,她把打火机拿在手里,想了想:“这是我们今天作为男女伴,要干的第一件事是:牵手。”现在打火机又出现在边野的面前了,握成话筒的样子:“请问您作为莲煾小姐的男伴要拒绝吗。”
        -
        边野
        一连串密集的发言似连珠炮,又像绕口令,倒是和昨晚信件中那番理所当然的爱屋及乌理论重叠,仿若变成一封有声信件。边野在脑中进行一番模拟过后,才抓着话音堪堪生出空隙,赶忙补上一句解释:“中文名就行,这个英文是当时店长不会刻中文,只好用英文凑数了。”
        奥克兰在下坠,观光用的玻璃内壁被擦拭得很干净,手掌贴在上面,让他无端想起吧台角落放置的冰柜。
        平滑、洁净、没有温度。
        因而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去牵曹莲煾空余的那只手,去汲取携有温度的掌心。而他口中是有意曲解信件内容之后的结论,唇边凑单那柄话筒前,很正式的作答,“从昨晚开始期待的牵手,我没有那么狠心拒绝。”
        火机掉转方向,他同曹莲煾的身份也跟着交换:“请问您的期待有被边先生满足吗?”
        -
        曹莲煾
        “边野很难写吗?”炸毛的短发莲煾现在正手捧着真挚又真切的来自边野的温度,五根手指尖像松鼠钻洞一样挤进了边野的手心,她摇了摇牵在一起的手(这个时候与其说是摇,可能曹莲煾是更想抻一抻它们黏在一起的强度,感受到这种粘性之后莲煾就让它们安静又规矩地垂放在他们的身侧):“旷野的野,边疆的边。是一个很开阔的名字,就像现在我们看到的城市一样。”莲煾眨眨眼,从这根人体立麦上回答:“昨晚期待的是见面,刚刚期待的才是牵手。可见曹莲煾是个很贪心的人,所以我现在的期待是:(这双手)到我们离开天空塔结束今天的旅程之前,你都不可以放开。”
        这样的采访把二十多岁的曹莲煾显得十分幼稚,她干脆把火机收起来,在电梯到达的“叮”的一声之后说:“拜托边野先生说可以好不好。”
        -
        边野
        交握的半边手臂由曹莲煾牵头,在空中甩来甩去,划过的弧让边野想起了小学春游时大家也是这么荡来荡去的。他用空余的手指在空中简略带过几个潦草的中文,粗略的将此作为以下解释的佐证:“对外国人来说,「野」这个字的半边就已经算是挑战了。如果是曹莲煾三个字,恐怕店长要连夜关门躲着你。”
        而就这位搭档小姐为他名字注解的释意,边野很理所当然的全盘接纳,毕竟他十几岁的时候也确实怀揣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的信念,驰骋万里。
        “我讨厌不贪心的人,所以回答是:好。”
        远处的旷空在暖色中慢慢燃烧,他率先走出电梯,向后偏头提问:“是就在观景台走走还是想玩玩蹦极?”
        -
        曹莲煾
        “火机和火机上刻注的价钱对曹莲煾可能有些过于昂贵了,但是如果不花钱就能刻字的话那我可能会逼着老板尝试写出师表。因为我......贪心嘛。”对于「贪心」的注解,莲煾小姐是这么诠释的:在电梯门打开之后她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边野走出去,手指和手指卯榫的地方开始被一种拉力压制,到他们的手臂都互相指引对方回到或者来到彼此存在的地方之后,她才慢慢向前,让这股力道把她弹到边野的肩膀一侧。这种动作与其说是幼稚天真的代名词,倒不如说是一种另类的服从性测试。边野先生,我服从你的手心,你也服从我的意志好不好?边野先生,我选择天空塔的目的是为了到达新西兰的最高点,不是为了检目周围的花朵。“我想蹦极。但是先关心一下:边野先生不恐高吗?”
        -
        边野
        高空冷风肆虐,才从电梯迈出半步就接受了狂风洗礼,结果是头发支出不乖顺的一绺,此刻再看曹莲煾那头炸蓬蓬的短发,无端生出一种两人现在倒是合衬不少的认知。
        “曹莲煾小姐,我感觉你现在有点像工厂里特别会剥削的资本家。”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不过是以最小代价来获取利益最大化,因而边野这话玩笑意味就明显,用来做谈话间一点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大概刚刚好。
        “恐高的话我可能要在塔底就和你挥手作别,沉痛地说一句:我在这里等你,然后看你一个人登上电梯,再从那里一跃而下。”指向廊道外侧延申出的半边平台,“好像也是种不错的视角,但我猜应该没有我现在的位置观赏性更佳。”他们交握的手心被边野攒在指尖,稍稍用力,简单、短暂的传递某种信号。置于新西兰的顶点,他再次开口:“曹莲煾小姐还没有向我说明想蹦极的原因。”
        -
        曹莲煾
        “那再给我一次机会选学校的话,我就学金融怎么样?再也不选这个毕业就失业还要被评头论足的表演了。”最后半句莲煾说得轻,这里是风口,她不知道边野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能不能真正等同于莲煾面对表演的现状,不过在现在,在现在很多白人小姐在为他们check蹦极的绳索和道具,于是他们的一前一后的一对身形被迫并肩,莲煾的手臂要稍微抬起来扣安全带,但是莲煾不想松开边野的手,于是把他也顺便带着一起往自己这边扯。但是抬起来的不是莲煾的手,还有莲煾的眼睛,她挺认真地看着边野,蹦极台那边的风吹到了观察区,把她的眼睛无端吹得有点儿沙还有点儿红,于是她说:“还好你不恐高。边野先生,不可以留下我一个人的啊。”因为莲煾一直告诉工作人员:不要和这位先生的手untie;以至于他们在进行这个搭扣检查的时候十分缓慢,每当察觉到他们的手即将松开在某一场routine检查的时候莲煾总会将她的手心收紧,仿佛就只是为了满足这条贪心的期许而已,她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将他们的手举起来了:“因为飞机飞越航线的时候大概会跟地表下的城市有四万英尺的高度,我想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破窗跳下去(这里她弾动了一下身上的钢索),说不定会从某个云层来到地球上其他的时空,比如2019年我毕业那年,比如1997年我出生;比如......边先生会有想回到的年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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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野
        “还是不要了吧,表演才是你喜欢的专业,学金融怕是连学生时代那点快乐都要被剥夺了,得不偿失,听着不划算。”零散的字音碎进风里,被带离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边野听得模糊,但好在关键词没缺失,他还能在这里串联拼接出完整句意,再予以回复。来自曹莲煾那边的力度松松紧紧,他脚下也跟着转来转去,画出两人相隔的距离,有双臂展平搭出长桥的远距,也有额角擦过发丝的咫尺之近,总之他一直在严格履行进入天空塔一刻对曹莲煾做出的承诺:绝不放手。
        当他们站在蹦极台边缘的时候,目光所及是无边际的远,充盈的蓝色让他愉悦,他迎着风声转向,认认真真望着曹莲煾的眼睛回答:“没有,就算时间倒转,但未来的结果不一定会变,沉溺在意气风发金光闪闪的回忆中,只会再次见识一遍理想主义的倒塌,无非是重新品读一遍痛苦,别整我啦,毕竟……过去的荣誉全都属于过去的边野,和现在的边野毫无关系。”
        他再次收拢指尖,像是扣安全绳时曹莲煾收紧手心的动作一样,大概在传达安心的力量,他最后留下一句:“放心,我们会一直一起,直到落地。”而后再没有犹豫,轰然向下跃出、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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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所以过去对曹莲煾来说是那些「意气风发、金光闪闪」的理想主义吗?这个问题如果让刚毕业的曹莲煾来说,补光灯激光塔交错织造的光鲜亮丽的帷幕也许会为她打造一个流连的梦乡,在梦乡里面没有房租水电,没有评头论足,没有谩骂讥讽,那层华美的礼服是她皇帝的新衣,而自我欺骗很多年之后,她终于明白这只是一个狼来了的中化故事。比如在此刻,曹莲煾登上了天空塔最高的地方,与过往那些豪情壮志也好,浪漫梦幻也罢的理想鸿沟都划出了一道天堑了,那么她还想回到的年份究竟是为什么呢?“其实我想回到2019是为了找到,或者说是阻止他被2019年的那位曹莲煾找到。我一再觉得我跟他的分离有一种毁灭乌托邦式的意犹未尽。我一直想回到那段时空,然后平淡地、写实地、平铺直叙地结束掉那个星期四。可是地球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星期四了……”
