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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千千:人世间,流浪人归,亦若回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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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恐、人心、死亡&爱


IP属地:重庆1楼2024-04-02 21:56回复
    佘千千
    住在302的千千约的是凌晨两点半,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凌晨两点半。总之在这样一个无星无月的长街下,光辉的恩赐不过只是昙花一现。此时红色灯笼链接成的红色界碑很深地伫立在这里,人声和风声在这样的界碑下流遁,那么现在两位当事人听到的是什么?“如果是用地图重新走到这里来的话,大概就不会迷路吧。”
    -
    赵乾真
    晦暗的灯笼延展出绯色的宁静,像缎带展开在无尽的路途,路沿的灯笼方方正正框起来囹圄掷地,他们是被锁在局中也被雾霭迷了双眼的困兽。
    延伸过去的赤红色是什么景象,只是被吞食进一线灰色的际。
    “邓婆婆说最好在两点半前入睡,你很大胆。”
    赵乾真的语句散逸在风里,最后四个字却清晰地抛掷在地。
    “又来到这里,难道你不怕被点灯的人、或者——、掳走?”
    他没有将心知肚明的字吐露出来,只是饶有兴致地去看她。
    -
    佘千千
    回到这封未尽的藏句,千千大概能懂赵乾真的意思,只是在他刚好把「掳走」两个字落散的时候,千千的足履就挹踏在满地晦乱的烛光下向这位赵先生靠近了。我们得承认,这个夜晚属于黑暗、属于冥寂、属于抽榨真空从而干瘪的怪兽世界,但不属于一些谣传,它们在属于一男一女的圆心外产生了类似鱼生酱油冷却版的不可见波长,用她哥哥的话来说——就是此刻五彩斑斓的黑。“从客栈走到这里大概要半个小时,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会天天走。赵先生,我又不害怕。”
    男人和女人的身量总是差距很大的,其实此刻远远没有林正英那些无风自动的衣摆和迎风破开的柴门,虽然这里的木质结构当真疏松百年,虽然这里的少女千千当真穿着长绸的棉衣。她说:“我现在正走到你面前,先生的罗盘会告诉我:佘千千在赵乾真的哪一个方位吗?”
    -
    赵乾真
    “这里可和以前不一样,这儿太诡异了。”
    他手掌拢起虚无的一方气,好像将浓稠的黑囫囵困在掌心,灯笼给那一片太诡异的夜增添秾丽的赤红色,或许、或许像凭空披展开的嫁衣,脓血一样的颜色。
    凌晨的夜无论在城市里还是在这个诡奇的村落都涵盖一整片的静,阴森森的、赵乾真将手缩回来,躲在衣袖里的手臂平白浮一层鸡皮疙瘩。他还是觉得凌晨来这处诡异的地界,着实不算什么明智的行为。
    “为什么想到来这里走?”
    赵乾真下意识瞄一眼揣在怀里的罗盘,糙制的指针静悄悄的停在那里,也总归给予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赵乾真没有懂对方莫名其妙的问句,眼珠转向旁侧一盏平平无奇的灯笼,只是一个停顿又再转回来。这是赵乾真思考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下意识。
    “震方位,万物伊始。代表我们的初识以及延展出的未知方向的走向。”
    -
    佘千千
    走近了赵先生的千千想,赵先生真是可爱啊。可爱是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形容词,我们对着小猫小狗或者千千家院子外那盆玲珑冰水花是很容易说出口的,那盆黑美人蜷曲的某些枝叶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儿缺水的褪色绿,往常她会用她的指尖拨展这片叶子,用喷水壶小心地裹一层水膜上去,照明用的白炽灯很快又把这层膜烤干了,之后它的叶子又变成皱缩的一团。现在千千走入了一株名为赵乾真的珍珠盆栽,它的枝叶在新历一月一日当晚诡异的养分里应该会有点锈有点虫洞有点干黄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喷雾隔成的水膜何时会出现,也许水膜也被阴岭的砂风卷走了,只有灯照下,植株水分不停正反馈地蒸发。而他们借由红色灯笼所产生的光斑也在不断地蒸发,一半朝光,一半面阴,这会把他们的身形显得十分的病态,仿佛不朝着光面走就要被阴影吞没,千千很轻很轻地摇头,她知道这种隔绝向好和阴暗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唯独和这团「赵乾真斑」的漩涡里揉到了一起。“因为赵先生有地图,可以把任何人从迷雾带入净世。而更神奇的是,您还有罗盘。定极相位,我不想再走未知的路,我想见您。”
    -
    赵乾真
    渗血的光洒落,本就阴沉的路也徒添几分可怖,这样的氛围总感觉要出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只是这样去讲一个类似于组队合作的事,他……
    思维发散太开,有什么恐怖的画面像水花在脑海里炸开,血色的蕊幻化成鬼怪的模样。赵乾真瑟缩了一下脖颈,阴冷的风也从衣摆的缝倒灌入,贴近肌肤渗入骨头缝里,激起连串的冷意。
    好冷,还好他穿得厚。赵乾真总要伪饰出一副绅士的模样,脚步调转站在风向那里为女士挡一下不知起源的风。
    “你说得好神圣的样子,只是我也并非正确的引路者。”
    “我是一介俗人,为了一己私欲来到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命跟深藏的欲望。”
    赵乾真咧开嘴笑,却将怀里的罗盘往深处掖一掖,好像这样就能护住他的小命。
    “我只是少了迷路的概率,罗盘也不会护佑我的性命。”
    “你确定还要同我一起吗?”
    他的眼仁里有意味不明的光,闪烁中、像阴冷的蛇目死死锁住面前的女孩。
    -
    佘千千
    啊,我们千千,千万别把赵先生旋踵的步调当成是舵航偏转的前兆。他们现在站在风口吧,十字长街在猩湿的雾霭里变成一环又一环的花园迷宫,千千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就像两个小时前,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千千跟随着手捧地图的赵乾真那样地步履不停。说实话她和赵乾真现在因为一个避风的动作而显得荡开了一段距离,也就导致风声从一块衣摆来到另一块更矮小一点儿的衣摆时,汩流出两阵恐怖的风涡,这个场面有点儿类似蓝海上渔船正打网收结的时候,海底传来的鲸鸣,但捞起来的是海鱼,还是宝藏?千千没有把视线往任何地图或者罗盘上放,她只是问:“你的「一己私欲」是什么欲?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同一条路上了吗。只要我们都有欲望。”
    -
    赵乾真
    “欲望无非就那几种,钱财权利生命亲人。问我不如问你自己,我很贪,我什么都想要。”
    赵乾真很轻地笑一声,轻到甚至还未坠地就已经被风裹挟住吹散消弭。眼球也挪移开视线,有些浑黄的眼珠转而去看手里的地图,冷风好像利刃去割他展露在空气里毫无防备的手。
    “我们现在正走在一条路上。”
    他如是说,却好像明里暗里讲出了百转千回的意思,只是赵乾真开始领着佘千千往回走了。
    “今晚看起来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回去吧,太晚了。”
    ——


    IP属地:重庆2楼2024-04-0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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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青
      他不记得佘千千在二楼还是三楼,于是倚在走廊的窗前,这里正好可以看到202的房门,她昨天也是这般倚靠的么?他拨通了电话。
      “千千?轻轻?”
      -
      佘千千
      先代替少女开口的是从门檐外洄游到门里的一阵风铃声。电话的波长从强烈来到细微,又逐渐稳定在徐缓的滋滋寂静下,也许我们猜测千千拿起电话走过了一程不短的路段,最后停在某个也很安静的环境。她回答:“我是佘千千。你是陈轻轻。”
      -
      陈青
      “听起来更像女人的名字,”他低低地笑了,不知道这两声莫名的笑是否通过电流去到佘千千耳里,“凌晨回去喝热水了吗?”