        当曹莲煾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也被工作人员和风声推到了蹦极台的最边缘。莲煾,这可不是在乘坐飞机,四万英尺的气压在破窗的那一瞬间就足够将你撕碎——所以幸好这里只是蹦极。所以幸好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回到那个星期四。莲煾一边想流泪,一边又觉得痛快。看吧,是时间和时空谋杀了刚刚毕业的我们,是回不去的时间和时空抛光了我们的记忆,根本不是如此残忍的曹莲煾。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想:原来残忍的曹莲煾只对自己残忍哦。“当然。我们会一直一起。”因为我们都是被迫或者主动毁灭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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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间和时空谋杀了刚刚毕业的我们,是回不去的时间和时空抛光了我们的记忆,根本不是如此残忍的曹莲煾


        IP属地:重庆4楼2024-04-16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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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愚
          在他们正式见面(也许此处该使用“重逢”这个词,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吗?时间对曹愚而言好比江苏的梅雨。)之前,先让记忆回到二十岁的象牙塔,从颜色单调的摄影棚里借一盏大灯,灯泡拆卸下来,安装到天空上,档位调至柔和的橙黄色,按下开关之后就变成了今时不同往日的陌生的黄昏。要是日落真的是打火机的热焰就好了,曹愚也不必重复那些步骤:咬着烟、掏打火机、掀开盖子、擦亮火光、点燃香烟、合上盖子、塞回口袋里。他倚着露台边缘,就像昨日靠着湿透了的阳台,夕阳怎么不算一场淋漓。显然曹愚没想好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夹着烟思考了一会,慢慢笑出来的时候说的是久违也生疏的粤语:“差啲冇認到你,好耐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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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落日把整个地面都烧涎成红毯的样子——曹莲煾没走过红毯。学生时代的联欢舞会或是毕业典礼在成人世界的聚光灯和镭射塔下显得过分幼稚了,当初看来水晶般璀璨的精品首饰,童话般梦幻的鹅毛裙摆,以及一头无比柔顺而曼摆的黑发就是整个光鲜亮丽的地球表面了。曹莲煾继续向着露台走,一边走一边被太阳的余辉洗礼着,这些光辉如今毫无遮拦又裸露地呈现出了她的轮廓,她想她不必被任何幕布和定点姿势裹挟了,昏暗的茧衣从诺基亚时代将他们足足纠缠到了苹果时代,她稍微抬起一点儿头,让那些阳光真正穿透她,让那些背后的阴影都在阳光的加注下更清楚,她也因此看清了较高身量的曹愚,这位已多年不见的哥哥。“有回过九龙吗?”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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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愚
          记忆中曹莲煾似乎也曾经迎着余晖朝他走过来,那时曹愚还学不会破茧,也学不会对抗,自缚则是千万种存在的方式里唯一可行的捷径了。但是好多年的沉浮从他身上碾过去,被迫打开曾经被困住的手脚时,曹愚忽然发现他记不清到底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曹莲煾,漂亮的,光芒万丈的,完美无瑕的,或许见过,但在似曾相识的场景里,只有太阳一如既往,于是曹愚看向曹莲煾的目光就塑造了另一种刻舟求剑。“嗯,上个月回的,爸妈问我你怎么没一起回去。”他把他的烟摘下来了,说话的时候呛进一口烟,涩得眉毛都皱起来,咳两声才继续讲,“我说不知道你在哪个半球,但应该过得挺好,他们骂我不关照你。”这时候曹愚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笑声也钝钝的,“过年给你发了消息,没有回复是因为被误送进垃圾短信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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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莲煾细长的眉毛皱起来,这样的表情伴随着单车、下雨、放学的巷道出现过很多次,当然还有微微翕张的鼻翼,她的脸颊被烟气烘得必须要侧过去,在很多年前曹愚还没学会抽烟的时候会站在曹莲煾的面前,替她用另一层呼吸过滤掉也好或者是以为烟雾颗粒不会随着空气分子流动也好,总之这代表着莲煾不习惯二手烟的迫害——但是曹愚没在曹莲煾面前抽过烟。这是再一次,时光和习惯以万钧的晴天霹雳向莲煾袭来,她想笑一下,但可惜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是该骂啊。”这个时候的夕阳因为莲煾的转脸又无比裸白地照进她的瞳孔了,深棕的色彩和橙黄的光线交缠在一起,莲煾在很刺眼的瞬间里想:如果有曹愚的关照会不会不一样呢?如果有曹愚的关照,会不会后来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呢?所以那个时候曹愚在哪。曹莲煾慢慢地说:“没有。我换号码了。爸妈没跟你说应该是觉得我会第一个先告诉你。可是谁又能知道我连你在哪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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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愚
          曹愚发觉自己的确遗忘了许多,譬如她习惯跟在他身后,而不是走在他面前,譬如她不喜欢闻烟味也不喜欢吸二手烟,又譬如其实他们本质上是同样的人,固执地辗转,宁愿割舍平庸的妥协走向颠簸的窄径,也不要回头给彼此拨去一通求助的电话。夹着烟的手垂下来,一瞬间的停顿使一部分记忆就此回溯,他自嘲地笑着说“是该骂,忘了你不喜欢烟味,学(抽烟)的时候也忘了递你请示”。昏黄颜色大张旗鼓地涂满了他们头顶的天空,吞掉了烟头的火星,曹愚的眉毛动了动,连带着眼皮也跳了跳,“不好意思啊,”他这么说,却也不知道在向谁说对不起,曹莲煾,又或者是很多年前的那个曹愚,“有时候我连我自己在哪也不晓得,还说什么关照你,总不能叫你跟我一起睡大街,不拖累你已经很好了。”当曹愚慢慢找回遗忘的那些片段,也就意识到记忆是掉进水底的剑而并非刻在舟身的痕,时间的水流推着木舟慢慢往前走了,舟里的人各自分流了,只有那把剑还停在原来的地方。而击楫重逢之后,曹愚只够格补上迟来了很久的问候:“过得还好吗?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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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莲煾想,香港和北京其实已经算跨越大半个中国了,在北京待的时间已经要比在九龙的时间还要长,亚热带的气候使莲煾想起的是永远潮湿拥挤的墙角,细润腐烂的青苔,这些老旧城市下慢慢腐生的回忆一点点使她武装起对过往的尖刺,她不想回忆,可是见到曹愚之后的每一刻她都在回忆。莲煾有点难过,不是见到了曹愚之后,因亲情、友情,或者是一些什么别的自己从来不敢承认的感情而难过,是因为她现在注视着曹愚,却发现曹愚已经完全渡过了那一段人生的沼泽,他现在看起来平静、亲切、和善,看起来过得比曹莲煾好。可是她不允许。可是卑劣的低贱的肮脏的这些想法一直攻击着她——莲煾不想曹愚过得比她好。于是她说:“挺好的,我在环球旅行。没见到你的时候有发生了什么?不容易见到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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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愚
          两万只鸟的迁徙和两只鸟的停留,到底是红日前的纷飞短暂,还是夕阳下的对望易逝?曹愚想不出答案,他见到曹莲煾之前偶尔回想,回想曾经那些聚光灯下的背影,永远不得见真相的彼此。但他见到曹莲煾之后突然不想了,过去的梦幻与眼前的现实像一张过分曝光的合照,重叠在一起的人影把记忆都遮盖,右下角的落款停在2019年,曹愚就走出来了。“我啊,”曹愚无所谓地笑笑,尽力宽松的表情里难以免除根深的落寞,经年如一日啊,环球旅行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流浪。“还好吧,世界各地走,什么都发生了,什么也都没发生。”他都忘了刚才亲口说出来的睡大街,只想着不能让曹莲煾觉得自己太过落魄,当然也不会说那些不堪的、坎坷的、暗无天日的。捡些好听的润色,只可惜群鸟振翅,即将飞走了。数以万计的影子从他们头顶掠过,曹愚盯着曹莲煾这张没什么变化的脸看了一会儿,其实他想问她,曾经的那个梦实现了吗?可是至今他也没等来地球最后一个星期四,也没等来曹莲煾的那通电话,所以就让答案沉没在心照不宣的相视里吧?曹愚终于掏出手机,借此带走了目光,“号码换成了多少?我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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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电话卡不知道换了几张了,属地从香港变到北京,再从北京乌泱泱的几千万人海里变道分流,手机的卡槽从抠开电池板塞进正负极的电路,到不用关机就可以无痛改变新的运营商,有幸的是这样与时俱进的功能曹莲煾一直在体验中。曾经一张还没有指甲盖大的电话卡里塞满了谩骂、攻击、诅咒,威胁信和小丑整蛊通过尾号寄送到了莲煾租住的小区,那个时候经由电波传送到莲煾面前的是无数未知的恐慌,「曹愚的电话」在那个时候会成为压垮莲煾的最后一根稻草,莲煾无比清楚。可是现在呢?在看似千帆过尽、百舸争流后的新西兰一夜,铃声和鸟叫一样悦耳的大洋彼岸,莲煾在报出一串数字之后止不住的想,这通电话可以提前打来吗?来到两年前的曹莲煾公寓里,来到混乱恐慌但是仍然很想念你的曹莲煾面前,多余的话似乎要顺着眼眶说出来了,但是莲煾没有哭,甚至连一点点哽咽都没有:“这通电话一定是你打给我对吗?曹愚,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
          曹愚
          一定、绝对、必须,这类词语对现在的曹愚而言过分沉重了,他在平稳与无声的自戕中度过了相信永远的年纪,近在咫尺的第三十个年头不允许曹愚在任何约定的条款下方签署自己的姓名。对不起啊,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向曹莲煾诉说这三个字,很无力地颓唐下一段虚无的愧疚。对不起啊莲煾,我给不了任何保证,我的手机也会丢的。羽翅扑棱的声音逐渐从橙黄的山线外隐去,烟早就熄灭,永远停在烧尽之前。“没事,”从前曹愚对曹莲煾说没事,是他帮她挡住球场内飞向观众席的足球,是他骑三十分钟自行车接她聚餐结束回家,也是她问他陪她一起演戏为不为难,现在曹愚对曹莲煾说没事,是她要他说一定,但他已经没办法承诺了。“不打电话也行,你过得好就行。”最后曹愚还是笑起来了,他向曹莲煾迈出迟来的这一步,却没有更特殊的含义了。“回去吧。”
          ——
          昏暗的茧衣从诺基亚时代将他们足足纠缠到了苹果时代。


          IP属地:重庆5楼2024-04-16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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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香港很难见到雪,当然在莲煾最喜欢的曼谷和天使城也不会有雨季里的雪,北京倒是经常下雪,可是每当北京的雪落下来,就代表着莲煾又伤心一年。她把护目镜带好,冰白色的阳光经过了冰川的折射开始以一种七彩的色斑辐盖到莲煾的眼前,她动了动手心,想要试图获得同行者的一些牵绊,可是话还要这样说:“岳先生,路很难走诶。要怎么办?”
            -
            岳横秋
            保护,是岳横秋的天性。他稳当当将曹莲煾握在手心里,走到女士身前。
            “记得牵好我,我会第一时间注意你。”
            这片白地天然抵触着生物的活动,要想寻访她,必须用鞋底的尖刺楔进她的身体,才能稳步前行。
            脚底是沙沙的冰声,极目是蓝,莹白的蓝、隐青的蓝。雪化成水,水凝成冰,冰聚成川,次第地层叠地坐落着。他们来到高狭的谷,被挤在中间那一道隘道,两侧静默如迷的冰看上去具有水的流动性,随着步伐,光影盈转,却触之生寒。
            岳横秋心情很好,为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色,太阳流转过来,目镜之下是笑意。
            “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壮阔的冰,你呢?”
            “还有,就不用称我为先生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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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其实任何指令只是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很艰难吧;莲煾的手心和岳横秋的手心现在逐渐脱去了陌生、生疏、疏离的社交本色,她想最能剥开这层外衣的除了虚虚幻幻的语言就是真真切切的肢体接触了,冰蓝色的冰川丛林没有带来东南亚潮湿雨林里的那种令人烦躁的虚浮疲软,代替软趴趴的青苔出现在他们脚底的是很踏实的冰砖,这使得他们相握的双手没有汗水促销的湿滑,两个人的手心干干燥燥,连掌纹都可以轻易地被对方摩挲到。莲煾就在这种既厚重又安全的氛围里用力抻动了一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直到岳横秋的肩膀歪了一下,直到曹莲煾的肩膀撞到了他的肩膀,她的笑声没掩饰:“好啊。阿岳,要第一时间只注意我。”之后她的尾音都很跳跃:“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除了北京和香港,我只在东南亚玩过,再北的地方或者再冷的地方就没去过了——因为加拿大鹅很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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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横秋
            人名能有多少种不同的叫法?连名带姓、去姓留名、叠字拆词……总之,没人叫过阿岳。在曹莲煾的口里,绘出的是山还是月?
            这两个字翘在鼓膜上,溅出亲近的细波,将他的耳烘得有些热度——不过在冰原里整张脸都被冻得通红,这一点异样就微不足道了。
            “好,你要滚下去的话我给你当人肉缓冲带。”
            看上去像玩笑,但岳横秋无疑会这么做的。就连曹莲煾身形略微这么一晃一撞,他都扬手虚虚揽住她的背。
            “不如考虑军大衣吧,厚实得能当睡袋。”当然,不考虑轻便的程度,“我在兰州大雪里的时候,就指着它过。”
            过到一个险坡,岳横秋把曹莲煾的手握紧了,先一步踏上,再回身,俯身,想将她拽上来。
            -
            曹莲煾
            盼点儿好的吧阿岳,这句话被曹莲煾如此明晃晃的笑容掩盖了,她想:虽然老港区的人大都迷信,这不准那不准的禁忌没头没脑,要是莲煾妈妈听到一定会捂住岳横秋的嘴巴代替他呸呸呸三声,莲煾一边回想阿妈的神情一边笑:“可是军大衣穿上不好看啊,加拿大鹅有粉红色。军大衣有吗?”