      -
      佘千千
      当千千念完「陈轻轻」这三个字的时候,尾音也跟着逐次放慢了,她后来的语调甚至比轻轻还要轻轻,不想惊扰的到底是远际的逐月风铃,还是此刻电话彼端很小茬的一丛香蒲草。千千一齐跟着笑声微笑起来:“但是听起来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没有喝热水,因为我看见了陈轻轻房间里那瓶半剩的白酒。”
      -
      陈青
      他不大爱回忆过往,一往回倒,容易看到眼怎么盲的。说来奇怪,那个场景像画似的,拓印在他大脑皮层了,但明明是想的、逼真得好像看到了一样。但此际好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强硬地把他的记忆扭回银泉:村主任已经老了,头发花白,记忆也不大清晰,但总能在街上一眼认出他来,说一些“你爹没给你叫陈轻,你压不住命啊”“都要遭殃”等一系列吊诡的话。事实上,他的确说中了。陈青的表情很平常,猛地掐断这段回溯,声音漫不经心地,回佘千千,“爱喝酒?不好。”他没说是喝酒不好、还是带来的那半瓶白酒太廉价而不好,陈青注视着窗外的月亮,“以前在阴岭没怎么见过你。”
      -
      佘千千
      大概陈青当真应该改叫陈轻,千千的手机正安静地贴服在她的脸颊,颊肉的温度轻而易举地就让金属暖下来,就像现在陈青赐予千千的那样:一段来自电话彼端的安静无端让千千和千千的手机都安静下来,金属表面回升的温度又反哺到千千温热的脸庞上,千千想:难道「陈轻」就是因为跟他说话声音要放轻;难道「陈轻」就是因为跟他链接到同一条电话线时连心跳的脉动都要放轻;难道「陈轻」就是因为……千千考虑到这里,突然把视线放到了屏风之外高挂的风铃上,她接着想:陈轻是因为,他来到千千的夜晚,连风铃的响动都变得轻悄。她在陈青的话下面接着说:“那陈青爱喝酒,陈青也不好。”但是陈轻很好,“你也是阴岭的人吗?我白天都在哥哥的店里,我喜欢在晚上出来,比如凌晨三点和人去镇魂塔。”
      -
      陈青
      “这种小爱好啊?我以为塔里的东西跑出来找我了,”他一副了然的模样。胆大的、爱冒险的、有特殊癖好的……陈青对电话另一端作出评价,此刻他对佘千千的疑虑尽消,是因为她同样是阴岭人,还是顺着电话线传递的声音太天真,说不清也道不明。他往日遇见的顾客大多都是中年人,男性居多,声线粗犷。陈青听见自己嗯了一声,然后说,“村口那家按摩店是我的。如果请你喝酒呢,那陈青在你这儿是好的了么?”
      ——


      IP属地:重庆3楼2024-04-02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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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这个出场方式大概不是特别好:千千的大腿擦着蠹木栏杆上的红灯笼走过来,或者该举起手机的三摄借以照明前路,千千的鞋底也不是特别重,她往拐角闪身过来的时候风铃的一长串叶片轻轻挲拂了一下她的头发,但是风铃没响,过堂的风声也没响。唯一做得很好的是,她敲了敲陈青房间的门:“要去镇魂塔吗?外乡人是不是都喜欢去那个地方?”发声的腔体还是很细,但这个时候也没太多东西在说话,能听清吗?
        -
        陈青
        各种水的响声——雨砸进泥土里,江冲进房子里,和年轻男女摔碎玻璃杯,温白开淌进地板里,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涌向他,陈青猛地睁开眼,黑漆漆的一片,而敲门声骤起,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但他还是掀开被子,摸索着要去开门。但是几点了?陈青放在插销的手顿住,一阵寒意从脚底升到脑门上,外面是人吗?他听得不甚明朗,于是也瓮着声音回:“不去,太冷了。”
        -
        佘千千
        我们很难得去细究作为当夜故事主体的男性主人公拒绝参与后半议程的根本原因,千千的两湾指节还屈渟在木门门框上,绝对不是因为这样的姿势显得人冥想很酷,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走,我们可以笃定地猜测:千千是忘记了放下来。在这种第二道指节的固体骨骼和表面已经开始松散的固体木质大门相链接的姿势下,千千似乎也在传导一些声音,她几乎不带有任何疑问的成分:“既然阴岭村冬天这么冷的话,为什么还要来?”
        -
        陈青
        是神威将军么?或许进程已经到了许愿的环节,男人清醒了一点,不知道是因为门外的生物,还是冷的。陈青倒回去,在床上捞了件大衣披着,于是这段时间是空白的、安静的,只有窗边的树枝,在风吹里拍窗的声音,他重新回到门边,手指无规律地敲打在插销一头,有种无声的较量,“凌晨三点,哪儿都冷,”更别提外头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冬雨难捱,“邓婆说,子夜不出。”
        -
        佘千千
        千千在屋外当了六分钟的窗花。在这六分钟里,她仍然粘连在木门上的指腹开始慢慢盘开这些螺纹。第一圈,千千想,屋里的人应该叫陈青,青没太听清楚,不知道是轻轻还是青青,但是202也不止住着他一个人,如果我想找的人千真万确叫陈青,不会是周青、谢青来开门吗?那就太尴尬了,千千不要。第二圈,那么那位叫陈青的男人此时正遥隔在门内干什么呢,如果这里真有人会遵守凌晨两点半要睡觉的规矩,那他们一定也会被夜叉女的传说锢缚在这个美妙的风雨夜,等下,走廊下不会有雨,那么千千现在所感受到的,一种雨线滴到头顶从而产生的过电感又来自哪里?第三圈,千千发现手腕下的一道锁孔在轻轻地战栗。她的手指贴上去,她的额头也抵在这面风雨的界碑上。她说:“那你就待在你的房间里,”陈青。如果你不是陈青也没有关系。“外面的红灯笼很好看,不知道你们下车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但我说了这么多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
        陈青
        他们像站在十字路口的路人,面对着面,黑暗几乎要将他们吞没,他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迅速地凝聚起两团雾气来,湿得像窗外的雨幕。陈青数着寂静,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如果你愿意自我介绍的话,”他轻易地把问题抛回去,就好像物理中常见的小圆球,轻轻的一个力,能延伸出许许多多的题目,而陈青恰好擅长作答,“灯笼不够红吧,我看不大清,佘千千,”而肉骨和铁销的声音蓦地停了,一阵窸窣后,是陈青突然拉开门的动作,他手里还拖着钉着的木箱,和半瓶白酒,“无聊的话就烧纸钱,比凌晨三点去什么塔的安全,说不定我爹妈还能保佑你呢?”