            军大衣有粉红色吗?问到这句话的时候曹莲煾顺便将她的另一只手打开了。现在她跟岳横秋在山丘下对立,她的手指尖因为没有戴手套而呈现出曹莲煾话里的那些粉红色,而她的眼神则更直接地投向高处的岳横秋,双手在这种情形下包揽了一种直接又含蓄的拥抱的需求。在这种需求表露出来的时候她反而不说话了,仅仅只有遥隔着护目镜对岳横秋笑。
            -
            岳横秋
            “军大衣也不过百来块,御寒效果可不一般。既然要爱漂亮,那就没办法了。”
            哪有粉色的军大衣呢?至少岳横秋没见过,裹上军大衣的他们,再戴一顶雷锋帽,远看上去就和熊是近亲。
            在这个时候,煮上一锅热茶,再在暖炉上烤些吃的,真是再满足不过了。在冰天雪地里,总是会想做些令人暖和起来的事。
            岳曹莲煾向岳横秋伸出了手,当然,这个角度下上来确有些困难。于是他单膝跪稳了后探身下去,自曹莲煾的腋下将她抱个满怀。再这么一提,轻轻松松,莲煾就被带上了坡。不过呢,两个人的姿态可就太亲昵了。
            “好轻。”
            心湖中的鸥鹭被惊起,扑哧扑哧扇落轻羽,岳横秋轻轻说了一句,就在她的耳边,被凉风一吹,迅速飘散了。略显狼狈地退走,咔哒,磕歪莲煾的护目镜。
            没说抱歉,岳横秋捧起她的脸,给她重新戴好。
            -
            曹莲煾
            莲煾今天全身上下的装备除了一套护目镜之外,帽子手套全无,不过也不要希冀在东南亚待了半年的水上小姐会有怎样高级又正确的御寒设备,她的手心在伸出来之后完全呈现一种凝滞不流动的粉色胶体状态,她的短发也在橡胶带的禁锢下变得服帖乖顺,稍微加厚的毛衣和牛仔裤明显不能在旷野的冰川中呈现游行的自由姿态,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灵动放肆的是曹莲煾的双眼,尽管它们被镜片遮盖了一部分的色彩。它们的光彩在岳横秋将她抱上来的时候显得更加流动了,远古冰川中被固封的水仿佛要从曹莲煾的眼中溢出来了,她想:报酬这种东西,如果在对方趁虚而入的时候拿走是否会显得有点儿太不高尚了,不过她本来也不高尚吧!高尚是高尚者的后悔药。亲吻是亲吻者的奖励品。她在岳横秋为她摆正护目镜的时候探前,很冰凉的鼻尖撞到了他的脸颊上,而此刻他们唯一隔阂的只有一对如此相似的玻璃镜,她挡住岳横秋搭扣的手,在揭下已经起雾的玻璃之后她如愿以偿地吻到了他的侧脸,她正在笑:“这是报酬。我对你预告过的。”
            -
            岳横秋
            哎。
            岳横秋的眉拧了起来,因为曹莲煾过低的体温。刚才他拢过来,竟然感觉不到温度。现在蕴在他手掌里的面颊,靠近颈窝的地方,竟然也是冰的……
            “穿得这么少。”
            这是很陈述性的语调,可以品出一种下意识的忧虑,但那质地不是柔软的,就如岳横秋现在不会向前追溯问曹莲煾出门前在想什么,而是摘下他厚绒的帽扣在她的脑袋上。
            毫不留情地下拉,直到确保耳朵被严实地捂住,这就令曹莲煾的眼睛也只剩一半卡在外头。
            这时候他被莲煾吻过,藏在目镜底下的双眸有会产生什么样的震动,无人知晓。但,足足过了两秒,岳横秋才给出了反应:“嗯?”
            热带的甜果怎么会挂在北国的树梢?曹莲煾明晃晃的笑,在岳横秋眼里同样出离他的理解范畴——曹莲煾,你都快和雪人当姐妹了,还能想着偷亲,还笑!
            心房泵出的是一种好气又好笑的感觉,现在岳横秋简直想拧她的耳朵……当然,表现在他的行动上,就变成无视她的反抗,把自己的护脖强制性给她套上,直到把她的嘴也遮住。
            ——看你还不着调!
            “你这是明抢,曹莲煾女士。现在警察执法,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来,戴上。”
            逮捕犯罪分子需要手铐,那么岳横秋就把自己的手套(之前它们拴在腰侧)给她戴上:限制接触自由。
            做完这一切,他的眉还是没能松开,她几时回暖?不如现在就回去吧……低声地。
            “你这样,明天不发烧才怪。”
            -
            曹莲煾
            “嗯?”低体温容易限制人体机能的反应和动作,不过这句话确实是曹莲煾在等待他反应的途中为了模仿岳横秋迟缓又凝滞的动作而产生的回应。嗯是什么意思,知道现在是你被亲了吗?知道现在亲你的人是曹莲煾吗?知道你现在该露出什么样的反应吗?莲煾将好笑和乖巧都隐在一双仍然灵动的双眼中。在莲煾自喜于拿到了人生中寥寥可数的关于「喜欢」的代偿报酬之后,她的犯罪场面、犯罪道具、犯罪手段都滞留在现场警戒线之中,啊,还被一位人民警察(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即刻目击当场抓获。是以莲煾更不需要有什么动作了,警官纪录片里逮捕犯人的手段无非先用毛茸茸的围脖确保她没有行动能力,不过在这上面残有地位属于警官的气息开始让她的血液复苏;其次让她的手腕被温暖的手套禁止住,将肇事的指尖回春在更高温度的男性体温中;最后还要套上黑色的遮光布,避免越狱的时候对路线驾轻就熟……疑犯的嘴唇掩在毛绒绒里说:“那我就是在明抢吧。警署的羁押有时效吗?如果要拘留的话督察可以申请让岳警官代劳吗?如果岳警官代劳的话拘留时间可以再延长一点吗?拜托……”莲煾说到最后的声音已经快要被逐渐回升上来的体温给熔化了,她仍然与岳横秋靠得很近,声音续在他的尾音之后:“偷亲到阿岳应该是成功的战利品,发烧将是勋章,不会是伤痕。”
            -
            岳横秋
            人民警////////察对于麻烦纠缠的当事人态度一向强硬,要快刀斩乱麻,铁面无私无心无情,早该让她自行悔过再具结承诺书。
            “羁押期限是下冰川,到暖和的餐馆给你点一份奶油浓汤。”
            态度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也是硬邦邦的,如果忽略他所行所为的话。岳横秋对相当麻烦的莲煾格外耐心,她冷了得要捂暖呀,当务之急就是把她塞到炉边。
            于是呢,剩下的计划就变成了打道回府,岳横秋仍紧牵着她,现在才想着:怪不得走得慢呢,原来是冻僵了。
            “你这是什么爱好。”他无奈,屈指在她护目镜上轻敲一记,“不到黄河心不死,到时候有得你难受。”
            “不许偷亲,看在你是潜在病号的份上,回去再跟你算账。”
            因有手套相隔,他感受不了曹莲煾体温的变化,直到进了市区的餐馆,才看到她脸上重现血色。他用不算太熟练的英语点了蘑菇浓汤和热菜,推到她面前。
            “这里估计不会煮姜汤,等回酒店要好好洗热水澡。”
            -
            曹莲煾
            曹莲煾在这里无端想到了一份古老又诙谐的来自喜剧片的台词是:我爱你,如果要给这份爱加上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那么下冰川的期限和一万年究竟有什么不同呢?至尊宝说得一万年到最后也没有到来吧?与其期待一个虚无定数的夸大期限,不如相信我们阿岳警官期许下的宏大冰川吧。曹莲煾一直跟着岳横秋走呢,白茫茫的雪原上说不好是他们在穿行,还是这些支棱如同肋骨一样的冰柱在穿透他们,履过的脚印和如期而至的雪花渐渐缠结在一起,那一片雪花会带走他们曾经深深涡陷下去的浅坑呢?而那些已然软软地涡陷下去的少女心事又会被哪一片雪花捎带来呢?曹莲煾一边走一边笑还一边点头。不停地走是因为要跟上岳横秋,要让岳横秋陪着她一起穿越无人的冰川;不停地笑是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像艾莎家的城堡一样,王子正在她的身边;不停地点头是因为她所有的语言中枢感觉中枢都在岳横秋的手下被隔绝了,隔绝风雪、隔绝寒冷、也隔绝泛如潮海的回忆。嗯,这是一次很好的开端,嗯,这也是一次很勇敢的旅行。她在回程的路上这么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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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重庆6楼2024-04-16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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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换算到北京时间的话莲煾约的应该是下午一点,这个时间段同事们刚吃完午餐,咖啡或者奶茶都还没有让机体的不睡觉酶产生效力,午后的阳光和慵懒的办公椅容易让人犯困。那么让我们把新西兰时间跟北京时间划等号,在这个点儿,新西兰的太阳刚刚落山,徒步了冰川的曹莲煾刚刚把护目镜放在吧台上,眼睛周围有弹力橡胶勒出的一小圈浅淡的痕迹,短发有炸毛但是被水抚平下去的历史。酒吧昏暗的灯光打得真的有点儿让人想睡觉,在驳乱的光影下她放了一杯旺仔牛奶在张弗来的座位前面:“弗来先生,今天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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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弗来
              “还行,挺有意思的。但总觉得和平时坐飞机差不多,不同的是直升机上没有空姐问你要喝水还是果汁。”
              在酒吧喝牛奶是一种新潮流吗?不过也不是无迹可寻,人类崇尚返璞归真的养生之道,或许有一天酒吧里的酒会被养生茶取代也说不定啊。
              “你呢,冰川徒步怎么样?其实我也挺想尝试的,但听说可能会被冰锥戳破头盖骨……死在这里绝对不是好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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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由于今年七月份加拿大鹅官网在夏促,但是我当时没舍得全款拿下它所以导致除了今天感到有点儿冷之外,其他的也都还行。别说的那么恐怖,我的头还好吧?”说完曹莲煾很给面子的摸了摸头顶,一边摸一边又在想:所以张弗来今天究竟去的哪里?莲煾悄悄回想了一下,但是无果,遂放弃。可是这并不是一段全然无关的心路历程啊,在她问张弗来今天过得好不好之前她完全不在意这个回答的结果,这仿佛就是一场平平无奇索然无味但是弃之又极其可惜的社交开场白。奶,问候,拉出来一半的高脚椅,都会让后面的这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吧:“你想知道那幅海报的内容吗?那是一幅男女主坐在夜晚的天台上,背对背即将分离,可是他们手还很不舍地牵在一起。”莲煾找到张弗来的手,手心和手心扣在一起:“就像这样牵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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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弗来
              “哦,他们是情侣吗?”
              好无聊的一个问题,像黄金档播放的六十八集电视连续剧一样无聊,和肥皂泡泡一样一戳就破了。究其原因是因为手被握住了,所以大脑也变得空荡荡的。
              “感觉会在大礼堂放学生海报的学校比较少,你是学表演这类专业的吗?”
              一整条旺仔牛奶在便利店里售价八块八毛,漂洋过海来到新西兰酒吧装威士忌的玻璃杯里售价依旧是八块八毛,但请注意,这两个数字的单位完全不同。他把这杯身价爆涨的饮料喝掉了。
              “当他们牵在一起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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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是。”这个时候莲煾的声音无端压得有点儿低,当我们问出来谁和谁是什么的时候心中一定有关于这个问题最肯定的猜测了,所以当莲煾回答完“是”之后,整个对话的走向就会变成看图写话般的直接,不过现在莲煾还没有放开张弗来的手,也许代表着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也不是。表演学生的生涯中,毕业大戏就是他们的职业谢幕礼了吧,可惜我不是学表演的,我和海报都没有上台的机会。”飞越地球的代价就是会为曾经失落迷茫的人找到一点点自我生长的勇气吧?当莲煾念到后半句的时候,该有的低迷、惆怅、甚至悲伤都没有出现,她在尾音的地方甚至还有一点点上扬,因为张弗来正问她,他们都在想什么。“在想:酒吧里的酒大概不是免费的,她不确定一杯到底是10Kiwi dollar还是更多,所以她拿走了行李箱里的一罐旺仔,从服务人员的手里借走了一只玻璃杯,如果可以,她只是想把牵手之前的氛围搞得浓重一点。为此她从好久远的记忆里挑选了一段看起来还算有趣的抛砖引玉一下,记忆里他们也许没有牵手,也许是在亲吻。但现在我在和你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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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弗来
              第一反应:原来这杯牛奶的单位是人民币。第二: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还好,但按理来说听完这个故事的他应该奉上一些安慰,语言或者拥抱。而他们此刻正牵着手,所以他只是通过握紧的动作来代替拥抱了。
              “哦,那我们也要接吻吗?和海报里的一样。”
              像受惊的某种动物一样把手松开了。这很幽默啊,说出这话的是他,受到惊吓的反而也是他。张弗来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而由于动作太大几乎是砸进去的,只能庆幸头发又长长了很多,足够遮住红色的耳朵。
              他想:太昏暗的地方果然会使人头脑发胀,难道他被空气里的酒精灌醉了?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不是什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还是不想亲吻呢,很难说:“抱歉。”
              传出去的声音闷闷的,但他听到自己振聋发聩的心跳声,很吵。
              -
              曹莲煾
              那么为什么不呢?莲煾正坐在高脚凳上,他们的手原本是从吧台开始牵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澄亮的玻璃面上泛出一些水雾了。这代表他们两个人中一定有人的手心下出了一点点汗,会是莲煾吗?不管如何,在莲煾听到“要接吻吗?”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心底悄悄地反问。现在的小酒吧里面有种昏黄的氛围,而玻璃窗投影出来的两种影子也是昏黄的。
              北电的学生们会在大二的时候遇到一门影视品鉴的选修课,通常在九十分钟的授课时间段也用一些昏黄的光线为学生们播放一部老旧的电影。莲煾当然也在授课名单当中。那时一些英伦小姐们支起的伞裙堆叠在绅士的皮鞋上面,她们的高跟碾在地上,与水泥摩挲出一种很近似衣料剐蹭的声音,这些声音在老式音响独有的高底噪里无端显得有些暧昧。黑灰色的噪点将一些露骨的、直白的、赤裸的欲望遮盖成名为欧式风情的遮羞布,莲煾问那位绅士的老师:他们是在舌吻吗?绅士老师问答她:不,莲你不要用带有色情的眼镜去看待文化,他们只是在发[ou]这个音标。新西兰的莲煾将他们刚刚松开的那只手心摊开,直到空气和干燥剂都烘干了那只手心里的水分的时候,她摸了摸张弗来的头发:“为什么不呢?”
              她稍微将高脚凳推远了一点,刚好够她的鞋子踩在地上,她的双手可以将张弗来环抱住,之后她也低头问:“但是我们不要像海报那样。那幅海报上的男女角色名我已经忘记了叫什么。现在是曹莲煾想跟张弗来接吻。我是不是也要说抱歉啊?”
              -
              张弗来
              当曹莲煾站起来的时候张弗来就要仰视她了,酒吧一般会在吧台正上方安一盏或者两盏吊灯,颜色一定是昏暗的黄色,光直直地照下来的时候就显得这个视角挺奇妙的。皮肤会挡住大部分光,他想起上过的采风课,阳光穿过彩色的玻璃照进教堂,从一座圣母像雕塑的脸上透下来。曹莲煾现在就很像这座圣母像,当时的他虔诚地合拢手掌祈祷,或许许愿了,但总之一定没实现就是了。张弗来仰起头,很缓慢的将一个吻落在她的……下巴上。这算吻吗?这只能算是一种过家家的游戏,一个不尴不尬的误触。
              “海报上……是什么样的?”