        -
        佘千千
        我们不要轻易否认作为人类妥协的能力——凌晨三点的佘千千分径穿廊,很小抹的头发丝被风铃叶片搅进去,这类像是与涡旋交易的办法其实是为了阻止更庞大声响的来临。当一切计划中的安谧降临在202房门前的时候,我们又领悟到了妥协的真谛。陈青不愿意出去,但目的、目的地都不是最根源的问题,现在刚准备自我介绍的千千微张着唇腔,目光和烛光都聚拢在晦乱影驳之中的陈青,她的手还没有放下来,于是现在就只能悬际在佘千千和陈青之间无尽的嘈闹下,所牵连的那根手指也无意识地蜷动了一下,这显得千千即将出口的名字和即将落在陈青身上的手指都那么的无所适从。那么刚刚那个问题的根源她找到了。她对着面前这位男人,幽微的烛火无法扰断一程视线,因为千千只是在找陈青。跟镇魂塔无关,跟凌晨三点海棠花未眠无关。“陈……青。”
        千千对陈青后续的发话真的有听进去吗?她咧了咧稍微有点儿冻僵的颊肉,不用再自我介绍了。“我确实有点儿无聊,但是陈青你要是之后不跨出这条线的话仍然算你「子夜不出」的。灯笼不红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是,我是叫佘千千。你记得我的名字。”
        -
        陈青
        雨还在下,像密密的针脚,把天和地都缝接起来,在这样沉闷的环境里,陈青却觉得舒畅,他说不出是因为被吵醒的脑袋彻底清醒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靠在门轴上,一边拆螺母,一边和夜女说话,“我记得,你名字很好记,朗朗上口,”陈青说这话时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空洞,这其实是他很平常的视线,但落在旁人眼里,在夜雨不停的境况下,显得有点悚然。这时,木箱被拆开了,大半箱的黄纸和冥币平铺在她眼下,“特殊原因,想来鬼也会通融。”
        陈青跨步出去,迈过了那条「本初子午线」,往走廊尽头去了,他从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很轻的一声“呲”后,有一点橙红色亮起,然后用烟点燃了给陈家夫妇烧的纸钱,这团火光闪烁在窗外——陈青用手拿着燃烧的黄纸,注视着佘千千。
        ——


        IP属地:重庆4楼2024-04-02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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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乾真
          他已经有了一点点困意,低哑的声音像是强撑起精神的后遗症。
          “我本来都将主动权交给了你,你怎么又给我抛回来了。”
          “按理来说桃木剑还能反击,你怎么不去找桃木剑那个小哥?”
          -
          佘千千
          想必他也听出来了,即使隔着虚无的电波,千千的声音仍然透露着那样一种冷而亮的清澈——这个时间点应当说「清醒」更为准确。她用这种声音回答:“因为我只想跟你一起。”紧接着发问:“你很困吗,赵乾真?”
          -
          赵乾真
          他翻了个身,声音又沉又闷,大概是不想吵到室友,又刻意压低了音量。
          “嗯,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为什么只和我,就因为我有地图吗,还是因为罗盘?”
          -
          佘千千
          其实声音不会思考,会思考的是声音的主人,是此刻正在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电话的千千。但神奇的是,当一段短暂的沉默被掀过去,千千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像是经历了思考那样认真:“有一部分原因吧。在看不清的路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得找到谁带我走出去。后来我发现,那个人叫赵乾真。赵、乾、真。”千千一个字一个字这样地掷出来,他的名字就发出响亮的声音,“乾真。我知道乾是一个好的东西。”钱和乾都是。她顿了顿,千千像叹了口气般,声音弱了不少,“我睡不着。赵乾真。你熬夜是为了和我通电话吗?”她听起来就很喜欢这个名字。
          -
          赵乾真
          他心里有涌出一种莫名的说不清的情绪,所以赵乾真闭上眼睛,任由眼皮润湿干涩的浑浊眼球。
          赵乾真辨不清真假,或者他根本怠于去分辨是与非,他只是又用一个闷沉的、从鼻腔皱出的气声音节来应答,而后从鼻里重重喷出一口气,话筒也收进气流与孔洞摩擦的难听声息。
          “……嗯,我在。”
          赵乾真好像在回应她的呼唤,又好像呢喃出的梦呓。
          “收了信,总要付一点等同的代价。”
          “毕竟我的信纸尚且压在笔记本下未曾送出一张。”
          -
          佘千千
          “赵乾真。”千千每一次念出这款名姓时,似乎总是要比别的字眼吐露得更清楚,那头呢喃的回应并不能使由电波传导的稚嫩的声音多出几分不属于千千的成熟的光晕来。她只是就这么直白而又坦诚地将自己的想法剖开了,尽管赵乾真听上去真的快要睡着了,千千依旧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青涩都暴露出去。“赵乾真。”千千又重复他的名字,“那么你就不要给我写信吧,这又不是什么需要等价交换的事情。”紧接着她开始赘述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来裁缝铺的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哥哥说这叫两清。”千千的声音停了一下,“你欠着这封信,我们才能见面。我才有理由来和你见面。”
          -
          赵乾真
          他笑了一下,胸腔也开始振动。
          “我在跟你解释,我没有给任何人送信。”
          “我以为没人会给我这种中年老男人送信,除了罗盘和地图我没有任何作用。”
          “找我见面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想见便见了。”
          -
          佘千千
          那么这个时刻一定要有它存在的意义,房间的月光自产孵化在羊水一样的夜晚里,它们如此轻柔又爱怜地浸润过彼此,千千的声线在这种氛围下被吸引到极度淡和缓的境地里,会比客栈里的棉絮还软吗?千千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唯独感受到电话那头一些男人的笑声和此刻的月光水一起共振:“好。我知道了。”知道除了罗盘和地图赵乾真没有任何作用。知道信并不是他们交易的筹码。知道见面不需要任何理由,那么千千现在很无谓地说:“那我来见你。”
          ——


          IP属地:重庆5楼2024-04-02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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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这好像又是不同的月光。作为在同一场夜晚同一位主人公履下的步伐可以充作一首帕赫贝尔的卡农,在一层层台阶上始终追逐着这些月银流下的水光,直到它们化成一条绸缎驱使、引领、指明、缠绕在202的窗前,千千拨起了一条窗纱外的红穗穗,月亮把影子拉得变形,她悄悄悄悄地问:“赵乾真?”
            -
            赵乾真
            屋里头闷,有股阴湿天气里弥散开的霉味,赵乾真裹紧了袄子缩在被窝里头,陌生的环境难闻的气味,加上太厚重的包裹让他都有些窒息的感觉。赵乾真应该熟睡的时段,只是因为地方太诡异地儿也挤,两天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悄悄然地一阵声息,窸窸窣窣将本来年纪大觉浅的赵乾真吵了起来,他还以为是什么变故,一把锃亮的菜刀在枕下被悄然捏紧,抬眼才看见一副娇娘面孔。
            毫无疑问的、赵乾真松了一口气,又加一件棉袄裹在身上,他走过去,嗓音里还有没睡醒的酣气。
            “这大半夜的,我还以为哪家的女鬼找上门来了。”
            -
            佘千千
            千千一半的身子倚在窗框上,剩下的一半隐没在很晦暗的夜色里,司南的月光仿佛就栖落在赵乾真向她走过来的路涯下。千千把头抵在木头边儿上,这种使用年限已经远远超出千千年纪的实心木材并不会很使人感到冰冷,反而一些油润的、清凉的触感从千千的脸颊出发,直至浸漫了千千的瞳水,她把这双很明亮的视线藉由向他而来的月光投影在赵乾真的脸上,千千低声问:“女鬼?这里的女鬼都是新娘,那我是谁的新娘?”
            -
            赵乾真
            屋里没有光亮来源,窗穗拨开只有惨淡的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压在赵乾真的下颌透出月白的色,他的上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有涡黑的瞳仁在黑夜里是透亮的黑曜石。
            “你倒不像新娘,偷偷摸摸的劲儿,像是来窗下找老情人偷情来的小妇。”
            寒冬的夜没有虫鸣,所有声息都被呼啸的风吞没,连同他们轻声落下的尾句都被卷挟去。
            “怎么了?不好好睡觉来偷看我睡觉?”
            -
            佘千千
            “哦。”那么这句话算是赵乾真的答案吗,千千把唇角的弯弧抿得更深了一点儿,赵乾真在她的面前,赵乾真的呼吸也在她面前,千千甚至将上半身越过了一个很逼仄的窗户里,这样月光、呼吸、心跳都能无所遮拦地被圈揽进无所转圜的空间里,她跟赵乾真开始挨得好近了:“我就是将军的新娘,那你说我现在来找你是在偷什么?”千千把笑声掩在他们交迭起的一小片空间下,唯有心跳的动荡在此间悦动,她转而说:“我睡不着,但你说你很困。所以,”千千顿了一下:“所以,我来找你,我就能睡着。”
            -
            赵乾真
            好近、他听得到两道不算分明的心跳声掺杂在风里,落成交织在一起的绳,只是一句话落空,赵乾真捕捉到的字句却让他的脸分明有些发白。
            “你被将军看上了?怎么回事?”
            赵乾真的上身突兀撤了半分,手却抓住佘千千的肩膀,指节攥紧都发白。
            “新娘怎么会是你?不是那个鬼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力气用的太大,手指的劲松了一点,只是唇线仍旧绷得紧。
            “你说得好像我跟安眠药一样。”
            -
            佘千千
            千千的肩膀现在展在赵乾真的手心里,千千的皮肤现在热挚在赵乾真的血络下。佘千千,现在这位深夜到访的女孩为自己设想的出场方式是什么呢?她应该从窗户边翻进去,但202好像住了很多人,多到千千分不清哪一面窗户才是真正泅进赵乾真的安全水域,于是她把尾巴环游在了浅海与断崖的交界处,浅海泛着晶莹的蓝色光,断崖下吞咽了可见光的幅度,这是月色下的赵乾真,这是夜色下的佘千千。之后这一线界缘被一些风暴席卷,现在千千溶进了属于赵乾真的浅海里。于是她索性靠在了赵乾真的肩膀上:“我说我不喜欢将军您,您放过我吧,我还没见到赵乾真呢,你让我去找找他,我把他的钱全骗来给您。”千千把笑弯了的眼睛埋在他锁骨上,她的脸也在他的胸膛上。“是吗?可是我现在感觉我就要睡着了。”
            -
            赵乾真
            温热柔软的脸颊贴紧了他的肩膀,擂鼓的心跳近乎要通过骨缝震响出来,赵乾真哪再分辨不出这小丫头在逗他,一只宽厚的掌落在她的发间,乌亮柔软的发丝纠缠在他的指根、指缝,是理不乱的线。
            赵乾真报复一样揉乱了女生的发,一簇更短的头发甚至翘起来再缓缓垂落。赵乾真的语气更放轻一点,尽管仍旧生硬。
            “下次不许讲这样的糊话,让我好一阵受怕。”
            就是不清楚怕得是小姑娘被缠上,还是他这个密切接触者也顺带勾连一点不好的事端。
            赵乾真的手指动了一下,眼底晦暗明灭。
            “睡吧,要是你不害怕被我占些便宜。”
            “佘千千,你怎么这般信任我。”
            -
            佘千千
            我们不妨大胆想象一下在这个世上对于人类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吧?可能有人会说是母亲的怀抱,一些母系增殖的传承从妇女的每一颗毛孔下渗出来,这就是我们亲情相系下所称的母亲的味道。还可能有人说是爱人经年的臂膀,青春期勃发的那种男性魅力勾连男和女情感的功效已大大降低,还不肯分离开填补彼此裸体形状的缺陷大概是因为机械和麻木,他们的边陲一下一下被铁匠敲成榫卯,不管你愿不愿意,合在一起的形状被总是会被冻得那么坚硬的。但是佘千千现在即将睡着在赵乾真的肩膀上了,如果这个问题采访到千千,那么她会说:最安全的地方是在梦里。梦里将神魂和思索都坠落在一只锡皮罐头下,罐头很封闭、也很冰凉,我们不用担心买走它的是血缘还是不得不履行的责任,虽然它不畅销,但是我们一直在杜绝强买强卖。那么佘千千这么信任赵乾真原因是什么呢?我们把视线看到这只罐头上的标签是:佘千千牌深海鱼罐头。而赵乾真买走了它。
            佘千千在半梦半醒里说:“你不要害怕啊。我今天不占你便宜。”你也不要害怕那些东西啊,我会保护你的。
            ——


            IP属地:重庆6楼2024-04-02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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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青
              电话拨出去前,耳机里是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随机播放,他没怎么注意。女歌手撕心裂肺的唱功不仅体现在耳膜有点不舒服,还顺着劣质的耳机线蔓延到空气中了,陈青没等她唱完就按下暂停,在通话记录里点击最上面的一位,看不见名字,于是反客为主地问:“你是谁?”
              -
              佘千千
              千千的手指缝里夹着一支铅笔,外皮是肝红色的,笔头被用得有点儿钝了,现在这支笔正在白纸上涂涂画画,其实我们从电话里是并不能判断千千正在画什么的,只剩下独属于这间乡岭的冬天,在霜花红烛下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千千在这种律动里回答:“我叫佘轻轻。请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欢迎您的致电。”
              -
              陈青
              佘千千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特别动听,他更埋怨播放器了,鬼哭狼嚎怎么能称作音乐?陈青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这同昨晚坚持的原则不同,因为他停在了镜前,夜晚面镜、常有鬼神。他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和佘千千写字的声音混在一起,陈青边洗手边说:“你好,我找陈千千,她在做什么?”
              -
              佘千千
              那么很难说现在千千是在通电话还是在摹听一场史诗钜制级的交响曲。但是要想听到上佳的混响我们一定得去音乐厅,要知道千千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出阴岭村最近的一个镇子——她去诊所那儿打吊针呢。房间里没人,千千把手机的外放打开,声音穿过无数木质的中梁构造,从现在开始,这里将是最原始的混响厅。“他正在和人打电话。”千千边画画边抬头往窗外看,她接着说:“窗户外面的月亮升起来了,明天可能会有好事发生,所以青石板上都铺满了红色的花和红色的灯笼,客栈对面正亮有暖黄色的灯光。现在是八点零二,千千正在和你通电话。”
              -
              陈青
              像过家家,又像他真的在跟一位叫佘轻轻的人交谈,但谁也不能说一句不是,因为冬风沉醉的夜晚。陈青关闭水龙头,小幅度地甩着攀附在手背上的水珠,于是佘千千写字的声音更明显了、在他的耳廓里,“今天是农历初二,月亮像一把弯刀,是吗?千千,”他求证着失真的记忆,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完整的千字,那么月亮,应该也像她的名字一样锋利,然后又是一个疑问句,“今天去帮工,有混到喜糖吃吗?”