              他也没站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把脸贴到莲煾的脖颈处,张弗来觉得她身上有混合莓果的香气,但这也许只是一种费洛蒙效应。
              “不要说抱歉。”
              这次的吻就落到它该去的地方了,轻飘飘地一个贴上去,像一只鹦鹉在啄食。这是鹦鹉很轻但很密地啄了几下,就又回到刚才那个姿势了。他也伸出手,环住莲煾的时候掌心贴在她的脊背上,然后他问了一句。
              “我们现在一样吗?和海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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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事实上莲煾还没来得及发出[ou]这个音,在想实践这个音会把软舌顶到上颚的具体哪个位置之前,她先把张弗来轻轻拥抱住了——在很温暖的脸颊与很温暖的血管相互接触的时候,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拒绝与这样的氛围相拥的。是以莲煾的手从他的腰上两团隐隐约约的腰窝那里摸上去,这个动作如果要仔仔细细描述起来的话未免显得有些色情了,但是事实上她的手就像蝴蝶那样掠过他腰背上的每一寸肌肤,蝴蝶要停在蝴蝶骨上,她的手就停在了张弗来背后最突出的两块人体旧址上。莲煾的呼吸也会被这样的蝴蝶所影响,顺从成了一些不太明显的蝶窦共振。
              可是拥抱在亲吻之前看起来是很没用的东西,情感会像受体一样驻扎在每个人的皮下肌肉,一开始莲煾并不知道是需要通过亲吻,或者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就能释放它们。莲煾就在这种情况下稍微低了一下头,她把手架在张弗来的肩颈处,将他的鼻尖、脸颊、弥漫的呼吸的圈围在一双小臂的距离里,这个时候伴随着张弗来说话而吐露的更浓重的碳氧化合物们像梅雨季腐蚀路灯的锈水,轻而易举地就让曹莲煾裸露在外的小臂长满红疹,她的心脏也跟这些红疹一样酥痒。“海报上的男孩和女孩没有在亲吻,嗯……或者他们根本没想到可以亲吻。他们单纯、友善、浅薄,根本不会想到很多年过去,文艺而优雅的话剧封面会更新成亲密无间的,情人(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停顿迟疑了一下)的爱吻。我们是新的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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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重庆7楼2024-04-16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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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横秋
                清晨六点钟,新西兰的太阳刚冒头,广袤的绿草地迎来了鲜亮的日色。一夜未眠的岳横秋就在窗边,让这亮色赶走最后一点夜。
                在这暖融的氛围里,他松动肩颈,活泛了一下僵劲的四肢,雪花一样的酸麻过去后才有得血液流通的感觉。
                新的一天到来了。
                岳横秋用冰凉的睡叫自己完全清醒,松开了郁结的眉,径直来到曹莲煾的房门口,先敲门,再拨通电话。
                “喂,莲煾,出门兜风吗?”
                -
                曹莲煾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名言:清晨六点的百合花瓣上滴下来的是情人的眼泪。想到这里的时候莲煾刚扑了一点水到自己脸上——因为太困了。不过那些水珠倒没有弄花她的造型,星星点点地遗落在她的脸颊、眼角、鼻尖周围。当她拿化妆棉稍微洗干净一点儿之后,她接到了关于六的电话。“您正在与曹莲煾小姐通电话,请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进行留言。”说完曹莲煾把电话拿在手里,不知道挂没挂,可能是已经不在乎这通电话最后的归宿了,她打开门,对着门外的岳横秋留言:“我不会开车。但是我要跟你去。”
                -
                岳横秋
                留言?这分明是本人的声音。
                “岳横秋请你……”门在是时打开,话音只是顿了半刻,他放下了手机,面对着她,接下去,“坐在副驾,让我从酒店开往我们所能看见的地平线,昨天开车回来时我见离这里三十公里之外有郁金香盛开,希望你会喜欢。”
                “身体有感觉不舒服吗?”
                他启动车子,问的是昨天之后的状态,毕竟着凉的人不会立马不适,一般要等过了一晚或天才会有症状。也是怕她吹到风,副驾的窗只开了一线。
                “这趟旅行没有目的地,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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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那么伪装成客服小姐的莲煾得到她的留言了吗?此刻莲煾站在走廊外面,留言里说:坐在副驾,去地平线,郁金香盛开。是很浪漫又诗情画意的留言,如果阿岳警官的语气也可以这么浪漫而又诗情画意就好了。不过曹莲煾不感到可惜,她想起那些悖逆又张扬的吻,如果阿岳警官是浪漫的,那么他也就失去了伪装成阿岳警官的最好的宝贝。她坐在副驾驶,认真地将卫衣拉到了嘴唇下面,整个人无比慵懒地卧在副驾驶上。因为这辆车温暖,安全,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到这里的曹莲煾甚至觉得,有没有目的地很重要吗?她已经坐在了她要去的目的地终途。她点点头:“报告长官。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处于常温恒温室温中。”那么她又说:“阿岳喜欢去哪里?也许我不是在说现在这条自驾线。”
                -
                岳横秋
                “收到,希望你出舱时感觉良好。”
                有一种温和静谧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稍微一侧眼,莲煾就在副驾安卧,他想到鸟雀休憩时,会将喙藏进羽里,坐成一个小团。
                于是岳横秋的内心也逐渐安稳下来,一团乱线一般的心绪也逐渐抛之脑后了。远远地,他看到地尽头是一道弧线,那里有一幢小小的屋,屋上噙着的太阳像热气球,有一种飞屋环游记的感觉。
                车会这么一路开往地尽头,平稳地,但是岳横秋想开往天际去。于是他打了个方向,从最合适落日环游的公路上逃离,开往皇后镇。
                “那么,跳伞还是热气球?”
                -
                曹莲煾
                从地球中出逃的代价其实只需要一副头戴式耳机一副眼罩,还有一件连帽的,当我们闭上眼睛戴上眼罩的时候可以将帽子一同覆盖在我们的肌肤地表上,那时「离开」的代价只是心脏与宇宙环流一点点共鸣的震荡而已。此刻处在岳横秋掌心下的方向盘正在把一切循规蹈矩的既定方向带往一个未知的、陌生的、离奇的新鲜地带,曹莲煾不记得路线,也没有试图去记得过路线,在这圈方向盘向外打时,她只是在被汽车里的音乐声给反哺得昏昏欲睡,从绿化带驶向天净沙,从元宇宙开往地平线,曹莲煾突然趴在打开一半的车窗上问:“一个是从天空上摔下来,一个是向上迎接天空。阿岳觉得我要选哪一个?”
                -
                岳横秋
                选择题回到了他的身上,要去猜曹莲煾的心思才能做出这道题。
                轻轻地,指肚在皮质方向盘上有节律地地敲击,代表岳横秋在分析思考,当然,他的思维已经从抽象变到具体,从女性喜欢什么凝缩到莲煾喜欢什么……眼前的人是最具体不过的。他想:慢慢蒸腾,碰到天穹,悠悠下落。
                而后他侧头,看到莲煾趴在玻璃上,发被风吸裹到窗外,像一张细密织造的锦旗,在猎猎地吹扬。车最后停在山区,岳横秋笑着说:“我猜是跳伞,当然,猜错了也没有更改的余地。”
                显然地,这带着他本人的意愿投射。于是在来到一万二千英尺的高空那一刻,岳横秋感受到比漠北更酷烈的风,即将把他们割得佚散。这并不像在冰原,他尚有控场的能力,颠倒的失控感使心脏在万米高空泵出的血液滚烫,血管奋张。
                若你我失序,会否能在极限距离重组……如获新生?