              -
              佘千千
              水流停下来了,陈青的声音也终于无所顾忌地奔涌到千千的房间里,简易混响还在持续工作着,这些声音从喇叭外逸散,又宿命般被不够实心的木材送返回千千的耳朵里,她的铅笔没停下来;“不太是。大概因为明天将军要成亲了,今晚的月亮是半月。它看起来没有那么锋利,我敢打赌如果我把手指放上去的话它也不会割伤我。”就像两道原本锋利的千千文字,被一通夜间来电的造访如此轻慢而温柔地缓释掉,它们现在并不伤人了。千千回答:“没有,那里的婶婶只是告诉我,明天酉时,将军一定会成亲完礼。”
              -
              陈青
              他摸不准是佘千千在生动地欺骗,还是记忆出现偏差,又或者是神威将军真有遮天换日的本事,总之陈青没有反驳,还颇有认真地哦了一声,很长的一声,像他写字时拖长最后一笔的习惯,“那还是挺想看看初二的半月长什么样儿,过段时间我也去求一下将军,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他又轻轻地笑了,应该是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幽默,“‘一定’这个词还挺微妙,好像预设了会发生什么意外一样。”
              -
              佘千千
              有些温度不必通过真切地抚摸来启示,就像这一笔很长很长的声绸不必交界到千千的眉毛与眼眶间这一段温热的肌肤,也能让千千重新感悟在这之前用来洗脸的热水:温热、真挚、像母亲的肚腩。它们交辉在柔软的织物上,打湿了千千的脸颊。那些冒着蒸汽的水珠淌进舌线里的是肌肤的味道,而它们都很像此刻电话那头的陈青。千千把笔停下来,问陈青:“你会去向神威将军许愿吗?让陈轻轻的眼睛能够看到初二的月亮。”鲜亮而栩栩如生的月亮,和月亮下画月亮的佘千千。千千摇头:“会发生意外的。我们要保护将军。”
              ——


              IP属地:重庆7楼2024-04-02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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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青
                时间不会倒流是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读过书的陈青不会不懂,但此刻立在302房门口的他却有了一种实感:时间真的会倒流。陈青似乎还听得到她说“我叫佘轻轻”,是那样轻快又曼妙的口吻,如何招来祂们呢?徒留了一起悬案。“千千,”而在他敲门的那一刻,陈大同的声音像梦魇一样缠了上来——都要遭殃…都要遭殃啊……陈青后悔了,他不该敲这扇门。
                -
                佘千千
                其实会在子夜敲响房门的除了安徒生还会有凶狞浮白的尸体新娘吧?千千还把这种绮诡的思维任性地发散着。现在窗外、街前,就连客栈下面酒肆的旗招都挂上了显眼的红幡,但千千的睡衣却像跳出图层那样的纯白色,如果我们非要找出一点儿她与现在这个满目砂红的视界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一定是她白颈下一圈更鲜艳的红。当她再一次想到「子夜不出」的来历时,千千发现她已经被这条宗案的主人叫出了她自己的名字。千千把门稍微开开一个缝儿,这次她叫他:“陈青。这个字是千千的青。”
                -
                陈青
                他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好像吞了一大瓶软绵绵的白酒,全堵在嗓子眼,浑似没开闸的水坝,流不进食管里,陈青的眼底蒙上被红色切割的白,他的脚微不可见地提了一小步,正好落在门边,于是在旁人看来,这是种抵门的动作。好久后,陈青才张口,也确如他所愿发出了声音,只是有些哑,像是用手机软件拉了一层杂色,“你怎么样?祂今晚还会来……么?”怎么在那里停顿?陈青质问自己,太不吉利了,“那,那青的千千,害怕吗?”
                -
                佘千千
                来自48个小时之前的季风溯洄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只有她跟他,新娘的诅咒是她害怕的前提,奇怪的是在陈青事件发生后的短短一个小时来到了她这个地方,于是千千没有颤抖,更没有后退,她仍然站在门口,和陈青保有着一种对峙但又妥协的境地。她眨眼的频率要比正常情况下慢上许多,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反应,此刻她的上眼皮正带动着她的睫毛进行开阖反应,直到黑色的羽睫触到黑色瞳孔下的水华时时她才缓慢反应过来,这种异常是一种动物在等待抚慰的基本兽类反应。她的眼泪也许又盈在千千的眼睑下,她的声音也许并不比陈青清澈多少,她慢慢地,想要遏制一些情绪地说:“陈青,也许那个晚上的我们调转了。今夜你在我的房门外。我不清楚祂还会不会来,但我见到你了。在你说子夜不出的条款下,在这个子夜,第二次见到了你。”她把手从门板上松开,从颈窝上环抱住陈青,“现在这样就不害怕了。”
                -
                陈青
                这是一种不好言说的情绪,陈青把它定义成……(?),这种想法一经冒出,他疯狂地自询、自证、自辩,无数个问号像飓风似的来,又安静地歇了,就好像他心里的天气预报一样,伞被撑开,才知道今天根本不落雨,皆是无用功。而他尚未从杂乱中抻出一条直线,就有温热的气息蜿蜒向他,陈青原本就陈旧的身体,蓦地焕新了,他试探地将手放在佘千千的背上,隔着衣料,也仿佛摸到了那条起伏的脊线,“千千,千千,”陈青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在这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一反常理,他指向斜对面的木椅,“我坐那儿,就那儿,哪都不去,好吗?”
                ——他问,但答案在声带振动时已经写下,这是一个穿着问号的陈述句。
                ——
                我服了我们每次都没写完


                IP属地:重庆8楼2024-04-02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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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如果它是愿珠的话,你拿着它可以不给沈行云吗。”
                  -
                  陈青
                  他把手里的珠子给佘千千:“你拿去用。”
                  -
                  陈青
                  猜到什么,但还是问了:“为什么?”
                  -
                  佘千千
                  “昨天我跟代蓝他们一起杀了公皙麟,我没有骗你们,公皙麟的刀刃第一个朝向了我们。但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的害怕,因为他本来就是要死在这里的。”佘千千反而离那颗珠子更近了,“我和代蓝差一点就能进到今天的陵墓里去了,她死在了朝拜的最后一阶天梯。但是我不可以让近在眼前的神灵离开我。这是我跟胡小姐一场很公平的交易,我只能一个人出去。”就算筹码是你我也得这么做吗?
                  -
                  陈青
                  他想了很多:这条船是他自己要上的,墓是他自己要来的,珠子也是他自己要给佘千千的,所以这是很自然、很正常的流程。陈青突然抬头,看见闵嘉的尸体挂在不远处的头顶,兜里的护身符已经被摸得有点潮湿了,他还是把珠子递过去,连带着携带的背包,声音是轻的,“佘千千,去吧,”然后陈青摸出一支烟来,就着她的手机灯光点燃,这次他吸进了肺里,“抽完这支烟,你就走。”
                  溶洞里,有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时间在此刻具象了,陈青手里的烟快燃尽时,他说,“村口那家按摩店,你记得在上面贴个告示,就说陈青不干了,有事回家了。后院屋里有我爸妈的遗像,如果你愿意就每天烧点纸给他们,不愿意的话就一把火烧了。”这大概就是遗言了。
                  最后,他把烟头丢进水里,冲佘千千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叫陈轻的?”陈青没说是哪个字,但她应该懂,“还有,你很漂亮。”
                  -
                  佘千千
                  “可是我最开始是在问你:可不可以不把它给沈行云。”佘千千不知道现在该有什么表情了,还好这地方也不亮,滴水的声音快比她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千千不确定陈青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于是她又拔高了声音说了一遍:“可不可以不把它交给沈行云,那是我们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是佘千千现加的,因为所有人都害怕代王墓里的东西,他们自诩诠清真相,可是真要他们走进真相的山脚时,他们瞻仰极峰得断了脊梁啊;他们还自诩救拨普世,可是在爱济世人的湖水里,他们从来不曾捞起一片落花;他们更有人因欲望而来,自诩要饮金银和权御的美酒,可是当反噬的烈火如狂风般涌来,他们就只记得起,酒精会助长火焰。所以,我们,只有她和陈青。她想他们拿到愿珠了又能怎样了?千千现在只能不停地重复我们、我们,她甚至在陈青抽烟的这段间隙里一直流泪,她接着想,他们拿到愿珠也没有用的吧,因为他们其实什么也不想。因为这里没有神灵,神灵怎么会枯朽呢,这里也没有将军,将军的金身从来熠熠而辉,这个洞口的潮湿甚至不断地再往千千的身上爬。
                  ——直到香烟被更多的潮湿浸润,她想她可以不哭了吧,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啊。她把泪水随便用衣袖擦干站过去,还好两条小辫子没散。她说:“那是我们的东西。你刚刚是在看闵嘉吗?陈青,不可以。你回答我做开始的问题,你不可以把愿珠交给任何人,你也不可以看闵嘉。你自己出去好不好?”
                  -
                  陈青
                  盲人该有眼泪吗?他装了十多年,好像从未涉及这个问题,陈青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撑大眼眶不让水溢出来,还是沉默地流泪,他不知道。直到佘千千最后一句话结束,句号像阴岭山上的滚石一样砸在他身上,陈青才恍然醒悟,这是佘千千啊,他不需要再伪装盲人,说着什么给我三天光明的傻话,于是任由泪水落下。他把珠子握在手里,抱住了佘千千,伏在她温热的颈边,“昨天你上船时,抱了楚骁、抱了江雾里,唯独对我只有一句再见,”他不知道怎么突然翻起这本旧账,只是自顾自说下去,“那时我在想,如果真的再见,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上船,所以今天我来了。佘千千,我答应你,我不看别人,我谁都不看。”
                  水滴仍在计时。洞口风大,船突然趔趄了,陈青趁机把珠子塞进佘千千手里,用掌心包裹着她的,轻轻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这大概算牵手吧?他又在幽暗里笑了,然后松开了她——手和怀抱,都离开了,陈青为她整理了两条小辫子,摆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他闭口不谈别的东西,只是微笑着望着她,“千千,我是男人,没法看着你死在这儿。千千,回家。”
                  千千,平安地回家。
                  -
                  佘千千
                  千千的脸埋在陈青的怀里不肯出来,她想起她对陈青告别的那句话,去问将军能不能帮帮陈青的眼睛。那句话一定很圣洁吧?少女一个人进入古陵墓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很喜欢很喜欢的男人说我要去拯救你的眼睛啦。其实佘千千根本不那么想。她没有一刻想让陈青的眼睛好起来,她在找到胡小姐之后的所有希冀中都不曾想到让陈青看一看初二形似刀锋的月亮。她甚至卑劣地想:陈青看不见,以后也看不见,她说初二的月亮是半月那就只能是半月,她说街上的红灯笼是紫色那就只能是紫色,她说陈青只能来找佘千千那就只能属于佘千千。因为他不可以看向其他人。但是佘千千现在只是埋在他的肩头上哭,只是因为这一点点点点的欺骗吗?千千不知道。千千把陈青抱得越来越紧,已经说不上是因为离别而产生的力道,还是因为要从他身上汲取松手的勇气。
                  现在她的掌心是一颗硕大的珍珠,它甚至都不能够称为冰凉,因为它被陈青的温度哺育得好深好深。千千的视线在陈青交给她珠子,再到他为自己理正辫子的整个流程中一直没离开过陈青,她的呼吸和泪水仿佛都在这种几近凌迟的点滴中平静下来,她真的很平静了。她还能找到陈青的手腕,从而再一次紧紧拉住。
                  她最后说:“陈青,我不答应你。我要我们一起。”死亡还是离开?无所谓。但你不可以一个人在这里。
                  -
                  陈青
                  他想说别哭、别哭,女孩的眼泪太珍贵,更何况是佘千千呢——陈青用手去擦带有她体温的泪水,但怎么能擦不净、擦不及?他嘴唇翕动,迫切地要说什么,最后只用更深更重的拥抱代替,“千千,千千,”他反复念着这个字,“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如果今天没有我,珠子照样在那里等着你去拿,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陈青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看着心爱的人孤苦地死在水里,或者像沈云月一样死去,他做不到,佘千千又怎么做得到。他再次望向黑洞洞的外面,死气沉沉,却是一条生路,一条千千自己拓出来的生路,于是他只是哀求一般的,脸埋进女孩衣服带的毛领里,声音轻到像一片羽毛,“千千,我不幸福了十年,让我自私一回、幸福一次吧,我不要你为我牺牲。”他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谁也不行,佘千千只能是佘千千。
                  -
                  佘千千
                  那么这一笔与神灵做的交易到底怎么样了呢。千千没有松开陈青的手,就跟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来自胡莺歌的火玉那样。她曾经一定觉得火玉是救拨的圣物,这样鲜艳的玉石可以成全千千见到她的神明的。“胡小姐说,火玉可以带我平安地找到我曾膜拜的真正神祇,但是我要让与我一起同行者永远留在代王墓。陈青,我最开始不想你跟我一起进来的。”可是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了,在此留存贮含的一件百年不腐的尸身也变成了枯败的腐肉,那么千千想要朝拜跪奉的愿望死去了吗?也没有。因为她想,陈青不是已经来到我身边了吗?人人造神,人人又请神,在疯狂和极欲中脱胎而来的神灵名讳往往是为了圆满一部分人的愿望,那为什么不能圆满千千的呢?她想起她一定要进代王墓的初衷——她要见到的神已经从她的手腕牵住了他的手腕。就像她曾经用力的留下火玉那样地留住陈青。她说:“我不知道和你出去我会有什么结果。但如果你留在这里,我出去会第一个杀掉楚骁,之后是余侑,最后我会把沈行云推到湖水里让她跟她的好同事公皙麟去地底下再继续合作。在这中途我还是会死,死在楚骁、余侑或者是沈行云的手里也会让你幸福吗?陈青,我后悔了,我要你跟我一起出去。就算我是第二个沈云月,也不会比我死在他们手里更难看了。我讨厌他们。讨厌除陈青之外所有的人。你不要让我死在他们的手里。”
                  -
                  佘千千
                  如果千千完全拥有珠子,如果这颗珠子真的叫「愿珠」,那千千所习得的第一种能力,应该叫读心。如果她能听到陈青的话,大约也会轻淡地笑一笑,然后将他的难过和自责化在一个属于少女完全敞开心怀的吻下。吻中是没关系,是我原谅你,是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但是千千一定要说,这些负面的心疼的怅惋的情绪会让陈青更喜欢千千吧,所以千千如果真的能永远那种读心的能力,她也不会告诉陈青,如果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走进山洞的话,她再也不会想出来了。所以陈青没有带来悲伤和离去,陈青带来了佘千千想出去的曙光。当我们看见朝阳的时候要仰起头啊千千!于是佘千千将她的头抬起来,甚至她悄悄地踮了一下脚,这样陈青的吻就继续落到了千千的唇上,千千想:这真是一个迟到但是又早来了的亲吻啊。“嗯。和陈轻在一起。”
                  ——


                  IP属地:重庆9楼2024-04-02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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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村民看到佘千千跟陈青一同离开代王墓的事情,告诉了胡小姐,胡小姐得知此事后大怒,下令将你们抓走,带来她面前。
                    于是,村民堵住了村口,连离开的时机也没有留给你们。
                    阴岭影影幢幢的黑暗下难辨人鬼,佘千千与陈青被村民下黑手敲晕,用麻绳捆起,绑到了郑家旧宅。
                    -
                    胡小姐
                    “你怎么敢骗我呢?千千。”
                    美目下压一抹猩红,胡莺歌赤着脚,踩着粗粝的沙石走到佘千千与陈青的面前。她低头看向被麻绳捆绑着一同跪在地上的二人,伸出寸长的赤甲挑起女子下颚,幽幽叹息,森冷阴寒不改。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拿着火玉,只你一人能出来。”
                    她厌倦欺骗,又十分餍足。
                    愤懑,怨气,痛苦,充斥着她的心脏。
                    胡莺歌一把扯下自己亲手给佘千千挂上的火玉:“带着你的小情郎,拿着我的玉为你二人私会助兴吗?”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否则今晚你们还是,只有一人能活。”
                    -
                    佘千千
                    白天见到胡小姐的千千还是很轻快的,她走过镇魂塔外面很长一陂沙径时,想象着这是回家的长路。这当然不是说千千真正的,有哥哥和父母的家。她行在一条苍苍朝拜的路上,本来这条路上还有代蓝的,但是这不也正说明这条路就是很危险的吗,当你踩在柔软的沙地上,当砂砾开始代替织物侵占你的皮肤,当你深一脚浅一脚地拔足狂奔向镇魂塔时,我们就该明白我们的使命。
                    所以千千现在仍然不凝重,即使回家是一条漫长而绝望的单程。“我带着胡小姐的火玉进到代王墓最深处,看到了一座巨大而华美的棺椁。也许留在那里是对神灵肃穆最好的交代,不管是我还是陈青,我们都是阴岭的人,谁留在那里都会是祂最虔诚的信徒。但是我走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个地方很冷,要是涨水的话,外面是水鬼里面是猛兽……其实现在想一想也不对。如果跟我进去的是余侑或者楚骁,哪怕是沈行云,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或者杀死他们出来。但这是陈青。”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还是没怎么变,大概是因为她一直在陈述,而不是经由一些慎重而扭曲的思考:“我没有办法让陈青一个人留在里面,即使这已经欺骗了胡小姐。”
                    -