                “落下去的时候如果心慌,记得向我伸手,我会握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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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当我们坐飞机时,机翼如果处在于云层水平的位置,那么我们距离地表应该是有四万英尺的高度;当我们去塞班潜水时,如果把整个人展平漂浮在水面上,那么我们距离海底不会超过一百英尺;如果我们跳伞呢?这个疑问从他们签署意外知晓同意书开始,到他们捆绑上各式各样的安全绳索进步器械,再到他们被跟随塞进呼啸着的螺旋飞机里,他们的高度容纳在负一百英尺到正四万英尺之间,那么这就是人生,或者这就是他们二十几年人生的刻度吗?莲煾一边想,一边又觉得这也太严肃了吧!停下来吧曹莲煾,科学或者哲学的问题已经要留给更渊博的人来叩问了,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像一个真正生命的过客那样,从大开的纷乱的直升飞机大门旁边站起来,然后,走出去跳下。这种类似机械轴动的编码运动才该是你这类人思考的。风把他们的头发都吹得有些乱,尽管安全帽已经很牢靠地禁锢住一部分作乱的发丝了,莲煾其实不恐高,也不怕很刺激的极限运动,她看起来小小的,胆子却很大。也许这样矛盾又直接的曹莲煾小姐留给这个矛盾又直接的世界的是一颗与外表极其不符合的勇敢的心,曹莲煾点头,她想把这种勇气也一同带给岳横秋,一同带给我们一起见证夜晚六点,早晨六点,冰川极光,平原飓风的小岳警官。她在跳下去的最后说;“不会心慌。跳下去是地表,是我们出生、长大、长居的地面。我们在向新的自己靠近。如果小岳警官愿意让莲煾靠近新生的你,记得向我伸手,我就会握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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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重庆8楼2024-04-16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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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不知道现在算是几点,但反正不是早上。因为早上没有星星,没有泛着幽蓝的,像乔其纱一样的月亮光晕。白天大家都会有事情要做,或者写信,或者交谈,或者用虚无的人际去填补寒暄的缺失,不过晚上是属于自己。在新西兰的最后一点点太阳落下去的时候,莲煾来到了蒂卡波湖,在等待星星升起来,或者简短一点,也在等待来。“有想到今天的队友其实是我吗?”
                  -
                  张弗来
                  姗姗来迟的张弗来卷过来奶油栗子味的空气,暖烘烘甜蜜蜜的把两个人包到一起了。他为面前的莲煾披上外套,把尚有余温的一块栗子奶冻卷放在自己摊平的手心上。
                  “嗯,因为我很期待是你。如果不是你,”在这里卡住了,因为这是他的意料之外:“那么我会去找你。”
                  他站在斜前方,挡住湖面吹过来的风。
                  -
                  曹莲煾
                  首先让我们回到很多年前的那幅海报,如果莲煾没有记错的话,海报的拍摄也在夜晚,夏天的话要比现在更热一点儿,当然蚊子和知了也比现在更多,不过那个时候的夜晚没有现在的透亮,星星缺少了大城市建筑和楼房的排挤,在新西兰一眼望不到头的蒂卡波湖上显得如此地众览无余。那台名叫《分离》的话剧名字跟海报同名,曾经莲煾和男替身的手心在如此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的夜晚里紧密相牵却又时刻预兆着离开——这是不对的。久违的期年之后的曹莲煾终于从演绎戏剧这种拧巴又费劲的造作文学里挣扎出来了,她把这份栗子奶冻卷从张弗来的手里拿起来,另一只手接下来又从他的每根指缝里合好,莲煾适时抱有一个得意的笑,顺便塞了一口蛋糕进去:“那就再巧不过啦,我期待来到这里的那位先生名字里也有一个「来」字,虽然当我只念他的名字时,会使我感到被拒绝的悲伤,但是我仍然喜欢他的名字,就像我也很喜欢拥有着这个名字的那位先生。”曹莲煾把她和张弗来合牵的手举给他看:“我们在牵手诶。”
                  -
                  张弗来
                  湖边有一盏装饰用的矮灯,或许用湖边来形容他们与这盏灯的距离是不合适的,这灯离他们有点远,光束斜着打到腿上,压出两团扁扁的倒影。世界是记忆的载体,此刻是这盏灯、仰头看的一片星星和叠在一起的手。
                  “嗯,我们在牵手。”
                  只有这一句吗?好吧,至少现在来看是只有这些了。张弗来就这么牵住她的手,幅度很小地摇来晃去。
                  “我上次看这样的星星还是我小时候,在山里。当时就躺在一片草地上,有一只经常喂的小狗和我躺在一起,后来就睡着了。”
                  当然,回去感冒发烧自然不必多说。他提起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现在的星星和那时候有点像。张弗来本以为自己早把小时候的事忘光了,毕竟也没什么好记住的。但在今天、在现在、在曹莲煾身边的时候,他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
                  曹莲煾
                  他们当然是在牵手啊。如果我们用陈述句来回答陈述句的话似乎会把这个氛围带到了浅薄、虚伪、敷衍的严重局面,可是当我们用陈述句来代替疑问句发声时,这个真正的答案一定呼之欲出在整个对话场面。所以,其实莲煾想说的应该是:我们可以牵手吗?在她的手曲曲折折、山山水水纠缠到了张弗来的手指时,她一定想问:张弗来,我现在牵你的手是可以的吧。然后张弗来回答:可以。
                  莲煾把张弗来拉着坐下,说坐下其实也不太准确,蒂卡波湖边有点儿潮潮的,她一坐下就觉得裤子一定被露水或者湖水打湿了,这种湛湿布料的触感在水屋上经常发生,所以湄南人家们往往很少穿鞋,她们的脚心踩在涟漪的河水中,会在七八月份最热的正午下,被阳光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水晶。莲煾想,这种水晕的触感会使她回到在东南亚的日子,或者再久一点,回到潮湿逼仄的香港九龙。就像这些灿烂的星星久违地令张弗来谈到童年,这些模糊而惆怅的草地露水也令曹莲煾回想过去。——不过追忆、留恋、怀缅,这些情绪在永远不会接通的,地球最后一个星期四的来电之下都显得那么的无足轻重。于是莲煾扯了扯张弗来的手指:“后来张弗来会看到第二次星星,在新西兰,在南半球,在距离那座睡着的崇峻的山脉很远很远的大洋彼岸,那时牧羊人在等待黄昏的炊烟,小狗和小黄牛们会慢慢、慢慢地摇着尾巴回家。那么睡着的张弗来呢?”莲煾觉得现在的自己完全可以去攻读文学系作为自己的第二专业了,讲得故事简直浑然一体!“他睡在天鹅湖的城堡里,有一位裙摆被湖水打湿了的莲煾小姐悄悄对他说:你要是跟我牵手,我就喜欢你。”
                  -
                  张弗来
                  现在他在想什么?他觉得晚上的湖边有点冷,因为水汽会被风卷到岸边来,落在一朵野花或者树叶上的时候变成露珠,而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变成交叠的两只手中间的水(或许这不是水呢)。但张弗来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用另一只手慢腾腾地把外套脱下来团成软乎乎……或许没有那么软乎乎但和地面比起来还是很软的吧?总之这件外套被他放到地上了。
                  “坐这里。”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十五岁的张弗来穿着当时穿的最多的一件校服外套,蓝色的,袖口被洗得褪色了。他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或许是水面上,当时的张弗来尚且没意识到在说话的时候应该直视对方的眼睛,所以现在是垂着眼睛的。你要走了,他说。
                  “这么说起来那我不是睡美人吗?”张弗来伸出另一只手摊平:“那我的手上应该有纺锤刺出来的一道疤,莲煾小姐要不要看看?”