                    陈青
                    他向来没有反抗世俗的习惯,或者说欲望,否则也不会一零年来到阴岭,陈青通过代王陵一行,更确定了某些不容更改和置喙的事情,于是他静静地被驱赶至这座古宅院,和他刚刚才寻找到的爱人一起,此刻他的心中仍然充满了愧疚,和那种闪烁的爱意交织在一起,绘成一幅色彩斑斓而狂乱的画。他和千千跪在粗糙的沙砾上,还好是冬天,千千的腿不会被它们硌伤,陈青这时看向胡小姐,这位不曾见面却盛怒的女人,其实他想说是他威胁佘千千带他出来的,蓦地想起千千在洞里说的那些话,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一些跃跃欲试的音节又偃旗息鼓了。
                    -
                    胡小姐
                    被蒙骗的恼怒像只铁钩一样在胡莺歌体内生长,把她钩住,以便时候到了就能像只山羊一样撕开她的肚子。
                    “可笑,同伴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
                    他们双双跪倒在郑宅萎缩的老槐树下,夜色正打起褶子来,阴冷的月光从高空投下,显露一切贪婪、虚伪的妄念,也显露她沾满愤怒的双眼,这双眼像是有着无尽的召唤之力,正召唤着拔舌炼狱里狰狞可怖的魔鬼。
                    “现在又在我这里佯装什么委屈。”
                    愤懑变得难以驯服,因为它已不再宣告着解脱,而是延长。钩子变成了一只狼,牙齿交错,绝不松口。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今天晚上,你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郑宅。”
                    胡莺歌走到男人的面前,垂着头,碎发便抚在她的脸上,眼角泛红的恶意却向上飘出来。兰指抬起陈青的下巴,看清他的脸后只是轻笑一声,旋即嫌恶地收回。
                    她懒得再多说什么了:“自己选吧。”
                    -
                    佘千千
                    “我说我没有办法把你留在山洞里,我觉得那里真的又冷又黑还潮湿,最重要的是没办法看见月亮和朝阳。”千千其实没有沉默太久,她对陈青说了这样一段话:“那我留在这里可以吗?其实我知道谁留在这里都没关系,但是我走出去一定会杀人。陈青,我杀人的时候也会很害怕,比留在这里更害怕。因为外面不会再有你,没有人会和我站在一起只做我想做的事。但是只有陈青会跟佘千千一起,把她想带出来的人从山洞里带出来。所以我不想出去见到他们任何人。”
                    -
                    陈青
                    他不想佘千千被抓进暗无天日的监狱,也不想她留在吊诡的阴岭,他们本应有春暖花开的旅程,就从这里出发。但是神?中国人信奉的神,如果不能为之带来福运,造神如何、奉神如何、毁神又如何?他矮着的脸呈现出几分狰狞,不曾被任何人发觉,几秒后便悉数散进雾里了。陈青缓慢地,在胡小姐的注视下,用膝盖代替脚,挪得离千千更近了,仿佛这样他们便能在此刻定格成永恒。下一秒,他的手在背后,艰难地从千千手里完成了珠子的转交,把它藏进了袖筒深处后,用手指勾住千千的,不顾麻绳在皮肉上磨出血痕,也要落下最后的一个拉钩和约定。
                    “胡小姐,送我出去吧。”
                    很久后,风吹得他耳朵都僵了。这句话陈青原本以为会说得很困难、很痛苦,直到说出来,平静的口吻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
                    佘千千
                    其实只要不是山洞,其实只要不是被遗留在那座华美但是永远已经被神明罔弃的陵墓,那在哪里都行的。佘千千想,代王墓真是很恐怖的啊,如果换作在镇魂塔,在将军府,或者就在陈青的店门口,千千一定不会犹豫、撕裂、痛苦这么久,她会把陈青当作其他任何人那样的杀掉。但是他们在代王墓。这座墓里没有别人,甚至连神也没有。他们看见了什么呢?一颗冰冷的愿珠在病败的僵体中鶱腾焚烈,在佘千千见到它的时候,它甚至都不能开口问一句:佘千千?你是阴岭,你是我庇佑百年的那座阴岭的佘千千。生活在虔信与爱愿的膏土上的人民怎么能是由这种狷乱的怪物长眠大被的呢,生活在阴岭的佘千千怎么能为这样的一座空冢销殄呢,浥泪在佘千千心里的陈青又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上醒来又睡去。将时间推到子夜,那条金黄沙碣的朝日的镇魂塔已经困顿在睡梦中了,她早就说过这条路是单程的,她说她从来没有同行者,她带出陈青,不要让他也永远困在那座空荡的陵墓下实在不过尔尔的灰身金塑。
                    千千现在的表情与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几种情绪将她扯到了深渊,千千要说没关系,要说其实我从第一天在车上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想好了我们再一次见面的时间了,要说其实你为什么不跟我去镇魂塔呢,让她在第四天一个人去到了那里,要说为什么陈轻这个名字才是你喜欢的呢,你应该只喜欢陈千千这个名字。好吧,其实坠落到这里一切都该平静了,千千不想继续流眼泪了,她觉得这样太丑,因为陈青说过她很漂亮。那么她闭上眼睛,很小声很小声地鼓励自己:“佘轻轻,不要害怕。”
                    ——


                    IP属地:重庆10楼2024-04-0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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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现在有水在水草上漂着,有人在头发上睡着,一只很单薄的小船在水草和头发交缠着的织物上移动,那么在小船上的佘千千呢?她的右手因为刚刚拨动了公皙麟的身体而显得有些晶莹的反光,她的食指微微垂落在她的腰间,更顺从地心引力的是她食指尖尖上一程一程坠落的水滴,看起来她现在的情绪也要和这些水滴一样被拆分成支离破碎的一片。其实你对那把刀没有什么恐惧的吧,佘千千,你本来就要在山洞杀掉所有异教徒的,只是虔诚的代价太大了而已——只是失去了代蓝和赵乾真。我们在追求信仰的路上必然要有牺牲的吧,只是你如此舍不得他们而已。只是他们如此真实而具象地倒在了这级血肉的台阶上而已。
                      千千眨眨眼,她觉得眨眼的频率已经被一些杂物所减缓了,于是她将那根手指从眼角抚摸到眼头,她拿起来放到眼前,原来是一滴不知道在哪儿沾上的血液。现在湖水稀释了血,泪水也稀释了湖水,佘千千面前傍晚的夕阳,背后是有机质的腐烂,她想她走出这里就是开始复活了吗?也不是。
                      -
                      晚上八点,佘千千一个人乘船走了出来。
                      -
                      佘千千
                      千千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了,闵嘉在搀扶她的时候会发现她的手是热的,但是她抬起的左边眼睛下面有一点点粉色的液体,她回答江雾里:“那边什么都没有。我能出来也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之后拨开人群走到楚骁面前,把脖子上口琴扯给他,然后把金项链也扔到地下。不知道对谁说的:“调查局的人身上原来有刀啊。”
                      -
                      余侑
                      “佘千千,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几乎是踩着船上岸,平日从没有脾气的人,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愤怒。
                      他冲到佘千千面前,“明明他们昨天还那样救你,明明你可以告诉我们洞里有什么,明明他们不会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余侑
                      “里面有水鬼,把他们都拖走了。”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带着哭腔说的话,“闵嘉姐姐四张符,给了代蓝,给了陈青,她把最后两张符给了我和行云姐姐,然后和复旦哥哥都被水鬼害死了。”
                      “我们进去之前明明问过你,你什么也不说,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许复旦昨天还用东西救了你的命,你在他进山洞之前却一言不发。”
                      心口的剧痛让他没办法再好好站着,只能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你就这么,想看着别人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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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等你说到做到的下一次吧。”千千本来坐在楚骁旁边呢,仰头看他的姿势太累了,现在她倒是慢慢站起来了,声音不大,可能也因为她本来就在抖:“我没有让你们进去。山洞里面可能会有什么,这几天你们找到的东西,难道不会比我更有清楚的佐证吗?你们现在存活在了闵嘉为你们织造的友爱、仁义、互助的符咒和情谊下,当你们用这种力量走出山洞的时候你们知道来找我。可是赵乾真和代蓝死在本该同行的人,本该是和闵嘉一样有仁爱互助的人手里时,我又该去找谁?”