                  这两段对话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张弗来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抽的第一支烟,现在就藏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是的,我要走了,他说。
                  走到哪里去?张弗来想把心脏和莲煾的贴在一起,跳动的频率会变得一样吗?我们的大脑会变成同一个吗?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么我们该用哪一具身体生活呢?
                  “这个故事可以说给小孩子去听了,因为没有王子吻公主的环节,就算涉及了爱情元素也不会被他们的家长举报。”
                  -
                  曹莲煾
                  这个夜晚的主题其实是看星星,在莲煾久违地意识到这里后她把视线投给了闪着光的,青蓝色的夜幕,每一颗星星都像一束炽热的追光,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平原的湖边,把关于它的追随者、欣赏者、探究者都带回那个年代最璀璨最夺目的记忆下。关于莲煾的似乎只是她二十二那年展示在礼堂外的那张海报,其实在更久之前,是为真正女主逆光错位的站姿前采,是摄像机关闭,灯光打开之间的文替时光,那些细碎如同磷虾一样的光泽在这个夜晚开始重新闪烁了,在奥克兰广袤的平原,在枯竭地球上的第一个星期四。
                  莲煾一边回答“嗯”一边把张弗来的手举高,漏过葱茏的星光展示他口中也许会有的「纺锤疤」,这个动作把他们的距离因此拉得更近了,把手举起来的这个高度不是投降就是在庆祝,投降是为了输掉比赛,很多明亮又温暖的情感拦在中间,张弗来和张弗来之间还需要分出胜负吗?投降的意思是,我需要你,我需要他,请留下来。庆祝则是一种很隐晦的事件了,一些兴奋和激动藏在莲煾的眼睛里,走上领奖台的时候她会说:感谢组委会的馈赠。这场比赛的名字叫亲吻张弗来。
                  所以莲煾靠近张弗来并就这么亲吻上去了,她的余光凝望张弗来,她的嘴唇留恋张弗来,她在亲上去之前说:“可以说给小时候的张弗来,因为没有王子吻公主的环节,因为公主在长大之前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王子。不过现在公主在我的怀里,他真的叫张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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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重庆9楼2024-04-16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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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弗来
                    他把两样东西拿出来:身份证和护照。身份证是他七年前拍的,单独看没觉得什么,和现在的脸一对比就显得很稚嫩了。护照上的照片就成熟很多,因为这是他来之前重新办的,在看镜头的是一双死鱼眼,因为没睡醒。
                    “你,”只说了一个字就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你想和我一起走吗。但不是指去我那里,而是我们一起。”
                    真是好语无伦次的一番话,但请原谅他吧!下一步他按开手机相册,把一张餐厅门头的照片点开。
                    “这是我的餐厅……我的意思是我的收入还可以。如果不想也没关系,我可以去你住的地方,我很会做饭而且能吃苦,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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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莲煾在收拾行李,菠萝蜜和榴莲这种有着极其浓烈特殊的香味的热带水果早她在上新西兰航班之前就放在机场一个流浪汉的躺椅下了,好吧实际上是因为硬带的话会超重,那么相应的,重达十千克的巨无霸水果们被莲煾腾出来后又换进了厚重的羽绒服,而现在这些羽绒服又一次被她腾出来——因为东南亚的物价和温度都使得她不会再次拥有这些累赘的衣物。她一边把充电器转换头的线拆开,一边抬头回答张弗来:“我原来的蓝牙耳机在去菲律宾的飞机上丢了一只,来新西兰之后我本来又买了一对,但是我刚刚找了半天发现又丢了一只!天啊,我以后能不能把耳机盒放你这里。还有手机充电线我也搞丢了好多根,唯一剩下的……”她晃了晃正在缠卷的白色长线:“你要帮我记住我是放在了我的化妆包里的。”之后她才想起来此刻应该说:“……我好像也忘记了订返程的机票。”莲煾看着张弗来:“你的餐厅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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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弗来
                    他就那么点了点头,一瞬间肯定是没意识到对他说的这番话是代表着什么的,大脑处理信息还得有个过程呢。举着身份证站在那的姿势有种诡异的幽默,张弗来见她没有要看自己这两张证件的意思,又揣兜里了。想想刚才真是发神经,没事闲的把身份证掏出来给人家看什么呢张弗来?
                    “在上海……”
                    大脑此刻施施然地走过来反馈了处理结果,这具生锈的机器运转起来真是困难得很!
                    “要和我走吗?”
                    第一句问出口,接下来的一切都显得自然多了,他蹲下身接过这根充电线,缠紧、塞进化妆包里。
                    “嗯……我觉得我们回去之后可以喝一碗汤,现在还是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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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后来继续低着头整理行李的曹莲煾小姐大概率是感受不到如此之复杂的张弗来的心情,当她一下又一下抽完塑料袋的真空泵的时候才发现张弗来蹲在了她的身边。莲煾的行李箱是市面上最最普通的那种银白色的铝箱,不是很大,毕竟一个女孩子经常跨国出境太重她拎不起来。现在四四方方的行李箱被展开成两半,中间是絮絮叨叨又碎碎绵绵的小物件,而曹莲煾抬起头就能越过满地狼藉看到张弗来……莲煾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将上半身探过来,脸埋在张弗来的右边肩膀上,场面一度在张弗来说完话后无比寂静,莲煾想:要不随便说点儿什么,不然张弗来尴尬了怎么办。可是她没有,在想了想该说什么之后,她又把头埋得更深了。呼吸声和被蹭乱的短发都一同火热地扎进了莲煾的皮肤,现在的场景容易被在场的第三人误解成莲煾是在悲伤的哭泣,而张弗来就是那个操刀的始作俑者。没人会把张弗来当成是善良而又热心的安慰者,因为莲煾正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没有需要温暖而生动的颈窝,也没有需要安全而厚重的怀抱,甚至她的手都完全放弃了借助张弗来的臂膀去造势。直到大概一分多钟过去,莲煾吸吸鼻子抬起头,才说:“我不是说我忘记订返程的机票了吗……你能买两张从奥克兰到上海的直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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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弗来
                    他不是在场的第三人,而是主角,但他也觉得:曹莲煾是不是在哭?第二问:为什么?张弗来没想明白,只是觉得莲煾的头发扎在脖颈上,好痒。他像一根胡桃木的衣架,由于有一定的重量所以可以承受相应的重量…这个绕口令总结下来就是,他现在没有一屁股坐到地面上。她抬头了。
                    线被塞进化妆包的下一步是放进行李箱,张弗来突然觉得自己是有一点强迫症的,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察觉,或许是因为他的生活是无尽循环的纪录片……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吧?他在尽量不触及微妙的隐私之上,把行李箱里的空间分割成很规矩的方块,化妆包被他放到正中心了。
                    张弗来没回复他到底能不能买到机票,而是贴进了莲煾,两个人的手臂就这样亲密地贴近,呼吸也是。
                    “这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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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莲煾
                    按道理来说一个人的姿势是不可以讲成寄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的,不过莲煾现在的脑子有点糊糊的,她干脆就趴在张弗来胸膛那里,心跳声当作计时,其实思考也不花费太久,直飞是最节约时间的,去上海的话大概只要十二个小时,如果往悉尼中转的话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可是这样的路线在莲煾脑子里也没有维持很久,因为时间短是和张弗来一起回家,时间长是和张弗来一起环游。她抬起头,额头刚好撞到张弗来的下巴:“「也」的意思是是不是你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你?如果不加「也」的话会听起来更浪漫一点吗?我不是也喜欢你,是很喜欢你。如果我们凑巧都喜欢彼此,那应该叫相爱。”是的,他们现在应该在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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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重庆10楼2024-04-1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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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呃呃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4-06-07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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