                      “挺无聊的。”之后她对江雾里说:“我没有和任何人做交易。我从来没见过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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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这个时候佘千千的眼神已经堪称冷漠了,如果不是一定要看着余侑才能显得佘千千是在对他说话,她已经懒得再把眼神分给这些人,她又一次且最后一次地说:“不是我要你们上的船,闵嘉会死是因为她把符给了你们。你是被她救回来的命,而这条命不是我害得。公皙麟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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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那我为什么就一定会撒谎呢?”千千恍然大悟了一下:“原来是因为我一个人活下来,却没有把跟我一起进去的人用生命为代价获得的信息告诉你们啊。可是……那又凭什么呢?”
                      千千走到楚骁身边,边走边叹息:“明明我也很爱代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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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又来了。千千的笑容马上就没了,她又开始想:放弃这个词怎么能这么使用呢?难道我告诉他们山洞里很危险他们就不会去了吗?难道驱离危险的本能不是每个成年人都该有的吗?难道你们明知道危险还去不正是因为你们可敬又可悲的友爱和无穷又无限的探索欲吗?千千其实没思考多会儿,因为她觉得这些自责的情绪不该她有。放弃是一个很绝望的词,别说了沈行云。希望和希冀都还有呢。“我有代王墓地图。我能从代王墓活着走出来就代表我可以走出来第二次。去不去看你们吧,敬你们同样也活下来的幸运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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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愿珠啊。佘千千听了四天的愿珠,每一句都以「摧毁」启示听众,现在她耳朵边儿无端听到了赵乾真的声音,但其实他什么也没说,一些金属摩梭过织物的动静就足够她回忆起那些灯笼,那些圆圆的胖胖的像珠子一样的东西也可以被灯笼类比吧?于是她想让沈行云小声点儿,不然就听不到千千接下来说的话了:“但是我坐船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公皙麟呢。我摸到他的时候又把他扔得更远了。他们指的到底是谁,我只要见到我想要见到的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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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那么这次千千真的要走了,不过现在还在这里的人不是太多,告别起来简直毫不费力。她只是对陈青说:“当我见到将军的时候我就会告诉将军:我亲爱的将军,能不能把陈青的眼睛还给他啊。可是如果我见不到......”千千这次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久,但是这对少女来说如果要措辞一些太严谨的词语还是很严苛了,原谅她吧。“你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吧。”愿你好运常在。
                      ——


                      IP属地:重庆11楼2024-04-02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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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2:00,302
                        佘千千
                        我们把这一条山脉丛绵起伏的兽脊称作岭,那么阴岭正在此栖伏;我们把这一幢圣威灵显的金身称作神,那么将军的意志正在此留存;我们把这一线幽芒黯淡的月银称为烛火,那么寂静的夜晚正把它舔舐。佘千千正睡在很酣然的梦里,其实没有梦的睡眠才被称为深度睡眠,那么佘千千此刻正梦到了什么呢?景泰院的新娘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见过,但从余侑的表述里我们也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她那张正囊白着的脸孔从千千的头发后面探出来,那线净质的月光开始变成一条锋利的绳子,千千的脖子被月亮做成的线扯得很难受,她觉得她的扁桃体一定又发炎了,等她窒息到睁开眼时,她摸到了一条冰冷的金色项链。没有月亮,没有礼堂,新娘在这儿,死神也在这儿。千千发出来好大的一声:“啊——救——”
                        ——
                        忘记了一段


                        IP属地:重庆12楼2024-04-02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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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志玲是吧我记住你了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4-06-07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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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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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汁和糖浆拾荒在在场所有小孩儿的唇角,一半潮黄一半锈绿的墙壁们糊张过期的肠炎遗物。在你左手边拥有着的一条崎岖的呼吸道外,由于药雾和喷剂的复合作用裸奔出让人无端精赤热蓬的口水黏液。但你其实也不想把头朝向右边的,因为这位看起来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光着屁股蹲在你的右腿下面,酒精棉沿着肌肉的沟壑擦拭时逐渐坨变成乳白色的、湿漉漉的米饭团,这个时候翕张的两瓣肉垫很像你小时候喝的盛装那种老式牛奶的黄棕色纸盒,在碘伏阁下屈尊亲吻上去时,逐渐把乳白色的牛奶变得粘稠、浑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还是什么小男孩畅销的青春影像店里会分泌出的液体们开始加速针尖扎进皮下的进程。这个进程大概谁都没法抵抗的,小男孩龇牙咧嘴着,好几层的下巴和脖子堆在一个横切面上,当他非要低头去看这一朵肉花时,这个牛奶的纸皮盒子也随之被踹了个底朝天,里面的液体悉数涌动出来,淡黄色的药液和淡黄色的脂肪、粉红色的血液和粉红色的生肉从很小很小的蜂孔里争先挤出来,医生扭过头好轻微地“呕”了一声。
                            这时你从沙发上发芽的视线刚好被这位医生捕捉,其实你不至于臞羞低头,也没必要尴尬微笑,刚刚还在男孩儿椭圆肌裸上戮力狂奔的混合液体们仿佛也穿梭来到了你的血管,你对着这位面无表情的医生认真地说:医生,能调慢点儿吗,我手疼。——其实还有点儿凉。还有点儿恶心。
                            诊所外面淳白的雪开始把小男孩的哭声掩盖了,其实不止哭声,好多声音。互相亵拱的男人女人裹在黄褪的诊所床单上,互相茹痛的老人小孩挤在牡丹花纹的绿地板上,你的喉咙也灼燥得像刚完成一场奶奶和孙子无声的械斗,木荆条前的不孝不悌泥塑在你的扁桃体里,你发现你现在有点儿想咳嗽,痒总比痛好。同样的液体流动在你的静脉下,我们能很熟稔地念出这些小诊所开具出的特效(激素?)药:地塞米松、美洛西林钠,阿莫西林,都等不到生理盐水开始清洗血管,你已经睡在了这场新年里。
                            挂水和时间都滴得很慢,新闻台循环播报春运实况,最后一滴药水仰赖不规则的长圆柱体滑进精密过滤器时,站着的男医生帮你脱落了静脉针。出站,上坡,一些瓜子和橘子皮的腰线,就像绿萝一般垂落在你踽行的轨道周围,你的手背上有血但不止是血的痕迹,喉咙现在肿得说不出来话,你对在这里的人微笑。
                            ——
                            出场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4-06-10 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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